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白畫端
(1)
在此之前搞糕,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對小蠻懷著一種什么樣的感情脊髓,我們明明是最親近的人赁遗,我沒有她不行署辉,卻每天都在希望她消失,希望她有一天長夢不醒岩四。
自從宋郎將我們帶入凡間哭尝,我才知道那種感情叫做嫉妒。
我叫阿蠻剖煌,是小蠻的姐姐材鹦。
最開始的時候,人們不知道我們的名字耕姊,只叫我們比翼鳥桶唐。我與小蠻形影不離,只有手牽著手才能飛翔箩做。
小蠻對人間總是很好奇莽红,總是偷偷觀察,偷偷聽邦邦,再來鬼頭鬼腦地問我:“姐姐,‘在天愿做比翼鳥’是什么意思醉蚁?為什么要做我們燃辖?”
而我每次看著小蠻天真無害的臉,心中就會有難以掩飾的厭惡网棍。
她真美黔龟,美到宋郎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她說她要去人世間滥玷,找最優(yōu)秀的男人與她相愛氏身。于是她便尋了宋郎。
那是在酒樓的雅座惑畴,宋郎舉杯飲酒蛋欣,手中杯盞卻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見樓下有一個青衣女子如贷,言笑晏晏陷虎,美得好似天人下凡到踏。他踉踉蹌蹌推了屏風(fēng),跑下樓去尚猿,那女子仍是站在那里窝稿,似笑非笑地等著他,滿臉的勝券在握凿掂。
“姑娘伴榔。”他竟語塞庄萎,不知如何開口潮梯,卻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撫了撫她額間的落發(fā)惨恭。
“公子為何如此慌張秉馏?”她笑著,也伸手握住他的脱羡。
他愣茁芫俊:“在下宋鈞也,想問姑娘芳名锉罐?”
“小蠻帆竹。”她低頭含笑脓规,面色嬌羞栽连。
小蠻知道宋郎是太子,是未來的天子侨舆,而宋郎什么都不知道秒紧,以為自己跌入了溫柔鄉(xiāng),以為自己覓到了生命中的紅顏知己挨下。
我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看著他們熔恢,看著他們相知相愛,難舍難分臭笆。
直到那一天叙淌,宋郎決定要娶她。
他以太子的身份迎娶了小蠻愁铺,明媒正娶納了她做妾室鹰霍,同樣也送了我一頂轎子,要我嫁予他茵乱,也做他的妾室茂洒。
我甚至以為他從來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新婚之夜似将,我頂著紅蓋頭苦苦等待获黔,侍女冷笑著掀開我的蓋頭蚀苛,要我先歇下。
宋郎當(dāng)然是在小蠻的房里玷氏,他們倆終于如愿以償能夠在一起堵未,而我卻被牢牢拴在這宮墻之內(nèi),飛也飛不走盏触,逃也逃不開渗蟹。
與小蠻不同,我生來丑陋赞辩,從眼尾到唇邊天生了一道好似蜈蚣一樣的胎記雌芽。在侍女的冷笑聲中,我忽然不知道應(yīng)該恨誰辨嗽。
——“姐姐世落,你知道嗎,我沒有你不行的糟需√爰眩”
小蠻手中捧著宋郎送給她的簪子,笑的合不攏嘴洲押。
——“所以我告訴鈞也武花,若要娶我,必定也要娶你過門杈帐。這樣我們依舊可以在一起体箕。”
她卻將那她珍愛的簪子插到我的發(fā)間挑童。
——“可我比愛鈞也累铅,更愛姐姐∨阢澹”
(2)
最開始的時候争群,小蠻只是想嘗嘗情愛的滋味,去體會一下人們常說的“白首不相離”的愛情大年。可她從來沒有想過玉雾,這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翔试。
宋郎做了天子以后,后宮妃嬪縱然多复旬,他也從來不召幸垦缅,倒是一如既往的專情,與小蠻恩愛如初時驹碍。
天子之愛壁涎,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凡恍。
