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波端著咖啡走到露臺上比规。那兩只精巧的骨瓷杯還是有次與何靜一起逛街時買的若厚,但那時還沒有膠囊咖啡機,速溶咖啡用這個杯子泡蜒什,多少有點暴斂天物测秸,所以很少拿出來用。
何靜也認出來了,“總算舍得用了乞封。”說完笑著端起來抿了一口岗憋,“不過肃晚,我現(xiàn)在開始喝手沖了,無奶無糖仔戈,才是咖啡原味关串。你有空也可以試試,買個手沖壺监徘,不難的晋修。”
那臺膠囊咖啡機也是老早聽何靜推薦才買的凰盔,在生活上她的確給過陳波不少建議墓卦。
兩人隔著小圓茶幾,坐在躺椅上户敬,望著夜空落剪,今晚月朗星疏。
“陳波尿庐,你……是否曾感到過這偌大的宇宙只有自己的那種孤獨忠怖?好像用孤獨來形容也并不準確,總之就是無論身邊簇擁了多少人抄瑟,還是四下蒼茫凡泣,既不屬于生物也不屬于非生物的那種感覺,尤其到了深夜皮假⌒猓”
今天何靜的話好深奧,但陳波卻一下子領會到她說的意境惹资,這種難以言傳的感覺严卖,他一直都有。
“有啊布轿。很久之前哮笆,我們再遇見的時候,我就處于這種狀態(tài)汰扭〕碇猓”
“那你說是不是因為這才讓我們越走越近?都說人會吸引相同磁場的人萝毛。那時候项阴,我們就像兩顆孤獨自轉的星球。”
“嗯环揽,或許吧略荡。怎么想起來說這個?”陳波望了她一眼歉胶。
何靜正望著天空汛兜,“我在想,兩顆磁場截然不同的星球會不會因為互補通今,反而更容易在一起粥谬?”
“你,是不是遇見什么人了辫塌?”陳波猶豫一下漏策,終于還是問了。
何靜轉過臉來臼氨,認真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是的掺喻,我相親去了,認識了一個男人储矩〕补眩”
相親?陳波想象不出何靜也會去相親椰苟。像她那樣有個性的女人抑月,是怎樣都不該淪落到相親市場去的啊舆蝴!或許用“淪落”有點超過谦絮,可他的第一感覺的確如此。
何靜自嘲地笑了:“你是不是在想洁仗,我怎么可能去相親层皱?一部分原因是家里在催,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赠潦,我想看看到底會遇見怎樣的人叫胖。相親不過是認識的途徑不同罷了,和大街上她奥、酒吧瓮增、咖啡館里遇到,其實也差不多吧哩俭”僚埽”
“我覺得還是有差別的,畢竟在大街上凡资、酒吧砸捏、咖啡館里決定你是否要搭訕,是有一個觀察過程才做的決定。而相親完全是盲的嘛垦藏“鹋”
“那要看是什么形式的相親了,如果純粹是朋友或長輩介紹掂骏,兩個人完全不了解轰驳,就是你說的盲目的相親。我們是在相親平臺認識的芭挽,見面之前還是有了解、有判斷的蝗肪。雖然相親平臺聽起來也很土……”
陳波想起網(wǎng)頁上經(jīng)惩嘧Γ可以看到幾個知名的相親平臺廣告,什么《非誠勿擾》相親節(jié)目里的嘉賓不就是從那幾個平臺上篩選出來的嘛薛闪。雖然母親也敦促不斷辛馆,但他一次都沒想過要去那種地方,沒想到何靜竟然去了豁延,感覺好像是一位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昙篙,突然舉白旗向現(xiàn)實投降了。
“這么說你們已經(jīng)見過面了吧诱咏?那個人怎么樣苔可,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你知道我喜歡什么類型嗎袋狞?”何靜轉而問他焚辅。
陳波一時語塞。
“那人是做什么的苟鸯?多大歲數(shù)同蜻?”他問起些有的沒的。
“他是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的老總早处,比我大八歲湾蔓,離過一次婚,有孩子砌梆,孩子歸前妻默责。”何靜坦率地說咸包。
哦傻丝?是這樣的情況……有一種說不清的原因,讓他替何靜有些惋惜诉儒。但轉念一想葡缰,以何靜的自身條件,不是優(yōu)質男也不會入她的法眼,現(xiàn)在但凡事業(yè)有成的都上了點年紀泛释,那個年齡段的男人相對還是比較傳統(tǒng)的滤愕,如果還沒結過婚倒好像有點問題了。這么一算也的確會出現(xiàn)何靜說的那種狀況了怜校〖溆埃可是陳波不確定,何靜真的能接受嗎茄茁?
