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震讀李白《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原文:
聞王昌齡左遷龍標遙有此寄
唐代:李白
楊花落盡子規(guī)啼汪拥,聞道龍標過五溪达传。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隨風(fēng) 一作:隨君)
譯文
在楊花落完子規(guī)啼鳴之時宪赶,我聽說您被貶為龍標尉宗弯,要經(jīng)過五溪。
我把我憂愁的心思寄托給明月搂妻,希望能隨著風(fēng)一直陪著你到夜郎以西蒙保。
注釋
王昌齡:唐代詩人,天寶(唐玄宗年號欲主,742~756)年間被貶為龍標縣尉邓厕。左遷:貶謫,降職扁瓢。古人尊右卑左详恼,因此把降職稱為左遷。龍標:古地名引几,唐朝置縣单雾,今湖南省黔陽縣。
楊花:柳絮她紫。子規(guī):即杜鵑鳥,相傳其啼聲哀婉凄切屿储。
楊花落盡:一作“揚州花落”贿讹。
龍標:詩中指王昌齡,古人常用官職或任官之地的州縣名來稱呼一個人够掠。
五溪:是武溪民褂、巫溪、酉溪疯潭、沅溪赊堪、辰溪的總稱,在今湖南省西部竖哩。關(guān)于五溪所指哭廉,尚有爭議。
與:給相叁。
隨風(fēng):一作“隨君”遵绰。夜郎:漢代中國西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曾在今貴州西部、北部和云南東北部及四川南部部分地區(qū)建立過政權(quán)增淹,稱為夜郎椿访。唐代在今貴州桐梓和湖南沅陵等地設(shè)過夜郎縣。這里指湖南的夜郎(在今新晃侗族自治縣境虑润,與黔陽鄰近)成玫。李白當(dāng)時在東南,所以說“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
賞析
《新唐書.文藝傳》載王昌齡左遷龍標尉(古人尚右,故稱貶官為左遷)哭当,是因為“不護細行”猪腕,也就是說,他的得罪貶官荣病,并不是由于什么重大問題码撰,而只是由于生活小節(jié)不夠檢點。在《芙蓉樓送辛漸》中个盆,王昌齡也對他的好友說:“洛陽親友如相問脖岛,一片冰心在玉壺〖樟粒”即沿用鮑照《白頭吟》中“清如玉壺冰”的比喻柴梆,來表明自己的純潔無辜。李白在聽到他不幸的遭遇以后终惑,寫了這一首充滿同情和關(guān)切的詩篇绍在,從遠道寄給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雹有。
首句寫景兼點時令偿渡。于景物獨取漂泊無定的楊花、叫著“不如歸去”的子規(guī)霸奕,即含有飄零之感溜宽、離別之恨在內(nèi),切合當(dāng)時情事质帅,也就融情入景适揉。 因首句已于景中見情,所以次句便直敘其事煤惩〖掂郑“聞道”,表示驚惜魄揉〖粑辏“過五溪”,見遷謫之荒遠洛退,道路之艱難票彪。不著悲痛之語,而悲痛之意自見不狮。
后兩句抒情降铸。人隔兩地,難以相從摇零,而月照中天推掸,千里可共,所以要將自己的愁心寄與明月,隨風(fēng)飄到夜郎谅畅。這兩句詩所表現(xiàn)的意境登渣,已見于前此的一些名作中。如謝莊《月賦》:“美人邁兮音塵缺毡泻,隔千里兮共明月胜茧。臨風(fēng)嘆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仇味∩胪纾”曹植《雜詩》:“愿為南流景,馳光見我君丹墨±缺椋”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贩挣『砬埃”都與之相近。而細加分析王财,則兩句之中卵迂,又有三層意思,一是說自己心中充滿了愁思绒净,無可告訴见咒,無人理解,只有將這種愁心托之于明月疯溺;二是說惟有明月分照兩地,自己和朋友都能看見她哎垦;三是說囱嫩,因此,也只有依靠她才能將愁心寄與漏设,別無它法墨闲。
