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認(rèn)識林旭的時候蔫慧,楊一一已經(jīng)和羅蕭分手兩年整了蜂挪。
那時候是夏天滓走,深圳的暴雨季垦江。楊一一每天早晨都在迷迷糊糊中跟睡魔斗爭,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在雨水沖刷聲中起床刷了牙搅方,回房間借著思考穿什么的間隙又躺回了床上比吭,美其名曰“邊躺邊想”绽族,結(jié)果毫不意外地又被睡魔抓了回去。
楊一一喜歡下暴雨的早晨梗逮,因為暴雨可以讓睡眼朦朧的早晨看起來跟平日不太一樣项秉,有理由再賴五分鐘床,有理由正大光明穿著黑色人字拖踢踢踏踏去辦公室慷彤,有理由遲到四十五分鐘娄蔼。
但其實歸根結(jié)底跟平日也并沒什么不一樣。楊一一總是在賴到?jīng)]法再賴床的時候底哗,蹭地一下跳起來岁诉,胡亂往臉上拍了拍爽膚水,抓起電腦包就走跋选,在電梯里對著手機屏幕模糊不清地涂口紅涕癣,一支99港幣的KIKO,豆沙色前标,十年如一日坠韩。楊一一總是一邊試圖繞開路上的積水,一邊不可避免又準(zhǔn)確無誤地踩在了水坑里炼列,心里是揮之不去的一句話只搁,暴雨如注,我想回家躺著俭尖。
其實不論晴天還是下雨氢惋,楊一一都只想回家躺著,不用沒完沒了地開一個接一個的會稽犁,不用忐忑地發(fā)每一封郵件焰望,不用焦頭爛額地接每一個電話。每次楊一一在暴雨中慢吞吞走到辦公室已亥,都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人已經(jīng)準(zhǔn)點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熊赖,熱烈地敲打著鍵盤。就知道虑椎,即使是暴雨秫舌,也沒什么不一樣,楊一一心里嘀咕绣檬。
楊一一是個小律所的律師足陨,她曾經(jīng)有過機會,可以去一個更好一點的紅圈所娇未,卻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去墨缘,留在了算上老板和秘書總共才十三個人的小所。就像其實楊一一曾經(jīng)有過機會,可以做個公務(wù)員镊讼,朝九晚五宽涌,每個月薪水雷打不動打進卡里,還有各種名目的福利蝶棋,每兩個月發(fā)一包東北大米和一桶金龍魚調(diào)和油卸亮,等上幾年還可以分一套小兩房,卻不知道為什么沒過上更輕松安逸的生活玩裙。楊一一大約每隔一個星期出一次差兼贸,有時候一去就是一個月,周末拖著行李箱回來吃溅,換上一箱干凈的衣服拖著行李箱又走溶诞,每晚加班,周末也要待命决侈,楊一一總是心里嘀咕螺垢,拜托,我又不是7-11赖歌。
楊一一有很多曾經(jīng)有過的機會枉圃,最終都與事實相反臂外,楊一一早該習(xí)慣速客。
那天楊一一照舊遲到了四十五分鐘,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篓,手上的雨傘一路滴滴答答肄扎,“小楊”,然后被老板叫住赁酝。編好的理由沒用上犯祠,老板沒有提遲到的事,只是讓她趕緊收拾東西去一趟廣州酌呆。
楊一一早過了出差就興奮的年紀(jì)衡载,剛?cè)肼殘龅臅r候,一聽到出差就新鮮來勁的歲月早已煙消云散∠对現(xiàn)在的楊一一巴不得每天8小時之后準(zhǔn)時下班回家痰娱,陷在沙發(fā)里讀毛姆,偶爾起來給花換水菩收,然后再陷下去讀完一本亦舒梨睁,周末也死宅最好。年近三十娜饵,果然不同了坡贺,她心里嘀咕。
一個汽車公司的IPO項目,意味著要長期駐扎遍坟,一天8小時之后就回家窩成一顆沙發(fā)土豆的夢拳亿,從此破碎。還好愿伴,廣州挺近肺魁,周末還可以回家熬一鍋雞湯,楊一一習(xí)慣在心里嘀咕隔节,而不說出聲來鹅经。
2.
