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百年爐火》第十二章
2015-02-18 11:2441
十二
麥子收到場上時,雨水就多了起來土浸。收拾快的人家已經(jīng)顆粒歸倉,腳步慢一些的人家就只有眼看著淅淅瀝瀝的雨發(fā)愁悬蔽。古鎮(zhèn)來雨很有趣员舵,西北風鼓動時雨霧從同官川里漫溢過來脑沿,雍雍容容把四堡之內(nèi)先填充滿,然后在雙碑原下順河到拐彎經(jīng)前河進入鎮(zhèn)東的兩個河谷道马僻,兩道河谷的中間是桃?guī)X庄拇,桃?guī)X在接近前河的位置低頭俯入川道從而將一條川道變成兩條川道。當云霧容漫川道向天空侵淫時韭邓,山里小鎮(zhèn)的人或者已將場上晾曬的陶坯轉(zhuǎn)進做場措近,或者正在田野勞作的人已近開始收拾工具回家去溶弟。“煙霧上天熄诡,拉牛掛鞭”的俗語在小鎮(zhèn)的天氣預報里是準確無誤的可很。要是南風造雨诗力,從富平縣漫溢上來的云霧經(jīng)過小鎮(zhèn)南部與富平接壤的山區(qū)一路上來凰浮,在飛速的疾馳過文昌閣梁,然后猛一低頭扎入桃?guī)X然后在川道漫起苇本,先容漫桃?guī)X兩邊兩道川袜茧,以與西北風相反的方向突出前河,再經(jīng)南堡與北堡之間的腰街低洼處和雙碑原下谷道雙向進入四堡之間的空曠之處瓣窄,從而容漫全鎮(zhèn)再升上天空笛厦,一場透雨就會即刻來到。僅需一支煙的功夫就會把整個爐山濯洗一新俺夕。如果一個時辰還沒有停下來裳凸,侯家溝里如雷激湍的轟鳴就會震驚整個西三社,二沙溝泉上邊的瀑布就會以十倍二十倍的傾瀉量沖擊出更加有震撼力的轟鳴劝贸,猶如萬馬奔騰姨谷,叫西八社孩童鉆在母親的懷里頭都不敢冒出來。司空見慣的大人們就笑:“出來出來映九,我們小時候還跑出去耍水哩梦湘。沒出息〖”作為陶瓷古鎮(zhèn)捌议,僅僅有陶土是不夠的,還需要充足的水源引有,陶瓷生產(chǎn)的環(huán)節(jié)里對水的要求很多瓣颅。而地處關(guān)中平原向陜北黃土高原過渡地帶山地邊沿的陳爐,既有陶土貯藏地利又有過渡地帶地形造成的鋒面雨的天時譬正,再加上山里人討生活的勤奮這一人和宫补,三才并舉,豈有不興旺發(fā)達之理导帝。只是守谓,天使與地理是不會變的,而這人和是一個永遠沒有不變的盡頭的事您单,天災之后人員的離散斋荞,由于地方相對富庶屢屢遭受土匪的洗劫搶掠,就是的人和這至關(guān)重要的一條很難有一個徹底衡平的時候虐秦。先祖梁三招募五百兵丁保持了三年不受套匪劫掠平酿,結(jié)果是自己養(yǎng)的兵洗劫了自己凤优,回去了祖上若干代人創(chuàng)建的基業(yè)。后來蜈彼,七義烈筑辨、張五十等等,都是犧牲了個人的生命卻沒有阻止住劫掠者的鐵騎幸逆。一場紅槍會的不適當出擊造成幾十條性命早早進入黃泉棍辕,對于小鎮(zhèn)人來說又是一場慘無人道的劫掠。一個人的性情會使事情往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發(fā)展还绘,對于人命來講楚昭,或者是生或者是死,對于抗擊套匪拍顷,或者是擁有武裝以自保抚太,或者是主動出擊以卵擊石去犧牲。明朝以來昔案,朝廷官府對套匪實無應對之實力尿贫,除了很少的機會是重兵趕走,大多數(shù)情況是撫慰禮送踏揣。但不管是重兵趕走仰或是撫慰禮送庆亡,緩過年或過兩年,牛角號伴隨著凌亂的鐵騎又會長驅(qū)直入呼伸,好像關(guān)中是他們轉(zhuǎn)移的牧場身冀,來去自由。雒家坡百戶陶戶一夜之間遷入關(guān)中括享,撂下數(shù)代人創(chuàng)立的基業(yè)和幾十代人從事的陶瓷制造手藝搂根,寧肯冒著從新創(chuàng)業(yè)的風險也不再愿意遭受土匪無常的劫掠。要達到人和铃辖,何其難哉剩愧?
