前些日子,我們村一個姓沈的老頭去世了唬滑,按照我們這的習(xí)俗告唆,人死后是不能直接埋的,要先在靈堂停放著晶密,叫做停靈擒悬,第二天的時候送山,第三天才可以下葬稻艰。
送山在我們這也叫歸山懂牧,按照民間的說法,人死后尊勿,鬼魂要去陰曹地府報道僧凤,那陰曹地府在哪里呢?古代的人們認(rèn)為地府并不在地下元扔,也不在酆都躯保,而是在泰山,準(zhǔn)確來說澎语,是在泰山附近的蒿里山途事,故有天下亡魂歸蒿里的說法,這里的送山擅羞,意思就是將亡魂送往蒿里山的地府尸变。
送山的時間一般選在第二天傍晚,主事人手里拿著亡人的遺像减俏,旁邊有人奏著哀樂召烂,后面孝子賢孫們則身穿孝衣,拿著柳木棍垄懂,在主事人的帶領(lǐng)下一邊哭送亡人一邊往前走骑晶,不時跪下朝著遺像磕頭痛垛,后面還有人拿著點燃的香,不停拋灑在路上桶蛔,這香是引魂香匙头,為的是讓亡魂不迷路。
隊伍中還有人拿著紙扎的轎子和四個抬轎童子仔雷,等隊伍走到莊外時蹂析,轎子和童子就燒掉,意為讓亡魂乘轎前往地府碟婆,送山也就結(jié)束了电抚。
給沈老頭送山的時候,隊伍正好路過我家竖共,一路吹吹打打蝙叛,引來不少人尾隨觀看,我在家中閑來無事也出門去看公给,擠入人群借帘,見送山的隊伍里人并不多。沈老頭只有一個兒子淌铐,已經(jīng)四五十了肺然,因為家貧,尚未娶妻腿准,自然也沒有子嗣际起,加上沈老頭又沒什么親戚,所以死后自然也就沒人來披麻戴孝了吐葱。
沈老頭過去其實是有個弟弟的街望,只是這個弟弟在很早的時候就去世了,據(jù)村里一些老人們講唇撬,他弟弟死的時候才不過二十幾歲它匕,而且死的非常蹊蹺,怎么個蹊蹺法呢窖认?別人都是怕死,怕去陰曹地府告希,而他弟弟則是主動下到陰曹地府去的扑浸,這一去,就再也沒能上來燕偶。
他弟弟叫沈書鴻喝噪,從名字也能看得出來,他家過去是書香門第指么,在村子里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酝惧,家境殷實榴鼎,再加上沈書鴻長得一表人才,自然也不愁婚事晚唇,給他說親的人絡(luò)繹不絕巫财,但他卻一個都看不上,反而喜歡上鄰村一個走街串巷唱戲的人哩陕。
那人叫阿玉平项,長得確是如花似玉,婀娜多姿悍及,只是當(dāng)時人們都還很封建闽瓢,他父母自然接受不了,按照當(dāng)時的說法心赶,這就是個戲子翱鬯稀!整日里拋頭露面缨叫,是下九流的人届谈,沈家雖然說不上是名門望族,卻也是大戶人家弯汰,在村子里頗有威望艰山,自然不想讓他娶個戲子進(jìn)門。
但沈書鴻卻對那阿玉情真意篤咏闪,非她不娶曙搬,甚至為娶她進(jìn)門以死相逼,他父母自幼便對這個小兒子寵溺有加鸽嫂,長大后更是對他寄予厚望纵装,沒有辦法,總不能真讓這個打小疼愛的兒子去死吧据某,于是萬般無奈之下也就答應(yīng)了橡娄。
卻不曾想那阿玉命薄,剛嫁過來沒多久便因去河邊洗衣服癣籽,失足掉入河里淹死了挽唉,這可把沈書鴻給傷心壞了,自此后茶飯不思筷狼,對阿玉日思夜想瓶籽,整個人都變得呆呆怔怔的。
他父母本以為過些日子待兒子淡忘了阿玉便會好起來埂材,哪知半年過去了塑顺,兒子卻仍對阿玉念念不忘,苦苦相思俏险,人都憔悴了許多严拒。
眼見兒子一天比一天頹廢扬绪,沈書鴻的父母很是著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導(dǎo)兒子裤唠,正日日發(fā)愁的時候挤牛,村子里來了個走街串巷的云游道士,這道士頗有些本領(lǐng)巧骚,不僅會算命堪輿赊颠,還懂些旁門之術(shù),可讓人觀亡劈彪。
所謂觀亡竣蹦,又叫觀落陰,是種讓活人進(jìn)入陰間地府沧奴,與已故親人相見的法術(shù)痘括。
沈書鴻的父母得知這道人會觀亡術(shù)后,心中便有了些想法滔吠,想要讓兒子到下面與阿玉再見上一面纲菌,好了卻兒子的念想。
將這件事告訴了沈書鴻疮绷,他自然喜不自禁翰舌,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匆忙與父親一起出了門去請那道人冬骚。
尋到道人椅贱,將來意告知,道人聽他說要觀亡只冻,卻是微微一怔庇麦,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思忖了許久喜德,才告訴沈書鴻說自己確是會觀亡的術(shù)法山橄,只是這觀亡可是要下陰間的,實是兇險萬分舍悯,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航棱,讓他可要想清楚了。