在暴雨中舟車勞頓到廣州,無縫連接地開會官帘,溝通瞬雹,終于結(jié)束了漫長的和平日毫無差別的一天」艉纾“楊律師酗捌,等一下律師團隊和審計師團隊一起到我辦公室開個會,總結(jié)一下涌哲?”準(zhǔn)備收拾東西回酒店的時候胖缤,楊一一又被叫住了。抬起頭阀圾,是林經(jīng)理哪廓。心里那句“又是開會”還沒開始嘀咕就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吞沒。
到林經(jīng)理辦公室的時候初烘,所有人已經(jīng)坐好了涡真。楊一一做過無數(shù)個IPO項目,去過無數(shù)個經(jīng)理的辦公室肾筐,進去的時候還是被驚到了哆料。獨享這么大辦公室的經(jīng)理還是第一次見。林經(jīng)理一邊給楊一一倒茶吗铐,一邊招呼她:“楊律師东亦,這個香蕉特別甜,你嘗一下”唬渗。
開會的時候典阵,楊一一悄悄打量著眼前的辦公室和面前的林經(jīng)理。偌大的辦公室里镊逝,有高爾夫球的裝備壮啊,仿佛隨時可以背起就去來一桿,門口掛著一件墨綠色的大衣撑蒜,上面掛滿了勛章他巨,楊一一高度近視充坑,看不清是什么勛章,卻覺得特別耀眼染突。再進來一點捻爷,是一張茶幾,擺上了各種講究的泡茶器具份企,幾乎每個廣東人家里的都有的設(shè)備也榄,無端的,楊一一覺得林經(jīng)理的茶具看起來格外雅致司志,連金俊眉的香氣都更加特別甜紫,拐個彎是一整面墻的書,摞得整整齊齊骂远。如果是遇到其他人囚霸,楊一一早就在心里嘀咕,高爾夫球放在辦公室不就是用來裝13的激才,油膩大叔都喜歡在辦公室里煞有介事地泡著茶左手?jǐn)]手串右手轉(zhuǎn)兩個面目模糊的核桃……
楊一一說不準(zhǔn)究竟是這個辦公室特別拓型,還是眼前的林經(jīng)理更特別。楊一一用余光看了眼名片瘸恼,林旭劣挫,亞太地區(qū)區(qū)域經(jīng)理。短發(fā)东帅,目測四十幾歲压固,微微的自然卷,鼻梁高昂靠闭,眼睛不大帐我,笑起來眼睛瞇瞇的,雙眼皮愧膀,干凈的藍(lán)色襯衫拦键,剪裁很好的西褲,手指修長扇调,沒戴婚戒,很紳士溫和的樣子抢肛,說話篤定平和狼钮,一點沒有經(jīng)理的架子,以至于楊一一一恍神就忘了林旭是林經(jīng)理捡絮。
后來大家一起吃飯熬芜,林經(jīng)理一道道菜點上來,他說他常來吃這家吃福稳,邊點菜邊用廣東話和他的助理討論涎拉,呢家噶扇貝同三文魚都唔夠新鮮,但螃蟹好肥,鰱魚幾鮮鼓拧,辣炒蟶子味道好好半火,虎皮尖椒都好食……工作餐沒有人喝酒,吃到最后楊一一卻微醺了季俩。只記得每上一個菜钮糖,林經(jīng)理都不疾不徐地給大家特別是從北方來的審計師團隊一一介紹,說一會兒工作酌住,然后講一些他上個月去日本旅游的趣事店归,每一個人都照顧周全。有時候突然問坐在他旁邊的楊一一酪我,“楊律師消痛,你會講白話?”“系啊都哭≈壬。”討論工作的間隙,不緊不慢地跟楊一一說质涛,“楊律師稠歉,如果你嫌這個芥菜太苦,可以試試墊在蘿卜牛腩煲下面的菜心汇陆,這個甜怒炸。”楊一一點點頭毡代,沒有說阅羹,其實她更喜歡吃苦一點的芥菜,林經(jīng)理的話已經(jīng)很甜教寂。
吃完飯林經(jīng)理帶大家入住捏鱼,走進去是園林式的酒店,幽靜酪耕,干凈导梆,想到要在這里住上好幾個月,如果項目再復(fù)雜一點可能要住上一年迂烁,楊一一突然覺得很快樂看尼。一種在跟羅蕭分手后兩年以來第一次體驗到的快樂,那種快樂盟步,像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和羅蕭住在一個校區(qū)可以常常偶遇的那種快樂藏斩,讓她想要奔跑起來。
回酒店之后却盘,楊一一看到干凈的白床單狰域,柔軟的白色枕頭媳拴,實木的桌子,精巧的床頭燈和落地?zé)粽桌溃恳粋€妥帖整潔的角落屈溉,都像看到了衣著講究談吐不凡的林經(jīng)理。楊一一從工作群里點進去拓颓,看到楊經(jīng)理沒有昵稱语婴,名字簡單明了,林旭驶睦,微信簽名是“等風(fēng)來”砰左。楊一一突然想笑,這年頭场航,誰還會留意別人的簽名是什么缠导,楊一一早已不是從前戀愛的時候隨著過山車的情緒來來回回改QQ狀態(tài)的楊一一,只敢躲躲閃閃發(fā)張圖或是轉(zhuǎn)一條喜怒哀樂不明確的鏈接溉痢,過了正大光明抒情的年紀(jì)僻造,連過多敘述都顯得矯情。一不小心在意志力薄弱的夜晚泄露了情緒孩饼,第二天還得趕緊刪除朋友圈收拾殘局髓削,或是干脆僅最近三天可見,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意似的镀娶。
楊一一反復(fù)從群里點進去看林經(jīng)理的朋友圈立膛,他設(shè)置了朋友圈不對陌生人可見,點進去第二十次之后梯码,她悄悄把自己的微信簽名改成windy宝泵。
楊一一突然覺得房間里悶熱難耐,像是暴雨來臨之前的沉悶轩娶,準(zhǔn)備去樓下園林走走儿奶。出了電梯,發(fā)現(xiàn)林經(jīng)理從旁邊的電梯出來鳄抒,林經(jīng)理沒看到楊一一闯捎,抬頭望了望門口,輕聲說许溅,起風(fēng)了瓤鼻。楊一一從不相信命運,那一刻卻只想到命運闹司。
樹葉在風(fēng)里晃動搖曳娱仔,后來暴雨沒有來沐飘,那晚月牙如鉤游桩,夜色如水牲迫,空氣里是梔子花濃烈的香氣,楊一一看著林經(jīng)理慢慢走遠(yuǎn)的背影借卧,快樂地跑進了風(fēng)里盹憎。
3.
