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消息
某天晚上突然收到傻豆發(fā)來一條信息军浆,問我有沒有老坑的消息夫植,我心想你們以前同一個部門的而且老坑經(jīng)常發(fā)朋友圈嫌蚤,你怎么連他微信都沒加挠蛉,實在是太冷漠了吧祭示,就問“你沒加他微信嗎?”谴古,想著下一句就是我把他的微信給你你自己聯(lián)系他啊质涛,然后就去看劇了。一個小時之后掰担,看到他回了一條消息:”你沒聽說嗎汇陆?他自殺了〈ィ”
U贝T母!教寂!
我日D笥恪!@腋导梆!
這不是開玩笑,但為什么是老坑S厮浮?茨帷!
老坑可是出了名的熱愛運動熱愛生活熱愛美女的風流老坑懊瞬健藏斩!他那副既像閨蜜又像直男的樣子,怎么都沒辦法讓人覺得此人厭世叭磁獭狰域!
然后很彷徨,覺得要找個人來確認一下自己是否在現(xiàn)實中谷炸。于是找了豬跳北专,告訴她這件事。她大概也很震驚旬陡。
匆匆忙忙通知了同班同學第二天的告別會時間地點,就睡了
(二)告別會
我一直以為自己對老坑的記憶是不會變的语婴,但奇怪的是描孟,從老坑的告別會回來,我對他的記憶是越來越淡砰左。雖然會跟同班同級的同學提起他匿醒,但真的對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以至于偷懶了這么久缠导,我得趕緊把這些記憶寫下來廉羔。
先從他的告別會開始。前一天晚上十一點知道消息僻造,第二天八點舉行憋他。我覺得自己會趕不過去,卻在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醒來髓削。想著反正也是睡不著(其實困得要死)竹挡,就爬起來匆匆打了個車到銀河園。雖然只來過兩次立膛,這次是第三次揪罕,我對銀河園這個地方一點兒也不陌生梯码。大半年前在這里送過自己老爸,操持決定各種事務好啰,把這些人生必經(jīng)之路走了一遍轩娶,已經(jīng)對很多事情波瀾不驚。對一大早就接了個這么一單的滴滴司機心懷愧疚框往,但對方卻并不放在心上罢坝。出來之前我把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都掏出來,對著百度知道的指引疊了一個白信封搅窿,總感覺不大夠嘁酿。
銀河園一大早,人是很少的男应。天上還下著小雨闹司,所以我在辦事大廳外徘徊。熟悉歸熟悉沐飘,我可不想再在里面呆太久游桩,畢竟那個世界還不屬于我,至少我感覺自己離它還很遠耐朴。我就呆在外面看各種樹發(fā)呆借卧。然后來了一群人,其中一個估摸著年紀六十多筛峭,中年婦女铐刘。我就很小心地問他們是不是在二號廳,他們說是影晓。然后我就自我介紹镰吵。果然那是老坑的家里人,那個中年婦女是他媽媽挂签。我遞上帛金疤祭,開始安慰這位母親。失去至親是什么感覺饵婆,我有體會過勺馆,但那是經(jīng)過了幾年的心理緩沖期的哟绊,即使是那樣非剃,我當時也是悲痛欲絕膜钓。而這位突然失去兒子的母親噪猾,那種悲痛更是無法想象怒详。
她一見到我就哭個不停滓玖,我只能攙扶著她往辦事大廳走去毫目,因為天上的雨勢加大了奸腺。面對這種錐心的悲痛侥衬,我覺得自己所有的語言和安慰都是蒼白的诗祸。像所有的老人一樣跑芳,沒辦法理解抑郁癥,一個勁地說她兒子太自私拋下兩老逃走了直颅。她一邊哭一邊抱怨博个,我只能聽,也不知道怎么替老坑說話功偿,仿佛不知道怎么替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道歉一樣盆佣。他媽媽哭到要吃救心丸,那邊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父親也在默默流淚械荷。據(jù)說這位父親心臟已經(jīng)搭過兩次支架了共耍。
后來終于家里的親戚過來繼續(xù)安慰她了,我就跑出辦事大廳外面透氣吨瞎。之后同學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來痹兜,有的問具體情況,有的要我?guī)兔o帛金颤诀。我說我并不知道具體情況字旭,身上所有的現(xiàn)金都給出去了,大家如果要幫助這個苦難家庭崖叫,后面自己過來探望他們吧遗淳。
