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宏剛
隱居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種非常具有詩情畫意的生活方式舞箍,踐行隱居的人俗稱“隱士”舰褪。他們漠視物質(zhì)欲望,看重精神生活疏橄,選擇離群索居占拍,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把身心交付給大自然捎迫,與山川為伴晃酒,與草木為伍,了無牽掛窄绒,只等著跟時光一起慢慢老去贝次。
不論隱士有多么高潔,隱居生活有多么清新脫俗彰导,當(dāng)一個人厭倦世俗生活蛔翅,遵從內(nèi)心的召喚敲茄,選擇去隱居,在親朋好友眼里山析,乃至一些看客眼里堰燎,通常會被看作是不務(wù)正業(yè),畢竟盖腿,每一個人生下來都要肩負許多責(zé)任和使命爽待,做凡夫俗子還能享受到許多世俗的樂趣损同,人生只有短短幾十年翩腐,何必要用那么多清規(guī)戒律來“虐待”自己,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膏燃。
今年90歲高齡的王芝霞茂卦,在親友眼里就是一個不務(wù)正業(yè)的“異類”。不過组哩,隨著時光的流逝等龙,親友對她的印象已經(jīng)淡化了許多。
王芝霞從1979年選擇隱居以來伶贰,已經(jīng)獨自一人在終南山的深山老林里生活了40多個春秋蛛砰,幾十年如一日地吃著粗茶淡飯,住在自建的房子里黍衙,每天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念佛泥畅,就是在打坐。
經(jīng)過這幾十年的修行琅翻,王芝霞得出感悟:佛陀并不是有求必應(yīng)的神位仁,更不是無所不能的救世主,而是一位充滿智慧和德行圓滿的覺悟者方椎,要對生活有所覺悟聂抢,首先必須學(xué)會凈化心靈。
王芝霞為什么會如此執(zhí)著和虔誠棠众?這需要從她的人生遭遇說起琳疏。
1932年9月,王芝霞出生在西安長安縣(今長安區(qū))細柳鄉(xiāng)闸拿,細柳鄉(xiāng)向南幾里路就是延綿不絕的大秦嶺空盼。王芝霞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她出生時胸墙,父母已經(jīng)40多歲我注。
父母雖然大字不識,但對王芝霞極其寵愛迟隅,對她的到來充滿了期許但骨,希望她平平安安地長成大姑娘后励七,嫁一個條件好的丈夫,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奔缠,不要再像父母那樣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掠抬。
嬰幼兒時期的王芝霞,并不是一個“乖孩子”校哎,經(jīng)沉讲ǎ哭鬧,她哭鬧時家里幾個人輪流哄闷哆,怎么哄都哄不下腰奋。
父母親沒有文化,認(rèn)為王芝霞“中邪”了才經(jīng)常性哭鬧抱怔,就按照當(dāng)?shù)剞r(nóng)村的“土辦法”來為她治療愛哭鬧的毛病劣坊。
父母把王芝霞帶到離家不遠的香積寺,準(zhǔn)備邀請法師給她解決問題屈留。
一路上局冰,王芝霞仍然啼哭不止。說來奇怪灌危,父母抱著她還沒有踏入香積寺康二,從寺院傳出來的雄渾而嘹亮的鐘聲,立馬讓她止住了哭聲勇蝙。
踏入寺院時沫勿,王芝霞甚至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還時不時瞪大眼睛盯著高大的佛像觀看浅蚪,看起來一臉的崇敬和虔誠藕帜。
父母覺得很神奇,在以后的日子惜傲,只要王芝霞哭鬧起來洽故,就照例把她送到寺院,哭聲很快會被止住盗誊。
看到哭得歇斯底里的王芝霞來到寺院后时甚,立馬會變成“乖乖女”,村里人也覺得很神奇哈踱,就忍不住在私下議論:這閨女將來有佛緣荒适。
女大當(dāng)嫁,王芝霞被父母撫養(yǎng)到18歲后开镣,嫁給了鄰村的男青年刀诬,從此變成了地道的農(nóng)家婦女。如果不發(fā)生意外邪财,她會這樣走完自己的一生陕壹。
然而质欲,20多年后,也就是王芝霞40多歲時糠馆,意外還是發(fā)生了嘶伟。
某天,王芝霞偶然來到香積寺又碌,她雖然年長了幾十歲九昧,但寺院還是那個寺院,似乎沒有什么變化毕匀,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她心頭越來越清晰铸鹰。
記憶的閥門被打開后,她似乎看到了幾十年前的遭遇期揪,鐘聲還是熟悉的鐘聲掉奄,佛像還是那座莊嚴(yán)的佛像规个,她的眼神還是當(dāng)初清澈的眼神凤薛,這種時空交錯的感覺讓她得到了從未有過的靜穆和安詳。
回到家里诞仓,她的內(nèi)心久久難以平靜下來缤苫,晚上躺在炕上閉上雙眼,她仿佛看到莊嚴(yán)而慈悲的佛像在盯著她墅拭,讓她不由得生出敬畏之情活玲。
難道這是佛祖在召喚自己去心中理想的凈土,來實現(xiàn)人生的圓滿嗎谍婉?
