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老兵退伍前的會餐我老公一次不少都會參加,半醉的他狀若瘋癲铸抑,回家后哭著說要走的弟兄對他有多不舍,他必須陪每個人喝上三杯贡耽。每次送兵他總會跟隊,來去幾天和老兵一起坐硬座吃泡面鹊汛。在清水蒲赂,在蘭州,在每一個中轉(zhuǎn)點含著眼淚把戰(zhàn)友送走刁憋±淖欤回來后總會瘦上幾斤,更像丟了魂一樣至耻,好幾天打不起精神若皱。
走了的老兵也都掛念著他镊叁。大年三十的晚上短信一個接一個,可只要讓他打斷正在搶紅包的我得意洋洋炫耀的走触,那個拜年短信一定是他曾帶過的老兵發(fā)來的晦譬。
我的老公年近四十,他帶了六年的直屬連互广。雖然中間隔著處里面的干事敛腌,連長,指導員惫皱,可他還是喜歡越過這些人和戰(zhàn)士們在一起像樊。
他最喜歡去的地方是菜地,他說旅敷,那里的孩子最艱苦生棍,幾個人照顧著十幾畝菜地好幾個溫室,真累扫皱,真苦足绅。八一捷绑,中秋的會餐他都在菜地韩脑,一起圍著火鍋涮著自己種的小菜,他說粹污,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吃得飽段多。每次分菜的時候我家的菜總是最干凈的那一份,無關(guān)職務(wù)壮吩,那是樸實的戰(zhàn)士向他表達最淳樸的感情进苍。
他最不放心的地方是勤務(wù)連,常常熬夜到凌晨鸭叙,就為了突擊檢查生活在“城市里”的娃娃們有沒有半夜跑出去抽煙喝酒唱歌觉啊。好幾次他氣得面紅耳赤,回到家拉著我數(shù)落連長指導員沈贝。他說犯錯了怪干部杠人,戰(zhàn)士都是好的,是干部工作沒做好宋下。
他最不喜歡去的地方是食堂嗡善,整個機關(guān)幾百號家屬的吃喝是食堂的重中之重,可是他不愿意過問采購学歧,物資罩引,他說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主官負責他不好插手枝笨。
我的老公曾經(jīng)是最年輕的副團袁铐,如今依舊是副團揭蜒。我總笑他迂腐,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他認真負責的樣子剔桨。我總笑他不合時宜忌锯,其實我清楚只有這樣才能問心無愧睡得香甜。
剛到直工處的第一年领炫,有個孩子提著禮盒來拜年偶垮。他不在,我不忍孩子羞怯的躲閃的眼神把東西收下了帝洪。他回來不顧過年把我大罵一頓似舵,然后找出個舊紅包裝了1000塊錢給那孩子送去。他說葱峡,東西買都買了砚哗,退回去讓那個戰(zhàn)士怎么處理?反正過年喝點紅酒也不錯砰奕,就當我們自己買的吧蛛芥。
我用軟件“我查查”掃了一下,那個禮盒三百多军援。送禮的孩子說啥也不肯要仅淑,我老公說“你來部隊一年多了,有沒有給家寄過錢胸哥?過年了有沒有給爸媽買身衣服涯竟?”那孩子羞愧的低下了頭,他說還沒有空厌。
我老公把紅包硬塞給他庐船,讓他現(xiàn)在就去銀行給家里把錢匯過去。那以后直到那個孩子退伍我家再也沒有戰(zhàn)士來拜年嘲更。今年筐钟,他給我家寄了臘肉,我老公得意極了赋朦,每頓飯都炫耀似的要我蒸一盤篓冲。那辣得讓我流淚的川味他吃得滿臉幸福。
我的老公脾氣不好北发,連長指導員都是他的師弟纹因,卻常常被他訓得狗血淋頭×詹Γ可他也很愛哭瞭恰,任期里兩個年輕的孩子因為意外離世,每一個他都親自送到家門口狱庇。處理后事的那段時間惊畏,他陰郁消沉得嚇人恶耽,從不抽煙的他在那段日子里香煙不離手⊙掌簦客廳里煙霧繚繞偷俭,可我還是能看清他一邊抽煙一邊流淚。
我無能為力缰盏,坐在旁邊拍一拍他的肩膀涌萤。他像個孩子似的抱著我嚎啕大哭,他說:“他才二十多歲口猜,他還沒結(jié)婚负溪,那是我親自要過來的好兵,怎么就這么走了呢济炎〈眨”
哭完了,擦一把臉去安撫家屬须尚,不知道中間發(fā)生了些什么崖堤,直到他陪著家屬送孩子回鄉(xiāng),我一直沒有見過他耐床∶茚#回來的時候已是十幾天之后,他手里拿著家屬硬塞給他的土特產(chǎn)咙咽,難過的好幾天吃不下飯老玛。
還有個孩子淤年,走得更早钧敞,在他接手工作前就長眠在烈士陵園。每到忌日家屬都會回來掃墓麸粮,那一天不管是不是工作日溉苛,他一定穿上軍裝陪他們到陵園好好祭奠。三周年的那次弄诲,家屬說以后再不來了愚战,路遠,走不動了齐遵。我老公急忙跑回家拿錢寂玲,他說想給老人帶幾條蘭州煙,離開了就再沒機會讓他嘗嘗甘肅的好煙梗摇。
我的老公只是一個普通的后勤干部拓哟,他每天很忙很忙,孩子笑話他不事生產(chǎn)伶授,一天就知道開會開會断序。我的老公是一個典型的中國軍人流纹,他服從命令,令行禁止违诗。
后來漱凝,單位被裁撤了,他依舊只是副職诸迟,從最年輕的副團干到最年老的副團茸炒。六年副團,該走了阵苇,他送走了那么多老兵扣典,這一次會不會也有人把他送到站臺上依依不舍?
我們商量在部隊過最后一個年慎玖,他雖然不說我卻知道他其實很傷感贮尖,不愿意聚會,不愿說轉(zhuǎn)業(yè)趁怔。他在逃避湿硝,哪怕只是自欺欺人。昨天润努,他在填轉(zhuǎn)業(yè)干部表关斜,寫了幾行扔下來蹲到陽臺上抽煙。我看著他依舊挺拔卻無比落寞的背影默默地把表格收起铺浇。
我的老公和我一樣舍不得這個地方痢畜。都說他才38歲,到地方上正是大有可為鳍侣,可是丁稀,一旦離開他就要脫下這身穿了二十年的軍裝,一旦離開他從此就只是普通老百姓倚聚。
軍人的情結(jié)無法言說线衫,明明過得很艱苦可就是舍不得,明知道城市里會讓孩子得到更好的發(fā)展可還是舍不得惑折。
我只想陪著他授账,不管在這片沙漠還是去陌生的地方重頭開始。我見證了他當兵的歷史惨驶,我知道這個男人會是我一輩子最能信賴的依靠白热。
心頭縈繞著一首老歌——《離別的車站》
當你緊緊握著我的手
再三說著珍重珍重
當你深深看著我的眼
再三說著別送別送
當你走上離別的車站
我終于不停的呼喚呼喚
眼看你的車子越走越遠
我的心一片凌亂凌亂
千言萬語還來不及說
我的淚早已泛濫泛濫
這本是愛情的寫照,我卻覺得它更適合表達戰(zhàn)友間的離別粗卜。
我們即將告別這個地方屋确,不知道站臺上是否會有人為我們“幾乎把手兒揮斷揮斷”。當兵一場我的老公在乎的不過是那一份難得的情誼。真到了離別的一刻乍恐,他一定會淚水泛濫评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