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盖桥,我常常做夢,做一個我不想做题翻,但卻不得不做的夢揩徊。
這個夢是如此的真實,甚至于比我所處的真實還真實嵌赠。
到了晚上塑荒,我會一如往常的,爬上讓人感覺是漂浮的姜挺,毫無質(zhì)感的床齿税,躺在早已睡去的妻子身邊,我從不真實的真實世界里倦怠睡去炊豪。然后凌箕,那個夢就會帶著一種螺旋的拧篮,上下涌動的波浪痛覺擠入我的腦子,我便會在夢中醒來牵舱,腦子如同被雷擊串绩,沉重得似乎腦漿要從頭骨里滲出來。
我會一如往常仆葡,先睜開眼睛赏参,盯著蒼白的,帶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天花板沿盅,等待意識蘇醒把篓。然后我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雙人大床上,枕著一個怪異的枕頭腰涧。然后我會和往常一樣韧掩,拿起那個枕頭仔細(xì)端詳,然后再次發(fā)現(xiàn)上面的奇怪流光窖铡。最后疗锐,我會起床,在這個看似自己家里的地方赤腳走來走去费彼,打開一道道的門滑臊,找尋一個個我隱約記得自己應(yīng)該要找的人,然后再一次意識到在這個詭異的夢里箍铲,我是孤獨的雇卷。這種孤獨讓人絕望,我對這個夢感到惡心颠猴,于是我躺會到大床上关划,腦袋擱在怪異的枕頭上,響起一聲機(jī)器啟動的嗶嗶聲翘瓮,然后我就在夢中睡去贮折,在現(xiàn)實里醒來。
我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會做這個夢资盅,它像是我睡去后的歸宿调榄,是我不愿意去的歸宿。
這個夢周而復(fù)始律姨,占據(jù)了我的全部清醒的睡夢振峻,我的時間就在這場夢和現(xiàn)實生活中緊緊相擁,最終互相粘連择份,互為表里。那張巨大的雙人床烫堤,那個怪異的枕頭荣赶,那空無一人的房子凤价,成為我天黑閉眼之后的歸屬地,我像是一個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的過客拔创,兩個世界都不屬于我利诺,我又同時屬于兩個世界。
當(dāng)這個夢開始重復(fù)的時候剩燥,我掙扎慢逾,困惑,我像一只困在籠子里的小白鼠灭红,一刻不停向前跑去侣滩,精疲力竭,卻依舊是原地踏步变擒。后來我就放棄了掙扎君珠,每天晚上,我都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這個夢境的到來娇斑,盡管那里的真實讓我覺得惡心策添,但漸漸的,我開始習(xí)慣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毫缆,習(xí)慣了自己睡去后到達(dá)的另一個世界唯竹。
但今天,有一種清晰可見的撕裂感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子里苦丁,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同浸颓,注意到了一些我早該注意到的東西。
晚上芬骄,妻子早早睡去猾愿,我意識到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我說話了,然后我開始扒拉著我凌亂的記憶账阻,吃力的想要找出這個“很久”到底是在哪個時間點開始蒂秘。然后,頭痛欲裂的我找到了另一個淘太,長滿了鐵銹的詞——“最近”姻僧,我把這兩個詞拼湊在了一起∑涯粒“最近撇贺,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我說話了”溃”我緩緩說出這句話松嘶,然后眼皮就被這句話給掛住了,我便閉上了眼睛挎扰,睡著了翠订,再次在夢中醒來巢音。
