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浙調來云南為官不久的鄧爾恒鄧大人有個驚人的發(fā)現。白天的公務繁忙衬吆,當他處理完一天的公務雜事后梁钾,早已經是腹饑體疲,人困馬乏咆槽。他一邊以手輕錘自己的腰肢陈轿,一邊緩步走向后廚,在昏暗不明的燈影下秦忿,幾個同僚早已等候多時麦射,垂立四圍。桌上幾個素雅簡淡的菜肴倒也熱氣騰騰灯谣,溫馨可愛潜秋。當他落坐后,幾個同仁也紛紛落坐胎许。鄧大人端起酒杯峻呛,略有欠意謝道罗售,讓各位久等了,我以此杯恭敬大家!說完一飲而盡钩述,眾同僚也一個個飲盡寨躁,紛紛稱謝,鄧大人辛苦了牙勘,您是我們幾個的學范!于是又是一巡职恳,飲盡杯中之酒。
且慢!當鄧大人手箸一塊豆腐方面,不由得在空中停留住放钦,眼睛似乎放花,豆腐上分明字跡歷歷恭金,或整或殘操禀,這讓他一下子興奮起來,心想横腿,南陲之地竟有如此文化颓屑,普通的菜肴上還印有文字,而且蔑水,這文字是他平生所從未見過的文字邢锯,書法線條奇特多趣扬蕊,印痕在小小的豆腐塊上搀别,文字也散發(fā)著特有的香味。他將豆腐平展在碟子上尾抑,一一排開歇父,每一塊字體不同,或大或小再愈,或正或斜榜苫,他仿佛聞到了久遠先哲送來的文明清氣與智慧之光。他一下子來了精神翎冲,一天的疲憊與困乏頓然消失垂睬。諸位請看,這是什么抗悍?眾人也有所覺察驹饺,只是不好說出,見鄧大人說起缴渊,便一個個高作驚訝赏壹,是呀,奇怪衔沼,豆腐上分明有字跡蝌借。于是昔瞧,忙命小廝將廚人喚來,詢問這是怎么回事菩佑?廚人一時慌張自晰,嚇得不敢說話,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稍坯,引得大人不悅缀磕,待問明事情原委后,廚人才緩緩道來劣光,原來這豆腐是附近一個村民每天送過來的袜蚕,大概他家就在附近不遠。鄧大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绢涡,心下決定牲剃,明天一定要去探個究竟,查明真相雄可。第二天鄧大人帶上兩個小廝凿傅,輕裝簡從,靜待著村人送豆腐過來数苫。等待的時間似乎變得特別慢長聪舒,從晨露未曦一直等到太陽快近正午,村人也未出現虐急,這讓鄧大人有些失望箱残。一連兩天都這樣過去,讓鄧大人煎熬不住止吁,有些責怪廚人是不是有意欺騙被辑。他努力壓制自己內心的窩火,問廚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敬惦,廚人嚇得哆嗦盼理,說話含混不清。
三天后俄删,村人終于挑著豆腐擔子過來宏怔,還沒靠近,就被小廝喊住畴椰,連人帶擔一起帶到鄧大人面前臊诊。鄧大人吸取上次教訓,囑咐小廝禮貌迅矛,不能嚇著村人妨猩,村人更是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納悶不堪秽褒。鄧大人只好說壶硅,你帶路去你們家看看威兜。村人的一路狐疑早已是驚魂不定。這回攤上大事了庐椒。
鄧大人是個愛民如子的人椒舵,又出身世代書香,從小接受儒家正統文化约谈,尤其對"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理念根深蒂固笔宿,情有獨鐘,因而對南國的風土人情棱诱,俚俗文化特別留意泼橘,這豆腐上的文字終于沒有逃出他的法眼。原來村人制作豆腐時迈勋,用于墊壓的是一塊舊石碑炬灭,上面字跡漫漶不清,憑多年的藝術感覺和文化素養(yǎng)他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塊頗有來頭的碑刻靡菇,從字跡的隱約之間重归,他感到這是一塊完全不一樣的碑石,而且價值連城厦凤。于是鼻吮,與村人商定后,便連夜命人運至府衙较鼓,經反復清理與辨認椎木,額上幾行大字隱約可現:晉故振威將軍建寧太守爨府君之墓。然后是大篇的墓文及贊辭笨腥。碑體通高190厘米拓哺,寬71厘米勇垛,厚13厘米脖母。全碑共13行,每行30字闲孤。下部還有立碑人名13行谆级,每行4字。共400余字讼积。通體而觀肥照,書法布局自然,顧盼生姿勤众,首尾呼應舆绎,和諧統一,且言辭清越们颜,文彩飛揚吕朵。
