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回家鄉(xiāng),剛好趕上了我一個嬸子的喪禮肆氓。也才50多歲袍祖,是得病去世的。
平時她家那旮旯都冷冷清清的谢揪,辦起白喜事來卻還挺熱鬧的蕉陋,人進人出,鑼鼓喧天拨扶,還請了樂隊哭喪凳鬓,按照我們當?shù)氐娘L俗,入土下葬前一天的晚上患民,要圍著棺材靈堂舉行遺體告別儀式缩举。然后道長先生會念到死者的生平事跡,孝子孝孫按親疏輩派披麻戴孝匹颤,行跪拜大禮仅孩。雖然我是出嫁侄女,但趕上了印蓖,我也還是要去參加辽慕。
我很認真嚴肅地聽著悼詞,我不確定有幾人和我一樣赦肃,但是我看到了前面很多人交頭結耳鼻百,嬉笑打鬧。加上這幾天聽到的一些摆尝,一種可悲可嘆逝者之心油然而起温艇。
其實她只能說是我的堂嬸子,村里人都說她有點傻傻的堕汞,反正走出來不是一個精精致致的村姑勺爱,有點邋里邋遢,連她的子女都嫌棄她長得磕磣讯检。為什么我會這么說呢琐鲁?因為她最小的女兒卫旱,也就是我堂姐,跟我一般大小围段,開家長會從來不讓我嬸子去顾翼,她甚至真言不諱地對嬸子說去了丟人。
還有他兒子奈泪,就是我堂哥在相親訂婚的時候适贸,不帶他親娘卻帶干媽去。為這件事涝桅,我嬸子沒少吵罵拜姿,像祥林嫂一樣到處喧揚她兒子看她不來。
我嬸子生了四個子女冯遂,大兒子過繼給了伯伯蕊肥,雖然是屋檐挨屋檐,但對這個親媽一直都不待見蛤肌。從來沒有什么過年過節(jié)的禮數(shù)壁却,有時候請客吃飯叫上村里好多朋友親戚,從來不叫她親媽裸准,這個堂哥一直是個結婚困難戶儒洛,相了很多次親,都是一些離婚的狼速、喪偶的、拖家?guī)Э诘南嘤H對象卦停,即使他接受向胡,人家女方還是不愿意來跟他過。他將這一切怪罪于我嬸子惊完。
二兒子去縣城做了上門女婿僵芹,只聽嬸子常說這個兒子還有點良心,逢年過節(jié)的回來看看小槐,送些水果吃的給老娘拇派。
三兒子遺傳了我嬸子有點癡傻,十五六歲的時候因為迷路掉水塘淹死了凿跳。
最小的是四女兒件豌,我嬸子可疼這個幺女了,以前一起上學時控嗜,我堂姐穿得可漂亮了茧彤,兜里有不少的零花錢,還可以自已做主買衣服疆栏≡啵可惜因為玩心重惫谤,嬸子他們疏于管教,初中沒畢業(yè)珠洗,就跑出去打工了溜歪,十七八歲就懷孕早早成家了。當然太年輕草率许蓖,對象的家庭條件也不是蠻好蝴猪,聽我嬸子說,她就只有結婚送親那唯一一次去過女兒婆家蛔糯,因為親家母看她不起拯腮,那些西瓜藏在房間都沒拿出來切給她吃,她也就爭了這口氣蚁飒,十多年再也不來往了动壤。四女兒因為家庭條件不好,常年在廣州打工淮逻,上有老下有小的琼懊,難得兩年才回娘家來一次, 也就是少少給個一兩百塊錢的形式爬早,反正我嬸子是嫌少了哼丈,到處說給別人聽,養(yǎng)了這個女兒是條白眼狼筛严。
嬸子是死于胰腺癌醉旦,春節(jié)我見到她時臉已經(jīng)消瘦得只有一個飯碗那么大,臉色黃中帶黑桨啃,身子骨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一樣车胡,但她還是喜歡走家串門,一坐下就跟別人哭訴肚子是如何如何痛照瘾,她這個病其實在十多年前就有癥狀了匈棘,但是她老公,就是我堂叔一直說她是故意要那樣裝的析命。實在痛的歷害的幾次主卫,就去衛(wèi)生所打幾針,吃點藥又好些鹃愤。去年簇搅,疼痛的次數(shù)不斷增多,我嬸子沒辦法软吐,自己走去附近的幾家衛(wèi)生診所想止痛馍资,我堂叔知道了,一家一家地找過去,跟醫(yī)生說不能給她看病鸟蟹,到時候他不付錢結帳乌妙。