沈書鴻的父親聽到這里有些猶豫贱呐,畢竟他不想讓兒子犯險丧诺,然沈書鴻卻忙不迭點了點頭,說哪怕是死也要去見阿玉奄薇。
道人見他如此堅決,也就沒再說什么抗愁,跟隨他往家中走去馁蒂。途中告訴了他觀亡的一些禁忌呵晚,讓他在下面切記不可隨意與人搭話,亦不可吃下面的東西沫屡。
沈書鴻只顧著心中高興饵隙,對道人的話并沒怎么在意,只是滿口應(yīng)下沮脖,來到家中金矛,道人讓他準(zhǔn)備好香,沈書鴻去外面買香勺届,回來途中遇到幾個村里人驶俊,見他不過節(jié)不過年的拿著香感到很奇怪,問起來免姿,沈書鴻便將觀亡之事告訴了他們饼酿,那幾個村人也是好事之人,便跟了來看熱鬧胚膊。
道人也不在意故俐,只是讓他們在屋中不要喧嘩,將香點燃紊婉,屋子里頓時青煙彌漫药版,煙霧繚繞起來,道人用一塊紅布將沈書鴻的眼睛蒙住喻犁,然后讓他脫了鞋子槽片,閉目盤膝而坐。道人口中念念有詞株汉,圍著沈書鴻轉(zhuǎn)個不停筐乳,眾人也不知他念叨的是什么,只見他越念越快乔妈,越走越疾蝙云,一直繞著沈書鴻走了十多圈才停下來,累的氣喘吁吁路召,然那沈書鴻卻沒有絲毫異樣勃刨,面容一如先前般平靜。
道人露出疑惑的神情股淡,詢問沈書鴻身上可有帶著什么東西身隐,沈書鴻思忖片刻,自腰間取出一塊玉佩來唯灵,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贾铝,自幼便佩戴著。
道人說那就是了,這玉是陽精垢揩,可以克陰治鬼玖绿,帶著玉佩自然下不得陰間,去不了地府叁巨,他讓沈書鴻將玉佩取下斑匪,再次念起咒來。
不一會兒锋勺,便見沈書鴻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蚀瘸,似乎有些喘不上氣來,臉色憋的發(fā)紫庶橱,沈書鴻父親有些擔(dān)心贮勃,輕聲喊了聲道長,道人卻揮了揮手悬包,示意無礙衙猪。
過了約有一刻鐘,沈書鴻面色漸漸恢復(fù)了正常布近,道人試探著詢問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沈書鴻搖了搖頭撑瞧,說自己也不清楚是在何處棵譬,只知剛才自己閉著眼睛,有些昏昏沉沉的预伺,忽然覺得地面裂開了一條縫订咸,自己陷入地縫中,不停的往下墜酬诀,期間無法呼吸脏嚷,也睜不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瞒御,才感覺前面出現(xiàn)了一道白光父叙,待睜開眼睛時發(fā)覺自己正在一條大街上,街道上人來人往肴裙,熙熙攘攘趾唱,顯得很是繁華,街道兩旁有小販叫賣蜻懦,賣的東西琳瑯滿目甜癞,什么都有,只是都是些常見的東西宛乃,并無出奇之物悠咱。
房中看熱鬧的人聽了沈書鴻的話都很吃驚蒸辆,道人則點了點頭,說你已經(jīng)到陰間的蒲草街了乔煞,然后讓他穿過這條街吁朦,一直往前走柒室,等走到一條三岔路口的時候往左拐渡贾,又叮囑他千萬要記住了,說一但走錯了路雄右,就再也回不來了空骚。
沈書鴻點了點頭,不再言語擂仍,又過了一會兒囤屹,他的嘴巴忽然動了起來,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說話逢渔,卻是沒有發(fā)出聲音肋坚。
道人見他這樣,趕忙問他是怎么了肃廓,沈書鴻說剛才在街上有人攔住了他智厌,問他是不是從上面來的,他點了點頭 盲赊,然后那人又問他是來干什么的铣鹏,他如實說了出來,那人笑了笑便離開了哀蘑。
道人聽了不禁皺起眉頭诚卸,讓他切記莫要再與人交談,沈書鴻點頭應(yīng)下绘迁,又過了一會兒合溺,沈書鴻忽然臉上神色一怔,似乎遇到什么難以置信的事情缀台,而后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棠赛,口中喃喃說個不停。
道人臉上不禁露出慍色将硝,質(zhì)問他為何又與下面的“人”說話恭朗,沈書鴻說出的一句話卻讓屋中眾人都吃了一驚,他說見到阿玉了依疼。
道人一怔痰腮,露出疑惑的神情,喃喃自語道:“見到阿玉了律罢?她怎么會在這兒膀值!怎得這般巧合棍丐!”
