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吃瓜的季節(jié),經(jīng)過水果攤惜论,陣陣瓜香直竄鼻腔许赃,勾起的不止食欲,還有他年經(jīng)月的記憶——
在我很年輕的時候馆类,大概是能夠記事但不懂事的六七歲吧混聊,干了一件極不光彩的事——偷香瓜。
事情是這樣的乾巧。我爸爸帶我去姨夫家浪親戚句喜。因為距離遠,難得一浪沟于,自然要逗留數(shù)日咳胃。出門前我信誓旦旦給爸媽保證,去了不哭不鬧不急著回家旷太,結(jié)果去了很快就膩煩了展懈。主要是姨夫家是三個干頭兒子,兩個大我兩歲多的表哥和小一歲的表弟供璧。雖然我那時很小存崖,但也懂得男女有別,跟男孩子玩怂荆總覺得別扭金句。尤其大人們還開玩笑問我看上哪個以后給當媳婦,我氣得要死吕嘀。鬧活著要回家。好在姨夫一家人都很熱情贞瞒,姨娘比媽媽有足夠的耐心忍受我的胡鬧偶房,雖說表弟很壞老惹我,但表哥還算懂事军浆,也能玩得來棕洋。
已經(jīng)浪了幾天了,終于到回家得日子了乒融。偏偏這天表哥表弟們?nèi)シ叛蜿蹋形腋ド忝酰f能去馬渠能買瓜吃。我聽說過馬渠愧捕,那里有集市奢驯,啥好吃的都有。我半信半疑次绘,看看大表哥的眼神在看看二表哥的眼神瘪阁,他們那因想笑而憋著不笑的表情尤為古怪,我“哼”道:你們騙人邮偎。小我一歲的表弟立馬用確定以及肯定的口氣強調(diào):真的管跺,騙你干嘛,不去你娃娃別后悔禾进。謊言強調(diào)了三次豁跑,我就信以為真了。走的時候還再三叮囑爸爸泻云,回家時候一定喊我艇拍,不然我鬧。
就這樣我跟著表哥壶愤,表哥跟著百十來頭羊群淑倾,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
一路上我不停問還有多遠征椒,表哥總是說“快了快了娇哆,翻過那座山就能看到了”,結(jié)果爬過一個坡又是一座山勃救,明明遠遠地看就一座山碍讨,等你靠近就是數(shù)不清的山和坡,幾次累到蹲到在地蒙秒,死活不走了勃黍。尤其聽他們說“羊跑了”,我那被騙的感覺更強烈了晕讲。
“想不想吃瓜”覆获。表哥問我的時候,我蹲在地上不言傳瓢省,手指頭蓐進草縫里給大地撓癢癢弄息,天氣很熱,我的脊背全是汗勤婚。我是真的想吃瓜摹量,也是真的感到疲乏。我就那樣蹲在地上聽羊啃草,說也奇怪羊群啃草的咔擦聲穿入耳膜缨称,竟然和我每天放學回家后凝果,母親做飯時鍋鏟碰鍋炒菜的滋鐺聲有異曲同工之妙,再一想象著香瓜碰觸牙齒的美妙感睦尽,我便一骨碌站起來跟著表哥前行器净。
不知走了多遠。終于爬上一座山骂删,記得他們讓我跟二表哥去了山頂以防羊群吃坡頂人家的莊稼掌动,表弟在山下?lián)跹颍蛉耗啬担谏狡轮虚g吃草粗恢。我又一次覺得自己被騙了,而且徹底覺得被騙了欧瘪。想象中能買瓜的地方不應該是一條長長的街道眷射、街道兩旁占滿小攤小販、人群密集佛掖,笑聲鬧聲吆喝聲聲聲入耳嗎妖碉?可現(xiàn)實呢?放眼望去芥被,滿眼翠綠的莊稼還有稀稀拉的小房屋像站崗的哨兵欧宜。只有風聲鳥聲羊叫聲,聲聲氣人吶拴魄。
瓜呢冗茸?我問表哥。
要去下面買去匹中,莊稼擋著呢夏漱,看不清。
我還在那狐疑顶捷。表哥表弟們已經(jīng)分工要“干活”了挂绰。當我明白是偷瓜吃的時候,已經(jīng)配合大家要團伙作案了服赎。沒有多余的想法葵蒂,除了害怕被抓就是想吃瓜。
表弟說種瓜這家主人很麻達重虑,萬一我們被捉住定會打折一條腿刹勃,那誰誰偷人家瓜被捉住差點打死了,他這么說的時候我的饞膽已被嚇破了一半嚎尤,而且表弟好像故意嚇我一個人。因為大家都在笑伍宦。反正偷的人不是我芽死,抓住了又能咋乏梁。再說要是你們都跑了,抓了我我就招了你們关贵,自己看著辦遇骑,這么一說我膽又肥了。
