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视事,快起來,太陽都在吃早飯了庆揩±”鄭可兒一邊火急火燎地整理行包,一邊急沖沖地催著丈夫订晌。
“幾點啦虏辫,天還黑著呢,”丈夫迷迷糊糊地答應著锈拨,轉了個身又接著睡砌庄。
鄭可兒和丈夫一起騎游,最早是丈夫提出來的奕枢。開始娄昆,鄭可兒還有點不太情愿呢。現在可好缝彬,丈夫有點懶散下來萌焰,鄭可兒卻像喝酒人有了酒癮似得,每天不騎它幾十公里都不過癮谷浅。
鄭可兒一家三口扒俯,丈夫是典型的中國式懼內主義者,也崇拜西歐“女士優(yōu)先”的紳士文化一疯。對妻子是事事言聽計從撼玄,更不會在外面做出因“筑長城、插彩旗”而夜不歸宿之類的荒唐事违施。一個獨生子還算爭氣互纯,早幾年就漂洋過海,開始還常來個越洋電話磕蒲,向父母先問好后要錢留潦,而今是一年也接不到幾個電話了,據說還娶了個洋媳婦辣往,至今也沒帶回來讓兩老看看兔院。
“不來電話就不來電話吧,孩子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站削》宦埽”有時候鄭可兒有點無奈地想著,心也就慢慢地淡薄了。
好在身邊還有個相處了30多年的丈夫十偶,干脆就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丈夫∑邢剩現在是一天不見丈夫,心里就空落落的惦积,有時候鄭可兒自己多覺得不可思議接校。都退休了,自己對丈夫的愛狮崩,反而比當初結婚時的感情更粘稠了蛛勉。
鄭可兒和丈夫相差十歲,當初結婚時睦柴,就因這曾遭遇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塘瑁現在退休了,這十年之差坦敌,卻讓他們能同時辦理退休手續(xù)侣诵。不像別人,女的退休了恬试,男的還要干幾年窝趣,留下女的孤獨一人在家很沒趣。怪不得鄭可兒在拿到退休證時训柴,就像當初領到結婚證一樣的興奮哑舒。
可是興奮過后,鄭可兒就有點兒迷茫了幻馁。起初洗鸵,她帶丈夫去跳廣場舞,后來“廣場舞大媽”就莫名其妙地被社會輿論群起而攻之仗嗦,愛跳舞的老人幾乎都成了過街老鼠膘滨。
因此,鄭可兒也就不敢再去跳稀拐,轉而跟丈夫去釣魚火邓。可是偌大的一個水鄉(xiāng)城市德撬,到處河道遍布铲咨,就是沒處釣魚,什么原因蜓洪?還不是污染嗎纤勒。
當日子過得實在無聊透頂的時候,丈夫說:“我們去騎游綠道吧隆檀∫√欤”
結婚三十多年來粹湃,這是丈夫第一次向她提出建議,也是鄭可兒第一次聽從丈夫的建議泉坐。雖說心里沒譜为鳄,可又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去消磨時間呢?
什么新馬泰坚冀、歐州美洲济赎、韓國日本、地中海等记某,都去過了,那跟團旅游的滋味构捡,簡直就是花錢買罪受液南,再也不想去了。
本以為退休就是解脫勾徽,誰知沒事干了也是一種受罪滑凉。總不能把自己像動物園里的動物一樣喘帚,整天關在房間里等死吧畅姊。不過騎游綠道還真沒體驗過,去就去吧吹由。
接下來就是置辦騎游行頭若未。從美利達山地車到騎行服、騎行帽倾鲫、帳篷粗合、睡袋、防潮墊乌昔、單反相機隙疚,一步到位,樣樣俱全磕道,大有專業(yè)騎行者的范兒供屉。
九月份正是旅游的好季節(jié),鄭可兒也不信什么黃道吉日溺蕉,一陣武裝打扮伶丐,就和丈夫出發(fā)了,準備先把溫州所有綠道都走一遍焙贷,然后再騎出溫州撵割,騎出浙江,可能的話辙芍,還要騎遍全中國啡彬,信心滿滿的羹与。
溫州市級綠道共有2200公里,分兩縱三橫五條線庶灿,其中一纵搁、二號線均南北走向,三往踢、四腾誉、五號線均東西走向。鄭可兒夫妻倆首先走的是一號線峻呕。
