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5年8月的最后一天窃肠,母親因為嚴(yán)重的腰椎問題被送上了手術(shù)臺蓝谨。
從早上8點推進手術(shù)室矢沿,到下午5點才被推出來,母親經(jīng)歷了整整8個小時的手術(shù)時間豁生。
我那時肚子里正懷著老二判导,沒能第一時間趕回去看望母親,直到母親手術(shù)后第三天才趕到醫(yī)院見著了母親沛硅。
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剎那眼刃,一眼就看到了穿著病號服的母親閉著雙目,無力的躺在病床上摇肌,臉色憔悴擂红,一頭銀發(fā)凌亂的披散著。
我才開口輕輕地喚了一聲“阿媽”围小,眼淚就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昵骤。
母親聽到聲音睜開了眼,看到是我牽著女兒小語站在面前肯适,她眼神一亮变秦,咧了下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容來迎接她的女兒和外孫女框舔”拿担可是疼痛讓她倒抽了口氣,她忍不住“哎喲”的叫了一聲刘绣。
我快步走上前去握住母親那雙粗糙的手樱溉,淚眼婆娑的凝視著我最最親愛的母親,心中一陣酸楚纬凤。
眼前這個看上去蒼老福贞、憔悴、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的老太太停士,就是我那堅強又要強了大半輩子的母親嗎挖帘?她才剛五十八歲巴昀觥!
我?guī)缀醪桓抑币暷赣H那張消瘦拇舀、布滿皺紋的臉逻族,在我三十多年的生涯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憔悴無助的母親你稚。
因為腰椎里面被植入了一塊鋼板和六顆鋼釘,醫(yī)生說怕鋼板鋼釘移位走樣朱躺,手術(shù)后一個月內(nèi)都要保證腰部不能動刁赖,兩個月后才可以下床活動,而且今后都要盡量少彎腰长搀。
這就意味著母親要在腰部完全不能動的情況下在床上躺一個月宇弛,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進行。
對于以往一刻都歇不住源请、勤快又極愛干凈的母親來說枪芒,醫(yī)生的話定是比手術(shù)后的疼痛更讓她難受。
護士來給母親換滲著血跡的紗布和床單谁尸,她們抬起能轉(zhuǎn)動的床板慢慢的把母親從床的這一邊換到另一邊舅踪。
我看到被翻身的母親腰部處的白色紗布染成了一大片鮮紅色,全是傷口滲出來的血良蛮。一層層揭開紗布抽碌,腰椎處露出了一條十多厘米長像蜈蚣似的鮮紅的傷疤,觸目驚心决瞳。
生活中從不向困難和命運低頭的母親货徙,那一刻在病床上躺成了一條被擱淺在岸的魚,只能由人擺布皮胡。
我不知道痴颊,那一刻,母親的內(nèi)心有沒有閃過一絲絕望屡贺。
我挺著六個多月的孕肚蠢棱,幫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梳頭,喂她喝水吃東西甩栈,給她端屎倒尿裳扯,幫她按摩麻痹無知覺的腿。
那段時間谤职,我和母親像似調(diào)換了母女的身份饰豺,就像我小時候她照顧我那樣,換成了我照顧她允蜈。
02
即便這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冤吨,母親仍然心心念念不忘家里的那一畝三分菜園地蒿柳。
精神稍微好點的時候,就開始朝父親叨嘮:
“菜地里的菜花又該長老了漩蟆±萏剑”
“秋蘿卜應(yīng)該也能吃了篷牌≡遥”
“這季節(jié)豌豆該播種了榜揖,過了時節(jié)種的菜長不了那么好沙绝“剑”
父親輕聲回應(yīng)她:“你就不要再操那份心了距淫,以后你這腰不能彎污朽,也沒法種菜了傲诵,就安安心心的把身體養(yǎng)好吧髓介!”
母親眼里總會閃過一抹落寞惕鼓,伺候了幾十年的菜園地,難道就要這樣與她道別了嗎唐础?
母親是位種菜好手箱歧,是村里嫂嫂嬸嬸們夸贊的對象。在我的印象里一膨,母親的菜園地是全村打理得最好的呀邢,一年四季都郁郁蔥蔥。
經(jīng)常豹绪,鄰居們和母親聊天時無意中說起沒菜吃了驼鹅,傍晚母親去菜園摘菜時,就會多摘一把兩把森篷,回來讓我或弟弟們給鄰居送去输钩。
這樣的差事,我小時候做過許多仲智。
不上學(xué)時我經(jīng)常跟著母親去她的菜園地里幫著鋤草买乃。那些掛在枝條上的小花們向我展示著它們只有幾天花期的短暫命運,安靜的等待著果實將它們?nèi)〈?br>
就像母親不遺余力的奉獻著她的青春钓辆,等待著她的兒女長大成人剪验,用她最美的年華換兒女們的無憂成長。
母親常說:“等花開了前联,就要及時打藥功戚,不然蟲子會吃花,到時就再也結(jié)不成果實了似嗤⌒ネ危”
原來,這些花最終都會變成果實的烁落。
絲瓜結(jié)果前是一朵小黃花乘粒;
豆角結(jié)果前是一朵小紫花豌注;
辣椒結(jié)果前是一朵小白花;
它們的命運均不過數(shù)天灯萍,卻依然在母親的一雙巧手下爭先恐后的綻放著轧铁,只為了最后能變成它們的主人想要的模樣。
當(dāng)某天旦棉,那些掛在枝條上的花變成了果或者不幸夭折跌落地化成泥土齿风,小花們即完成了它們一生的使命。
菜花們有它們的使命绑洛,而母親也有她的使命---把四個孩子好好養(yǎng)大救斑,教育成才;把貧窮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诊笤,充滿希望系谐;
在那段貧困的歲月里巾陕,母親就是用她菜園里的這些蔬菜瓜果支撐著全家的一日三餐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讨跟。
03
可以說,是母親的勤勞撐起了這個家鄙煤。
兒時父親在外上一份清閑但時間長且工資低的班晾匠,一年有大半年時間不在家。
四個孩子和里里外外的活兒幾乎都是母親一個人在忙梯刚。
上山砍柴拉竹凉馆、下地插秧割稻、家里養(yǎng)的雞鴨豬牛亡资、給孩子們洗衣做飯以及母親傾注了許多心血的菜園地澜共,到處都留下了母親忙碌的身影。
就是這些長年累月的辛苦勞作讓母親的身體積勞成疾锥腻。早些年就時常聽她說腰痛嗦董,每次痛到受不了就去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打上一針止痛針,回來又繼續(xù)勞作瘦黑。
母親的腰就這么給生活的重?fù)?dān)透支著京革,直到嚴(yán)重得快起不了床,才被父親和幾個子女強行勸說上了手術(shù)臺幸斥。
這場手術(shù)也終止了母親種菜的愿望匹摇。
菜是再不能種了,母親把菜園交給了大弟媳打理甲葬。去年回去再看那片菜園地廊勃,已經(jīng)看不到母親打理時的那份欣欣向榮了。
母親的那一畝三分菜園地经窖,從此在母親的心間落了幕供搀,那些我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菜隅居,也再不能在母親的那雙巧手下開花結(jié)果了。
操勞了大半輩子的母親葛虐,也該歇歇了胎源。
但我知道,那片菜園地將會伴著母親一塊老去屿脐。同樣涕蚤,母親和她的菜園地也將會伴著我老去。
而有生之年的诵,我將永遠(yuǎn)懷念母親的那一畝三分菜園地以及開在菜園里的那些小花万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