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惋啃,每次回想起來我總會問自己:它是真的嗎?世上真有幽魂靈異嗎监右?會不會是我記憶中出了差錯边灭?還是夢中的幻覺?還是真的有某種精神狀態(tài)的生物電波以超自然的形式向我顯現(xiàn)呢健盒?……每當我給同學(xué)同事朋友說起這事兒绒瘦,他們也都認為是我瞎編的,是小說看多了看迷糊了扣癣,把書中的情節(jié)加工后拿來忽悠人椭坚。
? ? 但我冷靜回想一下覺得并非虛妄荒誕之事。有人說現(xiàn)代科學(xué)不承認世上有鬼魂搏色,但科學(xué)只是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一定時期的結(jié)果善茎,并不能解釋很多超自然現(xiàn)象,這是舉世公認的频轿〈寡模可惜當時沒有手機,不能把真實過程拍下來(也許航邢,手機是拍不出靈異)耕赘。不過,既然別人不愿相信膳殷,我只好把它寫下來操骡,當做證據(jù)留給自己在心底作為難忘的回憶吧。
? ? 十幾年前,父親退休后覺得呆在城市不自在册招,便回原籍老家住了岔激。
? ? 我老家在豫西鄉(xiāng)下,是個緊挨隴海鐵路的小村莊是掰,西邊離市區(qū)有三十多公里虑鼎,東面離一個叫石橋的小火車站近十里地。如果你乘火車路過那里键痛,隔著車窗就能看見村口離鐵路工區(qū)那排黃房子不遠炫彩,便是我家的幾間青磚紅瓦房,還能看到幾只在屋前空地上啄食的雞絮短,旁邊大水坑中游來游去的鴨子……江兢,我的童年就是在故鄉(xiāng)度過的,小學(xué)沒畢業(yè)便被父親接到了省城丁频,長大參加工作后杉允,偶爾也回去看看。
? ? 我們村東是一片方圓十幾里的洼地限府,每逢陰雨天氣總是霧蒙蒙的夺颤。漫長的鐵路線在這里拐了一個大彎痢缎,雖然路基比地面高出很多胁勺,長長的火車仍然象是鉆進了云海里,神龍不見首尾独旷。司機按習(xí)慣會減速并且不斷鳴笛署穗,但即使如此這里也常常發(fā)生行車事故,或許是因為地勢低的緣故吧嵌洼,本來震耳的汽笛聲到了這里卻變得特別沉悶案疲,傳不了多遠,幾百米開外幾乎就聽不見了麻养,說起來真的很奇怪褐啡。
? ? 上行與下行兩股鐵道之間,是寬約二十米鳖昌、深五六米的大溝备畦,里面長滿了荊條野槐等一人高的灌木叢。聽老一輩人說舊社會殺土匪和解放初“鎮(zhèn)反”時许昨,這溝里曾經(jīng)被當做刑場槍斃過許多犯人懂盐,有的是從鎮(zhèn)上用囚車木籠押來的,有的是從縣城用悶罐車皮拉過來糕档,再加上這么多年被火車意外撞死的流浪者莉恼,還有尋死臥軌的,溝底真的埋葬過不少死人。
? ? 我小時候鐵路邊還沒有架設(shè)鐵絲隔離網(wǎng)俐银,可以沿著護坡內(nèi)外隨便放羊尿背,只是翻過鐵路時小心點罷了。在溝底時不時會看到有白森森的人骨頭從沙石里露出來悉患。村里人都說這里“不干凈”残家,即使是白天也會發(fā)生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象:原本平靜的溝里,會驟然升起一股股陰風(fēng)售躁,卷著樹葉塵土坞淮,打著旋兒飄到幾十米的高空,能聽見風(fēng)中有很多人嘈雜的哭喊叫罵聲陪捷,轉(zhuǎn)眼間卻又不見蹤影回窘,一切歸于沉寂;草叢里往往會有不明不白死去的野兔市袖;偶爾飛過這里的野鴿子啡直,竟然會無緣無故象中了槍似地從天上突然摔下來……傳說這都是不安份的鬼魂在興風(fēng)作勢。我放的羊有時象受到驚嚇一般苍碟,掙脫繩索瘋一樣狂奔很遠才停下來酒觅;有時會猛然爬在地上,顫抖著象是看到了什么無形妖魔微峰,瞪大恐怖的眼睛聲聲哀叫舷丹,怎么拉也拉不動◎阉粒回去給莊里大人講颜凯,他們說動物有時能看到人看不到的邪靈。從那以后仗扬,我都是在鐵道的路基外沿放羊症概,很少再去溝里邊了。