楊一一是在四川大學(xué)認(rèn)識的羅蕭。那時候他們總是一起下自習(xí)铐刘,去七食堂吃飯陪每,羅蕭要一塊錢的白米飯,楊一一吃五毛錢的镰吵,羅蕭喜歡點一份甜燒白檩禾,一份放了很多蒜苗的香干炒肉和有點焦的虎皮尖椒。楊一一一開始不喜歡甜燒白疤祭,“咦盼产,什么呀,那么肥勺馆,誰要吃”戏售,但吃第一口之后,就把羅蕭的碗一把搶了過來草穆。后來每次他們總是點最大份的灌灾,兩人合吃一份。
和羅蕭一起之后悲柱,楊一一開始喜歡吃辣锋喜,畢業(yè)之后租了房子開始自己煮飯,炒什么菜都要放一點辣椒诗祸,紅燒雞翅要放幾僚芊迹花椒、八角直颅、干辣椒和幾瓣蒜一起爆炒博个,茄子煲到最后要切兩個小米椒進去,連炒油菜花也要洗兩個干辣椒扔進去功偿。
其實盆佣,楊一一并不太會做飯,跟羅蕭在一起才開始走進廚房械荷,她做得不太好共耍,卻很享受整個過程。開始做飯前吨瞎,楊一一總是先倒一杯酒痹兜,有時候是一杯氣泡酒,氣泡在嘴巴里炸裂颤诀,讓她一陣激靈字旭,有時候是一杯雷司令对湃,輕盈的甜味,讓她更松弛一些遗淳,然后跟著下廚房APP一步一步做下來拍柒,把所有需要的姜蔥蒜干辣椒小米椒切好裝進調(diào)料盤,備好所有的食材裝盤屈暗,每隔一會兒泯一小口酒拆讯,等菜做好,也就微醺了养叛,這時候吃飯最開心种呐。羅蕭在的時候,也會一起擠進廚房弃甥,楊一一喝酒的時候陕贮,他總是說,“你個酒鬼潘飘!”然后肮之,自己也喝一口,從背后抱住楊一一卜录。好幾次戈擒,剛開始做飯,兩個人就躺到了床上艰毒,躲在紫色的軟軟的毛毯里汗津津地做愛筐高。每每這個時候,楊一一都以為她會和身邊的這個人走到最后丑瞧,走完很長很長的路柑土。
在楊一一不斷有意無意跟林經(jīng)理討論重組架構(gòu),跟他要財務(wù)報表绊汹,跟他要盡調(diào)材料的過程中稽屏,他們慢慢熟了起來。有時候大家工作太忙西乖,就一起叫了外賣放在桌子上一起吃狐榔,十幾個人的菜鋪開,回鍋肉获雕,豆角炒肉末薄腻,辣子雞,農(nóng)家小炒肉届案,土豆燒牛肉……林經(jīng)理偶爾也陪大家一起吃庵楷,他總是一次把想吃的菜夾到碗里就不再把筷子伸向任何一個飯盒,楊一一心里想,果然是個講究的人尽纽,莫名在心里默默給他加了二十分昆婿,要是換了別人,她早就要發(fā)微信給閨蜜吐槽的蜓斧,“八成是個處女座!”睁冬。
跟外賣一起送來的還有咖啡和奶茶挎春,林經(jīng)理拿了杯咖啡,順手也拿了一杯給還在埋頭吃辣子雞的楊一一豆拨≈狈埽“你都系廣東人點解中意食辣噶?”楊一一用余光看著他棕色的尖頭皮鞋施禾,她討厭大多數(shù)中國男人黑漆漆的圓頭皮鞋脚线,顯得寡淡又呆板,然后笑瞇瞇地說因為辣味提神醒腦啊弥搞,沒有說因為前任是個四川人邮绿。楊一一并不喜歡說粵語,粵語給許多廣東人帶來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攀例,楊一一只覺得狹隘船逮,但她喜歡林經(jīng)理在所有人里只跟她說粵語,帶來他們之間有著工作以外的交集的幻覺粤铭。
在林經(jīng)理不和大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挖胃,楊一一從大家午飯閑聊中得知,原來林經(jīng)理是廣州人梆惯,原因不詳?shù)匾恢蔽椿榻囱肌T谝淮我M調(diào)材料的時候,林旭云淡風(fēng)輕地說垛吗,楊律師凹髓,我加下你噶微信吧,方便溝通怯屉。楊一一也云淡風(fēng)輕地說扁誓,好啊,然后把二維碼伸過去蚀之。內(nèi)心雀躍了大概一百次蝗敢。
