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有一年盛夏七月,蘇州下了場大雪当叭。百姓嚇得了不得茬故,以為是上天有所懲罰,便一齊到大王廟去祈福消災(zāi)蚁鳖。
沒想到磺芭,上仙果然有所感應(yīng),這大王神忽然附體在一人身上醉箕,氣哄哄地說:“現(xiàn)如今叫誰老爺钾腺,前面都加了‘大’字徙垫;難道因為我這個神位小,就擔(dān)不得一個‘大’字嗎放棒?”眾人驚得趕忙喊:“還望大老爺恕罪姻报!”
喊了剛過一會兒,這雪就停住了间螟。由此看來吴旋,神仙也是喜歡有人拍馬奉承的,也就怪不得當(dāng)官的門前車馬來來往往厢破,川流不息了荣瑟。
故事說到這里,明眼人多半也知曉蒲氏想說什么了摩泪,但蒲氏想必心中積怨不少笆焰,故而不耐煩地發(fā)表了一長篇的議論,結(jié)論是:這世道風(fēng)氣的變化见坑,處下位者越是諂媚仙辟,處上位者則越是驕縱。
然后蒲氏便舉了現(xiàn)實中的例子鳄梅,近四十年來為官者的稱謂變化叠国,這舉人稱“爺”,二十年前就開始戴尸;進(jìn)士氣稱“老爺”粟焊,則是前十年開始;司孙蒙、院當(dāng)值者稱“大老爺”项棠,是前十五年開始。而原先縣令面見巡撫挎峦,也不過稱“老大人”而已香追。
哪怕是號稱德賢的君子,也是慣于諂媚拍馬之輩坦胶,對此也是并無反對透典。比如,稱呼縉紳之妻為“太太”顿苇,而原先只有縉紳之母峭咒,才有此尊稱;以妻而得此稱者纪岁,也就一些浪蕩艷史(在此指《金瓶梅》)中才有凑队,其他的根本沒見過。(如今幔翰,稱呼“太太”已是平常)
蒲氏舉了這些例子漩氨,仍嫌不夠西壮,于是又提出位名人,唐朝時候叫惊,唐玄宗想封張說為“大學(xué)士”款青,張說一聽,趕緊給辭了:‘學(xué)士從來就沒有‘大小’這么一說赋访,這我可不敢擔(dān)』捍’
接著是蒲氏議論:如今動不動就是“大老爺”“老大人”蚓耽,這幫人到底“大”在哪里?一開始旋炒,多半是由于小人故意討好拍馬步悠,而有錢有勢之人聽了自然很是歡喜,聽多了還有可能就深信不疑了瘫镇,之后見的人自然都這么討好了鼎兽。
蒲氏于是猜想,數(shù)年以后铣除,稱“爺”者必進(jìn)為“老”谚咬,稱“老爺”者必進(jìn)而“大”,只是不知“大”再往上是該生造出些什么尊稱呢尚粘?
還不過癮择卦,蒲氏最后又舉了個反例,以呼應(yīng)開頭郎嫁。說是蘇州下雪的同一年秉继,河南也是盛夏飛雪,而且下得很大泽铛,積雪都有一尺多厚尚辑,凍死了一大片莊稼。蒲氏于是感慨盔腔,可惜這些人不知如何討好上仙杠茬,實在是可悲啊弛随!
《夏雪》一篇譏諷諂媚拍馬之輩意味十足澈蝙,同時也不乏嘲弄權(quán)貴的意思,但是觀察很細(xì)撵幽,切入極小灯荧,只以“稱呼”這一事物,而道盡諸般權(quán)貴場中上下位者之丑態(tài)盐杂。所謂見微知著逗载,文法中此類描寫常能勝過恢弘寬泛之論哆窿。
簡單考證了下,盛夏飛雪之事似乎在所提年份(康熙四十六年)并未發(fā)生厉斟,兩地下雪之事真實性待定挚躯。但是,這篇故事透露出一點(diǎn)擦秽,蒲氏撰寫聊齋本意并不在神鬼之說码荔,刺貪刺虐方是本意。只不過感挥,冷眼看盡缩搅,畢竟胸有塊壘,不得不曲筆隱寫罷了触幼。
所以硼瓣,王漁洋所說:“料應(yīng)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置谦√美穑”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