這就是著名的《爨寶子碑》猎醇,自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出土于云南曲靖南70里揚旗田,后移至武侯祠努溃,現存于曲靖市第一中學“爨碑亭”內硫嘶,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該碑記錄了碑主爨寶子的生平梧税。爨寶子沦疾,建寧同樂人,時年19歲即就任建寧(今云南曲靖)太守第队。當時最有勢力的為霍哮塞、爨、孟三姓凳谦,公元399年彻桃,霍、孟二姓火并同歸于盡后晾蜘,爨姓成為最強大的勢力邻眷。爨寶子雖為弱冠,但卻極善于審時度勢剔交,為政勤勉肆饶,為民族平等、人民安樂而盡責盡善岖常。故而在他死后驯镊,官民皆悲慟不已,特意為他刻石立碑竭鞍,寄托崇敬與哀思板惑。碑中除碑體正文外,還存有鄧爾恒題跋偎快,介紹了該碑的主要特性與發(fā)現經過:
碑在郡南七十里楊旗田冯乘,乾隆戊戌已出土,新通志載而不詳晒夹。近重修《南寧縣志》裆馒,搜輯金石遺文始獲焉,遂移置城中武侯祠丐怯。孝晉安帝元興二年壬寅改元大亨喷好,次年仍稱元興二年,乙巳改又熙读跷,碑在大亨四年乙巳梗搅,殆不知大亨未行,故仍遵用之耳。儀征阮文達師見《爨龍顏碑》為滇中第一石无切,此碑先出數十年而不為師所見蟀俊,惜哉!抑物之顯晦固有订雾,時與存世者已鮮肢预,茲則字畫尤完好,愿與邑人共寶貴之洼哎。咸豐二年秋七月金陵鄧爾恒識烫映。
我手頭“二爨”帖已有多年祷嘶,即爨龍顏碑與爨寶子碑萄传。俗稱大爨拓春、小爨灶体。于我而言,我更偏情于爨寶子碑的天真爛漫排截,自然隨性的結體與章法椭迎,楷隸結合晴裹,妙趣天成的書范氣息與藝術感覺凭涂。其用筆雄奇祝辣,結體打破常規(guī),大小常出人意料切油,看似失度蝙斜,實則深得藝理,險中求正澎胡,靜中寓動孕荠,動中求靜,各有意態(tài)攻谁,任其大小稚伍,最為意趣的是出現許多增減筆劃的別體字,這是爨碑所獨造戚宦。若論章法个曙,遠看行間勻稱,間隔清晰阁苞,細觀局部困檩,字大小無規(guī)則,奇正無度那槽,其節(jié)奏韻律動人心魄,即使只有15字的碑額等舔,組成長方形方塊骚灸,外整齊內參差大小不一,構成了和諧的生命統一體慌植。
自清以降甚牲,受其影響的書畫家眾多义郑,尤以金冬心的漆體楷書成就最高,后仿學者不乏其人丈钙。書畫大家賴少其先生亦詩亦畫非驮,亦工書法,深得爨寶子的影響雏赦,唐云先生評其書法說:少其先生的字劫笙,遠承爨寶子,爨龍顏星岗,近法揚州八家里的金冬心填大,方筆如削,峭撥蒼勁俏橘,聯在一起允华,則有深厚的簡札和石刻的味道,金石韻味十足寥掐。當代書畫家常以爨碑體書法題款靴寂,裝飾味很足。高旭奇先生的書畫題款更見意蘊召耘,深得個中情趣榨汤,看得出來,高先生是從骨子里喜歡爨碑怎茫,且得其養(yǎng)料最多收壕,他說,臨寫爨碑是一大樂事轨蛤。古碑是一盤營養(yǎng)大餐蜜宪,后人攝用各取所需,合者得用祥山,適者自宜圃验。著名作家賈平凹先生的書法頗受網友非議,但賈先生并不以書名缝呕,卻好弄筆墨澳窑,從不以書家自居,一生寫字無數供常,動動毛筆摊聋,自娛自樂,自在其理栈暇,但賈先生學養(yǎng)深厚麻裁,佛道自通,其手下筆墨,便是人間天趣煎源,而非技巧論者所能衡量色迂。觀其書作,頗有些爨碑意蘊手销,尤其長線橫劃起收歇僧,力量內斂,自見真功锋拖。僅此一點诈悍,足見賈先生博采眾長,學養(yǎng)豐厚姑隅,非一家一帖所囿写隶。
清末民初的碩儒沈曾植亦為書畫大家,在書學方面亦深得爨碑濡涵讲仰,沈氏晚年窮追碑帖結合之路慕趴,翻覆盤旋,如游龍舞鳳鄙陡,變化多姿冕房,奇趣橫生。曾熙在《書林藻鑒》中說趁矾,余評寐叟書耙册,工處在拙,妙處在生毫捣,勝人處在不穩(wěn)详拙。終使“抑揚盡致,委曲得宜”蔓同,進入了碑帖融合的獨有理想境界饶辙,創(chuàng)造了奇峭博麗的沈體書法。
對于爨碑斑粱,我更多的時候是喜歡它自顧自用與眾不同的書法風貌與獨樹一幟的藝理精神弃揽。這種自顧自用,偏安一隅则北,不與秦塞通人煙的結果是矿微,恰好讓一門藝術的存在通向遙遠與廣闊,它的本質是樸茂尚揣,風采卻是華美涌矢,千年以后一經面世,驚艷后人惑艇,也為藝術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蒿辙,新的可能拇泛,――堅持本真滨巴,讓藝術的美回歸生活思灌。這取決于一個藝術家的才氣與膽識,積淀與深情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