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墻之后
文/鄒航
灰色的天空中侮东,暴雨如期而至粱年。雨水瘋狂地朝地面砸去售滤,恨不得將小城的地面擊穿一般。周遭發(fā)生的台诗,仿佛是老天爺提前醞釀好的一樣完箩,亦像是怨婦積攢許久的情緒。
六月段考之后拉队,行政管理系同學之間的關系弊知,似乎正在發(fā)生著微妙的改變。
S大學粱快,作為全國重點985大學秩彤,按照校長開學宣講所言夺鲜,你們能夠來到這所大學,是我們的榮耀呐舔,也是你們的自豪币励,你們昨天或許只是一顆微塵,在這必將使你們脫胎成寶貴的黃金珊拼。依校長云云食呻,一以貫之的,沒有對治學重教的探討澎现,有的只是貫徹方針的執(zhí)行仅胞,令人耳聵,甚至反胃剑辫。
而這次的段考干旧,似乎將這種負面情緒加劇了,更加表象化便是妹蔽,自段考過后椎眯,教室永遠都鬧騰騰的,平日里斯文的學生也變得咋咋呼呼了胳岂。
在這次小規(guī)模不滿抗議中编整,呼聲最大的便是韓少飛,當然他也是這次抗議的策謀者之一乳丰。
韓少飛掌测,算不得班級里成績最優(yōu)異的,但其早年隨父出國产园,留學生涯使得他很早就接觸了西方的思想汞斧,以及文化軟都香港昼弟,血液里自然就潛藏著不安分的因子铣除。
“來來來,大家看看澳淑,我雖然平日里秋冰,成績不好仲义。但是這次婶熬,居然考八門剑勾,八門都沒過,這到底是咋回事赵颅?”韓同學一腿架在桌子上虽另,一腿斜放著,怒氣沖沖的朝身邊的難兄難弟怒哀著饺谬。
對于韓少飛來說捂刺,這次的成績的確不合邏輯谣拣。畢竟,這次段考是影響之后的很多加分項族展,其中的利益于很多人而言都是想力爭一把的森缠。所以,當班主任意味深長地指明了這次段考的深刻意義后仪缸,很多平日里沉湎于網(wǎng)絡中的學生贵涵,都似乎瞬間悟透了人生,買資料的買資料恰画,老師的筆記一時間也成了脫銷貨宾茂。
教室內(nèi)的喧嘩與窗外的寧靜成了鮮明的對比,早晨還只是淡淡的一片薄霧拴还,現(xiàn)在逐漸轉(zhuǎn)濃了跨晴,灰暗在天空中彌散開來。
看到教室內(nèi)一片混沌的跡象片林,作為班長的陸敬一顯然坐不住了端盆,他右手猛拍桌面,大聲吼道:“你們還有沒有組織紀律了费封,成績都下來了爱谁,少爭論幾句,OK孝偎?”
這位陸大班長顯然平日里不被眾人待見访敌,任憑如何的身體力行,該吵鬧的該叫罵的依然還是原樣衣盾。陸敬一此刻顯得頗為尷尬寺旺,他扶了扶眼鏡,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势决,眼鏡緊盯著天花板阻塑。
忽然,他立起身子果复,大步朝教室外走去陈莽,但是,沒走幾步虽抄,就被班上幾個大塊頭攔住了去路走搁。
“請讓一下,好嗎迈窟?”陸敬一用著謙詞道私植。
其中一個1.85米的肌肉男說道:“嘿,陸敬一车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曲稼,你出去肯定是給班主任索绪、系主任匯報工作,你在這三年贫悄,打咱們班的小報告還不夠多叭鹎?都臨近畢業(yè)了窄坦,還想讓我們不安生钱烟。”
陸敬一顯然有所準備嫡丙,咧嘴笑道:“哈哈拴袭,同學,我這是去上廁所呢曙博,不是去打報告拥刻,你別想多了「赣荆”言罷般哼,還拍了拍這個比他高出一截的大個。
但是惠窄,大個和幾個同伴并不信任他蒸眠,開始摩拳擦掌,準備收拾他杆融,陸敬一見勢不妙楞卡,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班長威儀,忙招手示意胞弟——陸羽脾歇。胞弟看到陸敬一處境危險蒋腮,連忙飛奔至門口,大吼一聲:“喂藕各,你們干嘛呢池摧,都是同學,真要兵鋒相對激况?”
