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校之所以明令禁止談戀愛,是因為來自不同省份的兩人畢業(yè)分配后終將分手葵擎。在早已得知卻又無可奈何的現(xiàn)實面前胳蛮,有的人碌碌四年不敢輕易許諾,有的人一旦牽手就篤定終身的期限慧脱。
(一)
寧杉是我高中同學渺绒,典型天蝎座,身邊人叫她“冷美人”。高考結束后宗兼,她去了一所軍校躏鱼。
她告訴我,軍校明令禁止學員談戀愛殷绍。我一聽噗地笑出了聲染苛,我嘲笑她:“別給自己找借口,男女比例10:1主到,你想挑個啥樣的沒有茶行?”從小學開始,追她的人就沒斷過镰烧。我知道寧杉對待感情從不將就拢军,追她的人里卻沒有出現(xiàn)過讓她仰慕的。
大一剛開學怔鳖,同隊的一名男生追求寧杉茉唉,叫小新。小新個子不高结执,還比寧杉歲數(shù)小度陆,關心寧杉事無巨細。寧杉說他是個有趣的人献幔,還很聰明懂傀,但是作為男朋友總覺得還缺點什么。大一放寒假時候蜡感,小新想送寧杉去機場蹬蚁,她沒答應。微信上小新問寧杉“你在哪兒吃飯呢郑兴?幾樓犀斋?噢噢下次我也去∏榱”寧杉沒想到叽粹,本該在北京西站的他,跨越了北京地鐵線路圖上的一條對角線却舀,趕來首都機場送她虫几。寧杉驚愕又無奈地看著他,他說“早上分別太匆忙了挽拔,感覺差一個擁抱辆脸。”
我問寧杉說你難道不感動嗎螃诅?她搖頭每强,笑了笑說:“我這人最怕給別人添煩添累了始腾≈莨簦”寧杉還是寧杉空执,永遠倔強又獨立得不像一個未滿20歲的女生,但我知道穗椅,這說明她沒把小新當成她想托付之人辨绊。真正親密的關系不就是心安理得地相互麻煩嗎?寧杉拒絕接受她無以回報的愛匹表,就像懂事的小女孩對陌生人遞來的糖果禮貌地搖頭——這本就不是屬于她的门坷。
(二)
我的大學離寧杉不遠,某個周六袍镀,我和寧杉約定好去她的學心觯看她——身處軍校的她很難有機會外出,而我一個普通青年想進入軍校大門也絕非易事苇羡。寧杉說他有高人相助绸吸。
前一天晚上,我被她拉進一個微信群设江,群里除了我和她锦茁,還有一個男生叫“綠芽”,頭像如網(wǎng)名一樣就是一棵剛萌發(fā)的嫩芽插在土壤里叉存。我心里想码俩,這么老氣橫秋的網(wǎng)名和頭像寧杉也能忍?群里開始說話了歼捏,寧杉叫他學長稿存,說是他明天去校門口接我。不出所料瞳秽,綠芽就像他的網(wǎng)名帶給我的猜測一樣瓣履,他十分值得信賴,像兄長又像父親寂诱,凡事都寵溺地讓寧杉說了算拂苹,其他的事讓寧杉一律別管了。寧杉礙于我也在群里痰洒,只是含糊回應綠芽的殷勤瓢棒,就算這樣我也能看出來,他兩在一起了丘喻。
想起幾日前脯宿,寧杉問我“你說我要不要和一個大四的學長在一起?”那時候五月中旬泉粉,距離大四畢業(yè)不到兩個月了连霉。聽寧杉說榴芳,她第一次見到學長,是在學校的機關辦公室里跺撼。那日窟感,寧杉初來乍到說錯了話,綠芽看在眼里歉井,暗地里觀察著她的表現(xiàn)柿祈。臨走時他問寧杉:“你是哪里人?我認識一位你們省的研究生學姐哩至,要不要和我去見見躏嚎?”這是軍校常見的社交方式,同省的學長學姐菩貌,將來工作分配后很可能就是同事卢佣。寧杉看著面前這位學長,180的個子卻很瘦很精神箭阶,五官立體虚茶,棱角分明,胡茬像是早上剛刮過尾膊。寧杉答應了他媳危,兩人互相加了微信。寧杉說冈敛,從那天晚上開始待笑,她和他就像相見恨晚的友人,開始有說不完的話抓谴、聊不完的事暮蹂、道不盡的情。
