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宋末年的江湖里翻具,李莫愁是一個異類履怯,是一個突兀的存在。
在那個時代裆泳,她這樣年紀(jì)的女性在社會上都有歸屬叹洲,是某人的妻子,某孩的母親工禾,或者某人的女兒疹味,某人的徒兒仅叫,而獨有她,沒有親人糙捺,沒有夫婿诫咱,沒有朋友,叛出師門洪灯,不容于江湖坎缭,像個從天地之間蹦出來的石猴,天不收地不管签钩,獨來獨往掏呼,自生自滅。若說她只是獨來獨往铅檩,與人無涉憎夷,那也沒什么可說的,可是她又四處殺人結(jié)仇昧旨,惹得一身血債拾给,她的戰(zhàn)斗力也跟悟空一樣強悍,憑得一己之力便攪得武林中人聞風(fēng)喪膽兔沃,激起公憤蒋得。為此,有正義人士發(fā)出英雄帖乒疏,請來全真七子這樣的武林泰斗要將其剿滅额衙,可惜這李莫愁不但武功高強,手段也極醒目怕吴,知道該離間的離間窍侧,該拉攏的拉攏,很會審時度勢玩弄機巧转绷,即使是對陣黃藥師這樣的大BOSS疏之,也是巧施詭計便輕易脫身了。因此暇咆,她作為一個“武林公害”锋爪,竟然沒人能拿她奈何,也算是江湖一奇爸业。
當(dāng)然其骄,她本來是有歸屬的,甚至可以說是師出名門扯旷,作為林朝英的徒孫拯爽,她才二十歲就橫行江湖,再過得幾年钧忽,武林中能以武功單打獨斗制住她的人屈指可數(shù)毯炮,如果她不是為了愛情辭職下海逼肯,早就像郭靖、黃蓉桃煎、全真七子等一樣進入武林正統(tǒng)的領(lǐng)導(dǎo)班子了篮幢。
愛情,又是這該死的愛情为迈。
作為古墓派的第三代大弟子三椿,她本來是有機會執(zhí)掌門戶的,但是祖師婆婆林朝英有令葫辐,若要盡得先師衣缽必先立下毒誓搜锰,要在古墓中幽居一生,除非有個男人愿意為你而死耿战,否則便不能下山蛋叼。李莫愁大好年華,又一身武功剂陡,怎肯在不見天日的古墓中浪費青春狈涮,于是她自愿放棄了作接班人的機會,下山去闖蕩江湖了鹏倘。
她如愿地遇到了期待已久的愛情,那個少年俊朗瀟灑顽爹,出身鼎鼎有名的江南世家纤泵,她的一顆芳心毫不猶豫地交付給了他,像所有的小情侶一樣镜粤,她繡錦帕給他作定情信物捏题,與他花前月下笛笙合鳴共譜甜蜜戀曲。在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眼里肉渴,愛情像花一樣鮮妍明麗公荧,見了它便忍不住要一親芳澤,可是花朵美麗勾人卻在不顯眼處帶著刺同规,如果冒然前進難免要受傷循狰,輕者雖可自愈,重者卻能致命券勺。在情路上绪钥,李莫愁運氣不佳。她滿心里以為接下來的生活一定是紅塵作伴关炼、瀟瀟灑灑程腹、對酒當(dāng)歌、共享繁華儒拂,誰料情郎去了一趟大理寸潦,就跟另一個女子風(fēng)花雪月起來了色鸳,還馬上論起了婚嫁,完全把她拋到了腦后见转。
李莫愁無過之身無端遭棄命雀,如何能忍?她不顧尊嚴(yán)大鬧婚禮現(xiàn)場池户,可惜新郎倌早有準(zhǔn)備咏雌,請了一個天龍寺的高僧鎮(zhèn)場,她技不如人校焦,無奈定下了一個十年之約赊抖。人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她這十年磨劍換來的卻是一個無言的結(jié)局寨典,負(fù)心人一病嗚呼氛雪,“狐貍精”也殉情而亡,她縱然殺了一千一萬個旁人來泄憤耸成,這仇卻是報不了了报亩。
她憑一身絕世武功縱橫江湖身經(jīng)百戰(zhàn)贏得顯赫聲名,最令她自豪的卻不是武功井氢,而是她的美貌與貞潔——這是她為愛情為婚姻準(zhǔn)備的禮物弦追,可見,她骨子里是一個傳統(tǒng)至極的女人花竞,所以她當(dāng)初為了要過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的生活毫不猶豫就放棄了古墓派掌門人的機會劲件。她的癡處在此,局限也在此约急。很可惜的是她持之至死的美貌和貞潔零远,像她的師祖林朝英為自己準(zhǔn)備的那些嫁妝一樣,最后都鎖在箱子里喂蟲子了厌蔽。
在現(xiàn)代人看來牵辣,一段戀情無疾而終太尋常不過了,反正兩個人既沒結(jié)婚又沒上床奴饮,那就一別兩寬一拍兩散就完了纬向。可是戴卜,在李莫愁那個年代罢猪,女人一旦“跟”過一個男人,如果這個男人不把她給收了叉瘩,那這個女人便如被用過的一次性筷子般膳帕,只能歸為廢物垃圾一類。而這個“跟”的定義是十分寬泛的,比如你跟一個男人談過戀愛危彩,訂過婚(哪怕是指腹為婚)攒磨,或者是交換過什么私人物品,就算被這個男人“mark”過了汤徽,就算你守身如玉娩缰,也已經(jīng)無法在婚戀市場上東山再起了。李莫愁雖是江湖兒女谒府,卻也是禮教的信徒拼坎。在她的心里,陸展元活著完疫,她是他的棄婦泰鸡,陸展元死了,她還是她的遺孀壳鹤。
