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呻待。但在這里打月,姓名似乎并不重要。
這是一家盲人按摩中心蚕捉。我像一名地下黨對暗號般認識了我的按摩師奏篙。56號是其中的一位。
"56號迫淹,56號秘通,客人在206房間。"前臺用溫暖清晰的聲音通過對講機通知了56號敛熬。我有點小緊張肺稀,因為应民,記憶中的盲人都是眼窩深陷话原,兩眼上翻的樣子。正在猶豫時诲锹,前臺把我?guī)狭藰恰?/p>
一進房間繁仁,看到三張紅漆木質(zhì)的按摩床并行有序的占據(jù)了室內(nèi)的大部分空間。床上平整地鋪著米色條紋床單归园,配上一旁的紅漆高腳小桌黄虱,古樸雅致。這時廊里傳來一陣上樓說話的聲音庸诱。我往外一瞥捻浦,只見有一個壯實的中年人緩緩地向我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嘴里還自言自語地念叨著:"這是203桥爽,這是205......"他身穿一件深灰色暗紋立領(lǐng)雙盤扣的中式上衣朱灿,看上去有些老成。走近了聚谁,才看出他還是年輕人母剥,30歲出頭滞诺,短發(fā)形导,濃眉环疼,眼睛盡管有點內(nèi)陷,但看上去還正常朵耕,一副充滿生氣的樣子炫隶。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氣,試著委婉地告訴他我所在的方位阎曹,"我就在靠窗戶的這張床吧伪阶?""早上人少,哪張床都行处嫌。"他不經(jīng)意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認真的樣子栅贴。我描述完病癥之后,他讓我趴在床上熏迹,開始研究起我的病癥源發(fā)處檐薯。只見他左按按,右按按注暗,問我感覺如何坛缕,最后按在我的右肩甲溝上側(cè),說病原就在這兒捆昏。"盡管是右肩的問題赚楚,但是還得兩個肩膀都要按到。這樣骗卜,兩側(cè)的肌肉才能平衡宠页。"他耐心地解釋完,見我同意后寇仓,便拿出手機定好時間勇皇,按摩這才正式開始。"人的背部主陽氣焚刺,這是督脈敛摘。如果背部疼痛,說明經(jīng)絡(luò)不通......"他一邊力道適中地按壓我的背部乳愉,一邊不停地告訴我背部的脈絡(luò)和穴位兄淫。
"人體背部有百十個穴位。這是大椎穴蔓姚,這是風(fēng)門穴捕虽,我按得疼不?"
"這還行坡脐,但這很疼泄私,是不是有問題?"
他聽出了我的緊張情緒,說:" 有些疼是肌肉組織的痛晌端,還有的時候是穴位壓按痛......" 于是捅暴,他滔滔不絕地講起中醫(yī)理論來。一個正常人都難以理解的東西咧纠,他怎么好像很輕松地就都知道了蓬痒。不但知道了,他還能融會貫通漆羔,清楚地講給我聽梧奢。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就這樣我們聊了起來演痒。
56號小的時候亲轨,眼睛是能看見的,只是視力很弱鸟顺。他在村里沒人的時候還騎過電動車瓶埋。沒事的時候,他愛跟村里的人搭訕诊沪,人也機靈养筒,村上的人都很喜歡他,沒事總是在村頭和人聊天端姚。于是有人介紹他外出打工晕粪。在工地上幫著拆螺栓,螺栓大的跟拳頭似的渐裸,不用眼力巫湘,只要有勁兒就成。?
后來昏鹃,不知怎么回事尚氛,他的視力漸漸衰退了。年末回家洞渤。在村上碰見熟人阅嘶,走近了也只能看見一個大致的輪廓。由于認不出人來载迄,他也變得越來越沉默了讯柔。村上人都說,"喲护昧,在外打工掙著錢了魂迄,見面卻不會說話了。" 走的近的哥們建議:"要不你就去辦個殘疾證吧惋耙。國家對殘疾人有福利政策捣炬。" 他覺得這樣也好熊昌,就進了殘聯(lián)辦公室。
"你走走, 我看看你能看見不湿酸?" 他想拿個一級殘疾證婿屹。起身沒走幾步,故意撞到了辦公人員的身上稿械,嘴上還說,"哦冲粤,對不起美莫,對不起,不知道你在這里梯捕。"就這樣厢呵,他順利地成了一等殘疾。一等殘疾的視力為零傀顾。殘聯(lián)著急了襟铭,替他想辦法,"你要不要去學(xué)個按摩短曾?"
為了生計寒砖,他去了盲人按摩學(xué)校。按摩手法和穴位圖標(biāo)是老師用口傳身試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教的嫉拐。結(jié)業(yè)后哩都,申請到了這個工作,每天早八點到晚十點婉徘,一周七天漠嵌,兩點一線。按摩師傅們都是外鄉(xiāng)人盖呼,一起住宿舍儒鹿,每天晚上回去后和同屋的人一起討論白天看過的病人情況,再聽聽講座几晤。他們的手機和常人的不同约炎,設(shè)有音頻,網(wǎng)上的文章都能用軟件讀出來蟹瘾。就這樣在這里一干就是十年章钾。在這十年中,他娶了媳婦热芹,生了娃兒贱傀,最近又蓋了新房。
"你和媳婦兒是怎么認識的伊脓?" 我很有興致地問道府寒,這下又打開了他的話匣子魁衙。
"俺媳婦是俺村上的。人挺好株搔,也沒啥毛病剖淀。托媒人介紹的。" 姑娘叫翠花纤房,雖稱不上好看纵隔,但五官長得挺秀氣。高高的個子炮姨,白皙的臉龐捌刮。翠花早就聽村里的人說起他。村上的聾子啞巴瞎子總是婦人們茶余飯后的熱門話題舒岸。說他時大嬸們總帶著贊賞的語氣绅作,這引起了翠花的好奇心。他每次回村時蛾派,她總會躲在村口那顆大樹后偷偷地看他俄认,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有種崇拜感洪乍,盡管他看不見眯杏,不知道大樹后發(fā)生的一切,卻被村里一個熱心的大嬸看在眼里壳澳,做起了媒役拴。就這樣他們相愛了。
有一次钾埂,在他家吃飯河闰。飯做好了,他媽說:"飯做中了褥紫。叫翠花來吃飯吧姜性。" 他一出家門,聽見一群小姑娘在路口聊天髓考,很熱鬧部念。他猜想翠花一定在里面,可是他只能看見一群人影氨菇,卻認不出來哪個是儡炼,又不好意思喊,怕認錯了查蓉。于是就往回走乌询,心想:不中。轉(zhuǎn)了個圈回來豌研,聽著這群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妹田,拿出手機唬党,撥通了她的電話。
他親切地說:"花兒鬼佣,吃飯了驶拱,等著你哩。"
故事還沒講完晶衷。報時器響了蓝纲。按摩時間到了。我起身活動活動肩膀晌纫,感覺背上那口鍋小了很多税迷,也輕了很多。謝過他缸匪,他就有些歉意地說翁狐,下面客人在等著类溢,便像來時那樣緩緩地下了樓凌蔬。這次是默默的,無聲的闯冷。
他姓什么砂心?我不知道,只知道蛇耀,他是56號辩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