梁靖云站在上房過街廊道里,眼看著文昌閣梁上漫溢過來的濃霧將桃?guī)X兩邊的河道填滿有涌過腰街娇斩,知道軍臺嶺也只剩下一個山尖仁卷,轉(zhuǎn)身下了樓梯。他知道一場透雨很快就會澆下來犬第。
廳堂里坐下锦积,月容碎步就端上了早茶,是醬色樣的濃歉嗓》峤椋看著梁靖云擰著眉頭喝茶的神情,月容就知道他是有心事的。月容已經(jīng)不再年輕哮幢,但她的身段一看就是十分的姣好和柔軟带膀。臉上永遠是內(nèi)斂的矜持的笑容,對梁靖云和梁靖云的太太關(guān)梁氏永遠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重橙垢,對梁靖云的母親更是敬奉有加垛叨。月容本是西京城里有名的角兒,在青衣社掛頭牌柜某。不僅是她的唱腔和長相十分的出眾嗽元,在毅然決定退出梨園之前數(shù)年就贏得了轟動式的人氣。令人起敬的是月容身在梨園卻能夠潔身自好莺琳,既不受請出臺陪達官貴人吃喝玩樂还棱,輕易也不受邀去唱堂會载慈。梨園之中出眾的女角稍不謹慎就會落入泥潭惭等,被納入小妾算是好出息,一有差池就會被豪強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糟蹋后又遺棄办铡,最后的落腳會很慘辞做。月容的班主是他的親生父親,所以時時刻刻陪著小心應付四面八方的不良陷阱寡具,才使得月容能夠在爛泥潭一樣的西京城梨園里潔身自好丛晦。青衣社作為后起之秀之前并非達官貴人們青睞之地 但自從月容的藝名日見鵲起垛玻,青衣社的池座就不再有普通人的席位,早早被達官貴人包訂。盡管劇場生意幾乎日日爆棚释漆,每天班主都要想方設法婉拒多起邀請月容出臺的事,月容也會以她凄楚柔弱的方式謝絕許多已經(jīng)將不懷好意寫在臉上的邀請桦锄,但閱世甚深的班主已經(jīng)感覺到一種隱隱的憤怒與危機睬棚,聰敏的月容從那些達官貴人笑瞇瞇的眼睛里也讀出了危險在時時向她逼近。
那是一個雨后的早晨杜秸,班主照樣在召集演員在說戲放仗,要求一招一式都要出神入化。一臺戲只有主角的精彩是遠遠不夠的撬碟,每一個在臺上的演員的扮相動作表情眼神都會給演出增色诞挨,配角的出彩會使主角更加光彩亮麗。就在這時呢蛤,一位長袍禮帽戴墨色眼鏡的人被帶進劇場惶傻,指名有要事要和班主商談。經(jīng)見世面多了的班主見來人裝束和做派其障,就知道來者不善银室,急急延進內(nèi)室上茶坐定。來人抱拳作拱,笑臉開口:“恭喜粮揉,大喜呀巡李。莫班主修行有果,大喜回報呀扶认。改日要請我廖某喝茶呀侨拦。”端起茶盅小抿一口笑瞇瞇的卻并不急著說話辐宾。莫班主緩緩開口:“敢問先生尊臺狱从?”來人回答:“不問也罷,反正有此等好事是千里打燈籠——難找的事叠纹,事成再正正規(guī)規(guī)見我謝我季研,也不遲啊∮欤”疑惑不解的莫班主擰緊著眉頭又生生展開:“不知先生有何見教与涡?但說無妨〕制”
“班主可知前日觀看演出坐在中間桌子上主位的人是誰驼卖?”
“敢問是站起來鼓掌的哪位尊者嗎?”
“正是鸿秆∽眯螅”
班主站起來急急打拱說:“那莫非就是督軍大人?”
來人斂一斂笑容卿叽,準確而清晰的說:“正是督軍大人桥胞。”
班主頓時僵在那里考婴,嘴唇動了動又不知說什么好贩虾。來人端起茶杯緩緩的飲茶,并不急著往下說蕉扮。半晌整胃,僵直著的班主開口問道:“督軍大人可高興?”
“高興高興喳钟,那是高興的不得了屁使。所以就有了好事”荚颍”
“啥好事蛮寂?”凡事總要揭底,繞來繞去不解決問題易茬,還不如盡快知道真情也好有個應對酬蹋。
“告訴你吧及老,督軍大人老早就想納個小的,還一直沒有合適的范抓,那天一見令愛骄恶,大人一眼就瞄上了。你家令愛叫督軍大人看上啦匕垫,做督軍大人的姨太太是多大的榮幸啊僧鲁,莫班主?你燒了什么高香啊象泵,能攤上這么好的事澳骸?叫其它班主羨慕死啊偶惠。哈哈…….”春寿。
僵硬中的莫班主腦子急速地運轉(zhuǎn)著,企圖想出當下回絕來人的理由忽孽。
“喜绑改,是喜事,可小女已經(jīng)有人家了…….”.