正思忖著魂贬,只聽她幽幽地說:“一開始我也是抗拒的,畢竟我也想跟一個人從一張白紙開始裙顽,他不知婚姻是什么模樣付燥,我也不知道,兩個一起懵懂的闖進圍城里愈犹,一切都是嶄新的键科!但現(xiàn)在要找這樣一張白紙,并不容易漩怎。況且戀愛中誰不曾千瘡百孔勋颖?經(jīng)歷過一次慘痛的戀愛跟經(jīng)歷一次失敗的婚姻有什么不同呢?”她望著陳波勋锤。
陳波躲閃著她的目光饭玲,他明白,自己就是她口中那個千瘡百孔的人叁执。
“不喝咖啡了咱枉,晚上要睡不著。有酒嗎徒恋?”何靜拍了下手站起來蚕断,走到露臺的扶欄前。
“有瓶紅酒入挣,我去拿亿乳。”陳波也站起來径筏。
這瓶酒是一個酒莊客戶送的葛假,陳波不太懂紅酒,客戶特別囑咐這酒年份較長滋恬,飲用之前最好用醒酒器醒一小時聊训。
陳波想起來,便問何靜還要不要喝恢氯?何靜走過來拿起酒瓶看了看带斑,是瓶法國南部酒王羊頭干紅鼓寺,“行啊陳波,挺會挑啊勋磕,這酒不錯妈候!
“客戶送的,我自己哪有這閑情雅致挂滓】嘁”
“2005年的,用不著一小時赶站,醒40分鐘差不多了幔虏。”何靜對紅酒倒是有點研究贝椿,“等的時間不如我們看部片子吧想括!”
陳波點點頭,他找到開瓶器团秽,旋入木塞往外用力一拔主胧,隨著“嘭”的一聲叭首,一股沁人的酒香就漫延出來习勤。
一旁的何靜接過酒瓶,輕柔緩慢地將酒倒入醒酒器焙格,“咱倆今晚估計也喝不了一瓶图毕,我先倒一半,你下次喝就不用再醒了眷唉,因為瓶子里已經(jīng)有空氣了予颤,算是間接醒酒,但時間不要隔太久冬阳,爭取這周就喝完吧蛤虐。”倒完又把木塞塞進了瓶口肝陪。
陳波有點欽佩地看看何靜驳庭,她的確算得上一個生活家,跟享受有關的方方面面都懂一些氯窍,那個離異男人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饲常,能找到何靜這樣的女人,唉……他在心中不禁又一聲嘆息狼讨。
兩人坐到客廳沙發(fā)上贝淤,“想看什么片子?”陳波問政供。
“嗯播聪,想看部老片子……《春光乍泄》朽基,有嗎?”
“當然犬耻!我這個播放員可是很專業(yè)的踩晶,陳波從茶幾下拉出一個儲物箱渡蜻,里面全是碟片,分門別類標注了港臺计济、歐美、日韓……下面又分了不同劇情沦寂。
何靜不禁噗嗤一笑:“你這些古董倒是搬哪兒都帶著学密,跟盜版碟小販似的。現(xiàn)在誰還看碟片按亍!”
“網(wǎng)上的畫質跟我這藍光碟能比俺蘩搿卦碾!你可別小看了這些老古董擒滑,有些都是絕版,我以前不是帶你去過蘇州河邊那個賣碟的地方嘛凝颇,唉芦岂,那地兒現(xiàn)在也沒了……”
何靜想起那個藏匿在小弄堂里的昏暗房間懦趋,簡直跟販毒似的,陳波跟他們之間的對話她聽都聽不懂继找,屋里悶熱還被蚊子咬了幾個包,她只好跑出來在道兒邊等他。夜晚蘇州河上拉煤的小船,閃著忽明忽暗的燈火创千,她想起那部賈宏聲和周迅演的同名電影《蘇州河》……一晃又是幾年過去了。
陳波調暗了客廳的燈暇咆,電影開始了锋爪。
張國榮飾演的何寶榮和梁朝偉飾演的黎耀輝,在簡陋旅館的床上激烈地做愛爸业,同性之愛簡單粗暴几缭,好似一場角斗,沖擊著屏幕外人的感官沃呢,事后兩人纏綿在一起共吸一支煙年栓。
陳波偷偷瞄了眼身邊何靜的側臉,她正吸著一支好彩薄霜,出神地望著屏幕某抓,吐出的煙霧在半空中慢慢氤氳開來。
酒醒得差不多了惰瓜。陳波悄然起身去廚房拿了兩只紅酒杯否副,倒了半杯遞給何靜。她接過崎坊,順手捻滅抽了一半的煙备禀。
屏幕上何寶榮和黎耀輝在爭吵,他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迷路了奈揍,車停在高速邊上查地圖曲尸,接著車又壞了,何寶榮抱怨著男翰,最后頭也不回地離去另患,留下黎耀輝泄憤似的狠狠地砸了一下車蓋。
兩人在黑暗中碰了一下杯蛾绎,清脆的聲響昆箕,透過屏幕的光亮可以看到杯中酒色撩人,層次均勻租冠,酒醒得恰到好處鹏倘,入口后并不著急咽下,讓它在舌頭上打兩個滾顽爹,頓時一股幽香縈繞纤泵,感官立即被調動起來。
