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Whale小諾 ? 20 min read ? 0人收錄
1.說外語的乞丐
我初遇罐哥的時候才三年級泞当,那是我來到這個希望小學(xué)的第一天。
“快來看民珍,那個‘外國人’又來了襟士。”班上的新選出的班長站在門口向教室里招手嚷量,全教室的孩子都跟著他跑了出去陋桂,男男女女?dāng)D在一起,趴在陽臺上蝶溶。我是后面才出來的嗜历,遠遠地看著那個“外國人”。
可我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黃頭發(fā)藍眼睛的外國人抖所,看到的是一個臟兮兮的絡(luò)腮胡子與打結(jié)的頭發(fā)長到一起的乞丐梨州,笑盈盈的站在我們校門口,和門衛(wèi)打著招呼田轧。
“嘿暴匠!外國人,講句外語吧傻粘!”班長的聲音格外響亮每窖。
“外國人”走近了教學(xué)樓,他右手抓著一個大大的蛇皮袋弦悉,左手抓著一根磨得光亮的短棒窒典,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灰色的袋子。我從頭到腳看了他一眼稽莉,腦海里只有一個臟字可以用來形容他崇败。
“Hi~ ,Good ?morning!后室∷跸ィ”乞丐說話時還把袋子和棒子都放下了,用手做了一個擴音器的手勢岸霹。
“哈哈疾层!現(xiàn)在是下午了,不能說Good morning了贡避!你說錯了痛黎!”這是隔壁班班長的聲音,那個女孩成績很好刮吧,今天上課時班主任就說過湖饱,以后都要向她學(xué)習(xí)。
“哈哈杀捻!”乞丐笑得很響亮井厌。“我只會這一句爸录ァ仅仆!”乞丐笑得合不攏嘴。
“快進去垢袱!”班主任從辦公室走了出來墓拜,把站在走廊上的小孩像小豬仔一樣趕進了教室,還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乞丐请契。她不明白乞丐為什么這么大一個人了咳榜,還會對小孩的話這么在意,她覺得乞丐腦袋有問題爽锥,是啊贿衍,大家都覺得乞丐腦袋有問題。
第一天的倒數(shù)第二節(jié)課是體育課救恨,老師沒帶我們做什么運動,就讓我們自由活動了释树。我拿出了在口袋里藏了一天的復(fù)讀機肠槽,找了個角落聽起歌來。復(fù)讀機是我要我爸買的奢啥,因為三年級開始秸仙,我們要學(xué)英語了,我聽說英語課本會有聽力磁帶桩盲,就叫我爸買下了這臺復(fù)讀機,我家不是很富有,但關(guān)于學(xué)習(xí)的東西捞蛋,我爸爸一定會滿足我孝冒。
復(fù)讀機沒有耳機,我就開著外音在聽拟杉,店家送了我一盒流行歌的卡帶庄涡,可我并不喜歡,唯一覺得好聽點的就是那首張韶涵的《寓言》吧搬设,我并不認識張韶涵穴店,只覺得她的聲音會很好聽。
“你在這干什么拿穴!”班長胖胖的泣洞,圓圓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老師親手為他系上的紅領(lǐng)巾在風(fēng)中飛舞默色,很是帥氣球凰。我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下打的那個死結(jié),很是自卑该窗。我膽子很小弟蚀,從小就是。
“你的紅領(lǐng)巾怎么系的酗失?我教你义钉。”班長忽視了我的復(fù)讀機里的音樂规肴,認真的解開了我脖子上的死結(jié)捶闸,然后一步一步教我系好了紅領(lǐng)巾。我紅著臉嗎拖刃,突然覺得面前這個外向的胖子不那么討厭了删壮。