每天工作結(jié)束回酒店之后,楊一一反反復(fù)復(fù)地點開林旭的朋友圈足删,其實就五條推送寿谴,來來去去都是關(guān)于工作、業(yè)務(wù)失受,再無其他讶泰,然后楊一一心里是很長時間的空洞咏瑟,她說不清自己想從林旭的朋友圈里找到什么線索,就像說不清她為什么在痛徹心扉的分手后的兩年喜歡上了一個比她年長十幾歲的男人痪署,拿不準(zhǔn)是不是要采取下一步行動码泞。
楊一一說不清拿不準(zhǔn)的事情太多,她說不清自己喜歡林旭什么狼犯,說不清曾經(jīng)喜歡羅蕭什么余寥,說不清為什么會喜歡林旭和羅蕭這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她拿不準(zhǔn)自己為什么一直留在一刻也不喘息的深圳悯森,拿不準(zhǔn)是不是要繼續(xù)做讓她焦頭爛額的律師宋舷,拿不準(zhǔn)是不是要出國讀一個LLM,拿不準(zhǔn)讀完LLM之后回國是不是要繼續(xù)做律師瓢姻。這樣的排比句可以無限延伸下去祝蝠。
楊一一從小成績好,不是特別拔尖的那種幻碱,但總是會比中上要再好一點绎狭。讀書的時候,剛開始楊一一特別用功褥傍,工作剛開始的時候也特別賣力坟岔,但總是在快接近終點的時候就放棄了。初中和高中的摔桦,楊一一的成績都很好社付,老師和家長都以為她能上深圳最好的中學(xué),結(jié)果總是在臨近大考的時候邻耕,楊一一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地難受鸥咖,就想“要不算了吧”,于是每一次都考了一個“算了吧”的學(xué)校兄世。
楊一一讀過巴恩斯的《終結(jié)的感覺》啼辣,書里寫:“中等就好,自從離開校園御滩,我就一直這樣子鸥拧。大學(xué)時,工作后削解,中等就好富弦;友誼,忠誠氛驮,愛情腕柜,中等就好;性,毫無疑問盏缤,中等就好…...” 人生從來不能一鍵設(shè)置成easy模式砰蠢,楊一一總是等不到終點就忍不住要放棄,她只要“中等就好”的人生唉铜。
4.
楊一一在Miniso買了很多指甲油台舱,2支10塊錢,即使單買1支也是10塊錢潭流。楊一一陸陸續(xù)續(xù)買過很多次竞惋,每種顏色都備齊了,總是在周五的晚上涂上手指甲油幻枉,周日晚上再干干凈凈地卸掉,因為律師是嚴(yán)肅的職業(yè)诡蜓,不該花枝招展熬甫,從剛進來律所,老板就瞟著她大紅色的指甲油警告過蔓罚。腳趾甲常年是紅色椿肩、黑色、寶藍(lán)色輪換著豺谈,只有剛涂上的時候是嶄新嶄新的在陽光里閃著光郑象,很快就掉得斑駁。除了羅蕭和自己茬末,沒有人看得到厂榛,也就不屬于別人的管轄范圍。
因為下周一一大早就要開始討論IPO項目的重大法律問題丽惭,楊一一想了想索性周末也沒回去蔚携。反正也一個人住键科,回去加班還得叫外賣,周末留在酒店,加班的時候吃飯還方便一些蛙紫,她這么跟別人解釋。她也說不準(zhǔn)炸卑,是不是為了能有更多時間看到林旭亡蓉。楊一一也想不起來是怎么跟林旭熟稔起來,大家加完班一起出去喝過好幾頓酒瞳浦,突然就話多起來了担映,從工作聊到了工作以外。
周六睡到自然醒叫潦,慢悠悠到酒店一樓另萤,趕上最后一波午餐。楊一一拿不準(zhǔn)是要一份二十個的紅油抄手,還是點一份肉質(zhì)緊實的鰻魚飯四敞。跟羅蕭一起的時候泛源,他們常常在家里商量著去菜市場買點新鮮的花甲和蛤蜊,買份毛豆回來剝好鹽焗忿危,再從樓下檔口打包一份豬耳朵和鴨胗回來达箍,就是一份豐盛的午餐了。兩人拖著夾腳拖走到樓下铺厨,邊走邊討論今天該誰洗碗缎玫,結(jié)果就鬼使神差賴在了抄手店,點一份紅油抄手解滓,一份微辣赃磨,一份超辣,超辣那份是楊一一的洼裤。楊一一常常笑話羅蕭是個假四川人邻辉。