后來又來了一個小學加高中同學,還有一些他生前的工作圈子心傀、跑步圈子和英語角認識的朋友屈暗,陸陸續(xù)續(xù)竟有三十多個。來慰問的人越多剧包,他媽媽越傷心恐锦,因為這么多好友,竟然也沒辦法留下他疆液。而他父親還得等辦事大廳開始辦事的時候,親自去遞交前一天晚上才從公安局拿到的死亡證明陕贮,感覺又是一大錐心之痛堕油。
老坑表哥告訴我,老坑的抑郁癥在上海時便有肮之。據(jù)他說是因為認識了一個女朋友掉缺,卻無法支撐上海的房價,因此抑郁了戈擒。那時他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眶明,誰都聯(lián)系不上。他表哥直接飛到上海拍門把他弄出來的筐高。后來才強烈要求他回到廣州工作搜囱,畢竟以他的才華丑瞧,肇慶實在容不下他。結果后來他還是決心要離開蜀肘,……(寫完這篇東西過了一個月绊汹,在新聞上看到另一個17歲的女孩子帶著妹妹跳水庫自殺,原因也是抑郁癥扮宠,里面有個細節(jié)跟老坑自殺時的細節(jié)幾乎一樣西乖,我當時看到時無法接受,感覺好像是魔鬼在引導他們一樣坛增。想了一下获雕,還是把這一段過程和細節(jié)給刪除了,免得再有人做同樣的細節(jié)收捣。)
這些細節(jié)聽得我全身發(fā)涼届案,畢竟一個高智商的人決心要尋死,沒人能阻止他坏晦。他還發(fā)了個朋友圈萝玷,說,大家繼續(xù)玩哈昆婿,我浪夠了球碉,先撤啦!這種得意洋洋的話仓蛆,真的要氣死人嗎睁冬?就像伸手都無法抓到他,真是讓人很生氣呢看疙!
等了很久豆拨,告別儀式才開始。并沒有門上張貼的名字能庆,也沒有花圈施禾,只有他,戴著一頂瓜皮帽搁胆,穿著一身黑馬褂弥搞,腳踩布鞋,靜靜地躺在棺材里渠旁。除了他媽媽呼天搶地的哭聲攀例,周圍都很安靜。大家都對著那張平時看上去充滿活力的現(xiàn)在卻一片死灰的臉默默地告別顾腊。胭脂打得很夸張粤铭,神情并不得意,甚至有點痛苦杂靶,像睡著了在做惡夢一樣梆惯。像他那種每天合身西裝三件套的人酱鸭,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會穿成這樣子告別大家吧。不過有什么所謂呢加袋,不過是他的肉身凛辣,他的靈魂早就離開了,真的還在乎嗎职烧?
(三)中學
我們那個城市丁點兒大扁誓,所謂的重點中學就只有那么一兩家,自然智商差不多的人都會集中到那幾家中學去蚀之。初中的時候我在肇慶中學蝗敢,而老坑則是在五中。其實肇慶中學之下還有肇慶一中足删,所以五中大概只能排第三寿谴。要想認識大概不大可能。
我們那個城市失受,還有一個人讶泰,叫田軍,他開了一個英語班拂到,課程橫跨三年級至高中痪署。那時大家有個迷信,要想英語好兄旬,必須要上田軍英語班狼犯。于是稍有點上進心的人,都會去上這個班领铐。每次上課悯森,都有一兩百人同時上。我就是在這個班認識了老坑绪撵。老坑那時頗受田老師欣賞瓢姻,還讓他當了班長,當然這么大個班音诈,班長是有好幾個的汹来。而我作為一個小透明,大概就知道了老坑的存在改艇。
高中的時候我繼續(xù)在肇慶中學念書。高一的時候只是被分配到一個離我男神很遠的班坟岔,平平淡淡谒兄。高二的時候?qū)W校突發(fā)奇想要建一個尖子班,從一群本來就學習不錯的人里再選出更拔尖的人來組成一個理科尖子班社付,所以老坑理所當然地進了這個班承疲。而我則憑著還不錯的文科成績混進了這個班邻耕,為了我不擅長卻因老爸喜愛所以我也喜愛的理科,就這樣子老坑就成了我的同班同學燕鸽。
重點中學里的理科尖子班兄世,最好的學生做同學,最優(yōu)質(zhì)的老師全力輔導我們啊研,風光無限御滩。我們都是惜福的人,在這個班里自然拼盡全力去搏殺党远,做最難的題削解,攻最變態(tài)的卷子。并沒有什么過人理科頭腦的我沟娱,卻是吃力得要死氛驮。學數(shù)學物理全靠死記硬背,也靠同學好心的幫扶济似。那是我人生最絕望最黑暗的日子之一矫废,到了工作之后還會時不時做惡夢夢見明天要突擊測驗數(shù)學而我卻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我卻死都不愿意退出這個班砰蠢。