“你們在干嘛?”突然兑牡,與班長玩得好的一個小個子跑了過來央碟,聲音尖利刺耳。
“哈哈均函,你們居然在聽女孩子的歌亿虽。真是不要臉“玻”小個子捧腹而笑洛勉。
“我沒有聽!”班長突然推開了我“我是在教他系紅領(lǐng)巾如迟,這是我的任務(wù)收毫!”班長挺起了他胖胖的肚子攻走,義正言辭。
“哈哈此再,那就是陳潤佳你一個人不要臉昔搂。我要去告訴大家去∫螅”小個子張開雙手伏伐,撒腿就跑了涝涤,嘴里還模仿著飛機的引擎聲,“嗚~”。
“那我也走了狮含【┝。”班長似乎對推開我的行為有些抱歉由驹,但他在那種情況下邓厕,卻必須保全自己的威信∏⒃悖“別聽那種東西了炉菲。”班長走的時候還不忘敬告我一句坤溃。
果不其然拍霜,我一回教室,大家哄堂大笑起來薪介,無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祠饺,都在笑我。我含著眼淚汁政,認真的環(huán)顧著四周道偷,想要記住每一個沒有笑我的人,并且想要在心里記住他們的恩情记劈,以后一定重重的報答他們勺鸦。
班長沒有笑,大隊長徐佳倩沒有笑目木,除此之外换途,大家都在笑我。我很委屈刽射,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军拟,徐佳倩站了起來,徑直去了辦公室柄冲,不久后,班主任就把我抱到了辦公室忠蝗。
其實班主任還是會很和善的现横,她從我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和哽咽聲中聽出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在最后一節(jié)課班會課上罵了那些嘲笑我的同學(xué),并且大為贊賞了我這種想要學(xué)好英語才買復(fù)讀機的行為戒祠。
那天之后骇两,我們班多了很多臺復(fù)讀機,可我卻再也沒有帶來過姜盈,那件事發(fā)生之后低千,我對英語這門功課產(chǎn)生了很大的陰影,以至于往后也沒能學(xué)好它馏颂。
可我記住了大隊長示血,記住了徐佳倩,記住了班主任老師救拉,除此之外难审,我還記住了另一個人。
2.笛子藝術(shù)家
那天放學(xué)后亿絮,我心里還是很難過告喊,我覺得是這部復(fù)讀機害了我,于是我一個人走到了學(xué)校的垃圾堆里派昧,準(zhǔn)備扔了這部復(fù)讀機黔姜。
雖然我不知道回家后怎么面對爸爸,但我還是狠心把復(fù)讀機扔了下去蒂萎,正好扔在了專注于撿垃圾的乞丐腳旁秆吵。復(fù)讀機落地那一瞬間,乞丐很是靈巧的用腳墊了一下岖是,剛好打開了播放鍵帮毁,復(fù)讀機就唱出歌來了。
“還能用的啊豺撑,怎么扔了烈疚?”乞丐很不解,我沒有看向他聪轿,只是一邊低頭抹眼淚爷肝,一邊往回走。
“孩子你怎么把新東西扔了陆错?”乞丐叫了出來灯抛,他的聲音很正經(jīng),一點也沒有奇怪的感覺音瓷。
他的那個“新”字突然刺痛了我对嚼,我后悔了,就走了過去绳慎,拿回了復(fù)讀機纵竖。
“孩子你怎么哭了漠烧?”乞丐想伸手給我擦眼淚,可突然意識到自己手很臟靡砌,就收了回去已脓,還不自覺地在背后擦了擦。
我沒和他說話通殃,我膽小度液,有些害怕他。
“和我說說吧画舌?沒事的堕担。”乞丐笑容里沒有一點壞意骗炉,我點了點頭照宝,他帶著我,走到了一個離垃圾堆遠一些的小土丘旁句葵。他身上味道很難聞厕鹃,所以我刻意的離遠了一些,他很理解乍丈,豎起耳朵認真聽完了我的講述剂碴。
“我覺得聽女孩子的歌沒錯啊轻专!我也喜歡聽忆矛。”乞丐笑意盈盈请垛。
“你是大人催训。”我臉紅紅的宗收。