后來,楊一一點了一份紅油抄手腮鞍,湯上漂浮著面目可疑的紅油值骇,放了過多的香菜和西芹,羅蕭不在身邊移国,沒有人記得提醒老板“不要香菜不要西芹”吱瘩。失望中突然收到一條微信,是林旭迹缀,“晚上一起吃飯使碾?”楊一一拿起手機百米沖刺跑回酒店,關(guān)上門祝懂,在軟軟的白床單上跳了十幾次部逮,她猜想林旭只約了她。他們第一次單獨吃飯嫂易。過了二十分鐘兄朋,楊一一回復(fù),“好啊”怜械。難熬的二十分鐘颅和,閨蜜早就告訴過她,男人的信息不能馬上就回缕允,至少要讓他等個二十分鐘峡扩。以前的楊一一不以為然,從來都秒回羅蕭障本。
楊一一隨意挽起發(fā)髻教届,處理完工作响鹃,沖進浴室洗完頭洗完澡,她試了吊帶碎花長裙外搭白色防曬襯衫案训,在腰前松散地打了個結(jié)买置,看著鏡子里許久以后終于有了生機的自己,又脫了下來强霎,換了一條拖地的黑色長褲忿项,白色slogan T恤,穿一雙sneaker城舞,酒紅色的指甲油轩触,戴了很大的圈圈耳環(huán),薄薄擦了一層口紅家夺,還是KIKO脱柱,豆沙色,之前那支不見了拉馋,楊一一在淘寶上又買了一支一模一樣的榨为,最后噴了粉紅色的CHANNEL,Coco小姐系列椅邓,散下頭發(fā)柠逞。楊一一喜歡這種很隨意又不乏時髦的裝扮昧狮,而且特別舒服景馁,她不再是曾經(jīng)只喜歡碎花、吊帶逗鸣、長裙合住、蕾絲、高跟鞋的大學(xué)生撒璧。
羅蕭最喜歡她大學(xué)時候的裝扮透葛,看起來像個溫柔的小女人,他不喜歡楊一一穿拖地的長褲卿樱、破洞的牛仔褲和“什么圖案也沒有的T恤”僚害,后來楊一一就把它們都收了起來。那瓶CHANNEL是不知道哪年生日羅蕭送的繁调,有一點甜甜的味道萨蚕,但很清淡,楊一一和羅蕭都喜歡蹄胰,羅蕭總是說楊一一是有點甜的女人岳遥,但從來不會甜得發(fā)膩。那時候裕寨,楊一一喜歡在睡前噴一點在手腕上浩蓉,然后順勢抹一點在耳后派继。羅蕭總是笑著說,又來勾引我捻艳,楊一一不屑地笑著說驾窟,誰要勾引你,我是先悅己后悅?cè)搜镀缓髢蓚€人在床上笑作一團纫普,羅蕭很輕易地就扯掉了楊一一的仿真絲吊帶睡裙。
林旭約楊一一到一家音樂餐廳好渠,在前面彈唱的歌手水平不錯昨稼,每一首都唱得好聽,從楊宗緯的《洋蔥》到李宗盛的《山丘》拳锚,從陳奕迅的《背包》到《好久不見》假栓,每一首歌都是和羅蕭一起聽過的歌。但這一次霍掺,整個吃飯喝酒的過程匾荆,她再也沒想起羅蕭。
楊一一6點準(zhǔn)點到了餐廳杆烁,對于遲到王來說實在很難得牙丽,到的時候林旭已經(jīng)坐在那里半個小時了,他看著眼前看起來跟平時不太一樣的楊一一怔怔出神兔魂。原來林旭去美國讀了個MBA回來烤芦,談了多年的女朋友等不及就和別人結(jié)了婚,再后來家里人不斷催析校,催到家里人都失去了耐心也就不催了构罗。
他們吃了一整盤香辣蟹,蟹黃特別多智玻,剝掉了兩盤小龍蝦遂唧,冰了一支紅酒,楊一一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紅酒的單寧味也余味悠長吊奢,從前她不愛喝厚重的紅酒盖彭,偶爾月光不錯,興致來了才會和羅蕭開一瓶新紅酒页滚。
那晚月光特別好召边,后來楊一一看日歷原來是十六,楊一一和林旭從張愛玲說到茨威格逻谦,從坂本龍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說到巴赫的十二平均律掌实,從紙牌屋說到國土安全。那晚月光特別好邦马,兩個人喝到搖搖晃晃贱鼻,林旭扶著楊一一回酒店宴卖,拿房卡出來的時候楊一一手抖得厲害。
5.