來人突然收起笑容扒腕,眼睛在茶杯上面箭一般的射過來绢淀。用狐疑的語氣問:“有人家了?”
“是有人家了的……”
“啥時候有的人家瘾腰?”
“都幾年了……”
“誰家?”
“這這這覆履,就是左邊桌上坐的梁公子蹋盆。”
“梁公子硝全?耀州梁公子栖雾?”
莫班主突然語氣堅定地說:“就是。前年就換了帖子伟众,只是小女還想多唱幾年析藕,就緩了下來,人已然是人家的人了凳厢≌穗剩”說著話時莫班主已經(jīng)直起腰來。既然話已經(jīng)說出口先紫,已經(jīng)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治泥,就只有堅持和強調(diào)的份了,反倒顯得身心一輕遮精。
來人站起身居夹,一字一板地說:“有婚約要拿出真憑實據(jù),說謊話會有很不好的結(jié)果。莫班主可要想好啊准脂〗侔牵”
莫班主恢復了真誠而謙卑的表情:“不敢不敢。小民咋敢給您說假話狸膏。實實是小女有了下家粟关,要不攀上督軍這樣的高親,我是高興還來不及环戈,是大喜事啊…..”
來人卻并不說話闷板,只是冷冷盯著莫班主:“你要對自己的話負責,否則會有過不去的事院塞。明天上午自己到督軍府上說明情況遮晚,帶上有關(guān)文書±怪梗”
“那當然那當然县遣。請先生給督軍大人說明情況,我明天就去府上說明情況汹族∠羟螅”說著話拿出一摞銀洋裝進來人口袋,被來人抬手撥散一地顶瞒,揚長而去夸政。
莫班主叫月容進來,備細說了有關(guān)情況榴徐,強調(diào)說有人家是情急之中的托詞守问,說人家是梁少爺也是一時編造,這個謊可咋圓哩坑资?圓謊還要梁公子出面才行耗帕,這梁公子如何向人家開口?
月容倒是冷靜的袱贮。這幾年下來經(jīng)歷的事已經(jīng)叫她心力疲憊仿便。站在這個舞臺上,只要有幾分姿色攒巍,到了不是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始亂終棄嗽仪,就叫人納了小妾,老態(tài)龍鐘的老爺子能活幾天都不知道窑业,哪里會有一生的幸福生活可想钦幔?最終遭棄或生活所迫都進了大大小小的窯子院,芳華尚在時還能混個生活常柄,年老色衰的就只有浪跡街頭鲤氢,悲慘度日搀擂。那位督軍比父親還老,養(yǎng)尊處優(yōu)已經(jīng)使他大腹便便卷玉,嫁給他就是嫁給了一口活棺材哨颂,當有一天這口活棺材變成死棺材,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相种,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小妾的生活威恼。父親情急之中想出有人家這個理由,是當時能想出的唯一一個理由寝并,至于每一次來看戲都靜靜的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一招一式的那個梁公子絕不像一個商人箫措。一身青衫,儀容莊嚴衬潦,絕沒有城里爺們的那種傲慢斤蔓,完全一個書生。貌可相人三分镀岛,此人是一個具有真性情的人弦牡,是一個一生可以依靠的人。
父親說:“當下兩條路漂羊,一是去找梁公子伸手相救驾锰,不知道對方是否愿意;二是立即收拾逃走走越,遠遠離開陜西椭豫。除此,再沒有任何辦法买喧∧砻酰“
“逃是逃不走的,我們的腳步?jīng)]有那么長淤毛,也沒有那么遠,最后還是會落在他們手里算柳。只有去找梁先生幫忙了低淡。”月容說瞬项。
“那我現(xiàn)在就去蔗蹋。”
“父親囱淋,我和你一起去才行猪杭。”
“你一個女子妥衣,去不好吧皂吮?”