這段日子里無數(shù)個人幫過我蓖扑,里面就有老坑。那些題對于他來說完全不難娩脾,對于我來說卻有如天書赵誓,完全不知道為什么要用這種方法來解題,或者竟然還有這種方法來解題柿赊。有一天自修我坐在老坑前面的位置上一起做題俩功,外面下著大雨,一時間電閃雷鳴碰声。突然一道電光閃起诡蜓,老坑趕緊拿起了他的小電子表開始看,并叫我不要說話胰挑,過了幾秒鐘蔓罚,隆隆的雷聲響起,老坑開心地拿起筆一邊計算一邊告訴我他知道了閃電和打雷的時間差瞻颂,現(xiàn)在可以開始計算這閃電和雷聲是從多遠的地方傳過來的豺谈。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是一件無用而有趣的事情,我卻如醍醐灌頂贡这,大受啟發(fā)--光速和音速早就是我們學過好久的常識茬末,卻只是被我們記到腦子里用來解答試卷上的題目,從來沒想過要去應用、去思考丽惭!這件事情之后我思考問題的方式開始有了轉(zhuǎn)變击奶,雖然仍然頂著文科生的腦袋在理科班踟躕前行,但思維開始變得靈活起來责掏,仿佛一直只知走路的人找到了跳躍變換的走法柜砾。這是老坑在中學時給我的最深印象。同時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變得非常崇高换衬。
崇高歸崇高痰驱,我知道他愛打游戲,愛交朋友冗疮,興趣廣泛萄唇,還喜歡讀很多文學作品。對于也算愛讀書的我來說术幔,這最后一點另萤,并無特別之處。只是能讓他與別人有點不一樣而已诅挑。他的喜愛畢竟與我不一樣四敞,所以除了學習和閑聊,一起玩的時間也比較少拔妥。只是有一次湊到一起聊天忿危,他讓我叫他老坑。我很驚訝没龙,因為沒有人喜歡別人叫自己老的铺厨。但他說他就喜歡人家叫他老坑,因為他就是老啊硬纤。確實他說話慢條斯理解滓,叫他老坑也沒什么違和的,所以老坑這個名字就這么叫下來了筝家。
同學說他家境不好洼裤,他談起自己的家庭的時候,也總是少了平時的神采飛揚溪王。只是在我們這個看重學習的環(huán)境腮鞍,能在各種測驗考試中屹立不倒的便是好漢,家庭出身這種東西根本不看重∮猓現(xiàn)在想來移国,大概是只有我這種拼命為了成績而生存、短視又遲鈍的人道伟,才會這么想吧桥狡。我從小也是別人眼中的怪人,看很多奇怪的書,有很多異想天開的想法裹芝,并且認為怪并不是什么壞事,以至于老坑在我眼里娜汁,也是個非常正常的人嫂易,是個可以信任并親近的老朋友。
高三第一次模擬考之后掐禁,我因為某件事情情緒低落怜械。正好班里一群同學自發(fā)組織了一場星湖春游活動,我正好可以去散散心傅事。那時候老坑也去了缕允。不得不說這一班同學都是有趣之人,跟大家一起玩得很開心蹭越。那天剛好帶了一瓶蜂蜜水去障本,喝了之后走長廊,看到老坑正倚著欄桿正對著我响鹃。我走過去的時候驾霜,他一臉震驚地問我是不是涂了潤唇膏,我說并沒有买置。他很激動地告訴我粪糙,不可能,你現(xiàn)在的嘴唇好好看啊忿项,光澤真好蓉冈!我想了想,大概是蜂蜜水的原因轩触。那天之后我的心情開始好起來寞酿,我猜除了逛星湖外,一定是老坑無意中告訴了我一個讓嘴唇好看的方法怕膛,就是喝蜂蜜水熟嫩!反正我沒告訴老坑原因,但后來幾次喝完蜂蜜水之后褐捻,老坑都會告訴我你的嘴唇好好看掸茅!我那時的閨蜜都是不施粉黛的理科女,有人這么貼心地給我找到了讓自己變得好看的方法柠逞,那簡直上升到閨蜜的地位了昧狮!從此我就把老坑當作閨蜜看待,偶爾討論一下護膚經(jīng)驗板壮,還是會有回應的逗鸣。即使他在畢業(yè)紀念冊里給我留言嘲笑我眼神迷離,我也毫不介意。