楊一一很瘦邻悬,穿半身裙和帆布鞋總是露出中間一段細(xì)細(xì)的小腿和腳踝症昏,羅蕭說他最先看上的是楊一一的腳踝。楊一一是小麥色皮膚父丰,顴骨有點高肝谭,笑起來兩個蘋果肌很明顯,據(jù)說是典型的廣東人長相蛾扇,但楊一一討厭別人這么說攘烛。有時候去見客戶,她化個淡妝镀首,說化妝坟漱,其實也就是擦一層薄薄的CC霜,隨便撲上散粉更哄,再用粉刷打點腮紅芋齿,最后把眉尾拉長,每每閑聊的時候客戶說成翩,“楊律師看起來不像廣東人啊”觅捆,楊一一就心里偷著樂,在她看來這像是一種隱秘的贊揚麻敌。
楊一一對任何地方都沒有歸屬感栅炒,她覺得自己不屬于廣東,也不屬于四川庸论,她不屬于任何地方职辅。地理很差的楊一一認(rèn)為地域劃分和國家邊界一樣沒有任何意義棒呛。
楊一一對深圳從來沒有特別的感情聂示,每個諾大的商場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同,地鐵3號線永遠(yuǎn)要精準(zhǔn)地等到第四趟才上能被后面同樣心急如焚的大媽強行擠進去簇秒,每個人都心浮氣躁地擠著每個人鱼喉,打個嗝可以聞到剛匆忙吃下去的韭菜包子味,楊一一剛畢業(yè)的時候喜歡在包里裝一本薄薄的王小波趋观,后來為避免旁邊大爺異樣的眼光扛禽,也掏出手機,和每個人一樣盯著屏幕目不轉(zhuǎn)睛皱坛。即便如此编曼,大學(xué)畢業(yè),楊一一還是在父母的不斷召喚聲中回到了深圳剩辟,楊一一心想掐场,反正哪里都一樣往扔。臨近畢業(yè),每個人都很忙熊户,忙著寫論文萍膛,忙著考研,忙著找工作嚷堡,忙著畢業(yè)蝗罗,忙著分手。
楊一一從來沒有問羅蕭畢業(yè)要跟她一起去深圳蝌戒,還是要留在四川串塑,畢竟羅蕭是四川人,楊一一始終沒有鼓起勇氣問出口北苟。羅蕭什么也沒有說拟赊,就找了深圳的工作。那個時候粹淋,楊一一以為吸祟,她會和這個為她遠(yuǎn)走家鄉(xiāng)的人走到最后,走完很長很長的路桃移。
楊一一當(dāng)然說得上漂亮屋匕,笑起來眼睛彎彎,眼角是淺淺的魚尾紋借杰,左邊臉頰有一顆痣过吻,不說話的時候也顯得俏皮,喜歡穿V領(lǐng)蔗衡,夏天的時候是一件V領(lǐng)白色T恤纤虽,秋天的時候是一件V領(lǐng)灰色羊毛衫,露出清晰的鎖骨绞惦,就算沒有溝也有點性感逼纸。大學(xué)上選修課,一個班有六個男生追她济蝉,給她寫情意綿綿的情書杰刽,走在路上搭訕的人從來沒少過。但楊一一總是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我有男朋友了”王滤,回到家拿出收到的情書向羅蕭大聲朗讀贺嫂。
楊一一分手后,所里訴訟團隊的每個男生都明示或暗示地跟她約過飯雁乡,楊一一總是慢吞吞抬起朦朧的眼睛第喳,支支吾吾說:“我?guī)Я孙垺保猩鷪猿植恍福骸皫У娘埻砩铣月铩滨馍裕瑮钜灰辉俅沃е嵛幔骸巴砩衔疫€要煮一鍋蘿卜牛腩曲饱,昨晚牛腩買多了……”男生終于垂頭喪氣地走掉吩跋,楊一一如釋重負(fù)拿出飯盒,是煮了一晚上的土豆燒牛腩渔工,撒了點辣椒面锌钮,放到微波爐叮五分鐘,散發(fā)出篤定的香氣引矩。
跟羅蕭在一起梁丘,楊一一喜歡將一切量化,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旺韭。煮好一鍋蓮藕花生湯氛谜,羅蕭喝一口,楊一一就湊過來問:“怎么樣区端,好喝嗎值漫?”“還行≈危”楊一一堅持不懈:“如果好喝的程度從0到10杨何,我的湯是幾?”一起去逛商場沥邻,楊一一套上一條姜黃色碎花連衣裙危虱,興高采烈問一旁的羅蕭:“怎么樣,好看嗎唐全?” “還行埃跷。”楊一一堅持不懈:“如果好看的程度從0到10邮利,我穿上這條連衣裙是幾弥雹?” 冬天晚上散步,楊一一裹了裹大衣延届,問在大風(fēng)中縮成一個蝸牛的羅蕭:“羅蕭剪勿,你喜歡我嗎?”“喜歡祷愉〈盎拢”楊一一堅持不懈:“如果喜歡的程度從0到10赦颇,對我的喜歡是幾二鳄?”印象中羅蕭從來沒給過一個具體數(shù)字,楊一一始終堅持不懈媒怯。