我記得那是今年5月21日癌压,我來到她的學校見她仰泻,也見他。我曾無數(shù)次想象綠芽的長相滩届。當我見到他第一眼時集侯,簡直眼前一亮,我直言不諱地告訴他:“你就是寧杉喜歡的樣子帜消√耐鳎”他開心地笑了,帶著閩清口音泡挺,他說:“哦是嗎辈讶。”我也被他逗笑娄猫。
那天寧杉隊里有事贱除,綠芽提前定好了餐等寧杉過來生闲。自從寒假后就再沒見到過寧杉,在微信上聊天月幌,我調侃她說認識你這么多年從沒見你像這段時間這么開心過碍讯,像是新婚的新媳婦。愛情帶給人的變化的確感人飞醉。在綠芽面前冲茸,寧杉總是那么自信,她總能在適當?shù)臅r候撒嬌賣萌缅帘,也抓準機會毫不客氣地開著綠芽的玩笑∧阉ィ看著他兩钦无,就像看著一對結婚多年的老夫婦,一切的相處都自然得體盖袭,雙方的眼神里都流露著藏不住的愛意失暂。
認識寧杉這么多年,她的事從來都是自己做主鳄虱。這次問起我不到兩個月就要分別的戀愛還要不要談弟塞,一向冷靜理智到可怕的她,這次失神了拙已。寧杉從一開始就意識到决记,綠芽畢業(yè)之后將服從分配回老家任職,而寧杉畢業(yè)也得回家鄉(xiāng)倍踪。他兩來自不同的省份系宫,一個東南沿海,一個西南邊陲建车。部隊流傳一句話扩借,“聚是一團火,散成滿天星”昧捷。東西相隔搪桂,已是一早就能預料的定局谅猾。
有一次,綠芽知道寧杉被安排在凌晨4-5點值班(值班是軍校特有的文化嫉到,學員24小時輪流值崗。說白了也沒啥事就是得坐在宿舍樓進門的值班崗位上)戒突,他答應寧杉值班時候陪她聊天屯碴。北方的四月末,氣溫還未回暖膊存,凌晨四點還一片漆黑导而,風卻大得出奇忱叭,成片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宿舍一樓的玻璃門被風擊打得砰砰作響今艺。寧杉裹著軍大衣坐下來韵丑,拿出手機一看綠芽早在五分鐘前發(fā)來了微信。那才是他兩相識第八天虚缎,這八天里撵彻,醒著的時間兩人幾乎都保持聯(lián)系,直到凌晨一兩點還舍不得睡覺——雖然兩人第二天六點都必須起床出操实牡。
“你怎么回復得這么慢陌僵?”“因為我困啊”“啊 那你快睡覺吧,不用陪我了创坞⊥攵蹋”綠芽半天沒有回復,寧杉心想他也許真的睡著了题涨≠怂“小丫頭,如果現(xiàn)在有人推開你面前的大門纲堵,請不要害怕哦”寧杉看完這條信息的時候巡雨,遠處的門已經(jīng)被推開了。綠芽沒回復寧杉的那段時間里席函,原來是在穿衣服铐望,他住九號樓,寧杉住十號樓向挖,大半夜從他的宿舍里走出來蝌以,可想而知也嚇壞了九號樓的值班員。
寧杉看著面前這個男生何之,灰色短袖外面只披了一件軍裝外套跟畅,從疾風中跑來,帶來了一身的涼氣溶推。綠芽看著寧杉徊件,就像久別重逢一般,寧杉也笑著看他蒜危,眼神里滿是驚喜和心疼虱痕。“小丫頭辐赞,想你了部翘,能不能抱一下?”還沒等綠芽張開雙臂响委,寧杉往前走了兩步新思,撲進了他的懷里窖梁。兩人就這么靜靜地擁抱,像沉睡了一樣夹囚∽萘酰“冷不冷啊荸哟?你怎么穿這么點就跑出來了假哎。”“抱著你就不冷了鞍历《婺ǎ”寧杉說,那一刻的他們終于心意相通——“就算才有兩個月的期限堰燎,我也要我們在一起掏父。”
人世間的浪漫有千萬種秆剪。其中有一種就是,半夜刮風了爵政,隔著屏幕問你冷不冷仅讽,問完披上外套就跑來給你一個擁抱。