詩人李白通過豐富的想象,用男女情愛的方式以抒寫志同道合的友情郑口,給予抽象的“愁心”以物的屬性鸳碧,它竟會隨風(fēng)逐月到夜郎西。本來無知無情的明月犬性,竟變成了一個了解自己瞻离,富于同情的知心人,她能夠而且愿意接受自己的要求乒裆,將自己對朋友的懷念和同情帶到遼遠的夜郎之西套利,交給那不幸的遷謫者。
這種將自己的感情賦予客觀事物,使之同樣具有感情肉迫,也就是使之人格化验辞,乃是形象思維所形成的巨大的特點之一和優(yōu)點之一。當(dāng)詩人們需要表現(xiàn)強烈或深厚的情感時喊衫,常常用這樣一種手段來獲得預(yù)期的效果跌造。
鑒賞
這是一首短短四句的抒情短章,感情的分量卻相當(dāng)沉重族购。它一開頭便擇取兩種富有地方特征的事物壳贪,描繪出南國的暮春景象,烘托出一種哀傷愁惻的氣氛联四。楊花即柳絮撑碴。子規(guī)是杜鵑鳥的別名,相傳這種鳥是蜀王杜宇的精魂所化朝墩,鳴聲異常凄切動人醉拓。龍標在這里指王昌齡,以官名作為稱呼是唐以來文人中的一種風(fēng)氣收苏。五溪為湘黔交界處的辰溪亿卤、酉溪、巫溪鹿霸、武溪排吴、沅溪;在唐代懦鼠,這一帶還被看作荒僻邊遠的不毛之地钻哩,也正是王昌齡要去的貶所。讀了這兩句詩肛冶,我們不難想象出:寄游在外的詩人街氢,時當(dāng)南國的暮春三月,眼前是紛紛飄墜的柳絮睦袖,耳邊是一聲聲杜鵑的悲啼珊肃。此情此景,已夠撩人愁思的了馅笙,何況又傳來了好友遠謫的不幸消息伦乔?這起首二句看似平淡,實際卻包含著比較豐富的內(nèi)容董习,起到多方面的作用:它既寫了時令烈和,也寫了氣氛,既點明題目皿淋,又為下二句抒情張本斥杜。
“我寄愁心與明月虱颗,隨君直到夜郎西”二句緊承上文,集中抒寫了詩人此時此地的情懷蔗喂⊥妫“君”字一作“風(fēng)”。這里所謂“夜郎”并不是指漢代的夜郎國缰儿,而是指隋代的夜郎縣畦粮,其地當(dāng)在今湖南辰溪一帶(見《輿地紀勝》卷七十一);而龍標恰恰在辰溪以西乖阵,所以才有“直到夜郎西”的說法宣赔。句中“愁心”二字也是蘊藏著豐富內(nèi)容的,值得細細玩味瞪浸。詩人為什么滿懷愁思呢儒将?不妨說,這里既有對老友遭遇的深刻憂慮对蒲,也有對當(dāng)時現(xiàn)實的憤慨不平钩蚊,有懇切的思念,也有熱誠的關(guān)懷蹈矮。王昌齡貶官前為江寧丞砰逻,去龍標是由江寧溯江而上的(見傅璇琮《唐代詩人叢考》);遠在揚州泛鸟、行止不定的詩人自然無法與老友當(dāng)面話別蝠咆,只好把一片深情托付給千里明月,向老友遙致思念之憂了北滥。
借明月以抒發(fā)旅思鄉(xiāng)愁懷舊念遠的感情刚操,這種聯(lián)想和表現(xiàn)手法在李白以前的詩作中便不止一次地出現(xiàn)過。鮑照詩:“三五二八時再芋,千里與君同菊霜。”湯惠休《怨詩行》:“明月照高樓祝闻,含君千里光占卧∫挪ぃ”南朝樂府《子夜四時歌》中也有“仰頭看明月联喘,寄情千里光”之句。但拿它們和李白這兩句詩相比辙纬,李詩可以說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豁遭。前代詩人還只是在看到明月之后聯(lián)想到異地的親友或進而想托明月寄去自己的一片深情,而李白在這里不僅要托月寄情贺拣,而且要讓明月作為自己的替身蓖谢,伴隨著不幸的友人一直去到那夜郎以西邊遠荒涼的所在捂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