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7年春天到2010年底的四年光陰,羅列的假期有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北京和深圳兩地的鐵軌上來回晃蕩谋减。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候鳥,不停地往返在京九線上搬運著她和東南的愛情扫沼。
沒錯出爹,他們是異地戀。彼時缎除,他在北京严就,她在深圳。
四年間器罐,羅列乘坐了無數(shù)次的K106和Z108梢为。來來往往,風(fēng)塵仆仆轰坊,她覺得自己就像書上描寫的那樣铸董,是一個愛情江湖的俠女,在隆隆行駛的列車上衰倦,如策馬馳騁袒炉,南下北上,駛過了一程又一程的愛情江湖樊零。
誰說異地戀經(jīng)不住時間考驗我磁?
他們相戀四年多孽文,超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夺艰。京深兩地間的距離芋哭,被她丈量得刀槍不入,無比牢固郁副。
到達的目的地减牺,是彼此的心間。
東南也來深圳看過羅列幾次存谎。但是他人胖拔疚,怕熱,亞熱帶的濕熱氣候總是讓他不知所措既荚。幾次過后稚失,羅列就不想東南再受這個罪了,再加上他的工作性質(zhì)有點特殊恰聘,不如她的假期靈活句各,因此后來,都是羅列去北京看他晴叨。
坐火車的時候,她喜歡睡中鋪兼蕊。因為下鋪太吵初厚,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總是擾人清夢,而上鋪空間又太狹小遍略,局促得像一場施展不開的舞蹈惧所,粗心的她,上上下下一不小心就會被撞到頭绪杏。
因此,東南總是盡可能給她買中鋪的回程車票纽绍。而且總是備著一瓶紅花油蕾久,以便沒買到中鋪的她到了北京,幫她涂抹磕碰紅腫的額頭或是腿腳拌夏。
羅列因此喜歡上了坐火車僧著。
她曾對東南開玩笑說,多虧你在北京障簿,讓我每一次都能愜意舒服地窩在車廂里盹愚,聽南腔北調(diào)花樣口音,看寂寥小站燈火闌珊站故。
深圳北京的往返班次皆怕,需要在火車上過一夜毅舆。
而只要在火車上的夜晚,他們總是整晚整晚的發(fā)著信息愈腾。兩人幾乎徹夜不眠憋活,短信不停地沿著鐵路線音符般飛舞,跳躍在他們暗夜蕩漾的心里虱黄。
偶爾悦即,羅列有時會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燈火,想著東南此時此刻的表情狀態(tài)橱乱。想著想著辜梳,微笑就溢出嘴角。
“此刻泳叠,燈熄滅了作瞄,周圍的人睡著了,陪伴我的是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析二。思念將時間拉長到無限粉洼,我像一只匍匐在地上的蝸牛,正以微米為單位叶摄,一點又一點属韧,緩慢而又急切地向你奔來「蛳牛”
羅列記得特別清楚宵喂,一部描寫異地戀的小說里這么說的。特別符合她的心境会傲。
到了北京锅棕,在她短暫住上幾天的時間里,東南恨不得把全部的愛都給她淌山。
他帶她去買衣服裸燎,吃小吃,帶她去長城泼疑,去景山德绿,去王府井,去中關(guān)村退渗,去未名湖移稳。除了他上班時間,他們一刻也沒有分開過会油。
羅列因了東南這個人,而徹底喜歡上北京這座城翻翩。覺得北京就跟東南的人一樣都许,大氣稻薇,周到,醇厚梭稚,成熟颖低。
每到這時,羅列就想盡快來到他的身邊弧烤,結(jié)束兩地分隔忱屑,銀河相望的日子。
但最后那一次暇昂,他們在什剎海沿湖慢走莺戒,看一群游人面湖而坐喝酒談笑,銀錠橋上不時有人在拍照留念,許是想刻錄下剎那生動,或銘心眷念靶庙。
身邊的東南悯搔,看著歡笑不斷的人群择懂,卻眉頭緊鎖,有些欲言又止。
不知道為什么,羅列的心里突然閃過一絲莫名的不安伸辟。
走了許久,東南幾番遲疑馍刮,終于艱難開口——他家里不同意他們的事信夫。
反對的理由原始而實際:羅列在深圳,山長水遠(yuǎn)卡啰,即使到了北京静稻,一個無北京戶口無高學(xué)歷無好專業(yè)的外地“三無”人員,將來又怎么在北京立足匈辱?更別談輔助東南了振湾。
羅列知道,東南的事業(yè)正在慢慢起步亡脸,家里托了關(guān)系把他弄到北京恰梢,就是想讓他將來在此扎根落戶,好好發(fā)展梗掰。
再說得接地氣一點,東南來自山里農(nóng)村嗅回,父親早逝及穗,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將他們幾兄妹拉扯成人绵载,并個個培養(yǎng)成才埂陆。東南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苛白,全家都對他傾注了極大的希望,他們特別希望他能在京城有所成就焚虱,然后光耀門庭购裙,并由此改變家族命運。包括將來的婚姻鹃栽,也要找個能有襯托和扶佐的對象躏率。
東南說得很慢,也很婉轉(zhuǎn)民鼓。
羅列聽得很專注,也很清楚丰嘉。