“這個事只有我去才行戒傻。”
父女兩個人叫上黃包車就趕往梁家坐落在騾馬市的商號蜂筹。商號伙計通報進去需纳,就見梁公子撩著長衫快步走出來迎,倒慌得莫班主很難為情艺挪。梁靜云抱手一拱說:“不知莫班主駕臨不翩,有失遠迎。有事叫我一聲我自過去麻裳,何須如此客氣口蝠?”抬頭看見月容很是吃驚,禮貌的點一點頭算是招呼津坑,揚手延讓客人里屋說話妙蔗。里屋陳設極是簡單而實用,書卷甚多国瓮,迎門壁上是一塊陶瓷燒制的“和”字灭必,那是他家商號多名字,“ 和”字透視了主人及商號的品性乃摹。照樣是招呼伙計上茶干果和時令水果禁漓,可以看出主人對莫班主的敬重。
“冒昧來訪孵睬,原是有急事相求播歼,請梁先生諒解£粒”
梁公子抬手示意用茶點秘狞,開口說:“請莫班主說明情況,但凡有能夠幫上的忙蹈集,梁某絕不猶豫烁试。”
莫老板就將督軍差人說事拢肆,欲將月榮納妾的事减响,還有情急之中只有說月容已有人家的事以及說的這個人家就是您梁公子的事說了,并強調(diào)明天就要去督軍府上說明情況郭怪,還要拿上有關(guān)文書支示。說著話,老班主站起身來就流著眼淚要給梁公子鞠躬鄙才,慌得梁公子一把扶住老班主坐了颂鸿。本來聽著這些話梁公子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jīng)在暴起,一種莫名的憤怒在心底升起攒庵。及至見到老班主鞠躬流淚嘴纺,就有了一股豪氣在胸中燃燒败晴。進門一句戶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坐在邊椅上的月容站起來說:“父親颖医,您坐了位衩,我與梁公子說話∪巯簦”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梁公子糖驴,抬手示意梁公子坐下后,月容一改平日內(nèi)斂矜持的摸樣佛致,坦坦蕩蕩的面對著平日在臺下觀看自己表演的梁公子的眼睛贮缕,開口說話。
“梁公子俺榆,未曾與您說過話感昼,但對您是從心里的信任。家父情急之中說我月容有了人家罐脊,本是在化解危機定嗓,但這需要梁公子出手相救,還要出具有關(guān)文書萍桌。今天逼到萬分危急的時候宵溅,我一個女人家也就挺著臉給您梁公子說一說我的想法。如果我的想法有違梁公子的處世做人的原則上炎,就當我們父子沒有來過恃逻,走出您的門坎就當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我們自有自己的命藕施,絕不怪公子半分寇损。說我有人家固然是家父情急之中的托詞,但也只有這一個托詞能夠算是一個理由裳食。至于家父說是您梁公子矛市,也是情急之中的說辭,如果有毀您清譽的地方請您擔待诲祸。但我說的話不是這些尘盼。我是一個以下九流謀生的戲子,本不值人家敬重烦绳,只是咱自己就不能輕看了自己。我們這一行配紫,不紅不說径密,只要紅了人也有幾分姿色,被人設下圈套按照別人設計的路子就會一路走下去躺孝,最后是受盡欺凌流落街頭或者窯子院享扔,沒有幾個能夠善終的底桂。想來想去,我們這條路不能走下去惧眠,要尋找一條能夠活命也有幾分尊嚴的人生路籽懦。與您梁公子素昧平生,沒有任何個人往來氛魁。只是暮顺,在那么多的人群里,我月容認為您梁公子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秀存,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捶码。我月容下九流沒有高攀之心,但今天借有這樣的事或链,我月容當著您梁公子的面表表我的心志惫恼。如果您梁公子不嫌棄,我和您梁公子不要任何名分澳盐,一生就給您梁公子一個人唱戲祈纯,也不要任何酬勞,賞口飯吃就好叼耙。我要一個平凡的安全的有幾分尊嚴的人生就萬分的滿足了腕窥。我與您本無相約,我不會有任何怨言旬蟋。只是油昂,一輩子能夠陪在您這樣的人身邊,在我月容來說就是一種福氣倾贰。我不是因為有今天難以化解的事才有這個意思冕碟,您也許能夠了解到,這是我對自己一生的思考和安排匆浙。請您梁公子定奪安寺。今天當著家父的面,小女子說這番話不合情理首尼,但公子您是讀過書的人挑庶,想必能夠理解小女子的心情。應與不應软能,請受我月容一拜迎捺。”說話間雙膝跪地查排,一頭就拜下去凳枝。梁公子根本想不到月容會有這一舉動,連忙欠身來扶,茶盅被衣袖一帶掉在地上岖瑰。同樣沒有想都月容會說出這一番話的莫班主叛买,早已經(jīng)站起身伸著兩手欲言又止。