楊一一對所有人都話不多订讼,唯有在羅蕭面前永恒充滿熱情,永遠(yuǎn)絮絮叨叨扇苞,說著所有大事和小事欺殿,但也沒什么大事寄纵,只是瑣碎地說著今天早上的花卷又香又甜,安慕希太過稠濃還是益力多更容易入口脖苏,新買的10塊錢的平底鍋可以煎出流心蛋程拭,好像唯有不停嘰嘰渣渣,人生才不至于太過茫茫棍潘,一不小心就面容模糊恃鞋。
楊一一當(dāng)初糊里糊涂去了律所,對公務(wù)員體制的法院沒有興趣亦歉,對公司的螺絲釘法務(wù)也提不起勁來恤浪,糊里糊涂讀了法律專業(yè)的楊一一不知道除了去律所還可以去哪里。楊一一在律所呆了三年才拿到律師證肴楷,那時候每個人都擠破腦袋想更早一點拿到律師證水由,每個新人面試的時候都會問什么時候可以掛實習(xí),第幾年可以拿到證赛蔫。唯有楊一一從不關(guān)心砂客,同事忍不住好奇地問起,她總是漫不經(jīng)心說:“生不帶來呵恢,死不帶去鞭盟,要來干嘛」逄辏”楊一一想了想齿诉,沒有加上一句,我也沒想過一輩子做律師晌姚。后來實在是所有人都已經(jīng)拿到律師證了粤剧,行政有一天突然跑過來氣呼呼地問:“楊一一,你到底還要不要律師證了”挥唠,楊一一才以一副“要也可以的”表情掛上了實習(xí)抵恋。
楊一一在辦公室不忙的很少一些時候,會打開word文檔繼續(xù)寫沒完沒了的小說宝磨,反正大家都是在word文檔上打字弧关,沒有人發(fā)現(xiàn)楊一一有什么不一樣。楊一一的小說很多時候沒有框架唤锉,也沒有事先的梗概世囊,就憑著感覺一個段落一個段落地寫,像她的人生窿祥,沒有規(guī)劃株憾,沒有框架。有時候?qū)懙萌肷瘢鶛C突然響起嗤瞎,如在夢里醒過來墙歪,才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猛烈敲擊著鍵盤,跟投資人聲嘶力竭地討論著估值和董事會席位贝奇,仿佛這樣才可以證明自己的存在虹菲。
楊一一對所有的事都無所謂,對所有的事都拿不準(zhǔn)掉瞳,但跟羅蕭在一起準(zhǔn)確無誤地很開心届惋。在所有人看起來羅蕭都沒有任何特別之處,1.71的普通身材菠赚,小本科生脑豹,在普通的公司打卡上班,每個月固定的小六千衡查,扣完稅瘩欺,房租和楊一一一人一半,銀行卡里就所剩無幾拌牲,但每次發(fā)工資都會和楊一一一起帶著提前冰好的雷司令俱饿,擠著地鐵去點一份糖醋小排,一份子姜炒鴨塌忽,一大碗三及第湯放很多粉腸拍埠,再加一份飯后甜點,不是多芒小丸子就是芒果班戟土居。心情更好一點的時候枣购,兩個人周末搖搖晃晃坐著地鐵去香港,然后再提著香港的李錦記蠔油和辣椒醬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鼗貋怼?/p>
那時候楊一一已經(jīng)27歲擦耀,跟羅蕭戀愛5年棉圈,身邊的所有閨蜜、同學(xué)眷蜓、同事都已經(jīng)結(jié)了婚分瘾,有的更快一點的已經(jīng)生了娃。閨蜜總是拐彎抹角來勸她:“如果一個男人跟你一起超過三年了還不采取下一步行動吁系,你就可以考慮和他say goodbye了德召。”楊一一每次都打著哈哈混了過去汽纤,她并不著急上岗,覺得現(xiàn)在跟羅蕭在一起就很開心。不出差的話下班回來買一袋新鮮的毛豆冒版,邊做飯邊另起一個鍋鹽焗毛豆液茎,吃完飯毛豆也晾涼了,兩個人可以一邊擠在沙發(fā)上從《步步驚心》看到《以人民的名義》一邊剝掉一整盤鹽焗毛豆辞嗡,結(jié)不結(jié)婚不重要捆等。
直到有個晚上,楊一一和羅蕭照例在床上鬧做一團续室,精準(zhǔn)無誤地同時高潮后栋烤,楊一一扯了一角蠶絲被蓋上,靠上羅蕭的胸口挺狰,嗲嗲地問:“羅蕭明郭,你什么時候才娶我吶?”
羅蕭沉默沒說話丰泊。
楊一一堅持不懈:“難不成你是不想跟我結(jié)婚啊瞳购?”
“想結(jié)婚的時候我們就去結(jié)啊话侄。”
“那什么時候才想結(jié)学赛?”
“我還沒想好年堆。”
楊一一從羅蕭的胸口挪開盏浇,沉默地翻了一個身变丧。又是一大段沉默,讓楊一一喘不過氣來绢掰。
楊一一堅持不懈:“如果想的程度是0到10痒蓬,你想跟我結(jié)婚是幾?”羅蕭一把把楊一一摟椎尉ⅰ:“一一谊却,好晚了,我們睡覺吧哑芹⊙妆妫”
6.