這次,我反應(yīng)過來了尽超,這張白色的雙人床官撼,這間房,就是現(xiàn)實中我的那張雙人床似谁,我的房傲绣。只是,雙人床多出了一個怪異的枕頭巩踏,房間少了我的妻子秃诵。我從床上掙扎起來,疑惑地盯著自己的雙手蛀缝,發(fā)現(xiàn)它們比上次我來到這個夢境時消瘦了許多顷链,它們枯槁、瘦弱得如同營養(yǎng)不良的樹枝屈梁。我顫顫巍巍的把腳挪下床嗤练,坐在床沿,看到了床沿桌子上的那張照片在讶,看到了妻子和我站在一棵銀杏樹下煞抬,一地金黃,笑得燦爛构哺。我感覺到了真實的痛楚革答,一種比在現(xiàn)實世界感受還真實的痛楚,它蜿蜒向前曙强,從心臟開始残拐,瞬間爬滿了我的全身。我被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痛楚擊倒了碟嘴,我蜷縮在床上溪食,看到掛在墻上的數(shù)碼鐘,綠瑩瑩的數(shù)字娜扇,變化成2027的扭曲樣子错沃。這個世界如此真實,這個數(shù)字如此真實雀瓢,它真實的映照著我的存在枢析,它真實地表現(xiàn)沒有妻子的那種孤獨。它的真實讓我覺得惡心刃麸。
我大汗淋漓醒來醒叁,妻子早已起床,廚房傳來水流的聲音,我的雙手還是正常的樣子辐益,扭頭一看断傲,墻上的數(shù)字鐘脱吱,數(shù)字是2017的歡快橘黃色智政。但那種痛楚卻沒有退去,它像一頭野獸般暫時潛伏下來箱蝠,只伸出一只鮮血淋漓的爪子续捂,搭在我的心臟上,靜靜窺伺著每一次搏動宦搬。我捂住胸口牙瓢,淚水流了出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在害怕间校,在顫抖矾克。我在等待,等待妻子走進(jìn)房間憔足,把我擁入懷中胁附。但那水流的聲音并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滓彰。那一瞬間控妻,我開始察覺到一種彌漫的虛幻,這個有妻子存在的2017揭绑,是精致的弓候,虛幻的真實。這個想法讓我覺得痛苦他匪,它一出現(xiàn)菇存,我就無法停止不去想它,越想它邦蜜,它就越強大依鸥。
我決定不再做夢。
一日無話畦徘,妻子早早的上了床睡去毕籽,我和她說話她充耳不聞【荆“現(xiàn)在关筒,這個很久加上了今天”保”我對著她睡去的背影說到蒸播。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她對我視若無睹,好像我的存在過于稀薄袍榆,她覺察不到胀屿。
我決定不睡,坐在床上熬著包雀,等到白天帶走黑夜宿崭,帶走那場夢,帶走那只潛伏的野獸才写。
但我最終還是睡著了葡兑,還是回到了那個夢。
然而這次赞草,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虛弱到無法起身了讹堤,我只能躺在床上,枕著那個怪異的厨疙,卻給我一種莫名安全感的枕頭洲守。我的視線從天花板慢慢往下攀爬,像一條黏糊糊的蛞蝓沾凄,一點一點的梗醇,爬下光滑得光都站不住腳的墻壁,爬過掛在墻上的顯示著2027綠色數(shù)字的數(shù)碼鐘搭独,落到了墻角婴削。我不知道我的視線還能往哪去,這里讓我無所適從牙肝,這個夢讓我無所適從唉俗。
我張了張嘴,想喊妻子的名字配椭,但聲音沒能跑出嘴虫溜,被過重的重力拉了回去,差點把我噎得窒息股缸。我把目光慢慢挪了回來衡楞,目光的蛞蝓爬上了我和妻子的合照,仔細(xì)的敦姻,固執(zhí)的瘾境,像初學(xué)作畫的孩童般,描繪著她身體的每一條輪廓線镰惦。等我閉上眼睛的時候迷守,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流淚,眼睛比我更快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旺入,它替我悲傷兑凿,我不知道怎么感謝它凯力。但我知道,現(xiàn)在我可以睡去了礼华。