我見到過有人偷偷往她的茶湯里下藥,見過她房里莫名其妙的毒蟲怔球,聞到過百草至毒的異香嚼酝,甚至遇見過很多想要置之死地的殺手。
我依舊是冷眼旁觀竟坛,但是小蠻似乎樂在其中闽巩。
她翻了茶湯,捉了毒蟲担汤,撤了百草涎跨,逮了殺手。
她享受萬眾矚目的時刻崭歧,不論看向她的目光是好是壞隅很,她都甘之如飴。她說率碾,我是天上的比翼鳥叔营,我是鳳凰,我就要萬人艷羨播掷。
終于有一天审编,她不敵人心的險惡。
那天白日里歧匈,小蠻閑來無事在御花園放風(fēng)箏垒酬,風(fēng)箏飛遠(yuǎn)了,纏了高木的樹枝件炉,我正想去幫她取下來勘究,卻被一個正巧經(jīng)過的侍衛(wèi)搶了先。
他輕而易舉地上了樹斟冕,取下了風(fēng)箏口糕,繞過我徑直朝小蠻走去,我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不尋常的東西磕蛇,我卻沒有說景描。
在小蠻接過風(fēng)箏的那一刻,那個侍衛(wèi)猛地一把強(qiáng)摟住了她秀撇,我們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超棺,這一幕卻被宋郎看到了。
幾個妃子有意將他引來呵燕,事先找了一個長相俊美的侍衛(wèi)棠绘,安排了這一局。
宋郎鐵青了臉,將侍衛(wèi)斬立決氧苍,同時也把小蠻幽禁宮中夜矗,不許走出半步,也不再去看她让虐,相當(dāng)于打入了冷宮紊撕。
從那時候開始,小蠻變了澄干。
她不再享受惡意的針對逛揩,她開始享受斗爭的樂趣。
我?guī)Я艘恍└恻c送去小蠻的宮里麸俘,她見了我辩稽,傾了我?guī)淼耐氲话褟奈野l(fā)間抽出那根她贈予我的發(fā)簪从媚。
她笑著剪下一縷頭發(fā)逞泄,纏繞在發(fā)簪上,要我轉(zhuǎn)交給宋郎拜效。
“姐姐喷众,給鈞也……且問他,是否還想和我做那天上的比翼鳥紧憾〉角В”
我握緊發(fā)簪,問她是何苦赴穗。
她只是不停地笑:“現(xiàn)在才是開始憔四。”
(3)
小蠻恢復(fù)恩寵以后般眉,學(xué)會了藏盡鋒芒了赵。她像后宮里其他妃子一樣,表面與人和善甸赃,相親相愛柿汛,背地里也開始琢磨毒酒毒藥,毒蟲毒草埠对。
她常把我拉到她房里络断,告訴我什么草藥和什么草藥混合在一起,可以有置人于死地的效果项玛。再后來妓羊,她要我?guī)退龤⑷耍瑤退鲪骸?/p>
她給我一把刀稍计,要我站在她的身前,幫她掃凈前路裕循。
我厭倦了這后宮臣嚣,我不止一次的要挾要求甚至哀求小蠻净刮,和我一起逃走,我們回到山林硅则,做我們的“比翼鳥”淹父。
“等我成了鳳凰,我定和姐姐一同離開怎虫∈钊希”她說這話時,發(fā)間的發(fā)簪刺痛了我的眼睛大审。
她早已殺紅了眼蘸际,她已然忘記自己本是異獸并不屬于這里,她已然忘記了最開始的時候徒扶,她只是想找個最優(yōu)秀的男人粮彤,談一場曠世情愛。
甚至她幾乎忘了姜骡,我是她的誰导坟。
那日早晨,我來小蠻的房里尋她圈澈,她卻不知上哪里去了惫周。我四處尋著,卻遇見了宋郎康栈。
我在池塘邊閑逛递递,卻被人從背后拍了肩膀。
我回過頭谅将,卻看見宋郎笑瞇瞇地喚我:“小蠻漾狼。”
之后他認(rèn)出是我饥臂,有些尷尬逊躁,卻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皇上日理萬機(jī)隅熙,怕是疲累了稽煤。”我頷首就要告退囚戚。
“不酵熙,是你和她太像了……尤其是背影〕鄯唬”
我有些驚訝甚至是驚喜地抬起頭匾二,看見他溫柔的笑顏,同時也看見他身后站著的小蠻。
小蠻手里提著一籃花瓣察藐,額間有細(xì)汗皮璧。她很自然地上前靠在宋郎的肩上,半撒嬌地說:“皇上分飞,臣妾一早便去給你采晨間的花瓣去了悴务,想著學(xué)著給你做個香囊∑┟ǎ”
“小蠻有心了讯檐。”他抬手染服,點了點小蠻的鼻尖别洪。
他離去以后,小蠻走到我面前肌索,把一籃花瓣遞到我手里蕉拢。
她抬手摸了摸我臉上的胎記,笑了诚亚。
“姐姐晕换,你是不是變美了?”