不止一次聽到我嬸子說她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堂叔。就這樣附近衛(wèi)生所的都不敢給我嬸子看病建钥。
可能真的病痛太折磨人了藤韵,她想到了死,她哭著告訴我媽熊经,她在泥塘邊上坐了幾個鐘頭泽艘,不敢跳啊镐依!還是怕死匹涮,每個人的求生欲望是很強烈的,然后她請求村里一個她兒子的朋友槐壳,給她入贅的那個兒子打電話然低,叫她回來帶她去省城看病,不然她要死了务唐。
到了省城才確認是胰腺癌晚期了雳攘,她的兒子說已經(jīng)熬不過多久了,要住院治療得花二三十萬枫笛,他能力有限吨灭,問題是還治不好,所以又只能接回來刑巧。
村里都聽說是得了癌癥晚期喧兄,有些人還是去看望了。我媽聽嬸子說喜歡吃墨魚啊楚,然后送了兩只墨魚去吠冤,要我堂叔做給嬸子吃,我堂叔說“吃了有用嗎特幔?吃了能治好病我就做給她吃”我嬸子抱著我媽哭啊!說只有我媽就不虧待她
我嬸子一直說我堂叔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其實并不是他們家沒錢闸昨,我堂叔這么多年勤勤勞勞地做工賺錢蚯斯,家里還養(yǎng)牛養(yǎng)雞養(yǎng)鴨,我嬸子連一個雞蛋都舍不得吃饵较,最早那時候才5毛錢一個的雞蛋都攢著拍嵌,然后再變賣成錢。有一次我嬸子口里沒味道循诉,聽到有大貨車叫賣外地桔子的吆喝聲横辆,村里也有很多人在買,然后我嬸子也過去挑了幾個茄猫,錢都給了狈蚤,我堂叔趕過來困肩,把桔子又倒回貨車上,要退錢不買了脆侮,還責怪嬸子桔子有什么好吃的锌畸,家里多得是,其實那時候還不到自己家桔子成熟的時節(jié)靖避。我媽當時也在潭枣,親眼目睹了這一幕,著實覺得可憐幻捏,也分了幾個桔子給我嬸盆犁。
我嬸子這人生前不怎么著家,特別喜歡走家串門篡九,但是她走到哪一家谐岁,估計別人都不會怎么待見她,因為我嬸子還有一個病瓮下,是生孩子時留下的后遺癥翰铡,也是當時家里人心疼錢,一直沒去治讽坏,所以不管春夏秋冬锭魔,我嬸子的褲子都是濕溚溚的,一坐到別人家椅子上就會留下一個濕印子路呜,別人都害怕她迷捧。她也特別喜歡坐我家,我媽人本來實誠胀葱,又是本家人漠秋,她來了我媽都照樣沏茶的,只要家里有什么吃的抵屿,都會拿出來給她點庆锦,不藏著掖著,當然她離開后我媽媽會把椅子洗一下轧葛。
我媽經(jīng)常跟我講搂抒,為什么有的人命就這么卑賤?一個女人生理期那么幾天都覺得不太舒服尿扯,她這一生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過來的求晶?
從醫(yī)院確診回來,堂哥就買了棺材衷笋,有天出太陽芳杏,兄弟兩抬出來刷油漆,然后我嬸子就在邊上曬太陽。我媽說看了都寒心爵赵。吝秕。。
都說病人彌留之際亚再,子女須在身邊服侍郭膛,不論多長時間,始終有晚輩在場氛悬,為其送終则剃,否則即為不孝∪缤保可我嬸子走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棍现,堂叔出去做事了,兒子上鋪買菜去了镜遣,直到中午叫人吃飯才發(fā)現(xiàn)斷氣了己肮。
葬禮辦完之后,我堂叔留住兒子女兒悲关,要求給他買一臺大電視看谎僻,要帶他去大醫(yī)院做個全身體檢。
原來有些人的死就是這么輕如鴻毛寓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