我輕輕呼吸著這個夢境的真實咐鹤,在枕頭的輕微響動聲中睡去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圣絮,我看到妻子正盯著我看祈惶,但卻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臉像是一張涂滿了納米級潤滑劑的零摩擦平面晨雳,我的目光在上面無從下腳行瑞。我的目光像是墻上剝落的墻皮一樣從她臉上剝落下來,我發(fā)現(xiàn)餐禁,妻子的臉正從我的面前消失,正從我的腦海里消失突照。有一個人拿著一塊橡皮擦帮非,正把她一點一點從我的現(xiàn)實里擦去。
我哭出了聲讹蘑,我知道末盔,這塊橡皮是我的那個夢。
我坐在床上座慰,妻子的臉最終被擦掉了陨舱,像一個被削平的月亮。她轉(zhuǎn)身下了床版仔,走到了門口,回頭用沒有臉的臉看著我。我坐在床上唁影,涕泗橫流颤诀。
我知道她會這么說:“睡吧,睡了然想,一切都好了莺奔。”我也知道我會看著她離去变泄,輕輕搭上門令哟,然后我會躺下,再次睡去妨蛹,回到夢中屏富。
但在睡去之前,我記住了掛在墻上的鐘的數(shù)字滑燃,還是現(xiàn)實感十足的役听,橘黃色的2017。我想,帶著這個數(shù)字回到夢中典予,我可能會更好受一點甜滨。
我再次在夢中的2027醒來,但這回瘤袖,我虛弱到撐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衣摩。我閉著眼,感受著空氣混雜著時間從我的身體上慢慢流過捂敌,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軍團(tuán)的坦克艾扮,排著隊從我的身上碾過。我發(fā)不出聲音占婉,動不了一個手指泡嘴。最爭氣的是我的眼淚,它依然兀自流著逆济。我聽見腦袋下的枕頭的微微聲響酌予,這聲音直接滲透過我的后腦勺,在我的腦子里攪動著奖慌,我在眼皮給我的黑暗中聽到了腦子攪成糊糊的聲音抛虫。
我跪下了無數(shù)次,我要回去简僧,回到我的現(xiàn)實中去建椰,回到2017。我向無盡的黑暗下跪岛马,我要求的神太多以至于我無從下手棉姐,我只好向黑暗下跪,因為黑暗是神的信使蛛枚。但黑暗不回答谅海,黑暗從來不回答。
在2027的夢中蹦浦,我躺在床上扭吁,生命正在我的身上以清晰可見的速度流逝,但我的意識極度清醒盲镶。我正努力地把妻子的臉從一個沙漠中打撈出來侥袜,我手里只有一把生銹的鏟子,我一鏟子鏟上來半鏟子的沙子溉贿,風(fēng)立馬灌進(jìn)去一山的沙子枫吧。最終我筋疲力盡,嚎哭不止宇色。
讓我回去九杂,我要醒來颁湖。
我發(fā)瘋地怒吼,這時候例隆,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滴答聲甥捺,半天我才意識到是門鈴的聲音。滴答聲再次響起镀层,像一滴裝著整個海洋的水滴镰禾,滴入裝著半碗水的碗里,我的意識瞬間被稀釋了無數(shù)倍唱逢。我快失去我自己了吴侦。
水滴聲不見了,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坞古。
“您好备韧,我來檢修您的枕式全沉浸虛擬造夢系統(tǒng),請問有人在家嗎绸贡?”
這是我做夢以來聽到的第一句別人說的話盯蝴,但我現(xiàn)在不想回答了,我要醒了听怕,2027的夢做到今天終于做完了。等我在2017醒來時虑绵,就是今夜無夢了尿瞭。
我在意識被完全稀釋前找到了妻子的臉。
我知道她會這么對我說:“睡吧翅睛,睡了声搁,一切都好了〔斗ⅲ”
但我耳邊傳來的疏旨,不是妻子的聲音,而是腦后枕頭的響聲扎酷,伴隨著一個沒有感情卻刻意帶感情的機(jī)械聲音——“枕式全沉浸虛擬造夢系統(tǒng)檐涝,您想要的,夢里都有法挨,今天是2027年12月31日谁榜,祝您美夢成真》材桑”
我回到了現(xiàn)實窃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