影片如行云流水话原,何寶榮和黎耀輝這對同性戀人的故事夕吻,與異性戀并無二致诲锹,愛情的樣子無非:相遇、吸引涉馅、靠近归园、喜歡、試探稚矿、表白庸诱、熱戀、了解晤揣、發(fā)現(xiàn)桥爽、嫉妒、不滿昧识、爭吵钠四、傷害、冷戰(zhàn)跪楞、原諒缀去、和好、反復甸祭、失望缕碎、丟掉、離開池户、哭泣咏雌、糾纏、挽留校焦、反復赊抖、絕望、分手斟湃、傷疤熏迹、回憶檐薯、陌路……
黎耀輝受著傷去找何寶榮凝赛,因為他把洋人的手表送給了何,被洋人發(fā)現(xiàn)后痛毆一頓坛缕∧沽裕看著黎耀輝頭破血流倚靠在門口,血順著額角淌過了眼簾赚楚,他沒法抵御那目光毙沾,與舊情人緊緊相擁。
何靜暗中嘆了口氣宠页,能這樣對自己的人怕是沒有了罷左胞。
何寶榮收留了黎耀輝寇仓,幫他洗頭、做飯烤宙、鋪床遍烦,卻不肯與他同睡。臨睡他對著沙發(fā)對面躺著的何寶榮發(fā)呆躺枕,鏡頭跳躍服猪,又切換成他昏昏睡去,黎耀輝醒了坐起來對著他發(fā)呆……
何靜想起有一次她住在陳波家拐云,半夜醒來罢猪,看到他正站在窗前抽煙,她沒有驚動叉瘩,就望著他的背影膳帕,直到他捻滅那支煙準備轉身,才把眼睛閉上薇缅,卻再沒聽到他的動靜备闲,忍不住瞇縫起眼,發(fā)現(xiàn)陳波背著月光也正望著床上的她捅暴。何靜大氣不敢出恬砂,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蓬痒,又躺回了沙發(fā)上泻骤。那一刻,陳波在想什么梧奢?又為狱掂,你嘆息……何靜從來沒跟他提起過,今晚喝了點酒亲轨,她倒想問問趋惨。
“喂〉胛茫”
“嗯器虾?”陳波偏過頭。
“從前我在你家過夜蹦锋,你就一次也沒對我有什么想法兆沙?”何靜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醉意。
陳波感到很意外莉掂,她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葛圃。
屏幕上那對戀人又開始爭吵了。幸好有聲音可以填補這尷尬的沉默。
“我問你話呢库正!”何靜的音調提高了些曲楚。
“我……”陳波顯得有點為難。
何靜靠近他褥符,“是不是我對你一點兒女人的吸引力都沒有洞渤?我就想知道這個∈舭辏”
她身上散發(fā)著玫瑰的清香载迄,酒精開始發(fā)作了,加速了血液流動抡蛙,令那芳香愈加濃烈护昧,她鼻息的暖風吹到他的脖頸上,有如一片輕柔的羽毛在掃動著粗截,麻酥酥的感覺電流般涌向全身惋耙。何靜手中的杯子開始搖晃。
陳波趕忙接過酒杯熊昌,就在放到桌上的一瞬間绽榛,何靜向他懷中倒去。
她閉著眼睛說:“好了婿屹,不為難你了灭美,我知道……”
還沒說完,陳波的唇已經(jīng)落在她的嘴唇上昂利。何靜心頭一驚届腐,渾身緊繃起來。那個吻非常短促蜂奸,幾乎在她還沒有定神的工夫已經(jīng)結束了犁苏。她愣住了,說不出話來扩所,而陳波似乎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围详,兩個人就僵在那里,一動不動祖屏,空氣仿佛也凝固了助赞。
半晌菩彬,陳波輕聲說,“當我在吳哥窟的時候茧球,想起的就是這部片子盅粪,我記得最后有句臺詞:我覺得好難過,我始終認為典徊,站在這瀑布下的應該是兩個人……”
何靜沒有接話。
昏暗中敬矩,聽見屏幕里的何寶榮說:“不如我們從頭來過咐汞「呛簦”
她閉上眼睛,有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滾落下來化撕。
誰不想從頭來過几晤。但世間又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呢? 時光如同白馬過隙,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植阴,又如何從頭來過蟹瘾?
那一夜,何靜留在陳波家沒走掠手。
她睡床憾朴,陳波依舊睡沙發(fā)。什么都沒變喷鸽,又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