? ? 那年秋天的一個下午早芭,老家人打來電話說父親突然病重彼城,讓我趕快回去看看。我急忙去藥店買了幾盒父親常用的速效救心丸(他有多年的心臟餐烁觥)募壕,再趕到火車站買好票坐上車時已經(jīng)是晚上9點多了。那趟車是慢車走走停停帜乞,晃悠得讓人心煩司抱。等到離家最近一個叫石橋的小站時已經(jīng)是夜里12點左右。我象平時一樣在這個小站下了車黎烈,車站除了一個小小的售票廳兼候車室外习柠,只有一個短短的站臺匀谣、一排破舊貨棧倉庫,幾間鐵路職工宿舍资溃,周圍是一片高高的楊樹武翎,再往遠處就是廣闊的田野丘陵(沒過幾年火車提速后,這個小車站就取消了)溶锭。在這個小站上下車的就我自己宝恶,一位年老的值班員對遠去的列車晃了晃信號燈,轉(zhuǎn)眼走進屋里不見了趴捅〉姹校空蕩蕩的站臺上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和躺在地上的我那斜長的身影拱绑。
? ? 從這兒離家還有很長一段路综芥,白天一個人走已經(jīng)夠讓我提心吊膽了,更何況現(xiàn)在是深夜猎拨,還下著濛濛小雨呢膀藐!看著向遠處黑暗中延伸的鐵軌,想到多年前的傳說红省,我心里真的有點發(fā)怵额各,俗話說遠怕水近怕鬼啊。但是想到父親的病吧恃,我真的沒有退路了:作為當兒子的在父親需要我的緊急關(guān)頭虾啦,我能為這點膽怯而不回到他身邊嗎?再說我一個年輕小伙子沒財也沒色蚜枢,有什么害怕的呢缸逃?大不了受受驚嚇吧……算了针饥!無所謂厂抽,不必胡思亂想了。
? ? 我打起精神丁眼,鼓足勇氣筷凤,順著鐵軌中間那一根根橫著的枕木,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苞七。背后車站的燈光越來越暗藐守,前面的鐵軌借著微弱的光亮象兩根細細的鐵絲,向漆黑的夜幕伸去蹂风。護坡外的壕溝里有積水卢厂,反射著淡淡的樹影;護坡內(nèi)便是密密的灌木叢惠啄,被夜風(fēng)刮得呼呼作響慎恒。我不敢向樹叢看任内,總擔(dān)心會有什么怪物從里面出來。
? ? 走著走著融柬,四周變得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死嗦,我想起父親曾經(jīng)教我走夜路壯膽的辦法:用手在頭發(fā)上從前向后擦,荒野鬼魂最怕這一招粒氧。我在一本科普讀物上也看到過類似的介紹越除,說是這個動作白天看沒什么特別,夜里會看到產(chǎn)生的靜電外盯,特別是年輕男性陽氣旺盛摘盆,短頭發(fā)摩擦的時候電光會更強烈,是最簡便實用的驅(qū)邪方式饱苟。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擦頭皮骡澈,也許是這個動作分心的原因吧,還別說真的不是太緊張了掷空。
? ? 又過了一會走到村東洼地時肋殴,漸漸生起的白色霧氣越來越濃。隱約中感到鐵軌在震動坦弟,有兩列火車相向開來护锤,對面上行線開來的是一輛長長的貨車;我這股道是下行酿傍,背后開來的是一輛窗口亮著一排燈光的客車烙懦。大概是司機看到了我的身影,兩輛車同時拉響了汽笛赤炒,盡管眼看已經(jīng)很近的火車氯析,傳來的鳴笛聲卻感覺很遠很沉悶。我借著愈來愈耀眼的車燈光芒莺褒,趕緊跳到旁的小路上掩缓,等著列車從我面前呼嘯而過,巨大的氣流幾乎把我吹到路基下的水溝里遵岩,我晃了晃才站穩(wěn)腳跟你辣。
? ? 火車過去,周圍又被拉上了厚重的夜幕尘执。當我的兩眼在重新適應(yīng)了黑暗之后舍哄,突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有燈光在霧中閃動,開始我以為是被剛才的火車燈照花眼了誊锭,定神仔細再一看表悬,路軌上真的是有燈啊丧靡!我猜想是巡道工吧蟆沫,緊走幾步趕上去看看覺得不對頭:從燈光映出的影子看不象個人形叉讥,頭很大身子鼓鼓的卻不見腳,象是一團黑影在飄動饥追。到底是什么呢图仓,我心里不由得揪緊了。
