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统倒,皎潔的月光透過淺淺的窗簾照在屋子里。八十九歲的孫大娘又睜開了毫無睡意的雙眼氛雪。自打四兒子拿回來那個擔架房匆,她晚上就不敢睡,也睡不著报亩,生怕兒子們趁她睡著時浴鸿,將她放到擔架上抬離這個家。
她拿起床邊的小木棍弦追,將窗簾挑開岳链,月光傾瀉進來,照在立在屋角的擔架上骗卜,反射出了冷冰冰的光宠页。
“明天就是老四到期的日子,該輪到老大伺候了寇仓。我不想離開自己這個小窩】局妫”孫大娘用木棍敲打著自己的左腿遍烦,“唉,什么時候才能好躺枕?都躺一百八十天了服猪,夠夠的”供填。老人越想越心酸,眼淚順著臉頰流到枕頭上罢猪,很快打濕了枕巾近她,思緒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01
孫大娘是個苦命要強的人膳帕。
第一個男人29歲那年因在下層掘進時坑道上方塌方灌水而遇難粘捎。當?shù)V上將水抽干,把遇難的礦工打撈上來危彩,已經(jīng)是一周以后的事情攒磨。孫大娘看著泡得面目全非的九具尸體,分不清哪是她的男人汤徽,哭暈過去娩缰。
醒過來時,三個兒子都圍著她哭著喊娘谒府,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女兒也在踢著她拼坎,孫大娘打消了尋短見的念頭。她把孩子們摟到懷里完疫,咬著牙支撐起這個家演痒。一個女人,在那饑荒年月里拉扯著四個孩子生活趋惨,想想都難鸟顺。她硬生生地抗著。
礦上見她一人帶著四個孩子不容易器虾,就給她安排了開絞車的工作讯嫂,以維持生活。五張嘴兆沙,靠她一人工資欧芽,很緊巴。工作之余勤快的孫大娘在開春時總會去集市上買兩頭豬葛圃、買些雞崽千扔,利用上年秋天到農(nóng)村地里撿來的玉米、黃豆和孩子們上地里挖的野菜库正,一直喂到年關(guān)曲楚,殺一頭賣一頭。
每到殺豬的時候褥符,孫大娘都會邀請鄰里鄰居們來吃殺豬菜龙誊,還會讓孩子們挨家挨戶去送豬肉,以此感謝大家對她這孤兒寡母們的照應喷楣。能干的孫大娘還把肥肉煉成豬油趟大,盛到壇子里鹤树。一直放到來年夏天缺油水時再吃。
孩子們在她的照應下逊朽,一天天長大罕伯。轉(zhuǎn)眼老大老二都到了該上學的年齡∵椿洌可孫大娘也只能將就著不讓孩子們餓著凍著追他,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錢讓孩子們讀書。
孫大娘正發(fā)愁時绽榛,礦長來提親湿酸,說她男人的一工友沒成過家,早就想和她一起過一起把孩子們養(yǎng)大灭美。于是推溃,孫大娘有了第二個男人,也就有了老四老五兩個兒子届腐。
男人很能干铁坎,也很老實,只知道下坑挖煤犁苏,掙得錢全部拿回來交給孫大娘由她支配硬萍。孫大娘當起了家,里里外外把家操持地井井有條围详。一家八口人總算過上了安穩(wěn)平淡的日子朴乖。
02
兒女們長大后相繼都在礦區(qū)工作,成了家助赞。
然而天有不測風云买羞,孫大娘六十一歲那年,兒子還沒滿月的老五因坑道里瓦斯爆炸雹食,沒了畜普。兒媳婦看到這一大家子就會想起自己的丈夫,痛苦不堪群叶。娘家人把她和孩子接走了吃挑。孫大娘打那以后失去了老五不說,再也沒看到這個孫子街立。她的頭發(fā)在那段時間全白了舶衬。
七十三歲那年,第二個男人胃癌離她而去几晤。同年约炎,二兒子心梗也離開人世。那段時間蟹瘾,孫大娘的耳朵因為上火圾浅,聾了許多許多。從此憾朴,孫大娘一人住在樓里狸捕,兒女們有空也會去看看她。
今年年初众雷,唯一的女兒查出了淋巴惡性腫瘤灸拍,在市里開了刀,又去北京治療砾省。孫大娘的心仿佛被剜走了一塊鸡岗,疼痛不止。
這些磨難都沒能壓垮堅強的孫大娘编兄⌒裕可就在女兒去北京不到一禮拜時,孫大娘在家拖地狠鸳,被家里一塊光滑的瓷磚撂倒揣苏,胳膊大腿根兩處骨折。
她躺在地上件舵,孤獨無助卸察,使勁地喊著:“救命,救命”铅祸。隔著厚厚的門坑质,沒有人能聽到。后來临梗,她忍著疼涡扼,慢慢地爬到門邊,用右手拿著拖布把撞擊著門求救夜焦。樓道里經(jīng)過的人聽見了壳澳,急忙找來老人的三兒子。
開門茫经,營救巷波。120從城里來到礦山太慢,樓上退休醫(yī)生老林確定了孫大娘五腹六臟沒受損卸伞,三兒子怕耽誤老娘的病情抹镊,決定自己送老人去醫(yī)院。沒有擔架荤傲,大家?guī)驼襾韨€舊的床板垮耳,鋪上被子,自制成簡陋的擔架,將其放在地上终佛,慢慢地把孫大娘抬上去俊嗽。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大腿根那沒法打石膏铃彰,又因歲數(shù)太大绍豁,沒敢收,讓回家養(yǎng)著牙捉。
就這樣竹揍,孫大娘不得不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邪铲。
03
三個兒子商量著如何來伺候這老娘芬位?