(三)
從寧杉學屑匦回來洁灵,我便再沒打聽過她和綠芽的事。一方面是綠芽以近乎滿分的表現(xiàn)通過了我各方面考量掺出,把寧杉交給他我沒什么不放心徽千;另一方面,隨著綠芽畢業(yè)期限的臨近汤锨,我逃避著不想得知這段感情生出的任何變故双抽。
七月最后一天,我忽然收到寧杉的微信闲礼,她說她提出了分手牍汹。
綠芽畢業(yè)前一天晚上,兩人一起在校園里走了很久柬泽,臨近宿舍樓關門前慎菲,綠芽送寧杉到宿舍門口。按照往常锨并,寧杉說一句“我走了你回去吧”便頭也不回跑進樓里露该,綠芽會一直目送著她上樓。那天晚上寧杉說第煮,“你先走吧解幼,我看著你走抑党。”綠芽一聽笑了书幕,“小丫頭新荤,沒必要這樣的,我們明天還能見啊台汇。你快走吧苛骨。”寧杉心想苟呐,就讓我也目送一次你的背影痒芝,死活沒答應先走。最后綠芽哄她說:“我兩一起走吧牵素,一人一步怎么樣严衬?”結果兩人面對著對方,眼里只有對方笆呆,一步步向后退著请琳。沒走幾步,寧杉噗一聲笑了赠幕,“好傻哦我兩俄精,哪有那么矯情,又不是最后一面榕堰!”她說完向綠芽揮揮手竖慧,轉身走進宿舍了。又是綠芽目送寧杉的背影逆屡。
兩人原本只是心血來潮的玩鬧圾旨,但很久以后回想起來,這個場景像極了精心安排的正式的道別魏蔗。
綠芽畢業(yè)那天砍的,寧杉沒能送他。寧杉心里很氣自己沫勿,氣自己不夠不舍綠芽的畢業(yè)挨约,不然即使綠芽再說忙,她也要死乞白賴跑去見最后一面产雹。綠芽畢業(yè)那天诫惭,從學校出去都沒來得及回家,拖著行李就趕去總隊報道蔓挖,第二天便分配了崗位夕土,要求馬上到職。初進單位需要時間來打理適應一切,他不像畢業(yè)前在學校那樣怨绣,有大把的時間和寧杉保持聯(lián)系了角溃。此時,寧杉也開始忙著準備期末考篮撑。只是微信里還保留著一個頭像置頂?shù)娜思跸福瑓s再也沒有看不完的“未讀消息”了。兩個人都彼此默契又懂事著不打擾對方赢笨,就像兩條星軌交錯后奔向了各自的方向未蝌,越離越遠也都不回頭。即使是誰先打破了平靜茧妒,給對方發(fā)一句問候的話萧吠,但聊天的內容和畫風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也許是他們都無比清楚這樣一個事實:微信上的聯(lián)系越是密切桐筏,想見不能見的思念便越是強烈纸型。
寧杉終于提出了分手,綠芽也沒有挽留梅忌。
寧杉形容這段感情時說狰腌,就像人群里忽然找見靈魂契合的另一個自己,他們在對方眼里第一次被這么透徹地讀懂——之前從來沒有人做到那樣牧氮。所以盡歡癌别、相愛,獲得從未有過的內心歡愉蹋笼。
我有一次問寧杉,明知道畢業(yè)就分手躁垛,為什么還這么義無反顧剖毯?畢竟對于女生來說,有期限的愛情就像冰冷的一紙合約教馆,沒有人有勇氣去預支期限外的失落和受傷逊谋。
我見過寧杉分手以后說不出的隱忍和感傷,尤其是待在回憶鋪天蓋地的校園里土铺;我也見過寧杉面對無奈現(xiàn)實的度量和成熟胶滋,看上去永遠波瀾不驚。
我永遠羨慕她有勇氣去追逐一次盡歡悲敷,羨慕她能理智又單純地考量愛究恤、回報愛,羨慕她失望過后也能在傷口處愈合出花來后德。
希望寧杉這樣的姑娘能找到長久的愛部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