梁公子定定的盯著眼前這位奇女子蹋订,想把舞臺上那個呼風喚雨靈動如精靈一般的月容與眼前思路清晰明確意志堅定的月容聯(lián)系起來率挣。他想不到一個戲臺子上的女性會有這樣深刻的對自己的生活命運的認識,更想不到她毅然會隨著自己的父親出現(xiàn)在另一個心儀的男人面前露戒,并且能夠清晰明確表明自己的心跡椒功,而且僅僅給自己定位為一個一生相隨的不要任何名分的人。他詫異的是玫锋,以前他對她的人是僅僅是在欣賞的層次而沒有在一個人的研究的層次蛾茉。內(nèi)心一個強烈的印象告訴他,眼前的女子是一個經(jīng)歷過深刻的人生思考的意志堅強的奇女子撩鹿,一個值得珍惜的走過風塵而又潔身自好的女子谦炬。
當下扶月容坐在自己剛坐的位置上,又請手足失措的莫班主坐了节沦。自己拉過邊廂的椅子慢慢坐下键思,開口對莫班主說道:“事情我已經(jīng)清楚了。文書的事當下就可以辦好甫贯,明天我可以親自陪您到督軍府上說明情況吼鳞。”轉(zhuǎn)過頭面對月容說:“月容姑娘叫搁,過去只看您演的戲赔桌,我很喜歡。但從來沒有認識到您的心理是這樣的清新明朗渴逻,是一個普通女子一生都參不透的道理疾党。您讓梁某很是敬佩。眼前這件事你不必著急惨奕,我會全力幫您應對過去雪位。至于以后的事慢慢再議,你要好好想想梨撞,做好一生的打算雹洗,要建立屬于你自己的生活。有你今天這番話卧波,什么時候我都會與你站在一起时肿。”
莫班主想說話被月容擋了港粱。月容對梁公子說:“梁先生嗜侮,我月容知道,今天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一天。只要今天叫我把心里的話說完锈颗,選擇與否是您梁先生的事。我月容不是不知道屬于我的生活是咋回事咪惠,但我如果與一個村野莽夫過一輩子击吱,還不如舍身一搏,隨潑逐流的走下去遥昧。我當著父親的面說我敬服您梁先生覆醇,似乎有一點不知羞恥,但人世間多少情感都在默默無語中被磨碎拋散炭臭,一輩子都沒有說出來的機會永脓。我月容不是這樣的人。我潔身自好向來就是為尋找像您這樣的男人鞋仍。我不要求什么常摧,只求與您作伴,我給您唱一生一世的戲威创,只給您唱落午。我要求的是能夠叫我平平安安的和我敬重的人相伴一生就好。再說一遍肚豺,我不要名分溃斋,甚至一輩子都不是你的女人,只要我伴著你就好吸申。您聽清楚了嗎梗劫?”
女兒一生沒有跟父親說過這么多話,但父親是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性截碴,聰敏而堅定梳侨,認準的事絕不輕易改變。莫班主上前轉(zhuǎn)到眼睛望著窗外思考的梁公子面前隐岛∶睿“梁公子,事先我只是想央求您伸手相救化解眼前局面聚凹,不知道小女想了這么多自己的事割坠,叫我這做父親的心里慚愧的慌。我女兒自幼學習妒牙,我只當她是我女兒彼哼,對女兒將來的事想的真的不多。我們這一行女兒家的未來湘今,月容說的是對的敢朱,雖然話說出來叫人難過,但道理一點都不差。既然月容能夠當著您和我這當父親的面說出她心里的事拴签,在她一定是深思熟慮的孝常,我作為父親也知道女兒只求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的想法是實際的,有沒有其它的什么名分蚓哩,在她是不奢望的构灸。能夠給她一份清靜和安生己經(jīng)滿足了,只要她能夠與您在一起岸梨。如果真能這樣喜颁,我這個做父親的也就放心了。我沒有能力能夠保護女兒安安生生過日子曹阔。梁公子半开,老夫有求您啦≡叻荩”莫班主說著話又是老淚縱橫寂拆。