? 正猶豫間但绕,那個黑影突然停下來救崔,轉(zhuǎn)身向我走來,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捏顺,想跑也跑不動六孵,再說往哪兒跑呢?等對方到跟前我借著燈光一看幅骄,對方真的是鐵路工人劫窒,他戴著大蓋帽,穿著寬大的雨披拆座,把帽子也遮住了主巍,背上挎著工具包,肩上扛著列檢鍾挪凑,手里拿著《紅燈記》里李玉和提的那種號志燈孕索,黑夜中猛然看去這裝束真的有些嚇人。我松了口氣:有什么可怕啊躏碳,完全是自己嚇自己嘛搞旭。不過我有點疑惑:剛才怎么沒看見他,為啥到了這霧氣重的地方他反而出現(xiàn)了呢菇绵?是我多心了嗎肄渗?
? ? 他無聲地來到我面前問道:“你是去前面莊上嗎”我回答是的。他又問:“你找誰家咬最?咋這么晚才回來翎嫡?”我說了父親的名字,又簡單說了事情的原委丹诀。他忽然提高聲音說:“你是小寶吧钝的?”到這時我才覺得翁垂,他說話的聲音有點熟铆遭,卻一時記不起來是誰。我說我是小寶你是……沿猜,他笑了枚荣,說道:“我是小建啊,你不記得了啼肩?”我馬上想起來了:小建橄妆,我的小學(xué)同學(xué)衙伶。他家在村東邊的工區(qū)住,聽說后來他接父親的班也在鐵路上工作害碾,沒想分別多年后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見面了矢劲。我一下放心了:終于有人陪自己走完這段夜霧中的”鬼路“了。
? ? 隨后慌随,他在前面走芬沉,我借著燈光跟在后面,邊走邊聊說了很多阁猜⊥枰荩回憶起小學(xué)時代的事兒,說起了村里的變化剃袍,也談到了各自的工作情況黄刚。他好象不愿提現(xiàn)在的事,也許是涉及夫妻間或家務(wù)事吧民效,我也不好多問憔维。但他提起的一件事讓我很驚訝,他說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他把鋼筆丟了畏邢,怕父母吵不敢回家埋同,給我說了以后,我把父親給我的錢借給他買筆棵红,可能頂多也就是幾塊錢吧凶赁。事后他想還卻一真沒錢,為此他一直記在心里愧疚多年逆甜,今天見我了想說說這事表示感謝虱肄。我聽了雖說也很激動,卻只能實話實說道:小建交煞,都過這么多年了咏窿,我真的記不起有這事兒了。明天咱哥倆抽空坐坐素征,喝杯酒好好聊聊集嵌。不知為什么他沒有答應(yīng),掏出幾張紙幣硬塞到我手里御毅,他的手冰涼根欧,不管我如何推讓拒絕也不行,我真搞不明白原來脾氣很溫和的他端蛆,怎么變得如此固執(zhí)呢凤粗?
? ? 他說話聲音很輕,輕飄飄的今豆,象是從很遠傳來的嫌拣;走路也很輕柔袁,無聲無息,不象我在枕木上走得啪啪直響异逐。當時我也沒多想捶索,還以為他是職業(yè)習(xí)慣呢!后來一聽說他的事灰瞻,真的把我嚇出一身冷汗情组。
? ? 正走著聊得投機,忽然覺得我眼前的霧氣變得很白很亮箩祥,還沒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院崇,小建于無形之中不由分說地推了我一把,急促地喊道:“快下去袍祖〉装辏”我剛從出鐵軌中間跳出來在碎石邊的小路上站住,一陣轟鳴夾著疾風(fēng)從我身邊隆隆馳過:原來是又一輛客車從背后開過去了蕉陋【杵荆靠,這洼地真是怪了凳鬓,怎么火車快到屁股后了還聽不到動靜呢茁肠!要不是小建推我一把,我這條命今夜在這兒就算完了缩举。猛地我想到小建:他把我推開了垦梆,他自己會不會有危險?列車一過我再朝路對面看仅孩,見小建已經(jīng)又站在鐵軌中了托猩。這讓我很佩服:到底是在鐵路線上混的,看人家多老練辽慕,不慌不忙的就救人一命京腥。我這兒還害怕走夜跑呢!人家天天晚上在這鐵路上來回巡道怎么過溅蛉?我真該向他好好學(xué)學(xué)練練膽量公浪!