“是的作彤。”三人齊聲喊道乌逐。
話音剛落竭讳,一場突如其來的群體戰(zhàn)爭便開始了,只見高個一拳揮向陸敬一鼻梁上黔帕,后勁逼得他連連打了幾個趔趄代咸,眼睛也被擊落在地。一時間五人瘋狂扭打在一起成黄,鮮血從彼此的身體中緩緩流淌著呐芥,圍觀者從開始的本班人員蔓延到了隔壁班級、三班奋岁、四班思瘟,但令人奇怪的是,到場的并沒有一個在校老師闻伶、領導滨攻。按常規(guī)套路來說,此刻班主任蓝翰、輔導員光绕、系主任應當早已聞風而至,今天這樣的場景畜份,看起來著實詭異了些诞帐。
但是,輿論的風口爆雹,似乎在慢慢聚集停蕉。發(fā)微博的、錄像拍照的钙态、直播的慧起,教室瞬間變成了新聞事件現(xiàn)場,當事人雙方早已在一次次肉搏中册倒,紛紛敗下陣來蚓挤,亦如吹倒的葦草,失去了所有堅強的理由驻子。被打趴下的陸敬一眼神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屈尼,但嘴角卻微微上揚著謎般的微笑。
一周之后的某天下午拴孤,韓少飛在校園閑逛著脾歧,這時,陸敬一剛下教學樓演熟,兩人雙雙碰了個照面鞭执。韓少飛戲虐道:“想不到,咱們威風八面的班長大人也有認慫的時刻芒粹,實在令我大吃一驚看呢,呵呵化漆。”
陸敬一稍稍整理了下衣口座云,眼睛里閃過一道耐人尋味的白光疙赠,說道:“大吃一驚,對了圃阳,你的女朋友倒也令我大吃一驚厌衔,真是沒想到啊『丛溃”
“你富寿,F(xiàn)UCK,我女朋友輪得到你說三道四嗎锣夹!”韓少飛怒斥道。
“哎喲银萍,那個李田也不知道哪里好,犯得著你一天到處維護她嗎砖顷?也不看看贰锁,那是個什么爛貨÷蓑穑”
韓少飛徹底怒了豌熄,一巴掌揮向陸敬一:“我不許你這么說她,她即使有千般不好物咳,我也愛她锣险,她是我的女神,你這小子少一天到晚東方開燈芯肤,西方點蠟的,你這張臭嘴就該用水泥封住崖咨。”
陸敬一沉默了一下油吭,輕揉了揉腫痛的臉龐,頭也不回的朝操場走去婉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無數(shù)的欲望開始在除夜中啟齒心包,攪動著的不安情緒,也在這所大學里靜悄悄的蔓延著,而恐懼在此刻似乎也走入了臨界點痕惋,等待引爆的只是下一個契機区宇。
一個夜晚交替之后血巍,學子們紛紛聚向了圖書室珊随,這所大學僅次于食堂的人流量述寡,便是坐落在其中心位置的圖書室叶洞。但是鲫凶,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衩辟,絕大多數(shù)人只是過來散心的螟炫,書的內(nèi)容并不重要艺晴,形式在某種程度上比內(nèi)涵來得更為實在昼钻。當一部分人的思想封寞,開始逐漸控制所有人的頭腦時然评,我們或許是時候洗洗頭了狈究。
而在圖書室里碗淌,有兩個神秘的黑影似乎正在商量著什么抖锥。
“你也不看看那個A是什么態(tài)度亿眠,真受不了”
“再忍忍就好了磅废,你和我都在一條繩上”
“我知道,但是那種事我真做不來”
“嗯拯勉,那這樣竟趾,你實在不愿意谜喊,我就安排B來做”
“我看潭兽,也只能這樣了”
再具體的內(nèi)容斗遏,已經(jīng)逐漸聽不清細致了山卦,而且也沒有人愿意去傾聽,太過隱秘反倒令人心生排斥账蓉。
晚自習室。多日未曾露面的班主任終于出現(xiàn)了铸本。無論是避風頭還是商量對策肮雨,遲到的解釋總歸令人憤慨箱玷。一幫“危險分子”質(zhì)問道:“徐老師怨规,對于這次段考成績锡足,您能給我們一個解釋嗎波丰?為什么這次只有分數(shù)舶得,沒有試卷呢掰烟,有內(nèi)幕嗎沐批?”