我有些不明白:“什么站宗?”
“你怎么不丑了闸准?”她伸出修長的食指,從我的眼角梢灭,順著那一條胎記夷家,緩緩地,滑到我的嘴角敏释。
指腹冰涼库快。
(4)
從前,我想我并不是嫉妒小蠻钥顽,我是愛著她的义屏。
一出生開始,她便跟在我的身后蜂大,咿咿呀呀闽铐,吵吵鬧鬧。她惹了禍奶浦,我去補(bǔ)救兄墅;她立了功,也是第一個跟我邀功澳叉。
我們一起學(xué)習(xí)飛翔隙咸,一起學(xué)習(xí)跌倒沐悦,再一起爬起來。
我知道她扎瓶,她也明白我所踊,我們是共生的蠻蠻。
那么久以來概荷,縱使我再丑陋,她也不曾取笑過我碌燕,她說過误证,我和她一樣美,美得誰也比不上修壕。
她說在她的心里愈捅,我最美。
所以當(dāng)她在睡夢中被人割破了喉頭慈鸠,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是我蓝谨。
她瞪大眼睛,卻不是那么驚訝青团∑┪祝可能她早先便預(yù)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但是沒料到督笆,這一天來的竟然這么快芦昔。
“為什么?”她用手按住脖頸娃肿,但也已無濟(jì)于事咕缎。
我搖搖頭,沒有告訴她料扰。
因為我也不知道凭豪。
可能是因為我愛宋郎,從一開始便愛了晒杈;可能是因為她將我困在他們兩個人的身邊嫂伞,看著他們恩愛;可能是因為宋郎將我錯認(rèn)成她桐智,讓我心中燃起了希望末早;可能是因為她曾說我最美万细,現(xiàn)在卻又指責(zé)我逊彭,說我竟不丑了。
——“可是我比愛鈞也轿亮,更愛姐姐啊刊驴∽怂眩”
這一次我笑了寡润,我從來沒有笑得這樣開懷過。
“小蠻舅柜,沒有我梭纹,你什么也不是≈路荩”我將她妝臺上的發(fā)簪取出來变抽,插回我的發(fā)上,摸著她已經(jīng)涼下來的臉氮块,“我將替代你绍载。”
可是我也忘了滔蝉,沒有小蠻击儡,我也什么都不是。
宋郎曾答應(yīng)過小蠻蝠引,無論發(fā)生任何事阳谍,都不會怪罪我,也不能放我走螃概。
小蠻死后發(fā)了一場大水矫夯,國之將覆,宋郎一心為國谅年,也再不來這后宮茧痒,再也不見我了。
從此我便成了這宮里的游魂野鬼融蹂,不生不死旺订,逃不出,回不去超燃。
那夜的確一語成讖区拳,我將替代她,在這沒有她的宮里意乓,活到盡頭樱调。
(完)
《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 崇吾之山 ,有鳥焉届良,其狀如鳧笆凌,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士葫,名曰蠻蠻乞而,見則天下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