退休老人有的是時間利职,缺的是體力。正好瘦癌,綠道是讓人用來品嘗而不是趕路的猪贪,溫州綠道幾乎就是為老年人的休閑而建的。因此讯私,300多公里的路热押,他們花了半個多月時間才騎完,不是體力不支斤寇,而是實在不想騎快桶癣。沿路的美景讓你騎不快,沿路的農家美食讓你離不開娘锁。那清新的空氣牙寞、純凈的山泉、滿目的蒼翠致盟、古樸的民風碎税,舒適的農家樂民居,一切的一切馏锡,都讓蝸居在城市的人們耳目一新雷蹂,流連忘返。這一路游來杯道,可把鄭可兒給游出興致來了匪煌。
回到溫州,才休整了幾天党巾,鄭可兒覺得嘗過了山珍萎庭,賞過了山景,現在該下海了齿拂,該去品味海鮮了驳规。溫州綠道就這點好,你要山進山署海,要海下海吗购,如果說一號綠道是穿山道医男,那么二號綠道就是沿海道,所以捻勉,鄭可兒就催著丈夫去騎游二號線镀梭。
去就去唄,丈夫是個聽話的人踱启,夫妻倆便沿著二號綠道报账,一路優(yōu)哉游哉地就來到了蒼南金鄉(xiāng)鎮(zhèn)。溫州二號綠道的經典段就在金鄉(xiāng)至漁寮沙灘埠偿,全長56公里透罢,被游客譽為黃金海岸線。
當丈夫洗刷完畢冠蒋,鄭可兒已經把單騎檢查好了琐凭。兩人吃了碗魚丸湯,就不緊不慢地出發(fā)了浊服。
今天這段綠道就在山與海交界之處,沿著海岸胚吁、依著山勢蜿蜒而去牙躺。騎行在濱海綠道上,人仿佛就被卷入了兩排洶涌的波濤:左邊是藍色的海濤腕扶,右邊是綠色的松濤孽拷。
遠遠望去,浩渺的大海半抱,就像一塊巨大的翡翠袒露在藍天之下脓恕,雪白的浪花在朝陽的照射下,恰似給翡翠鑲上了一層鉑金的光環(huán)窿侈。
此時炼幔,鄭可兒突然下車不騎了。就站在路邊史简,面對大海乃秀,呆呆的。
“怎么啦圆兵,累了跺讯?”丈夫關切地問。
“哦殉农,不刀脏。”半天超凳,鄭可兒才緩過神來:“老頭子愈污,我不騎了耀态,我們推車走走吧,你看那景钙畔,我看不夠啊茫陆。”
“行擎析,走走吧簿盅。”丈夫順和著揍魂。
這一路推車,一路拍照庄蹋,一路閑聊瞬内,不知不覺就走了將近2公路的路程。這時限书,丈夫發(fā)現不遠處有一綠道休息點虫蝶,走近一看原來是大岙村頭沙觀景平臺,便招呼鄭可兒過來歇歇倦西。鄭可兒才沒時間歇呢能真,她就端著個相機在平臺周邊轉悠著。
丈夫看了下里程表扰柠,從出發(fā)點到這兒粉铐,正好騎了9公里。隨后就坐在石凳上卤档,一邊喝著水蝙泼,一邊專注地遙望著眼前的沙灘和遠處的大海。燦爛的陽光就如瀑如注地傾瀉在金黃的沙灘上裆装,白色的浪花由遠而近歡快地大聲喧嘩著踱承。
“陽光、沙灘哨免、海浪茎活、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琢唾,”不知不覺中丈夫就哼起了張明敏的《外婆的澎湖灣》载荔。
聽到歌聲,鄭可兒就一邊拿著相機采桃,一邊向他走來:“老船長懒熙,你看我拍到了什么丘损。”
丈夫朝相機里一看:“什么呀工扎,怎么拍一朵謝了的野花呀徘钥?”
“是呀,多美呀肢娘〕蚀。”鄭可兒一邊答著,一邊就瞇起了雙眼橱健,把雙手捧在胸前而钞,深情地朗誦起來:“碎碎的,夏時山花拘荡,絢爛中飄落臼节;念念的,秋風沙雨珊皿,離離中相遇网缝。”那副模樣蟋定,仿佛就像回到了青春少女時代途凫。
“呵呵,才一會兒功夫溢吻,就有相遇啦,遇見誰啦果元?”丈夫笑笑地問促王。
“你猜,你猜而晒,用點力氣猜猜看蝇狼。”
“我猜不到倡怎⊙冈牛”
“傻瓜,遇到你了监署〔ǎ”鄭可兒笑著跑了。
俗話說“觸景生情”钠乏,一個好的環(huán)境栖秕,真的會讓人心情愉悅。站在二號綠道這絕佳的景色中晓避,怎能不讓鄭可兒回到初戀的心境中去呢簇捍!