徐老師微笑一下纫骑,雙手示意他們坐下:“對于同學們的這次成績九孩,我覺得很有必要給大家解釋一下先馆,這次捻撑,大家考的都不是很好磨隘,我很痛心,但是大家若覺得顾患,使我們閱卷老師故意篡改成績,幫助部分人達成利益江解,于我們而言,真的就是莫須有了犁河。卷子之所以沒有分發(fā)鳖枕,是因為卷子在閱完之后不翼而飛了桨螺,監(jiān)控也調(diào)不出是什么人所為宾符∶鹣瑁”
韓少飛輕蔑地哂笑了下魏烫,按自思忖,這老師的公關倒做得不錯哄褒。而一旁的陸敬一神態(tài)顯然就復雜得多,似乎知道什么而又欲言又止呐赡。
很多人苦心等待的結(jié)果,其實是早已種下的結(jié)果链嘀。一干人等沒有再說什么萌狂,教室的氛圍一時間也尷尬無比管闷,出頭者似乎也找不到挑釁的點粥脚,均作鳥獸狀進入到自己的春秋大夢中去了......包个。
半月之后碧囊,新聞系的同胞們似乎對這場熄了火的“新聞”失望不已,自己的輿論大炮早已彈藥充足纤怒,可惜這股東風多少是乏力了些,許多新聞系的同學嗚呼哀哉泊窘,自己人生第一次制造的新聞,就這樣被扼殺在了搖籃里烘豹。新聞人的苦惱隨著逐漸淡化的背景,漸漸消解了携悯,日子又歸于平靜祭芦,緩緩流淌的還是生活憔鬼。
但是,平實的日子沒走幾步轴或,暴風雨又開始在整個學校蔓延了昌跌。
因為照雁,有人看到韓少飛的女朋友竟然勾搭在了一起蚕愤。要知道,韓少飛的女朋友可是和他初中就在一塊了审胸,青梅竹馬不說,還是一個家屬大院的砂沛,關系自然是好得不得了,聽到這樣的風聞碍庵,男主角自然是氣急敗壞,忙跑去和陸敬一理論静浴。
韓少飛氣急敗壞堰氓,指著陸敬一的鼻子罵道:“好小子苹享,敢勾搭我女朋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得问?”
陸敬一臉撇向一邊囤攀,面無表情的說道:“證據(jù)呢宫纬?”
“證據(jù)是吧焚挠,你看這張照片漓骚。”韓少飛顯然有所準備蝌蹂。
陸敬一淡然地看著照片:“這是你的女朋友噩斟,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叉信,我是清白的∨鹕恚”
面對這樣的回答硅急,韓少飛是無奈的佳遂,徹徹底底的無奈,他此刻的心仿佛被灌入了寒冰丑罪,他開始啜泣荚板,似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孤獨地看著熱鬧的世界跪另。陸敬一見狀,忙安慰道:“別免绿,別哭了,我壓根沒干那種事嘲驾,你哭什么淌哟,你還是個男人嗎辽故?”
