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叔”一詞于我來說迈喉,其實是陌生而凄涼的一個名詞,然而在這個有血緣牽絆的大家族里温圆,他也是陌生而孤獨的存在挨摸。
如果要說上帝在賜予人生命時會有偶爾的不小心,那么二叔可以說是上帝的失職岁歉,因為他那漫長的一生除了辛苦就是寂寞得运,甚至可以說沒有一天享受過他的辛苦帶來的快樂。也許,在這個世界上熔掺,唯一愛著他饱搏,記著他的人,只有他早已古稀的母親置逻。
二叔在我父親出生后的第五年頭降生在那個后來他活了一輩子的山溝里推沸,那個時候,正好鬧饑荒券坞,因此他的到來對一個被批斗成地主的家庭來說鬓催,并不是一件喜慶的事。
即使二叔的童年就以“活著”二字為目標(biāo)恨锚,但我想那個時候的他是幸福而自由的宇驾,至少他有明亮的雙眼來看清這個苦難的世界,還有族人們特有的修長的手指來拿捏代替玩具的泥巴眠冈。
噩運總是在人毫無戒備時偷襲飞苇。二叔十歲時跟著爺爺在礦場挑礦賺錢,年紀(jì)還小的他有著所有小孩通有的好奇心蜗顽,因此他偷偷點燃了一小捆炸礦石的雷炸布卡。來不及躲避的他,留下了右手的全部手指的第一節(jié)和一只左眼雇盖。從此忿等,他不再是一個健全的少年。
沒了正常人身體崔挖,他開始自卑而變得沉默贸街。家里面接二連三出生的弟弟妹妹,占據(jù)了整個家庭的重心狸相,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身體已經(jīng)殘缺的孩子的心靈也在慢慢的殘缺薛匪。鮮活的小生命們熱鬧的哭聲轉(zhuǎn)移的父母和哥哥的注意,他的存在開始變得如影魅一般脓鹃,可有可無逸尖。
后來,族人居住的地方政府要大修水庫瘸右,所有的人要舉家遷徙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娇跟。但是家里還有很多山地在水庫淹不到的高地,必須有人留守太颤,此時苞俘,被大家遺忘的二叔又被大家記起來了。那時候二叔的大哥也就是我的父親已經(jīng)二十八歲龄章,已經(jīng)到了非成親不可的年紀(jì)吃谣,他自然不能留在山里乞封,而弟弟妹妹年幼無知,也不能留下基协。因此爺爺決定讓二叔留在山里守著大片大片的土地歌亲。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其他人有沒有為只有二十三歲的二叔想過澜驮,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為自己抗?fàn)庍^陷揪,更不明白他有沒有在心里埋怨過。我只知道杂穷,一個年華正好的青年悍缠,不僅不能跟著家人遷移到事業(yè)遼闊的平原,而且還要一個人默默守著一片除了樹就是土的山地耐量,那是多么的凄涼飞蚓。
二叔這一守就是十年,那個時候只有在逢年過節(jié)他才會從山里出來廊蜒,帶著從水庫里捕來的魚和山里的野味回到這個充滿人氣卻不屬于他的地方趴拧。多年一個人的生活,讓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山叮,也更加的不善交流著榴。
差不多又過了兩年,山上的土地也再次被政府征收屁倔,這也說明脑又,二叔一個人獨自守山的生活也隨著結(jié)束,那么也預(yù)示著他即將和家人團聚锐借,過上熱鬧快樂的日子问麸。
然而生活并不是想象中的完美,下山歸來的二叔其實并不是很能適應(yīng)群居的熱鬧钞翔,他的沉默讓他處處不受待見严卖。更嚴(yán)重的事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他沒有了守山的工作布轿,也就代表了他沒有任何經(jīng)濟收入妄田,三十多歲的他,即使身體不是健全也不能吃白飯驮捍。因此,他開始跟著村里的男人外出打工脚曾,做一名居無定所的農(nóng)民工东且。
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從不花錢的二叔開始漸漸有了積蓄本讥,于是他把錢全部交給他唯一愛的也是唯一愿意愛他的女人——我的奶奶保管珊泳。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鲁冯,奶奶不僅愛他,同樣也愛著其他七個兒女色查,因此薯演,在四叔一次做生意中,奶奶毫不猶豫地把二叔的全部積蓄借給了四叔秧了,結(jié)果跨扮,虧了錢的四叔自然有借無還。
由于缺失左眼二叔验毡,隨著年紀(jì)的增大衡创,視力越來越差,最后晶通,沒有村里一個人愿意再帶他出去找活璃氢,他也只好回到村里和父母住在一起。寂寞和孤獨不是人多就能排解狮辽,于是二叔每天所有的娛樂就是他的大侄女——我姐淘汰的一個收音機一也,有時候甚至半夜還能聽見他那個低矮的房間里發(fā)出的電臺廣播的聲音。
在農(nóng)村喉脖,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一個孩子椰苟,那么似乎他的老年就岌岌可危。那么动看,如果想要一個孩子尊剔,一個女人是必須的前提條件。
在其他所有孩子都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之后菱皆,我的奶奶終于記起她家老二還需要一個妻子须误,因此便開始尋人打聽,找人說媒仇轻。而奶奶知道自己孩子的情況京痢,所以不敢有要求,只要找一個能做飯和生孩子的女人就好篷店。仿佛祭椰,在她看來女人的天職,也就是做飯和生孩子疲陕,無論她美丑善惡方淤,也無論她正常或不正常蹄殃。
有了這樣的前提携茂,因此給二叔介紹的自然都是些心智不全的女人,而沉默一生的二叔诅岩,這一次也像多年前守山一樣讳苦,默默的接受這一切安排带膜。不過即使是心智不全的女性,彩禮和聘金一樣也不能少鸳谜,這些錢自然也從他的血汗錢里一點點摳出膝藕。
也許是感覺生活有了希望和盼頭,二叔不僅聽從了他的侄女帶他配眼鏡的建議咐扭,而且還特意去定做了幾件新衣服添置在他那來自各個兄弟的舊衣裳里芭挽。色彩靚麗的它們,在一堆褪了色的布料里顯得那么突兀草描,就好比他的一生览绿,在他眾多兄弟精彩的生活面前,格格不入穗慕。
只是生活并沒有就此善待他饿敲,女方突來的大病讓唾手可得的曙光終成泡影,新配的眼鏡和量身而做的衣服也從此再未出現(xiàn)逛绵,就如同他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和勇氣怀各。
刻畫褶皺的日子還在一天天疊加,二叔的世界也越來越沉默术浪。我不知道那樣孤寂的歲月瓢对,二叔是如何度過的。只是每次在過年家聚時胰苏,坐在角落里的他硕蛹,總是靜靜地聆聽著這個熱鬧而與他無關(guān)的世界。
愿硕并,我的二叔法焰,有生之年,安詳康定倔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