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年初一就要開始走親戚了。大年初二當(dāng)然是回娘家的日子沪饺。平日里為了生活在田里刨食躏敢,拖家?guī)Э诿€不停≌希總是抽不出時間回家看看件余。年初二就不一樣了。遠(yuǎn)嫁的女兒們終于可以帶著俘虜和戰(zhàn)利品像凱旋的將軍一樣回到故鄉(xiāng)遭居。
初二的早晨啼器,老媽起得格外早。做好全家的早飯俱萍,里里外外收拾妥當(dāng)端壳,著急的喊我們起床:起床啦!今天去姥娘家枪蘑!她的話里充滿著興奮和期待更哄。肯定早就把家人迎接她的熱鬧場面想象了一遍又一遍腥寇。她一邊喊著一邊走過來掀我們的被子成翩,一下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氣里,我們凍得一個激靈赦役。只好揉揉惺忪的睡眼摸索著找棉衣麻敌。
爸爸吃過早飯就去做出行前的準(zhǔn)備了。冬天里拖拉機(jī)總是不好發(fā)動掂摔。爸爸雙腳邁開站穩(wěn)术羔,兩腳狠狠地抓緊地面,腰部挺直乙漓。左手按著壓縮器级历,右手把搖把子(Z形啟動鑰匙)插入卡槽開始攪動。速度越來越快叭披,眼看著快要大功告成了寥殖,前進(jìn)的號角卻越來越低沉,最終憋了回去。通常都是費勁力氣搗鼓半天它禮節(jié)性地突突幾聲后就偃旗息鼓了嚼贡。爸爸總是熱得后背出汗熏纯,冷颼颼的風(fēng)吹來,后脊背的熱量一下就被卷走了粤策。
媽媽收拾完家里樟澜,找來些編起來的草席子鋪在冰冷的車斗里。又拿了一床破舊的棉被鋪在上面叮盘≈确。總會抵御一些寒冷。我們爬進(jìn)車斗柔吼。找自己喜歡的地方一屁股蹲坐在草席上面萍膛,扯了棉被蓋住腿。自我保護(hù)意識很強嚷堡。老媽最后換上新年衣服蝗罗,把頭發(fā)好好梳理一下。衣服扯平蝌戒〈埽看起來還是很精神的樣子。
姨姥一家也和我們一起去北苟。車?yán)飻D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淖恕K拿姘朔蕉甲巳耍粭l條腿橫七豎八伸展開友鼻,把車廂都占滿了傻昙。等大家都坐好了,爸爸開動拖拉機(jī)彩扔,突突的聲音焦急的吼著妆档,不耐煩的樣子,煙囪里滾出一陣濃煙虫碉,車輪緩緩向前贾惦,燃燒的柴油的氣體撲面而來,不久就被我們吸進(jìn)了肺里敦捧。
沿途的鄉(xiāng)村再熟悉不過了须板。過了槐樹灣衛(wèi)生院、狼貓山水庫兢卵,到了塔窩我們就會做短暫停留习瑰。在路邊的商店置辦禮品。開商店的是媽媽的發(fā)小秽荤。年輕漂亮卻嫁了一個大她一二十歲的老頭兒甜奄。老頭兒以前收集瓜果開過罐頭廠柠横。自然經(jīng)濟(jì)上富裕一些吧。兩人在一起贺嫂,各取所需滓鸠。
每次老板娘都很熱情地招呼我們雁乡,推薦暢銷的白酒第喳。對于要買的東西老媽心里早已了然于心,她鎮(zhèn)定自若地指揮著我們把白酒一箱箱搬進(jìn)車?yán)秕馍裕槑еI些鈣奶餅干曲饱、旺旺大禮包之類的零食。我們這些小小的搬運工大包小提溜的把買好的東西搬到車?yán)镏樵隆\嚿暇筒荒敲磳挸死┑怼M纫站o或者盤起來。再也不能那么隨意了啤挎。
就這么蜷縮著腿腳經(jīng)過十幾里地就到村子了驻谆。姥姥家所在的村子叫柳泉。很好聽的名字庆聘。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胜臊。還沒到村口呢,就能看到高高的山腰上伙判,人們坐在石梁上象对,站在家門口,不停地往下往遠(yuǎn)處張望著宴抚。我們一下鎖定了姥姥家的方向勒魔。看到姥姥就揮舞著胳膊大聲叫著菇曲。拖拉機(jī)只能停到村口冠绢,再往上道路曲折狹窄,不好统3保靠也不方便會車唐全,極其麻煩。我們爭著搶著從拖拉機(jī)上跳下來蕊玷,跺一跺麻木的腿腳邮利。浩浩蕩蕩的大部隊提著兜抱著箱子往村里進(jìn)軍。
姥姥和弟弟們總是下到村口迎接我們垃帅。把我們懷里抱的手里提的接了過去延届。路上悠閑的人們親切地稱呼著我媽的小名兒。我媽也熱情地喊著大娘大嬸贸诚,問候著人家的身體方庭。這個時候我們就要挺胸抬頭厕吉,以飽滿的精神接受大家的注視。那可是給我媽長臉的關(guān)鍵時刻啊械念。我媽被我們姐妹們簇?fù)碇分欤┲嗽旄锏钠ば戎飞系难蚴旱皟海瑵M臉笑容怒放龄减,風(fēng)光一時無兩项钮。我們就是老媽打下的江山啊。