兩輛單騎只壳,就在這面朝大海的山腳綠道上緩緩地滑行,時而一前一后暑塑,時而并肩齊驅吼句,時而快,時而慢事格,攬盡一路風光惕艳,拋下一地歡樂。眼前閃過的分蓖,是一排排掛養(yǎng)梭子蟹的竹排尔艇,和一片片種植紫菜的竹竿“森林”。幾只沙鷗在“森林”中穿梭么鹤,一葉舢板在淺浪上顛簸终娃。海風徐徐吹來,一絲涼意便撲面而來蒸甜。
這里的海岸棠耕,少了些許魚腥味,多了一幅漁家耕海圖柠新。周圍的顏色特別純粹:天空的藍窍荧、海水的綠、山石的青恨憎,時空的靜蕊退,凝聚了一股稠稠的膠,黏住了游客的眼憔恳,黏住了游客的心瓤荔。
黃金海岸線的盡頭,是漁寮沙灘钥组。漁寮沙灘是中國大陸沿海較長的金沙灘之一输硝。漁寮沙灘長2000米,寬800米程梦,一彎新月形的大沙灘点把,隨著波浪的層疊起伏,一會兒“肥”屿附,一會兒“瘦”郎逃。碧綠的大海,雪白的海浪挺份,黛青的小山衣厘,金黃的沙灘,和諧地組合成一個祥和而安寧的海灣。
沙灘上影暴,五顏六色的遮陽傘疏密有致错邦、美麗如花。
下午3點左右型宙,鄭可兒夫妻倆到達漁寮村撬呢。站在沙灘上,鄭可兒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妆兑。瞭望遠方魂拦,秋日的夕陽就像一位提著長裙的貴婦人,正緩緩地從天宇一步一步走下海面搁嗓。海面波光粼粼仓洼,細細的浪花像舉起了無數雙的纖手统刮,托舉著酡紅如醉的夕陽,夕陽就在這廣袤的海面跳起了歡快的踢踏舞。
朵朵漂流著的云彩此刻也都停歇了玻墅,像著了火一樣够庙,浮光躍金伍伤,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火燒云吧乳蛾!天邊,一艘晚歸的魚船够委,不知承載著怎樣的收獲荐类,正向岸邊駛來。
夕陽下的鄭可兒茁帽,停停走走玉罐,總想把這風景看盡。不知為何腳步卻越來越沉潘拨,心也越來越沉厌小。
這種感覺,似乎很久沒這樣了战秋!遙望天邊的晚霞,數數自己走過了五十多年歲月的人生讨韭。曾經的狂熱脂信,都沒有了午陽下的暴烈。有時總想把深深淺淺的足跡透硝,排列在人生的旅途上狰闪。可是濒生,這些痕跡埋泵,會不會被遺忘在逝去的歲月中?鄭可兒突然停下了腳步,等著丈夫上來丽声,然后一把緊緊地摟住丈夫礁蔗。
丈夫是個善解人意的好男人,便柔聲地說:“怎么雁社,有點夕陽西下的感觸浴井?其實啊,夕陽亦飽歷了晨之繁盛霉撵、午之熱情磺浙,不再追逐浮華與贊譽,而是靜靜地融入一片淡淡的暮色之中徒坡。就像人到老年撕氧,處事為人皆在一個從容、淡定喇完。我們能出來騎游是對的伦泥,不就是讓我們放下一切,寬闊胸懷嗎何暮?”
“是呀奄喂,我也覺得,可不知怎么海洼,看到這酡紅的夕陽跨新,突然就來情緒了,好了坏逢,現在沒事了域帐。”
應鄭可兒的要求是整,丈夫就在沙灘邊背風的地方搭起了帳篷肖揣。今夜,鄭可兒說什么也不愿住旅館了浮入。想象一下龙优,在露天的海灘上,在融于自然的帳篷里事秀,遙望大海的夜空彤断,欣賞點點漁火-,聽海浪輕輕的呢喃易迹,享受海風柔媚的撫摸宰衙,心,是否會有更多的慰貼睹欲。
夜色濃了供炼,月牙兒當空飄著一屋,海面上磷光閃閃,(蒼南的海灣因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袋哼,海底堆積了大量的貝殼冀墨,因此,每到晚上先嬉,海面就會飄浮起一片藍瑩瑩的磷火轧苫,所以這兒的“磷光”不是“粼光”)煞是好看。
此時疫蔓,小漁村就像熱戀中的少女含懊,在暖味的月光慫恿下,就有點兒放蕩了衅胀。海鮮大排檔燈火通明岔乔,腥咸的氣味無比自由地占領了狹窄的街道。水果攤滚躯、飲料亭和燒烤檔隨意排列雏门,烤魷魚濃烈的味道,和油炸梭子蟹的芬香掸掏,在空氣中飄蕩茁影。和平年代的世俗生態(tài)顯得平靜,慵懶丧凤,還有一絲淡淡的疲憊募闲。
鄭可兒找了家窗戶臨海的漁家樂,坐下等著丈夫點菜愿待。
這是一桌豐盛的海鮮大餐浩螺,水煮蟶子、清蒸梭子蟹仍侥、鹽水九節(jié)蝦要出,還有什么小黃魚、魷魚农渊、海螺和文蛤患蹂,丈夫是根據兩個人食量點的菜,雖然量不多砸紊,但花色齊全传于,最后上的是一盤辣螺。
“哇塞批糟,還有辣螺呀?”鄭可兒是個無海鮮不下飯的人看铆,特別獨鐘辣螺那一絲辛辛的辣味徽鼎,見到了辣螺,鄭可兒的心也變得年輕了。
“你平時不就喜歡吃這小辣螺嗎否淤,我想啊悄但,不是讓你吃得多好才算好,其實吃得開心才是最重要的石抡¢芟”丈夫說。
鄭可兒一邊吃著辣螺啰扛,一邊深深地望著丈夫嚎京,總覺得自己的臉兒怎么就有點熱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