韓少飛趴在地上,以一個孤獨者失語的姿態(tài)拒絕著外界的一切消息誊垢。而大地掉弛,此刻也應該能聽到他的哭泣吧彤枢。
故事的女主角,自事件曝光后缴啡,似乎就悄然消失了,回避是最天然的保護姿態(tài)业栅,但不知道韓少飛能不能承受起這樣的變故。
多事之秋后碘裕,校內(nèi)的籃球友誼賽便拉開了序幕。這場比賽是行政系VS新聞系攒钳。雙方陣勢都是各自系別中最強的,校體育館擠滿了各色觀眾不撑,有的是來圍觀自己男神的,有的是來觀摩戰(zhàn)役的焕檬。
一聲哨響,后衛(wèi)实愚、前鋒兔辅、中鋒各自擺開陣勢。球落击喂,只見新聞系前鋒憑借身高優(yōu)勢率先奪球,打開局面懂昂。而行政系的兩個死對頭也聚在了一起,陸敬一負責前鋒忍法,韓少飛負責后衛(wèi)。起初饿序,二人到能拋開成見,合作極好原探,但后來乱凿,韓少飛表現(xiàn)欲著實強烈咽弦,三番兩次擠兌陸敬一前鋒位置。
“你越位了型型《紊螅”陸敬一嚷道闹蒜。
但寺枉,韓少飛并未理睬绷落,依舊我行我素。對方見隊內(nèi)起了爭執(zhí)砌烁,覺得時機已到筐喳,連忙瘋狂斬殺函喉,輪番上演了幾個妙傳避归,能愛行政學院主宰的籃球場函似,此刻完全轉(zhuǎn)換了角色。
見到再無逆襲可能撇寞,韓少飛氣急敗壞顿天,一球朝對方后衛(wèi)砸去,沒想到的是牌废,這一砸就引起了禍端。被砸的后衛(wèi)受了欺負鸟缕,隊友們看不下去,都朝韓少飛撲倒過去懂从。
老師同學見勢不妙,忙過去拉架番甩,但是侵贵,一切都晚了缘薛,一枚鋒利的刀片已無情地從他的喉部劃去,一時間血液飛濺宴胧,空氣中溢滿了血腥味漱抓。
韓少飛拼命地掙扎著恕齐,但大失血以及刺骨的疼痛讓他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半睜著眼檐迟,瞳孔越來越大补胚。
他想發(fā)問追迟,但是已經(jīng)晚了骚腥。韓少飛放緩了呼吸敦间,咳了幾口血束铭,一陣劇烈顫抖之后廓块,徹底停止了呼吸契沫。
一時間,世界仿佛停止了運動懈万,周遭的日光漸漸散去拴清,大片黑色吞噬了體育場。韓少飛好像復活了口予,他質(zhì)問這世界:我要的真相在哪里?
中央舞臺緩緩拉下幕布沪停,純紅的幕布上有幾個鮮活的女子在跳著舞,韓少飛站在這似乎早已鋪設好的舞臺木张,開始了自己的表演众辨。
他靜默地旋轉(zhuǎn)著舷礼,將身體的每一份能量都盡可能的拋散出去,精妙的舞藝里且轨,有一種不寒而栗的美浮声。
一個小時三十五分后旋奢,屬于韓少飛的人生舞臺漸漸散場了,他猛然發(fā)覺了自己的改變至朗,而在二十年前的迷夢,屬于韓少飛的風锹引,早已在萬家燈火中定居了矗钟,住在風里的人嫌变,始終都不曾知道吨艇,那場青夢的源頭在哪里腾啥。
一個周之后,屬于韓少飛的葬禮開始了倘待。
就像韓少飛在日記本中寫道:“我的葬禮要在山上舉辦疮跑,有藍天白云芳草凸舵,最好要有基督信徒祖娘,讓它更具儀式感啊奄∠瞥保”
而今,這場葬禮整以,多少有些悲劇色彩,而書寫這場悲劇的兩個人卻在某個暗處密談著公黑。
“老師,這樣做真的好嗎凡蚜?”
“你還太年輕,除掉一個人的代價朝蜘,必然是這樣的選擇∑状迹”
“老師,沒想到副渴,你最終也還是越界了奈附≈缶纾”
“眼見的不一定為實斥滤,耳聽的不一定為虛勉盅。”
“那照片是你PS上去的咯草娜。”
那邊不再作答宰闰,留下的余聲只有轟隆而至的火車嗜暴。
事情終于要走向尾聲了呢议蟆。
陸敬一自喃道萎战。
他抬頭望了望天咐容,又看看身后悲傷的送葬者們蚂维,神情輕快地朝回程的路上走去戳粒。
灰色的天空中,似乎早已積攢了無窮的怨氣蔚约,不一會兒功夫,暴雨便如約而至苹祟,雨水瘋狂地朝地面砸去,恨不得將這片區(qū)域擊穿一般树枫。瘋狂沖刷而至的,還有各種腐朽不堪的樹木以及往事砂轻。
暴風雨此刻于陸敬一而言奔誓,并不是多大的挑戰(zhàn)搔涝。他狂笑著翻過一道道圍墻,在他的眼中庄呈,無限美好的太陽,燦爛無比的前程抒痒,似乎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幌绍。
故事的結(jié)局早已在開始便結(jié)束了故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