東南說夯到,他其實已經(jīng)和家人抵抗了很久,因為他一直反復(fù)在跟他們溝通饮亏,內(nèi)心里還抱有希望耍贾,覺得他們遲早會被打動,所以這事他沒有早早告訴羅列路幸。
但他的母親見他不從荐开,最后竟然以死相逼,要東南馬上跟羅列分開劝赔,否則后果就讓東南自負(fù)誓焦。
東南的母親出了名的倔強,否則也不能幾十年間獨自一個人着帽,歷盡艱難杂伟,把他們幾個都培養(yǎng)成才。
為此仍翰,東南很難過赫粥,也很為難。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予借,那個憋著一口氣的狠勁越平,真的能說到做到。
他不敢冒這個險灵迫。
羅列沉默了整整一個晚上秦叛。
她至此方知,東南最近一段時間日漸消瘦憔悴瀑粥,原來是背負(fù)了這么多沉重的東西挣跋。
東南說,他曾經(jīng)想過和她在一起的無數(shù)可能狞换,卻始終不曾料到避咆,他們會面臨這樣的一種局面舟肉。這讓他覺得痛苦難當(dāng),無從選擇查库。
羅列的心路媚,碎落成渣,卻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住到了假期結(jié)束樊销。
返回深圳那一天整慎,酒量不大的東南,喝了很多酒现柠,然后紅著臉院领,送她到北京西站去坐火車。
像往常一樣够吩,東南直接將她送到了站里比然。
他們站在無比熟悉的月臺上,目光交纏周循,沉默對恃强法。
不停進站的火車,猛不丁的鳴著刺耳的長笛湾笛,他們置若罔聞饮怯,卻又心驚肉跳。
?東南知道嚎研,往后的日子蓖墅,屬于他們的月臺,火車上那些不眠的夜晚临扮,和心心念念的期盼论矾,就沒有了。
羅列也知道杆勇,以后她的世界贪壳,和這里的一切交集,就沒有了蚜退,她也不會再來得這么頻繁了闰靴。那些生出來的,關(guān)于對這個城市的喜歡钻注,也將生生地壓回原位蚂且,然后靜止,直到變成回憶幅恋。
終于忍不住膘掰,羅列抱著東南大哭……
她哭得很悲,很慟,心里的不舍和委屈识埋,像一場淚雨,灑在腳下的站臺上零渐,也濕了東南的衣襟窒舟。而東南也早已是淚流滿面,緊緊抱著她诵盼,卻無法說出一句話惠豺。
在列車員的一再催促下,羅列一步三回頭风宁,慢慢踏進了車廂洁墙。
還是忍不住從窗口看過去,東南紅著眼睛戒财,跟在啟動的火車旁邊热监,揮著手跑了很遠(yuǎn)。羅列再次淚如雨下饮寞,視線模糊孝扛。
火車越來越遠(yuǎn),北京越來越遠(yuǎn)幽崩,東南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苦始,她的愛情,也越來越遠(yuǎn)慌申。
他們的異地戀陌选,并未完結(jié)于異地相思之苦,卻撕裂于說不清道不明的枷鎖里蹄溉。
羅列能理解東南的痛苦和無奈咨油,也知道他不能拿母親的性命去對抗。這時候类缤,她更不能拿什么忠孝愚孝或者干涉婚戀違法等是非道理臼勉,去逼迫東南和她在一起。
親情和愛情餐弱,其實還是一個難題宴霸。
所以,她退出了東南的世界膏蚓。
然而此刻瓢谢,空洞的內(nèi)心,藏不住的寂寂涼意似無底深淵驮瞧,隨時有墜下的可能氓扛。人生失控的意外,如決堤的河水,沒頭沒腦地向她撲了過來采郎。
窗外風(fēng)景依舊千所。從南到北,像走過一年的四季蒜埋。
恍惚中淫痰,往昔光陰在羅列眼前,一點一點地退后整份,一寸一寸地散去待错。
她想起《周漁的火車》里,周漁也曾這樣烈评,不停往返于火車上火俄,愛,似乎是一種歸宿和信仰讲冠,讓她不斷地在追尋瓜客。
她又想,愛也許會讓一個人變得強大沟启。這種強大忆家,不僅僅體現(xiàn)于在一起時執(zhí)著地堅持,更表現(xiàn)在分手的時候德迹,彼此的寬容和成全芽卿。
而那些激動人心的火車歲月,那些比整個城市更重胳搞、更大的思念卸例,那些心里雀躍歡呼、只因為正在一點一點向?qū)Ψ娇拷囊雇砑∫悖罘质忠沧兂闪藧鄣牧硗庖环N形式——不想把愛傷盡筷转,所以彼此遠(yuǎn)離。
羅列想起東南帶她去過的每一個小胡同悬而。那里有灰白的墻呜舒,剝落的漆,橫拉的電線笨奠,古老的電車袭蝗,以及被刷新的標(biāo)識。
那些在狹窄胡同里穿過的背影到腥,以及形形式式的在城市中存在過或者仍舊存在著的人或事,散落在每個街道和角落里蔚袍。
這些都讓她心生感慨乡范。
逝去的或許比存在的更具魅力。它們隔著時代的面紗,那些久遠(yuǎn)的形象晋辆,透過陳舊的載體渠脉,散發(fā)出古老的影像,生生不息栈拖。
所以连舍,人也才會無休止的糾纏在懷念之中。
而生活涩哟,一如呼嘯而過的列車,即使你痛苦不堪或悲傷欲絕盼玄,依舊會以平穩(wěn)的節(jié)奏持續(xù)向前贴彼,不會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更改。
羅列知道埃儿,自己也許還會帶著荒涼迷路器仗,但她依然相信自己簡單潔凈的高貴品性。唯其如此童番,才能獲得簡單而高貴的幸福精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