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了犀盟,言奇偶爾回想起她大學時候做過的糊涂事情而晒,還是會納悶兒,“我當年是在干嘛呢且蓬?”
說偶爾想起欣硼,是因為她基本上很少想起過去的事情。她覺得人要有無情的能力恶阴。是的,無情也是一種能力豹障。懷念的本質(zhì)是對現(xiàn)在與未來的一種無力和虛弱冯事,因此需要不斷從回憶中汲取養(yǎng)分,或者說血公,通過不斷修復和重組記憶昵仅,讓當下的自己心安。言奇覺得這樣不過是自欺欺人累魔,她想要往前走摔笤,就要學會割舍。
但她還是會偶爾想起垦写。比如在波士頓大雪紛飛的時候吕世,她就會想起北京冬天的空氣里嗆人的煙火味兒。公眾這些年越發(fā)重視環(huán)境梯投,媒體大篇幅批判霧霾命辖。但如果不是從健康學環(huán)境學的角度評價况毅,言奇其實對這樣的味道感覺親切和懷念。北京的冬天尔艇,北風呼呼吹到臉上的時候尔许,人是能感受到這座古老城市的生命力的,就是那種终娃,穿越了千年一般味廊,硬生生直接觸及你生命肌理的力量√母空氣里的嗆人味道好像也在宣示著這個城市強硬的氣質(zhì)余佛。而出生長大在北京的言奇自己也承認,身上的許多性格特質(zhì)昧辽,都是北京賦予的衙熔。而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搅荞,讓她不得不有時陷入對故鄉(xiāng)的思考红氯。
她其實也喜歡現(xiàn)在的城市,波士頓咕痛,確切的說痢甘,是波士頓旁邊的小城,擁有世界著名學府的劍橋小城茉贡。小城生活簡單安逸塞栅,主干道Massachuset Ave路上的超市和咖啡店,大概已經(jīng)可以涵蓋她所有的生活半徑腔丧。天氣好的時候去查爾斯河畔迎著陽光跑圈放椰,天氣惡劣的時候就去超市買好燒雞和酸奶,拿回來坐在宿舍的地鐵上邊吃邊看劇愉粤。博士第三年砾医,有穩(wěn)定的生活,穩(wěn)定的男友衣厘,穩(wěn)定的可以預期的未來規(guī)劃如蚜。她過了二十五歲以后越發(fā)能夠體會到自己內(nèi)心的淡定,也不是無欲無求影暴,只是多了許多對自己生活的掌控错邦。
所以當她偶爾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像是覺得在回憶一個陌生人型宙,一個陌生的女孩的故事撬呢。但她又知道回憶里的那個女孩就是她,回憶里的那些人構(gòu)成了此時此刻的生活早歇,無法割舍倾芝,難以磨滅讨勤。
人們經(jīng)常說大學的時候發(fā)生的事情,是一個人一生的底色晨另。她覺得這句話說得感動潭千,但也不完全認可。是什么構(gòu)成一幅畫的底色呢借尿?她從小學油畫刨晴,自然懂得丙烯顏料的唯一優(yōu)勢,就是可以一層一層覆蓋涂抹路翻,只要你想完全涂抹掉上一層底色狈癞,你就可以成功。她讀過的阿德勒和里爾克是她的底色嗎茂契?她徒步走過的世界各地是嗎蝶桶?她愛過、恨過掉冶、得到過又失去過的人算是嗎真竖?人生要是有一種確定的底色就好了,確定的總是簡單明了厌小、容易歸納和得出結(jié)論的恢共。很可惜,人生不是這樣璧亚。
但是她也打心底喜歡大學的日子讨韭,大學時候做過的事情和認識過的人。很多事情她不再做了癣蟋,很多人她不再聯(lián)系了透硝,可是在那一個特定的時間和空間下,人和事發(fā)生的物理和化學反應疯搅,存在過蹬铺,就不會消失。
如果要說起這些存在過的事情秉撇,時間就要倒退回到十年前。
十八歲秋泄,永遠讓人羨慕的年齡琐馆。
A大是這座城市最著名的高校學府『阈颍可以說它是眾多考生和家長心中的一個紀念碑式的存在瘦麸,好像考上了A大就能從此衣食無憂,下半輩子也像有了無限無窮的保障一樣歧胁。高中時代的言奇當然知道考上好大學的重要滋饲,所以總歸是用功讀書厉碟。但當時的她對由此可以帶給人生的種種所謂的好處,打心里存疑屠缭。她覺得自己大概不是一個特殊的人箍鼓。但要不要做一個普通人,她其實也沒想好呵曹。
開學前的最后一個暑假周末款咖,她在家里準備住到宿舍里需要的東西。其實在北京上學的好處就在于奄喂,上大學不過也是從東邊搬到西邊铐殃,幾站地鐵的距離,她甚至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跨新。然而言奇需要一種儀式感富腊,哪怕這種儀式感就只是打包好一周的衣服而已。膚淺域帐,但對她來說有意義赘被,是一種離開的象征。
“你總是這么勇敢俯树,我好像就不行帘腹。” 同樣考上A大的高中好友語寧许饿,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翻畫冊阳欲,若有所思地說著÷剩“我其實球化,什么都沒想好,應該還是要用功讀書吧瓦糟。唉筒愚,我知道我這樣講你又要翻白眼,但是this is me I guess? 不想想亂七八糟多余的事情菩浙〕膊簦”
言奇覺得陽光有點刺眼,把窗簾拉緊了一點劲蜻,眼睛又放回高考后第二天就買回家的油畫畫架上陆淀。從小學習畫畫的她,還是因為學業(yè)的緣故放棄了很久先嬉。終于從應試教育中解脫的第一天轧苫,她立刻就把所有想要買的東西抱回了家。不止有畫架疫蔓,還有單反相機含懊,高山滑雪護目鏡等等身冬。她說不清楚自己這種果斷的性格,究竟是殷實穩(wěn)定的家庭所寄予她的安全感造就的岔乔,還是因為天性就是如此酥筝。她看著旁邊高中三年,以及未來可能要一起陪伴玩耍很多年的朋友語寧重罪,白白得想一個瓷娃娃樱哼,突然心生感嘆。當個娃娃好不好剿配?也蠻好的搅幅,但還是太無聊了。
她不想說自己的朋友無聊呼胚,但是她無法忍受無聊茄唐。
“下周去報道了,你床鋪鋪不好可以來找我蝇更』Ρ啵”言奇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我能幫你的年扩,以后也不會很多了蚁廓。”
語寧好像18歲了還是有嬰兒肥厨幻,嗲聲嗲氣地說謝謝相嵌。然后和言奇又笑作一團。
言奇什么都不知道况脆,什么都想知道饭宾。但她心里也明白,她無所謂什么答案格了,就算到頭來想知道的事情一樣也沒能知道看铆,她也無所謂。
她和語寧的這段尋常女孩家的對話盛末,很多年后一直留在了她的記憶深處弹惦。她覺得這好像是青春期尾巴上的一個不怎么特殊的結(jié)點乎婿,但又像是一個充滿了變數(shù)竞慢、不知吉利與否的預兆。她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瀑晒,都沒有再和任何人有過任何這樣閑適的對話了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