當然揖曾,畢竟我們都是一群孩子落萎,偷人東西,難免害怕炭剪。準備工作定要做充分练链,這還不能忽略了放羊的本質(zhì)工作。羊要是偷吃了人莊稼奴拦,主家肯定會追上門算賬的媒鼓,父母的臉面要是掛不住,我們自然免不了一頓打错妖,哪怕是親生的绿鸣。唉,為了一口吃的也真不易暂氯。真希望自己快點長成嘴不饞的大人潮模,千萬別饞死在這個年紀。
就這樣痴施,二表哥和我負責看羊擎厢,大表哥負責偷瓜,表弟也看羊?qū)崉t負責放哨喊暗號晾剖,暗號已經(jīng)記不清了锉矢,反正跟吆喝羊有關系,有一只刺頭羊“被同伙”了齿尽,它最不安分也是嘴最饞的沽损,老是趁人不注意去偷吃莊稼,正好借罵它嚇其它羊同時傳遞我們的暗號循头,一舉兩得绵估,完美。
當大表哥幾步竄進玉米地不見了身影卡骂,有那么一刻国裳,似乎空氣停止了流動,太陽像一只眼睛不言不語卻看盡一切全跨,玉米桿像無雙耳朵聽清了我們的秘密缝左,大地靜默,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應驗了做賊心虛這話渺杉,遠傳傳來幾聲狗吠蛇数,淘氣的表弟一聲“趕緊,人來了”是越,嚇的大表哥出逃似的亂竄耳舅,露出腦袋像個打仗的士兵觀察敵情,卻見我們手拍大腿笑彎了腰倚评,被戲弄的大表哥自然生氣浦徊,卻也忍不住憋著氣咕咕咕地笑,笑夠了還不忘折回去繼續(xù)偷天梧,刺頭羊也趁亂作案盔性,跑去偷莊稼吃,后面的羊很快跟了上去腿倚,我們趕緊吆喝纯出,此時已經(jīng)顧不上什么暗號不暗號了》罅牵“狗日的暂筝,打死你”種種惡言咒罵饞嘴子刺頭羊,好在硬贯,羊被制服了焕襟,瓜也偷來了。
待羊群被馴服后的乖巧有序地吃草時饭豹,我們便坐在一起享受起了戰(zhàn)果鸵赖。那是一種小香瓜,聞著賊香拄衰,實際沒完全成熟它褪,真是剛咬了幾口還沒來得及美美回味甜味,再一口不小心咬下去,苦到連舌頭都想吐掉。即便這樣嘹吨,我還是不放棄再做下一口嘗試。邊吃還邊擔心地問:不會被人看到老赤,追過來打斷腿吧。表弟頭一甩:“哎吆制市,看到咋了抬旺,就說我們自己買的他能咋樣”。這么一說祥楣,我心安理得了开财。
自己買的當然要好好珍惜汉柒,所以我們一口一口嘗完了所有的瓜,生怕浪費了隱藏在其中的一口香甜责鳍。直到苦的甜的都不剩了竭翠,胃也就滿足了。表哥那扎進褲腰帶里的用來載戰(zhàn)果的衣服也放空了薇搁,就像我們放空了的心,一切像原來的樣子渡八,但我明白自己的心早已被一樁“偷瓜”的秘密塞滿啃洋。“一個雞蛋吃不飽屎鳍,一聲賊名背到老”宏娄,我生怕有人喊我一聲“賊”。好在我們相互承諾逮壁,誰也不許說出這個秘密孵坚。
至今沒人 議論過我是“賊”。想起來我還心存僥幸窥淆。成長的路上我沒能經(jīng)不住美食的誘惑卖宠,干了一件極不不光彩的事。多年后忧饭,我才明白表哥那因想笑而憋著沒笑的表情是孩子撒謊時特有的表情扛伍。也明白了美食只是人類最原始也最純粹的需求,人的需求會隨著成長增多词裤,面臨的誘惑也隨之更多刺洒,我們以為自己那不光彩的行為不會為人所知,只不過是大地包容吼砂,是那只刺頭羊替我們守住了秘密逆航,或許我們的父母、還有那個聽說會打斷賊娃子腿的瓜農(nóng)渔肩,無一不知曉我們的蠢行因俐,只不過給我了我們默默自省的機會。
我幸運地長到了曾經(jīng)盼望的年紀——以為不再嘴饞的大人赖瞒∨遥可是欲望比當初更多了,但生活不易栏饮,努力總是不會滿足所有需求吧兔。當我想著怎樣滿足自己諸多的需求時,這塵封多年的秘密忽然跑出來袍嬉,好像在提醒著什么境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