后來沒有人再提起“結(jié)婚”這個字眼,羅蕭想都沒想過要提及聪姿,楊一一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碴萧。
羅蕭和楊一一其實很像,都猶猶豫豫末购,優(yōu)柔寡斷破喻,拿不準(zhǔn)所有的事。
到了楊一一生日盟榴,剛好星期六曹质,他們早早訂好了一家吃江浙菜的餐廳,楊一一穿了鏤空的白色連衣裙,鎖骨項鏈襯得她的鎖骨更明顯了羽德,高興得蘋果肌紅撲撲的几莽。楊一一笑著點了一桌子菜,西湖醋魚宅静,龍井蝦仁章蚣,筍子炒肉,菜干東坡肉姨夹,桂花蓮藕……他們兩個人總是能點出十個人的分量纤垂。那天剛點完菜,周圍就開始騷動磷账,有人求婚峭沦,就是那種特別俗氣的在地上點蠟燭,眾人圍觀逃糟,雙膝下跪的求婚吼鱼。楊一一不停看時間履磨,然后叫來服務(wù)員蛉抓,不耐煩地催了幾次“怎么還沒上?”“西湖醋魚沒有了剃诅,鱸魚要不要巷送?”楊一一煩躁地說:“鱸魚就鱸魚∶”沒多久服務(wù)員又來:“不好意思笑跛,我們沒有冰了,冰塊全部被旁邊求婚的要走了聊品》甚澹”楊一一喝著常溫的雷司令薇缅,只覺周圍人流涌動弊知,筍子太老,蝦仁不夠味盲赊,桂花蓮藕甜得發(fā)苦伸眶,一切都沒勁極了惊窖。
草草結(jié)束了晚飯,兩個人又?jǐn)D著地鐵回家厘贼,地鐵上人出奇地多界酒,每個人擠挨著每個人,回到家嘴秸,兩個人都已經(jīng)汗流浹背毁欣。楊一一的裙子里襯貼著皮膚庇谆,劉海黏在了額頭上,楊一一一邊用盡最后的力氣脫裙子凭疮,一邊問羅蕭:“我這條新裙子好看嗎饭耳?”“還可以】蕹ⅲ”
外面陰沉沉的天終于開始閃電雷鳴哥攘,天空像爆炸一樣突然裂開剖煌,暴雨來得迅猛而響亮材鹦,那是那年那個夏天的第一場暴雨。楊一一突然發(fā)起火來耕姊,像是要把積壓的所有委屈和似是而非都一次性爆發(fā):“為什么所有的事情桶唐,你都是還可以,還行茉兰?你的字典里就沒有其他詞匯了嗎尤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规脸!想結(jié)婚就是想坯约,不想結(jié)就是不想!愛就是愛莫鸭,不愛就是不愛闹丐!”
暴雨來得迅猛,結(jié)束得也一點不拖泥帶水被因,楊一一隔著被雨水沖刷過的窗子卿拴,看到對面的小河漲水了,河水混濁梨与,蜿蜒而下堕花,漂浮著來路不明的死魚和菜葉子。楊一一搬走了粥鞋,腦子里緊緊抓住一句話“愛是準(zhǔn)確無誤缘挽,愛是堅定不移,我不要模糊地帶呻粹『韭”所有的事楊一一都可以拿不準(zhǔn)說不清,唯有愛不行尚猿。后來她和閨蜜討論著理想中的婚禮是洋氣而簡單的窝稿,還不忘吐槽生日那晚看到的那場俗氣透了的求婚,她死倔著沒有說凿掂,其實她也想要一場這樣雖然俗氣但堅定不移的求婚伴榔。
那晚楊一一被林旭攙扶著進了酒店纹蝴,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林旭倒好一杯熱咖啡,在旁邊半躺著等她踪少。楊一一拿起玫紅色的內(nèi)衣穿上塘安,趴在林旭肩頭,依然想問:“林旭援奢,如果喜歡的程度是0到10兼犯,那喜歡我是多少?”楊一一忍住了集漾,心里嘀咕切黔,畢竟這才是第一個晚上。楊一一在和羅蕭分手后在讀到過一句話:“女人最重要的還是自信具篇,這一點年紀(jì)是幫得上忙的……慢慢學(xué)會了放過自己纬霞,不再常去鉆‘為什么’的牛角尖。多繞地球跑兩圈驱显,就會明白這世上有聚有散诗芜,有失有得,太稀松平常了埃疫,總體來說伏恐,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ㄋ”
楊一一的年紀(jì)還沒讓她這么豁然翠桦,也沒這么自信,她依然只能興高采烈地聚叙淌,再用上好幾年的時間甚至一輩子才能忘記一次散秤掌。她可能不會再量化愛情,但她依然克制不住地去鉆“為什么”的牛角尖鹰霍,她依然堅持相信:愛是準(zhǔn)確無誤闻鉴,愛是堅定不移,我不要模糊地帶茂洒。
白色窗簾在風(fēng)中慢慢鼓起來孟岛,林旭看向窗戶輕輕說:“一一,起風(fēng)了督勺∏撸”楊一一撥開窗簾,大雨前風(fēng)起云涌智哀,天空是一覽無余的光亮次询。一場暴雨嘩一下就來了,發(fā)出轟然巨響瓷叫,試圖證明它的堅定不移屯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