到了老媽的地盤那就是老媽的天下了希停。她熟悉方圓幾里地的任何角落烁巫,就像我熟悉我們西彩石村的每一寸土地一樣。到了自己娘家更像回到還未出嫁時的樣子宠能,擼起袖子從缸里搲了米亚隙,甕里舀水,淘米下鍋违崇,抱柴燒火阿弃,拉著風(fēng)箱,嘮著家常羞延。新衣服起了皺褶渣淳,沾了草屑也全然不在意。大鐵鍋里熱氣騰騰肴楷,氤氳升騰水由,臉上溫?zé)岢睗瘢砩媳换鹂镜呐馊谌谌琛:苁鞘娣?/p>
吃過午飯后砂客,小舅把備好的年貨了統(tǒng)統(tǒng)拿了出來。盆里的炸貨呵恢、鹵肉鞠值,保存在地窖里的各種蔬菜。洗好切好渗钉,顛勺開炒彤恶。冬天集市上貨物緊缺,時令蔬菜除了白菜就是蘿卜鳄橘。年集上的辣椒啊声离、蒜薹啊、藕啊價格貴的離譜瘫怜。盡管這樣术徊,總要置辦一點招待親戚客人。小舅對我們很是疼愛鲸湃,因為并不常見赠涮,每次見面總要把最好的留給我們子寓。
下午酒席早已備好。男人們圍坐在小舅家桌子旁開始喝酒劃算笋除。女人們在姥姥屋里磕著瓜子拉呱斜友。我們這些孩子呢,吃了美味的菜肴肚子撐得鼓鼓的垃它。嗑了會兒瓜子磕的嘴巴發(fā)干鲜屏。沒事可做,只好走出家門坐在門口的石階上看來來往往的人。有人擔(dān)了兩桶水一步一搖地朝家走去围详,有人趕著羊群經(jīng)過,山羊們踢踢踏踏步伐緊湊,走過的地方留下圓圓的羊糞蛋兒请祖。有時我們約著去村子里轉(zhuǎn)轉(zhuǎn)。村子?xùn)|西走向因痛。呈條狀饮醇。沒有多少戶人家。往西走浪漠,沒多遠(yuǎn)是太姥姥家陕习。太姥姥家門口有一口水井,水井很深址愿,一年四季都有水该镣。打水的人們把木制的長鉤掛在扁擔(dān)的鐵鉤上。扁擔(dān)另一頭的鐵鉤上掛著水桶响谓。很有力度又巧妙地左右搖晃损合,水桶里的水就滿了。
太姥姥家院子里有很高的核桃樹娘纷。夏天的時候我和小小姨朝樹上扔石頭把青皮核桃砸下來嫁审。用石頭砸開硬殼就露出披著淡黃色衣服的核桃仁。核桃仁白白嫩嫩地躲在殼里赖晶,像個小寶寶律适。我們?yōu)榱俗彀椭畼罚冻鲎约旱膭趧雍椭腔鄱舨濉J种干弦踩玖撕稚闹何婊摺R^很久才會褪去。
我們偶爾去南邊的山上胳嘲。樹下落了一地種子厂僧。剝開來里面是黑色光滑的圓圓的硬珠子。拿回家用針線串起來掛在脖子里胎围,和和尚的念珠差不多吁系。這是童年時期我們中意的DIY飾品德召。
等我們玩的差不多了,日頭該下山了汽纤。我們沿著熟悉的小路走回去上岗,家人早就做好了晚飯。吃完就該走了蕴坪‰戎溃總要趕在天黑前回家。爸爸和姨夫喝得臉色緋紅背传,尤其是爸爸呆瞻,走路都走些搖晃了。我們肩上扛著彎彎的南瓜径玖,背著編織袋里盛的新碾的小米痴脾,提著罐頭瓶子里的山韭花醬和拌了大棗和糖精蒸的年糕,下了坡梳星,過了橋赞赖。姥姥,舅舅冤灾,弟弟們送我們到村口前域。臨行依依,眼里都是不舍韵吨。村口的石碾子定在那里匿垄,它一定也能懂得人間的聚散離合吧。
我們又爬進(jìn)拖拉機(jī)車斗里归粉,天色漸暗椿疗,氣溫也降了下來。我們擠在一起盏浇,共同抵御著寒風(fēng)变丧。媽和大姨一個勁兒地攆娘家人回家。車開了绢掰,我們抬頭往山上望痒蓬,姥姥揮著手臂朝我們喊:再來啊。我們忙著揮手告別滴劲,嘴里應(yīng)著:嗯攻晒。姥姥家去吧!媽和大姨別過頭去班挖。默不作聲鲁捏。
遠(yuǎn)嫁的女兒,自從離開家的那一天起萧芙,就要堅強给梅,就要獨立假丧,就要生兒育女,奔波生計动羽,要承受著思念包帚,忍受著委屈。難得回一趟家也沒有衣錦還鄉(xiāng)运吓,光宗耀祖渴邦。在慘淡的生活里還要故作輕松得意,免得讓父母惦記自己拘哨。團(tuán)聚的時光總是短暫谋梭,歡聲笑語變成曲終人散。
我們終要離去倦青,姥姥站在門口目送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瓮床,媽媽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擤了一下鼻涕姨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