突然想起撒璧,那時老坑已經(jīng)開始追求他的一生最愛:小白透葛。小白是個高大健壯但舉止優(yōu)雅的女生,理科成績不錯卿樱,但讀了文科班僚害。初中的時候我和小白不同班,但相互認識繁调,她主動找上我的萨蚕,但我并不熱愛跟她走在一起,因為雖然我因為物理競賽不理想而找她哭過蹄胰,但她很喜歡把我當成小寵物來居高臨下地蹂躪岳遥。冬天的時候她喜歡把冰涼的手伸到我的脖子里,并且在各種事情上嘲笑我裕寨,還喜歡對我動手動腳浩蓉,大概是我那時候的確是一本正經(jīng)地幼稚而又自戀得驚人,所以小白需要給我一點教訓吧帮坚。雖然我不明白為什么風流的老坑會死心塌地地愛上霸氣豪爽的小白妻往,會因為小白拒絕了他而頹廢不振,但我還是認為试和,假如當初小白接受了老坑讯泣,老坑不會像他后來那樣到處留情吧≡暮罚可惜沒有假如好渠。小白那時拍拖的是一個叫dwb的人,在田軍英語班里也是個班長节视,也受到田老師的賞識拳锚。我沒跟他說過話,因為那個人長得很兇寻行,至少在我看來是很兇很不可接近的霍掺。小白為什么選dwb而不選老坑,當然有她自己的原因拌蜘,我對親密關系再遲鈍杆烁,也知道蘿卜白菜各有所愛這個道理。但還是稍微地為老坑敗給了這么一個對手而鳴不平简卧。老坑卻好像沒事發(fā)生一樣兔魂,繼續(xù)對小白好,繼續(xù)跟dwb做好朋友举娩。
老坑人緣很好析校,他的好朋友多不勝數(shù)构罗。記得很清楚的是一個叫sxy的男生,有點口吃智玻,據(jù)說也很聰明遂唧,為什么沒來讀尖子班我不清楚。但他跟老坑很好尚困,大概是一起打機一起追女孩子的那種吧蠢箩。我記得 老坑去世之后有個截圖,他在老坑最后的那個朋友圈留了很長的話事甜,大概是兩個人曾經(jīng)有多好,他有多痛惜之類的滔韵,特別留意了一下逻谦,會計這個行業(yè),是他帶老坑入行的陪蜻。高中的時候老坑還追過某某邦马,不知道是在小白之前還是之后。
就這樣過了難忘的高中時代宴卖。老坑那時候給我的記憶滋将,就是聰明,有趣症昏,介意自己的家境随闽,閨蜜,人緣好肝谭,戀小白掘宪。
(四)大學
突然發(fā)現(xiàn)雖然跟老坑一路同班同級這么久,其實并不太熟悉他攘烛,他去世之后跟他們大學班級的同學聊過魏滚,又聽到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就像那天在銀河園聽到表哥說他的事情一樣坟漱,是一個我完全沒見過的老坑鼠次。我對于他來說,也不過是那群不明真相的朋友吧芋齿。
繼續(xù)寫腥寇,僅僅是為了把我對老坑剩余的印象全部變成文字記錄下來而已,一百個人眼里有一百個老坑沟突。
大學的時候我跟老坑都考上了中大嶺院花颗。這是個號稱培養(yǎng)金融界商界人才的學院。學習金融是我一直以來的志愿惠拭,對于父母來說也是一個將來可以謀生的工具扩劝。大概對于我們這些出身非富裕家庭的子弟來說庸论,所學專業(yè)將來能謀生才是重要的。我被分到三班棒呛,跟四班一起上課聂示。從一班到四班,基本都是小鎮(zhèn)青年簇秒,平常人家子弟鱼喉,大富之家和“廣州本地人家”出來的孩子也有,但很低調(diào)趋观,比例也不高扛禽。而老坑則被分到了五班,里面來自中產(chǎn)以上家庭的孩子皱坛,還有廣州本地人家的孩子比例高得多编曼。我家境雖然不好,但父親讀過書剩辟,從小給我買很多書掐场,讀的書多了,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就自然有點不一樣贩猎;父親本身也會以身作則熊户,安貧樂道,做人態(tài)度從容又不卑不亢吭服,再加上有父母各種寵愛嚷堡,所以即使別人家境再好,起點再高噪馏,我再向往麦到,也最多會讓我有一點點小落寞,并不至于有多大的沖擊欠肾。但對于老坑瓶颠,不知道這種沖擊會有多大,畢竟我后來才知道他們班里有個人公司今年上市刺桃,又有某個人畢業(yè)十年后的聚會粹淋,已經(jīng)是政協(xié)委員+家里多少多少億身家了。
大學其實也算是人生一大轉(zhuǎn)折點瑟慈,有人繼續(xù)認真學習走學術路線桃移;有人已經(jīng)開始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身家?guī)變|葛碧;有人忙著準備出國借杰,有人頹廢墮落;我那時目光短淺进泼,只想著期末考試科科過關蔗衡,并沒有什么人生規(guī)劃纤虽,也沒有特別想攻克學術上的難點,更沒想過出來之后要干什么(如果知道绞惦,一定死命學好統(tǒng)計學逼纸、數(shù)學和編程吧),所以有大把的時間上網(wǎng)和看電影济蝉。偶爾遇見老坑杰刽,也只是打個招呼。如果圖書館遇上王滤,會像以前高中時那樣請他幫我解答幾道題贺嫂,他仍然能答得深入淺出,仿佛大學的學習對于他來說也是piece of cake.