當(dāng)一個深陷禮教窠臼的女人在婚戀上被絕了去路盛龄,就好像一個男人被剝奪了考取仕途功名的資格,總歸是出頭無望了芳誓。作為一個被單位開除的體制外的“失業(yè)者”余舶,李莫愁沒有失業(yè)救濟金,沒有養(yǎng)老保險锹淌,還欠了一屁股(血)債匿值,一切都需要她自己謀求。因此她屢闖古墓赂摆,為了拿到《玉女心經(jīng)》作棺材本兒挟憔,可是古墓乃小龍女主場,她屢戰(zhàn)屢敗库正,差點把老命搭上也沒能得逞曲楚。
她平時行走江湖頗有些小聰明厘唾,很是懂得智褥符、力結(jié)合,可惜終究沒有大智慧抚垃。如果她能想得開些喷楣,完全可以另找一個不介意她情史的男人共組家庭,繼續(xù)賢妻良母的夢想鹤树,她的師妹小龍女并非完璧依舊覓得良配铣焊,說明這世上的好男人并沒有死絕。又或者她避居世外清靜無為地過一生罕伯,再不然曲伊,她要是想創(chuàng)業(yè)的話也不難,林朝英嫡傳弟子這塊金字招牌拿來開山立派未必不及同樣中年出家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郭襄師太》啬迹可惜她的格局和眼界都太窄岛蚤,悟性也太差,她早已把自己定位成失愛的寡婦懈糯,終生為那死去的愛情守著孝涤妒。被拋棄的痛苦像一個永不能愈的巨大傷口,每逢某些特殊的情境和天氣就要遺毒發(fā)作赚哗,讓她長歌當(dāng)哭她紫,嗜血如藥。她自己不愿意再快活度日屿储,也盡可能地不讓別人快活贿讹。她這樣武力值爆表的失意者報復(fù)起社會來可不止去超市捏捏方便面那么簡單 ,她一出手就要殺人或見血扩所,誰叫當(dāng)初她被拋棄的時候街道围详、婦聯(lián)、法院都不出面呢祖屏。
這樣的無業(yè)游民雖然對社會治安危害巨大助赞,但對作者來說卻是特別好用,情節(jié)需要她去推動袁勺,冤仇需要她去制造雹食,好人需要她去襯托,像塊磚頭一樣期丰,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群叶。對于整個武林來說,李莫愁這樣一個神出鬼沒誰見誰倒霉的人物钝荡,也像是一個永不能愈的巨大傷口街立,一遇上這姑奶奶心情欠佳就有血光之災(zāi)。如不將其根治埠通,整個武林都難以安寧赎离。
金庸筆下有很多毒手辣妹,比如康敏端辱、裘千尺梁剔、阿紫、何紅藥等舞蔽,她們要么是心計手段厲害荣病,要么是下手無情,而李莫愁集二者之大成渗柿,既心狠又手辣个盆。且看她打陸展元的婚禮出門一拐,遇上一個姓何的老拳師家,人家跟她無怨無仇颊亮,只是跟她的情敵何沅君同姓而已鸡岗,她便手刃人家一門老幼二十余口。后來又在沅江之上連毀六十三家貨棧船行编兄,只因他們招牌上有個“沅”字轩性。她和楊過帶著小郭襄去村婦家找乳母,村婦帶著孩子想逃走狠鸳,她便一拂塵打得母子倆腦骨碎裂橫尸當(dāng)場揣苏。死的最冤的當(dāng)屬一燈大師的師弟天竺僧,人家正在埋頭找情花毒的解藥以造福人類件舵,不小心走近了她的藏身之處卸察,她不問情由一根冰魄銀針射出,結(jié)果了一條性命铅祸。這些人命在她眼里真如螻蟻一般坑质,殺之宰之根本不需計較后果。
李莫愁對小郭襄的一念之仁很值得玩味临梗。她殺了那么多人涡扼,又有無數(shù)人欲殺她而后快,可以說盟庞,世界這么大吃沪,她沒有一個朋友。而她在變成殺人狂之前是品嘗過這世上美好情感的滋味的什猖,那些男女之愛票彪、舐犢之情、手足之義不狮,她不是不知道有多么甘美降铸,在她被情傷透了心之后,仍然需要一個隱秘安全的感情出口摇零。這個小小嬰兒是可以放心用情的推掸,她既不會說話,也不會行走遂黍,不會叫人傷心難過终佛,不用擔(dān)心被她背叛或者傷害俊嗽。李的大弟子洪凌波也是幼時為她所救雾家,她救這個徒兒時,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情吧绍豁,她需要人來愛芯咧,但是這愛最好在她掌握之中,絕不允許對方負(fù)她,但她可以隨時負(fù)人敬飒,所以在緊要的關(guān)頭邪铲,她像陸展元當(dāng)初拋棄她一樣,毫不猶豫地用徒弟做了墊腳石无拗。在感情這件事上带到,她終于做了一回“莊家”,可是洪凌波的臨死掙扎也讓她吃了苦頭英染,使她中了無藥可解的情花之毒揽惹。
如黃蓉所說,“這情花之毒四康,你中不中都是一樣搪搏,你早就中了癡情之毒,害人害己闪金,到這時候早就遲了疯溺。”情之一物原是世上最美妙的事物哎垦,而當(dāng)它一旦成毒以后囱嫩,也就成了世上最要命的武器。
在李莫愁早已失重的人生漏设,一星半點的人性光芒早已無法拯救她挠说。她一生癡于情,傷于情愿题,最后葬身情花火海中损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倒是她念念不忘的那一曲“問世間潘酗,情是何物”杆兵,卻是令人無限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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