老大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邊上,吸著煙带到。他已經(jīng)退休昧碉,在市里一所學校另找了份打更的活,每月掙八百元錢阴孟。見大家都不吱聲晌纫,看著他,他把煙掐滅永丝,鄭重表明:“我沒時間伺候咱娘锹漱。家里有倆小的,上學放學需要接送慕嚷。媳婦一人忙不過來哥牍,晚上我還要去上班。老三離咱娘近喝检,不如你們來照看嗅辣?”
老三媳婦聽了,立刻接過話:“大哥挠说,俺家老三正在辦退休不假澡谭,可家里也有一堆事呢!再說损俭,我們家正計劃賣房子蛙奖,準備往市里搬,離老太太也不近杆兵。問問老四啥意思雁仲?”
老四早在礦上辦了肺病退休,在山東養(yǎng)老琐脏。電話里很痛快地表態(tài):不回來照看攒砖,給錢行缸兔。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都有著這樣那樣的理由吹艇。送養(yǎng)老院惰蜜,養(yǎng)老院不收;雇保姆掐暮,保姆來了一看蝎抽,要端屎端尿政钟,白天黑夜的護理路克,都說干不了。
最后公平起見养交,哥仨輪流在孫大娘家伺候她精算,每人三個月。
老三老四都各自在孫大娘的房內(nèi)好生伺候了三個月碎连。眼瞅著輪到老大了灰羽。老大卻改變了主意,出了吆餓子鱼辙,發(fā)話說:伺候可以廉嚼,但不能來老娘這。他那份打更的活不能丟倒戏。不是舍不得那點工錢怠噪,主要是想借著這機會認識一下學校的老師,將來好給上小學二年級的孫子杜跷、外孫女尋個好班級好老師傍念。
倔強要強的孫大娘是肯定不會答應去兒子家的。而這邊老四已經(jīng)訂好了回山東的票葛闷,他媳婦上月又在北京看好了套房子憋槐,等著他過去拍板交錢区赵。兩人計劃著春節(jié)要去海南過浴麻。
“這可如何是好业踢?得把老娘弄到大哥那陕悬∨跋龋”老四絞盡腦汁想出了擔架送母的主意搞糕。
04
天在孫大娘的胡思亂想中慢慢亮起來贩虾。她痛楚地想了大半夜旅薄,喉嚨處越來越干旷赖,呼吸越來越急促顺又,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掐著她的脖子,很是不安等孵。
孫大娘大聲地喊著在另一間臥室里的四兒子:“小四啊稚照,娘口干,去買只冰棍給我吃」迹”
“我沒空上枕。再說冬天太冷別吃了,吃完會壞肚子弱恒”嫫迹”
話音未落,只聽見開門聲返弹,大兒子走進屋來锈玉。
“娘,我來接你去我那”
“你說啥义起?真要把我弄你那去拉背?我不去,我哪也不去默终。我就在自己家里頭椅棺。”
“娘齐蔽,別怪我两疚。我票都訂好了。今天必須跟我大哥去含滴。聽話诱渤,咱把線褲穿上”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孫大娘亂揮著手中的小木棍蛙吏,不讓兒子們靠近源哩。“你們這是盼著我死把蛔觥励烦!我哪都不去,就在自己家泼诱√陈樱”
“你死了就都好過了,我也不用兩面受氣治筒√胨ǎ”大兒子邊說邊靠近孫大娘,趁她不注意耸袜,一把奪下木棍友多,把胳膊塞進被子里,摁住被角堤框。
老四默契地把線褲往孫大娘腳上套域滥,線褲剛提到膝蓋纵柿,他見孫大娘反抗得厲害,急忙拿出早已備好的繩子启绰,和老大一道象捆肉粽一樣將孫大娘連同被子一起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昂儒,動彈不得。
“娘委可,別怪我們渊跋,捆你是怕你從擔架上掉下來”
哥倆用擔架把老娘抬到車上,直奔老大家着倾。一路上拾酝,那呼呼刮的寒風冷冷地撫摸著孫大娘的眼淚。
隨后那擔架也被靜靜地立在老大屋里屈呕,等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