二日晨,梁公子梁靖云陪同莫班主去了督軍府芥炭,通報進去半晌也沒有人理睬漓库,只說上邊叫等著。接近大晌午還不見動靜园蝠,梁靖云使人叫來在西京鏡報做事的表弟渺蒿,給他說明情況并商量對策。表弟一聽彪薛,說沒事茂装,最近學潮鬧得這么兇,量他不敢胡攪蠻纏善延。你們跟著我見機行事少态。就叫門房通告有西京鏡報記者前來采訪,很快得到通知進入會見廳易遣。昨日著長衫戴禮帽的人一身制服出來迎接彼妻,一見莫班主在場,厲聲喝道:“你咋進來了豆茫?不見督軍有正事么侨歉?快出去快出去……】辏”梁靖云表弟西京鏡報記者關(guān)山進搖搖手說:“他們是和我一起來的幽邓。莫班主是我表哥的岳丈,這位是我的表哥火脉, 和記商號梁掌柜的大公子梁靖云牵舵。聽他們說督軍府上有位什么人想納我表嫂做小柒啤。哪有這樣的事?我要采訪督軍大人畸颅,這樣有傷風化的事發(fā)生在他的身邊担巩,他要不管我就在報紙上呼吁,叫社會輿論來評評理重斑,管叫這小子被唾沫星子淹死兵睛。叫我見督軍大人】耍”穿制服的人立即換上一副笑臉,拉住關(guān)山進的胳膊走到一邊笛丙,低聲說了很長時間漾脂。臨了,轉(zhuǎn)過身走到梁靖云和莫班主面前:“關(guān)記者已經(jīng)給我說了胚鸯,督軍府出現(xiàn)這樣的事一定要嚴查骨稿,一查到底,絕不姑息姜钳。督軍有事正忙坦冠,諸位先回。這件事我會親自督辦哥桥,清查到底辙浑,給你們一個明確的交代。關(guān)記者拟糕,這件事就不要上報了判呕。這一陣子不太平,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的送滞。有更加能夠鼓舞人心的新聞再上報侠草,不要把火引到督軍府為好。你說呢犁嗅?”關(guān)山進立即緩和面容說:“是的是的边涕。這樣有傷風化的事一旦見報,對督軍府的形象是極大的損害褂微,以低調(diào)處理為好功蜓。廖官長放心,你處理就行了蕊梧。再咋說也不能叫督軍府出丑啊霞赫。”廖官長說:“是的是的肥矢。這件事就這樣端衰。我就不遠送了叠洗,各位請便請便÷枚”
從督軍府出來灭抑,莫班主一屁股坐在地上,頭上是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抵代。梁靖云安撫莫班主說:“沒事了腾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珉梗”莫班主手不斷撫著胸部案腺,斷斷續(xù)續(xù)的說:“我是一塊石頭落地啦,高興啊康吵∨ィ”
月容端上清晨的濃茶,眼見梁靖云擰在一起的眉頭晦嵌,輕聲輕語的說:“云哥同辣,今個要下雨,就不要出門了惭载。要么請姐姐一起旱函,我唱一段給您和姐姐聽?”
梁靖云放下茶盅描滔,轉(zhuǎn)臉看著月容棒妨。月容是天生的戲臺上的人,三十六七歲的人伴挚,面容一點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雍裕靶衍,還是十幾年前的那份清秀與柔和,笑起來是那樣的內(nèi)斂的熱情茎芋,沒有任何雜質(zhì)與哀怨颅眶,是一種滿足與坦誠。月容這樣的做人態(tài)度田弥,什么時候都是一劑清新的良藥涛酗,叫周圍所有的人都感到親切和被尊重。作為女人偷厦,她就是溫柔的化身商叹;作為家人,她就是一股支撐的力量只泼。只要還在眾人面前剖笙,她永遠是清清爽爽,干凈明亮请唱,像她的笑容一樣不會有雜質(zhì)弥咪。十幾年一路走來过蹂,就像當年她說的那樣,只要求靜靜的平平安安的生活聚至,她會象所有人的母親一樣默默的照料每一個人酷勺。任何人有什么想法也會找到她說一說,叫她來評判和矯正扳躬,她也贏得了家里所有人也愛戴脆诉。梁靖云想,一個女人的品行遠遠大于這個人的容貌贷币,但月容是什么都具備的一個好女人击胜。有她本身就是最大的財富。梁靖云溫和的笑笑說:“好啊役纹∏钡模”
雖然老母親耳朵已經(jīng)有點背,但依然最愛看月容有模有樣的演出字管。月容先到上窯攙扶著老太太坐了,又到正院窯里拉著梁關(guān)氏坐了信不,兩個人嘻嘻哈哈像是姐妹嘲叔,這才甩出一個長袖,瞬間變成了戲臺上目空一切呼風喚雨的樣子抽活。用心做事的人硫戈,做什么都會象什么泥彤,就因為他真誠他不裝他心底純凈窟坐。梁靖云就是這么評價月容的。
