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整理書架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本很有年代感的書,端端正正地立在那里吨拗。書的封面已經(jīng)舊得起皮兒了,貼膜輕輕一捻就碎了婿斥,我緩緩地刨開了它的書膜劝篷。有些地方書膜和封面已經(jīng)粘在一塊兒,封面上標題的字影被吸附在膜上民宿。
書很厚重娇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裝著歷史的滄桑與無可奈何活鹰。翻到扉頁哈恰,左下角有一個連筆的簽名,鏘然有力志群,從背面都能摸出字的力量着绷。扉頁開始泛黃,還有斑斑霉跡锌云。書的側面還帶著墨水印兒喘沿。我小心翼翼地翻著書涎永,思緒也飄到了買書的時刻谒亦。
那是2019年的夏天,我們一家人在越南旅行。天很熱豫喧,雖然已經(jīng)是午后4點,氣溫仍徘徊在39攝氏度左右幢泼,我們在汽車站等一輛開往胡志明市的OPENBUS紧显。車站里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操著不同的語言慵懶地對著話缕棵,空氣中升騰著一陣陣的熱浪孵班,夾雜著倦意。我挑了一個賣冰飲料的流動攤販招驴,點了杯檸檬水篙程,百無聊賴地一邊喝,一邊觀察著穿梭的人群别厘。突然虱饿,人群中有一陣嘈雜,順著聲音看去触趴,我見到了一位跪坐在地上的買書老人氮发。
老人約莫七十來歲,滿頭白發(fā)冗懦,戴著一副棕色的塑料框的眼鏡爽冕,眼鏡已經(jīng)殘破,鏡架上面纏著棕色的膠布披蕉,鏡片邊緣處也貼著膠帶颈畸,顏色雖然和諧,但看起來仍然很落魄没讲。他身穿一件老藍色的襯衫眯娱,深灰色長褲,衣服顯舊爬凑,卻也整潔徙缴。他的面前擺著一個破破的木質(zhì)書箱,裝滿了殘破的書贰谣,老人的腳上是一雙洗得辨認不出顏色的人字拖娜搂,有點像紫色迁霎,又有點像不干凈的粉紅吱抚。老人的腳黝黑黝黑的,腳底一層厚厚的腳皮考廉,皸裂開來秘豹,有點嚇人。我有些震驚于這雙腳腳跟的縱橫溝壑昌粤,每一道溝壑里似乎都深藏了一段段坎坷和飽經(jīng)風霜的歲月既绕。
老頭正在和一個游客對話啄刹,似乎是用英語,但我并不太聽得懂凄贩。他的語音帶著頓挫的節(jié)奏感誓军,應該是在推銷他的書。我突然間對他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疲扎。他是什么樣的人?為什么他看起來這般儒雅昵时,卻淪落到在車站賣書的地步?我拉了拉媽媽椒丧,偷偷指了指老人壹甥,媽媽感嘆:他應該是一個淪落的知識分子吧,每個人都是時代的一梁灰呀句柠!
媽媽告訴我,越南這個國家在二戰(zhàn)之后經(jīng)歷了長期的戰(zhàn)亂,1945年胡志明在河內(nèi)建立北越民主共和國棒假,1949年前越南皇帝保大在胡志明市又建立了南越臨時政府溯职。1955年,公民投票廢除保大王位帽哑,成立了越南共和國缸榄。從此,南北方在美蘇冷戰(zhàn)的對峙格局下分治祝拯。1961年甚带,美國為阻止越南統(tǒng)一,向越南發(fā)起戰(zhàn)爭佳头,這場戰(zhàn)爭一直持續(xù)到1975年鹰贵。1979年,中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打響康嘉,打打停停又持續(xù)了10年碉输。幾十年的戰(zhàn)亂,給越南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亭珍。僅僅20年的越南戰(zhàn)爭,就留下88萬孤兒,20萬殘疾人敷钾,還使幾百萬人無家可歸,經(jīng)濟崩潰,通貨膨脹肄梨。國家命運多舛阻荒,二戰(zhàn)后出生成長的那一代越南人生活一定不易。
我走上向前众羡,翻看起老人書柜里的書侨赡。老人用聲硬的英語問:“Would you want to buy a book?”他的嗓音沙啞沉重,但我還是從中聽到了一點激動⊙蛞迹“Yes蓖宦!”我回答。我完全看不懂書里的文字油猫,但出于尊重稠茂,我還是小心翼翼地翻看著,老人盡力地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向我做介紹情妖。最后主慰,我選了一本相對完整而厚重的書,20萬越南盾鲫售,相當于60元人民幣共螺,價格不菲。老頭一邊用雙語感謝我情竹,一邊用一張干凈的牛皮紙把書包起來藐不,鄭重地交到我手中,如同在托付一個摯愛的孩子秦效。我轉身離開的時候雏蛮,老人微微欠身,向我鞠了一躬阱州。我心里泛起一絲暖暖的感動挑秉,暗自承諾將來我會好好保管它。
手上這本厚重的書又讓我想起了法國作家瑪格麗特苔货,杜拉斯寫的《情人》犀概。那個同樣發(fā)生在越南的故事,也是我知道的唯一一本與越南有關聯(lián)的故事夜惭。那本書的開頭很經(jīng)典姻灶,又很傷懷:“我認識你,我永遠記得你诈茧。那時候产喉,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敢会,現(xiàn)在曾沈,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鸥昏,我覺得現(xiàn)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塞俱,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互广,我更愛你現(xiàn)在備受摧殘的面容敛腌。”
那一刻惫皱,我對眼前的老人不再只是單純的同情像樊,而是多了一份認同與尊重。重新審視這個被生活所迫的老者旅敷,我不禁想起我的外公生棍,他們年齡相仿,境遇卻相差懸殊媳谁。外公的前半生固然也操勞涂滴,但后半生盡享天倫之樂。退休后可以游山玩水晴音,練太極拳柔纵,玩游戲,閑談度日锤躁。而眼前的老人呢?明明溫文爾雅搁料,又有知識有學問,卻因為經(jīng)歷越戰(zhàn)時期的動蕩系羞,晚年還落個悲涼慘淡郭计。
如果老人也生活在我們中國椒振,他的境遇應該會有很大的不同吧昭伸?難怪媽媽說,每個人是時代的一僚煊灰庐杨,我好像有點點懂了。
我最終買了這本我看不懂的書夹供。今天我讀不懂辑莫,也許將來,我依舊讀不懂罩引,但這已經(jīng)無關緊要了各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