大一的時候雁乡,小白要從廣外過來中大看我涝婉。知道老坑癡迷小白,我趕緊通知了老坑蔗怠。那時老坑已經(jīng)被小白拒絕過幾次,但仍很高興地約好要一起陪小白游中大吩跋。為了不出賣我寞射,還特意裝作偶遇我們倆。那天小白是從中大南門下車的锌钮,我陪她進學校才走了五十米桥温,老坑從后面騎著一輛二手單車過來,說怎么這么巧梁丘,好高興遇見你們哦侵浸!我很配合地問他過來這邊干什么,他說出校門買一份體育報紙氛谜。我差點笑出來:中大宿舍在東區(qū)掏觉,那邊大把報紙亭,特意騎車遠道而來買報紙這種借口實在太爛了V德0母埂!當然不敢揭穿他杨何。那天我和他陪小白逛了一天的中大酱塔,后來還是他單獨把小白送回廣外的。后來小白又來過幾次中大危虱,在老坑跟中大的女孩子拍拖之前我都很有義氣地通知他羊娃,后來當然慢慢無疾而終了。
老坑后來看上了一班的Lily埃跷,又是在樓下擺心形蠟燭又是唱歌蕊玷,追到手應該也不難邮利。不過大三的時候便分手了,我記得某天下午上大課的時候Lily哭得很傷心集畅,她寢室的女孩子都在安慰她近弟。后來才知道她被老坑甩了。我遇到老坑的時候問他為什么主動追上人家又甩了人家挺智,他當然沒有給我一個我能記得的理由祷愉,我也懶得去猜。后來他又有了別的女朋友赦颇,據(jù)說是別的學校的二鳄。我有一次從華工看完同學回來,在車的最后一排座位坐到下車之后媒怯,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那個一直在打瞌睡的人是老坑订讼。他帶著歉意說因為坐車的時候隨便看別人是沒禮貌的所以不知道我坐在旁邊,我心里想我何嘗不也這么認為哈扇苞!然后他就跟我吹了一下水欺殿,散了。
老坑大學的時候仍然過得很窘迫鳖敷,但總能穿得很得體脖苏,把自己收拾得干凈清爽。冬天的時候我夸過他的羽絨服很好看定踱,他很得意的說那當然棍潘,不過總是漏羽毛,冬天在走廊上奔跑的時候羽毛也會在身后飛出來崖媚。然后他又說起有男生在走廊煲電話粥亦歉,電話線橫在走廊上,他跑過的時候被絆了個大跤畅哑。我想像了一下他穿著羽絨服和拖鞋在走廊上飛奔肴楷,狠狠地撲在地上,身后羽毛紛飛的情形敢课,覺得很好笑阶祭。正因為老坑總是讓我覺得身處貧困之中仍然能優(yōu)雅又快樂,所以認為他一直是快樂的直秆,而且是能淡然面對困境的那種快樂濒募。我總是這么想像著他,所以又用他來鼓勵自己也要笑對狗屎的生活圾结,要過得快樂瑰剃。
大三的時候分班,我是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金融筝野,而老坑卻出人意料地選了經(jīng)濟學晌姚。在我看來粤剧,經(jīng)濟學要走學術路線,如同那些選擇了藝術的富家子弟一樣挥唠,能選擇這個方向的抵恋,實在是太有個性了!