在月容有招有式的表演里淘菩,梁靖云看見的是一個將戲中的悲歡離合與現(xiàn)實中的生活際遇結(jié)合起來的活的很踏實很認真的人梭姓。除了她作為女性作為從藝出身的外在身份霜幼,月容已經(jīng)是一個感悟了人生,完全活在真誠中的人誉尖。她會為所有人去做本不屬于她職責的所有事罪既,因為別人快樂所以她也快樂。她知道人生一世铡恕,唯有快樂自己也快樂別人才會有快樂人生的道理琢感。活著要經(jīng)歷許多事探熔,要遭受許多的艱難困苦驹针,但活著有這么多美好的生命和你一起度過,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诀艰。想到這里柬甥,趁著月容歇息喝茶時饮六,梁靖云對母親、關(guān)梁氏和月容說:“明天我去西京城暗甥,可能要半個月時間喜滨。月容也有大半年沒有見父親了吧?若想去看看老人家撤防,就一起去虽风。”轉(zhuǎn)向母親問道:“點心還是老幾樣么寄月?我再找著別的辜膝,保證您老能咬動⊙梗”母親只是寬厚地笑笑并不說話厂抖。又對梁關(guān)氏說:“有煩勞你啦。你是一家老小的功臣呀克懊〕栏ǎ”說著拍拍關(guān)梁氏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梁關(guān)氏的笑容有點像母親的笑容了谭溉,連臉盤都有點相像墙懂。梁關(guān)氏笑著剜了梁靖云一眼,說道:“有事忙你的扮念,就會耍嘴损搬。我又沒有老父親要看,你就當月容老子是我老子一搭里看看吧柜与∏汕冢”說著話嘿嘿的笑。倒是月容不好意思:“我回家多弄匕,老是叫姐姐操心颅悉,心里很過意不去。你順道看看粘茄,我陪姐姐照看家小吧签舞。”說話時沒有一點做作柒瓣,面容是坦坦蕩蕩的儒搭。梁關(guān)氏說:“你看你看,說著還上了道啦芙贫÷辏”說著用手點了一下月容的額頭,“我認你老子當老子還不夠格呀磺平?快收拾收拾明天上路吧魂仍」樟桑”月容說:“姐姐總是這么慣著我,叫我更是放不下擦酌【阒睿”關(guān)梁氏說:“姐就充個大,我心里把你當娃哩赊舶≌龃睿”此話一出,月容眼睛里就紅紅的有淚水滾動笼平。梁關(guān)氏嗔笑著說:“看看看园骆,說著還就來啦。一家人還弄得生生分分的寓调⌒客伲回家給老人磕個頭,就算也給我盡一份心了夺英∩翁椋”梁靖云在這種時候什么都不說,任由她們言來語去的表達個人的想法痛悯。月容轉(zhuǎn)身摟著梁關(guān)氏的肩膀渐排,像是摟著母親一樣真誠和溫暖。
大雨停歇時已是晌午灸蟆。簡單吃罷午飯,梁靖云提了一把雨傘就走下將臺子亲族,經(jīng)坡子里向西堡子一路走下去炒考。按照高度來講,西堡子幾乎與坡子里頂部一樣高霎迫,與將臺子恰恰差一個將臺子底下灰山峁的高度斋枢,因此西堡子很矮小,坐落在陳爐小鎮(zhèn)北偏西的方向知给。但低是低瓤帚,卻是陳爐的一個門戶。從雙碑原下來要進入陳爐鎮(zhèn)涩赢,一條路是經(jīng)過西堡子北側(cè)九曲盤旋的九道彎上到西堡子頂上戈次,經(jīng)過西堡子的城門樓子,一條長長的磚石結(jié)構(gòu)的門洞筒扒,然后經(jīng)灣里怯邪、宋家崖上坡子里進入鎮(zhèn)中心。一條是在西堡子腳下向西繞過西堡子花墩,在西堡子腳下一路慢上進入鎮(zhèn)中心悬秉。不管是哪一條路澄步,都緊緊受到西堡子居高臨下的控制:高處是比通道高過數(shù)丈的城門樓子,低處就是懸崖之下的直接監(jiān)控和泌,任何打擊都會簡單而直接的落在侵入者的頭上村缸。這就是西堡子的形勝之處。
西堡子避風向陽的凹處是穆青云父親穆松堂老人的住處武氓,老屋出來西向升高出是穆青云的住處梯皿,左手是一箭之地的西堡子城門樓子,右手五七十步就是西堡最高處的攻守工事聋丝。下面是堅固的交通道和火器庫索烹,上部是城寨垛墻和瞭望哨,而懸崖之下就是通往鎮(zhèn)上的騾馬大道弱睦。梁靖云照例是先去拜訪穆松堂老秀才百姓,人不在,穆賀氏笑容可掬的說:“老東西是瘋了况木,成天和清涼寺九問和尚窩在一搭里垒拢,倒像是做了夫妻,這個家都成了旅店火惊,回來睡個覺就不見人了求类。”說著就是呵呵的笑屹耐,根本不像是埋怨尸疆,倒像是有幾分嗔愛在里面。梁靖云笑著點頭別過惶岭,直接繞向穆青云的居室寿弱。遠遠就有聲音傳出來,好像是有不少人按灶。見梁靖云挑起門簾症革,一屋子人吃了一驚。梁掌柜出門一回是不容易的鸯旁,輕易不會到誰家串門噪矛。今日從上街里下來還是一個雨后的下午,想必是有要事商量铺罢,一屋子人立即站起來就散去艇挨。梁靖云也不客氣,任由穆青云給各位安置妥當回來重新煮茶說話韭赘。