思忖片刻,道人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沧踏,剛想要對沈書鴻說些什么歌逢,卻見沈書鴻嘴巴蠕動著,像是在吃東西翘狱。
“你在干嘛秘案?”道人忽大驚失色,厲聲問道潦匈。
沈書鴻臉上露出癡笑阱高,“阿玉給我買了桂花糕吃〔缢酰”
道人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赤惊,額頭上冷汗直冒,沈書鴻的父親見道人神色異常凰锡,趕忙問是怎么了未舟。道人臉上陰晴不定泪酱,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液荸,沒事关霸□彘梗”言罷用手將額頭上的汗拭去帕膜。
沈書鴻父親見道人這么說霎烙,也不便再追問遂填,只是心中有些生疑尚猿,擔(dān)憂兒子的安危智绸。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野揪,沈書鴻身子忽的一怔,終于醒了過來瞧栗,他將蒙眼的紅布一把扯下斯稳,望著屋中的眾人,眼神顯得很是陌生迹恐。
沈書鴻的父親見兒子無礙挣惰,這才安下心來,本想著留道人在家中吃飯殴边,然那道人卻是坐立不安憎茂,不一會兒便告辭離去了,連酬勞都未要锤岸。
沈書鴻的父親本以為兒子見過阿玉后便會了卻了念想竖幔,從此好好過日子,卻沒成想他自打下面上來后竟性情大變是偷,如同換了一個人般拳氢,不僅好逸惡勞募逞,驕奢淫靡,性格更是暴戾乖張馋评,父母對他稍加管制他便拳腳相加放接,連他大哥也管不住他。
不過半載留特,他便將家業(yè)敗盡纠脾,父母整日里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沒過多久便相繼去世了磕秤,而他也在一個夜里懸梁自盡乳乌。
后來鄰村一個給人算命的老頭聽說了這件事情,他給人說市咆,那沈書鴻下了陰間后,根本就沒再上來再来,他吃了陰間的東西蒙兰,那就回不來了,他見到的阿玉啊芒篷,也是假的搜变,阿玉是遭遇意外被淹死的,屬于枉死针炉,應(yīng)該呆在枉死城里才對挠他,怎么會在蒲草街呢?陰間有很多的惡鬼篡帕,發(fā)覺有上面來的生魂后殖侵,就會使壞,變成生魂心中所想之人的樣子來迷惑人镰烧,搞的人家破人亡拢军。
所以觀亡的時候是不能隨便給人說話,透漏自己身份的怔鳖,更不可以吃陰間的東西茉唉,可惜沈書鴻沒有聽那道士的話。而那道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结执,他知道上來的不是沈書鴻度陆,卻因為怕承擔(dān)責(zé)任而沒有將真相告訴沈家,導(dǎo)致沈家家破人亡献幔。
想起沈家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懂傀,我不禁有些唏噓,沈家當(dāng)年家大業(yè)大斜姥,家底厚實鸿竖,若不是發(fā)生那種事情沧竟,也不至于淪落到現(xiàn)在這樣,家中子孫窮的連個媳婦都討不著缚忧,人丁凋零悟泵。
送山的隊伍緩緩走過,沈老頭的兒子哭的肝腸寸斷闪水,沈家現(xiàn)在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糕非,或許,沈家自他以后就要絕后了吧球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