況且舒憾,兒女們已經(jīng)長大成人,不用她再費心穗熬。如果現(xiàn)在按照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去生活镀迂,自己的人生肯定會收獲另一番風(fēng)景。
一個強烈的想法——出家唤蔗,在王芝霞的心里油然而生探遵。
當(dāng)王芝霞把出家的想法告訴丈夫和兒子后,遭到了他們激烈的反對妓柜。
在被不理解的日子箱季,她每過一天都是一種煎熬。到后來棍掐,她為了實現(xiàn)出家的愿望藏雏,最終做出了拋夫棄子的決定,斬斷了世俗生活中的一切情緣作煌,義無反顧地來到香積寺削發(fā)為尼掘殴,從此蝠嘉,人世間少了一位母親,多了一名尼姑杯巨。
初入香積寺修行蚤告,王芝霞經(jīng)歷了許多身體和精神上的煎熬。
身體上的煎熬來源于每天要吃素服爷,要忍受疲憊早早起床杜恰,然后打坐、念佛仍源,并且要日復(fù)一日地重復(fù)這些心褐。作為農(nóng)家婦女,這些苦她堅持一下完全能吃得消笼踩。
唯有精神上的煎熬讓她難以忍受逗爹。精神上的煎熬無非就是對家人的思念,以及要面對無處不在的寂寞嚎于。
好幾次掘而,家人來到香積寺勸她還俗,面對親情的呼喚于购,她曾產(chǎn)生過退縮之意袍睡,但她又割舍不了對修行的執(zhí)念,最終還是咬牙堅持下來肋僧。
后來斑胜,為了徹底清除自己的雜念,她索性離開香積寺嫌吠,來到終南山一處幽靜之地止潘,堅持?jǐn)?shù)年后,最終在這里扎下了根辫诅。
據(jù)當(dāng)?shù)厝酥v凭戴,兒子當(dāng)年結(jié)婚時,曾找到她邀請她出山見兒媳一面泥栖,但她一心向佛簇宽,執(zhí)意沒有參加兒子的婚禮。家人看她徹底了斷了凡心吧享,就不再找她魏割,任由她去。
如今钢颂,王芝霞已經(jīng)在終南山一座小廟宇修行了40多年钞它,創(chuàng)造了隱士群體里的兩個紀(jì)錄,至今沒有人打破。
一是在終南山數(shù)千名隱士里遭垛,她是修行時間最長的女隱士尼桶。
二是為了彰顯自己的佛心,她曾連續(xù)打坐108天锯仪,至今沒有隱士能做到泵督。
因此,她被人們尊稱為“天下第一女隱士”庶喜。
王芝霞修行的小廟宇名叫“三圣殿”小腊,雖說是廟宇,實際上是她親手用黃泥久窟、石塊和木頭搭建起來的房子秩冈,房子一分為二,一邊塑有幾尊佛像斥扛,擺有供桌入问,一邊是她修行和居住的地方。
房子采光不好稀颁,沒有電芬失,只能點上蠟燭或者煤油燈來照明,她每天誦經(jīng)禮佛離不開它們峻村。
在房子周圍麸折,她開墾了幾塊地,種植一些蔬菜粘昨,再加上周圍村民的施舍,她基本上能滿足日常的生活窜锯。
這樣的生活無疑是非常清苦的张肾,但王芝霞早已習(xí)慣了這種生活,對外界的依賴越來越少锚扎,用她的話來說吞瞪,她是在“渡己渡人”。
修行之余驾孔,王芝霞還鉆研了中醫(yī)芍秆,經(jīng)常采摘一些中草藥進行炮制,下山給附近村民治療一些小病翠勉,深得村民的敬重妖啥。
在附近村民的眼里,王芝霞更像是一位慈眉善目对碌、和藹可親的老奶奶荆虱,絕大多數(shù)隱士不喜歡被打擾,但她完全不同,除了樂于給山民治病之外怀读,她還樂意給游客分享她的修行感悟诉位。
為了方便游客休息,她會在門口擺出桌凳菜枷,并拿出茶水或白開水來款待苍糠。
每當(dāng)別人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時,她總是雙手合十啤誊,很認(rèn)真地說:修行的目的椿息,首先就是要凈化自己的心靈,與人為善坷衍,予己為善寝优!
現(xiàn)在看來,她在這幾十年的修行里枫耳,完全做到了知行合一乏矾。
然而,還是有不少人了解了她的事跡后迁杨,對她進行批評钻心,批評她不負責(zé)任,這種做法過于自私铅协,完全沒有考慮家人的感受捷沸,對家人太殘忍了。
生活本身就是一門哲學(xué)狐史,每個人由于想法和境界不同痒给,因此,生活本身就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骏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苍柏。如果用自己的見識和認(rèn)知去評判他人的生活,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姜贡。
一個人如果能清醒地認(rèn)識自己的位置试吁,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樣的生活,這樣的人楼咳,何嘗不是智者熄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