那時候晚上去英東體育場鍛煉宝磨,那時只懂得死命跑步弧关,而老坑已經(jīng)在器械房外練力量了。他說他練完要趕緊去吃飯唤锉,這樣才能好好長肉世囊。我嚇了一跳,為什么有人希望自己身上長肉窿祥,不是越瘦越好嗎株憾?所以每次練完我都不敢立即吃飯,怕長肉晒衩。時至今日嗤瞎,練完力量的我認真地吃著每一次訓練后的那一頓,小心翼翼地維護著自己身上那來之不易的肌肉听系,才發(fā)現(xiàn)老坑是多么的超前猫胁,無論是對未來的規(guī)則,還是對自己身體的管理跛锌。我竟然沒有好好跟他交流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對自己的看法届惋,就這么讓他溜走了髓帽。
畢業(yè)的時候老坑一邊工作一邊考了CPA,后來去了安永脑豹。我越來越覺得他是個勵志的標志郑藏。
他去世后聽他們班的某跳說,他一進大學瘩欺,為了跟某人競爭班長必盖,被半個班的男生冷落。跳說很難想像在大學被半個班的男生霸凌俱饿,他是怎么撐下去的歌粥。那時我才知道他并不如我想像中過得快樂,甚至是煎熬拍埠。他選經(jīng)濟學失驶,大概也是為了避開那個某人吧。那個某人枣购,自己的公司今年上市了嬉探。而他的背景也很不錯擦耀。選這么一個人來競爭,老坑大概有點不自量力吧涩堤。
十年聚會的時候眷蜓,他去了。表現(xiàn)得很積極胎围。后來還對那個家里很有錢的同學所說的“目前買了塊兩個億的地不知道拿來干嘛”這種話津津樂道吁系,大概是已經(jīng)有點落寞了。
(五)畢業(yè)
我到底寫了多少篇老坑痊远,自己也不記得了垮抗,只記得畢業(yè)后的老坑我并沒怎么寫,因為那段時間光是回憶起老坑就有點抑郁了碧聪。這很可怕冒版,因為如果陷入了那種悲傷絕望而且覺得這世界上一點樂趣都沒有的心情是非常危險的,誰知道我會不會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情況下一不小心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逞姿。所以寫老坑就這么擱淺了辞嗡。畢竟我的命比這位朋友的記憶更重要。
話說那個時候正準備寫老坑滞造,所以翻看了一下老坑的微博续室,剛好看到一張他拍自己媽媽的照片,說回家陪媽媽騎車環(huán)湖游,她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屯换。照片里的趙媽媽一臉笑容地站在陽光里邀泉,時間寫著2013-12-8。我一下子就崩潰了丰泊。沒人能接受得了這樣子的反差,no one !
于是我找了個時間來來回回地翻他的微博始绍。他的微博停止在2015年4月18日瞳购,之后大概就轉(zhuǎn)向朋友圈了吧。其實畢業(yè)之后我跟他的聯(lián)系只在他去了上海的那段時間斷掉過亏推,之后一直都有聯(lián)系学赛。但我不過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吧,那些沒辦法挽留他的朋友中的一個吞杭。
先說畢業(yè)后盏浇,他在廣州找了個上海公司駐廣州分公司的工作,具體做什么我忘記了芽狗,只記得他的辦公室就是他的宿舍缠捌,在一個用來當寫字樓的公寓里。現(xiàn)在想起來應該是有點不堪的。但他不聲不響地考了CPA曼月,然后去了上海安永谊却。這是一件好事,以他的聰明才智哑芹,考個CPA真的不在話下炎辨。去上海也能大展拳腳。他那個時候買了個佳能相機聪姿,又買了個1.8F碴萧,50mm的定焦頭,開始了他的“掃街”生活末购。之后他對攝影的熱愛就一直持續(xù)下來了破喻。開心網(wǎng)時期,我經(jīng)常在上面看到他分享的那些作品盟榴,要么是路上的行人曹质,要么是小清新美女,都被他用后期加工得充滿了神圣的光環(huán)擎场,看上去一塵不染羽德,日系范十足。
他喜歡文藝的東西迅办,為了看懂日漫自學日語宅静。還有哲學和英國文學?現(xiàn)在看來站欺,他所熱愛的一切姨夹,都是與他所出身的階層基本不會接觸的。他的微博里除了自己的生活矾策,還透出對社會公平的訴求匀伏。他真的在極力擺脫那些刻在自己身上的烙印吧。