? ? 我和小建又說了幾句話,就看到村口工區(qū)的燈光了船侧。我操心著父親的病情欠气,和小建匆匆分手。他說了句要去村西大鐵橋勺爱,一晃就不見人影了晃琳。更奇怪的是那燈光也不見了,我有些不解:難道他走路不用燈嗎琐鲁?
? ? 回到家父親還沒睡卫旱,本家的幾個兄弟姊妹在陪著他說話∥Ф危看我深夜平安回來父親心情好多了顾翼,我喂他吃了藥病情漸漸穩(wěn)定下來∧卫幔看他心口不那么難受慢慢睡著后叹俏,我對照顧我父親的兄弟姐妹表示感謝穴肘,打算第二天早上送父親到縣城住院。一個堂弟稱贊我:“哥,你的膽量真大呀饵撑,敢一個人摸黑從大東洼走回來∧饷叮”我笑了笑說本來我也害怕休吠,可是正巧有個熟人陪著也就不怕了。他們好奇地問蛤肌,半夜三更的誰會陪你從石橋那么遠走回來壁却,咋這么巧?我又笑著說我小學(xué)的同學(xué)裸准,你們認識的展东,就是工區(qū)的小建啊炒俱!
? ? 他們一聽我這話臉色刷地一下都白了盐肃!我二姑家的表姐呆呆地看了我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弟啊,你权悟,你是見恼蓬、見鬼了吧!”我不明白地反問見啥鬼啊僵芹,我剛才還和小建說說笑笑处硬,走到村口才分手的。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腦門拇派,嘆口氣說道:“小建已經(jīng)死幾個月了荷辕!”他這話讓我后脊梁骨直冒冷汗,我問到底咋回事兒件豌,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清了事情的根由疮方。
? ? 小建確實是在鐵路上工作,干的也正是巡道工的活茧彤,就負責(zé)巡檢工區(qū)到石橋車站這段線路骡显。可是頭一年冬天在醫(yī)院體檢時他查出得了肺癌,折騰多半年花了二三十萬還是治不好惫谤,人瘦得沒了人樣壁顶。一天夜里小建為了不拖累家人,一個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爬到村西大鐵橋上臥軌自殺了溜歪。他留的遺書上還寫著希望工區(qū)能給他開個因公死亡證明呢若专!
? ? 我越聽越后怕,頭暈乎乎的渾身發(fā)麻:“怎么會是這樣蝴猪?我真的和幽魂同行嗎调衰?為什么會那么真實?”
? ? ----我忽然想起小建還給我的錢自阱,當時我并沒注意嚎莉,現(xiàn)在從兜里掏出來在燈光下一看:
? ? 天哪!是幾張花花綠綠的幾百萬元冥幣沛豌!
? ? 我叔家的堂弟奪過冥幣趋箩,慌忙拿到門口用顫抖的嗓音說:“哥,哥琼懊,趕快阁簸、快把這錢燒了,不然小建的鬼魂要來哼丈、來咱家了启妹,不吉利啊醉旦!”
? ? ……
? ? 那事兒過去很長時間以后饶米,我還經(jīng)常做夢,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车胡。好象又夢到了小建檬输,只是他的言行舉止都很正常,并沒啥惡意匈棘,所以我仔細想了想也沒啥好怕的丧慈。很多人說要相信科學(xué),不要講迷信主卫;其實科學(xué)也不過是人類進步到一定階段的產(chǎn)物罷了逃默,同樣會受歷史和時間的限制,未必能解釋宇宙所有奧秘簇搅,比如對世間很多的精神現(xiàn)象完域,科學(xué)也不見得都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