“表舅您捎個話我上去就是雷袋,還煩勞您一路下來。剛下過雨,湯湯水水的楷怒〉吧祝”穆青云端上茶碗,很是敬重地說鸠删。梁靖云是穆青云外婆的外甥抱完,與穆青云母親是表兄弟,穆青云就喊梁靖云為表舅刃泡。陳爐鎮(zhèn)上親戚套親戚巧娱,往上推三代就能夠把全鎮(zhèn)的人套成親戚。所以烘贴,鎮(zhèn)上的關(guān)系和稱呼外來的人一年半載是弄不明白的禁添。
梁靖云也不多說話,只是用手擋一擋穆青云的客氣話桨踪,單刀直入的開了口:“那天在北堡子里人多老翘,有些話不便說。今天專門上門討教一下你對紅槍會下一步的打算锻离。方向定了任何事都會有個規(guī)矩铺峭,方向不明或不正確,就會出許多意想不到的事汽纠。戰(zhàn)爭雖說是都會有些犧牲卫键,但毫無勝算的事是不能夠做的。完全做到知己知彼很難虱朵,但做到心中有數(shù)還是可以的莉炉。我不贊成硬拼。硬拼是軍隊狹路相逢時的選擇碴犬,而我們是民團呢袱,面對的是明清兩朝官府都沒有實際解決辦法的套匪,兵強馬壯翅敌,快速出擊,忽東忽西惕蹄。上一回面對的是征糧隊的步兵蚯涮,如果是騎兵,恐怕出擊的所有人都會命喪黃泉卖陵。鄉(xiāng)人不知就里遭顶,以為是打仗不利,其實在我看來泪蔫,這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棒旗。我雖無更多經(jīng)見,但這一點常識還是有的。你穆武舉是大家公推的紅槍會的首領铣揉,我舉雙手贊成饶深,大家都期望你帶領大家保境安民。果能如此逛拱,功莫大焉敌厘。鄉(xiāng)民會立碑給你傳名千古。從今日情形看朽合,你心里有一些什么樣的打算我不清楚俱两,大概你也不會給我說。這個不打緊曹步,緊要的是你要把仗打得好宪彩,真正能夠叫鄉(xiāng)人安全,如果犧牲這么多人還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讲婚,這個仗不打也罷尿孔。”梁靖云端起茶碗喝茶磺樱,依然是一條腿壓著一條腿纳猫,平靜自如。穆青云從來沒有聽過梁靖云簡單明了的說過這么一長串話竹捉,心里暗暗吃驚芜辕,但并不急著回答。梁靖云放下茶碗块差,在膝蓋上一只手又壓著另一只手侵续,目光定定的看著穆青云的眼睛『┤颍“青云状蜗,你是豪杰,身上有一股俠義之氣這是你一生受用無窮的東西鹉动,足以使你安身立命轧坎。要好好珍惜。你認真籌劃一下泽示,我明天進西京城缸血,但凡有能夠助一臂之力的事,我絕不惜力械筛。要記住捎泻,活命是老百姓最大的愿望。三災兩難不要緊埋哟,吃不好飯穿不暖衣服不要緊笆豁,只要還有明天。如果明天早上連鞋都穿不成了,誰還會對明天有向往闯狱?你備細想想煞赢,人一輩子追求的都是啥。有沒有下一輩子不說扩氢,這一輩子既然有這個皮囊耕驰,唯一的目標就是好好活好每一天,到死能夠壽終正寢录豺。中間有迫不得已處朦肘,為了好好活著反倒沒有了性命,這沒有辦法双饥。但凡能夠保全生命媒抠,那就是人活者的最大的道理啊∮交ǎ”梁靖云站起身來走到穆青云旁邊趴生,按了按穆青云的肩膀,揮揮手就要出門昏翰。穆青云要說什么苍匆,但見梁靖云沒有聽他說話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強棚菊。送出門到院畔浸踩,說聲“表舅走好”,就站在原地统求,一直看著梁靖云上了宋家崖检碗。
二日晨,兩騎騾子在爐山太陽剛剛躍出遙遠的云彩組成的地平線時码邻,就從腰街下河道折剃,經(jīng)前河上軍臺嶺,走店子坡下同官縣城像屋,一路往西京城而去怕犁。前一匹騾子上騎的是心事重重的梁靖云,后一匹騾子上騎的是面容清麗體態(tài)嬌柔的月容己莺。他們兩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都是一道風景線奏甫。梁靖云撩開衣襟按按內(nèi)衣上的口袋,其中是雒武和梁家商號通兌的銀票篇恒。回頭對月容說:“咱們賽一陣子凶杖?”月容燦然一笑胁艰,率先打馬向前沖去,梁靖云緊隨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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