大概2013年的時候他突然找到我蝴韭,說從上海回廣州了熙侍,想回來找工作榄鉴,問我能不能給他介紹。我還不知道他那時已經(jīng)得了抑郁癥蛉抓,問他回來的原因庆尘,他說是父親得了病要回來照顧。中途還休息了半年巷送。其實那半年其實是他自己在治療吧驶忌,但說是照顧父親也是說得過去的。在確認過他真的不想去工資更高的深圳之后,我把他介紹給了我的部門付魔,介紹的時候說他“有一顆自由的靈魂”聊品。那個時候我真的是這么認為的,部門的人都覺得我這個介紹很怪異几苍,但她們已經(jīng)習慣了我的怪異翻屈,認為我夸大其辭也不奇怪。結果面試完之后妻坝,ch跟我說伸眶,他原來真的有一顆“自由的靈魂”。(其實他的靈魂一點都不自由刽宪,被他自己束縛了厘贼。)雖說后來因為大領導的謹慎導致他沒辦法改行從事另一個領域的工作(財務-》風險)(他在回答“這么低的工資你要怎么養(yǎng)家”的時候,回答了“我的女朋友們都很有錢所以不怕”)圣拄,但大家對他印象都很好嘴秸。后來他又去了廣州銀行,結果卻因為沒辦法忍受那個領導而決定逃離售担。這一次我再次把他介紹到我們公司的財務部門赁遗,終于就進去了。當然大家對他的好評是一如既往地高族铆。他每天穿著合體的襯衫岩四,馬甲西褲和尖頭皮鞋一樣不少。偶爾在朋友圈里發(fā)文哥攘,不是跑步剖煌、越野,就是在曬小女朋友的小手手逝淹。各種回復調(diào)侃都直男得很耕姊。這些表象都讓我認為此人一直春風得意將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間了。
之后我就離開了自己的公司栅葡,跟他的聯(lián)系又變少了茉兰。偶爾他會問我一些馬拉松的問題、烘焙的問題欣簇,歲月靜好规脸。
我以為就這么會一直持續(xù)下去。他會一直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熊咽,一直在……
直到……
后來我才知道莫鸭,他在我公司只工作了一年就休養(yǎng)了,大概是又病發(fā)了横殴。然后2016年8月辭職被因,2018年8月自己選擇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最后自己掙扎的那兩年過得怎樣,大概誰都不知道梨与,大概誰都只有一些碎片式的記憶堕花。
老坑就寫到這里。
(六)最后
本來想著寫完老坑最后的日子就算完了蛋欣。畢竟只不過是我認識的老坑航徙,而不是真實的老坑。一個智商超群才華橫溢的人就這么消失陷虎,實在可惜到踏。而且他也承載著我生命中一些美好的回憶。
想想老坑的悲劇尚猿,雖然有點不可抗窝稿,就像被魔鬼盯上了,逃都逃不掉一樣凿掂,但他自身大概也是這個悲劇的來源伴榔。我一直認為他是個樂觀積極、輕佻風流庄萎、熱愛小情小調(diào)生活的大好青年踪少,但總是隱隱覺得他哪里不快樂,心底里有深不可測的憂郁和悲傷糠涛。 可是援奢,在這個世界上,只要不是命好到上天的忍捡,誰的肩膀上不是負著千斤重擔集漾,誰沒有一些不可訴說又無法擺脫的悲傷之事呢。所以我傾向于無視這些不快樂砸脊,因為如果每個人的不快樂都要插上一手具篇,自己不是累死就是先抑郁死了。只是沒想到凌埂,他對于自己出身的介意程度大概是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圍驱显。晚熟大概也是一件好事。在我還渾身散發(fā)著酸臭迂腐的氣味地看著文藝小說的時候瞳抓,老坑大概已經(jīng)品嘗過世道的悲涼埃疫。在我仍對這個世界抱有美好幻想的時候,老坑已經(jīng)見過這個世界的黑暗一面了吧挨下。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臆想,畢竟生活本來就是平淡如水又黑暗操蛋的脐湾。
對于出身和家境的介意臭笆,他多少在平常的交談中有提起過。后來從他極力去過的那種運動、攝影愁铺、烘培鹰霍、看話劇、研究歷史這些生活來看茵乱,他已經(jīng)過上了他所希望的體面優(yōu)雅的生活茂洒,至少是在向那個方向靠攏了。但是仍然覺得社會不公瓶竭,從微博可以看出督勺。
引用豬跳的感慨:
“同學會返校。最近在思考一件事:我們這一代的命運斤贰,其實從上一代已經(jīng)定了一大半智哀,還有一小半有機會被改寫。少數(shù)人抓住了機會荧恍,見識和思想超越了自身瓷叫,有望改變下一代。大部分依然受父輩影響送巡。說的和錢無關摹菠,畢竟賣烤串也能發(fā)財呢。大概有點明白某君走不下去骗爆,可能看懂了這事次氨,卻不甘于此心比天高罷了。 ???”
說說小白淮腾。
我一直以為糟需,在老坑和小白的關系中,老坑是弱勢的那個谷朝,小白能把老坑掌握在股掌之間洲押,自然可以對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這一次回去圆凰,小白單獨約了我出來吃飯杈帐。她說她悲傷得很,一直無法自撥专钉,覺得自己錯失了很多挽留老坑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挑童,悔恨不已。但因為已為人婦跃须,擔心先生吃醋站叼,因此無法表露出自己的悲傷。正好我回到肇慶菇民,就找我出來傾訴尽楔。我至今不知道投储,小白到底愛不愛老坑,老坑是一定很愛小白的阔馋。小白的悲傷玛荞,到底是對老坑的愛的回報,還是真的愛老坑呕寝,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勋眯。
以下是小白的回憶。
小白說下梢,高中三年客蹋,老坑一直跟著她,只要她出現(xiàn)的地方怔球,老坑一定會出現(xiàn)嚼酝,連上個廁所都要跟著,以至于高中三年所有男生都不敢靠近小白竟坛,認為小白就是老坑的闽巩,小白是他們的嫂子。對于一個早熟懷春的少女担汤,這應該并不是什么甜蜜的回憶涎跨,而是枷鎖了吧。到了大學崭歧,老坑也很喜歡到廣外去找小白隅很。以至于某一年過節(jié),小白拉著另一個高中女同學躲到了網(wǎng)吧去率碾,結果還是被老坑找著了叔营。老坑跟小白說,因為找不到小白所宰,所以找了家網(wǎng)吧上網(wǎng)绒尊,發(fā)現(xiàn)小白在qq上,所以就一家網(wǎng)吧一家網(wǎng)吧地找仔粥,終于就找到了婴谱。這件事情,聽起來讓人有點不寒而栗躯泰。然而就是這么癡情的老坑谭羔,卻從來不敢主動去拉小白的手,小白很不解麦向,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小心瘟裸。就是那一天,小白爆發(fā)诵竭,跟老坑說覺得他很討厭话告,要他不要再來找她十办。于是老坑激動地抱著一根柱子痛哭。大概這就算是玩完了超棺。
而小白也跟我說,當時她母親聽說有個男生追自己的女兒呵燕,而這個男生是住在“城基腳”的棠绘,就說了一句:“住在城基腳的,可都是小市民呀再扭!”小白家也算是有點社會地位的氧苍,就因為她母親的這句話,她一直沒敢接受老坑泛范。那為什么又愿意跟老坑走在一起呢让虐?她說:“因為我喜歡他的腦子“盏矗”……
“喜歡他的腦子”赡突,這句話我們也可以用來作為表達對老坑喜愛的一個理由,但我們只不過是普通朋友区赵、同學惭缰,這句話由我們說出來,是對老坑的欣賞笼才,而從小白口里說出來漱受,對老坑卻是極大的傷害。希望他在天之靈……還是不要聽見這句話比較好骡送。
后面還有更精彩的昂羡,就是老坑追到了我們級的Lily,然后就把她帶到了廣外摔踱,特意給小白看虐先,當著小白的面親熱,各種親熱昌渤,甚至當著小白的面嘴上了赴穗。我當時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小白是如何能承受這一切的膀息。然而小白卻笑著說:“雖然他這樣般眉,我知道他更愛我∏敝В”好吧甸赃,這種心靈相通真是太特別了。我還是太晚熟了吧冗酿。感情方面埠对,我在小白面前永遠都是幼稚的未見過世面的络断。我對感情的認識都來自于電影、電視项玛、文學作品和旁觀他人貌笨,自然沒辦法身處其中吧。
后來見過老坑襟沮,有談到他的女朋友們锥惋。他說他選女友從來不介意樣貌,但很介意身高开伏。身高低于165的全部免談膀跌。太矮的女朋友,連帶出去都很沒面子固灵。那時我心里就想起了小白捅伤,小白身高應該是最符合老坑要求的吧。
據(jù)說老坑后來跟小白說巫玻,我不再愛你了丛忆,我已經(jīng)擺脫你了!真的仍秤!哈蘸际!
連我這種“晚熟”的人都知道,大聲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徒扶,才是從來沒放下過的粮彤。
真正的放下,是默默地走開姜骡,對方連感覺都不會有的那種导坟。
不過,在感情上圈澈,兩個人無論怎樣互相傷害惫周,我都不會認為哪一方有錯。那是自己的選擇康栈,自己的問題递递。喜歡、追逐啥么,溝通登舞、思考、解決悬荣、在一起或離開菠秒,不過是荷爾蒙和理性共同作用的結果。傷口總會愈合氯迂,即使留疤也不會致命践叠。小白并不是老坑離開這個世界的根本原因言缤。根本原因,還是老坑自己禁灼。
我不贊同小白說老坑不顧他人感受自私地自己逃離這個世界管挟。抑郁癥病人的痛苦,我們都沒感受過弄捕,也無法感受哮独,因為一旦沾上,大概都會致命察藐。如果離開這個世界可以結束自己的痛苦,那么強行要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才是殘忍吧舟扎,除非真的有辦法治愈他分飞。否則,怪他自私睹限,只能顯得自己更自私譬猫。
最后的最后,大概老坑的離開對每個人的沖擊都很大羡疗。每個人都多多少少懊惱自己沒有盡最大努力挽留他染服,讓他從自己手中溜走。有人沉浸在這種悲傷中不能自拔叨恨,比如小白柳刮,比如一開始的我。這些都是高估了自己重要性的表現(xiàn)吧痒钝。連他父母大概都沒辦法挽留他秉颗,更何況我們。死者已矣送矩,生者為大蚕甥,希望大家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