“小孩子也能聽奥谩!”乞丐很和善的說混稽。
“對了采驻,我也能吹歌兒呀!我吹給你聽啊匈勋±衤茫”說著,他從脖子上那個灰色袋子里取出了一根笛子洽洁。
“這是什么痘系?”我問乞丐。
“笛子饿自!”乞丐笑笑汰翠×倨祝“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我?guī)煾杆臀业呐АD銊e和我說話啊,我給你吹城豁」赌拢”說著,他很嫻熟的把笛子很過來唱星,吹出了一個很是俏皮的調(diào)調(diào)雳旅。
“哈哈!好有趣凹淞摹攒盈!以后我也要學(xué)樂器“チ瘢”笛子已經(jīng)將我的注意力從傷心事上完全轉(zhuǎn)移開了型豁,我兩眼放光的看著乞丐。
“哈哈尚蝌,好啊迎变。你可以用復(fù)讀機錄下我的曲子的,我?guī)湍沅浧浴衣形!闭f完他就又演奏了一遍那首歡快的曲子,存在了我的復(fù)讀機里姿鸿。此后谆吴,每當(dāng)我不開心的時候,我都會抱著復(fù)讀機聽聽苛预,可我卻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歡沁》句狼。當(dāng)時錄這首曲子的時候,復(fù)讀機還混進了風(fēng)吹著草的聲音碟渺,乞丐的眼神很是俏皮鲜锚,盯著我打轉(zhuǎn),我樂開了花苫拍,只記得他如同這曲子名字一樣歡快的表情芜繁。
“佳佳!”我聽到了我爸的聲音绒极,我爸在校門口叫我骏令,我該回家了,我對他說垄提。
“那你回去吧榔袋?”乞丐笑笑周拐。
“你叫什么?”我背起背包凰兑,扭了扭身子妥粟。
“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很么吧?你可以和其他小孩一樣叫我外國人吏够」锤”乞丐笑了笑,眼神有點遲疑锅知。很多年后播急,我才明白,有些人售睹,不愿意把名字告訴別人桩警,一定是因為他的名字也是有非凡意義的。
不過后來昌妹,我給他取了一個外號捶枢,叫做“罐哥”。其實叫他叔叔也完全不為過飞崖,可我就想叫他哥柱蟀,他不像大人,因為他的心和我的心是靠得那么近蚜厉。
3.勇敢的謊言家
罐哥這個外號的來歷很簡單长已,因為罐哥是撿垃圾的人,他最喜歡的垃圾就是易拉罐了昼牛。易拉罐賣得很貴术瓮,一個可以賣兩毛五,罐哥每天都會從他撿到的易拉罐的數(shù)量來判斷他的收入贰健。我買不起易拉罐飲料胞四,我一個星期的零花錢才能買得起一瓶那樣的飲料×娲唬可班長買得起辜伟,而且每天都會喝,于是我就每天要下班長的那個易拉罐脊另,傍晚親手送給罐哥导狡,似乎沒有人肯定我和罐哥的關(guān)系,可我不在意那些偎痛,就像罐哥也不在意我是一個小孩子一樣旱捧。
我們學(xué)校每天要求我們帶一瓶水進學(xué)校,并且每天會在校門口派人檢查,有一次枚赡,我裝水的礦泉水瓶子掉了氓癌,走到學(xué)校附近才知道,于是我哭著往回找贫橙,正好遇到了出門的罐哥贪婉。
“你怎么了?”罐哥滿臉焦急卢肃。
“我裝水的礦泉水瓶子谓松,嗚嗚~丟了〖粒”說完過后,我就哭了起來娜膘。
“沒事沒事逊脯,我?guī)湍阊b一瓶】⑻埃”罐哥笑著走進了門军洼,拿著一個舊瓶子走了出來。我第一次知道了罐哥的家演怎,那是一個小小的匕争,很是破舊的土坯房,我沒敢進去看爷耀,因為里面沒有點燈甘桑,黑漆漆的一片。
瓶子里還有一些液體歹叮,罐哥一口喝下去了跑杭,然后走到領(lǐng)居家的門外那個水龍頭上洗瓶子,洗了幾次后就裝上了一瓶水咆耿。
“不要擔(dān)心德谅,這是干凈的井水,直接喝沒事的萨螺,我都喝了幾年了窄做。”罐哥笑的時候慰技,胡子微微的顫著椭盏。
我聞到了他嘴里的酒味,很是反感吻商,就皺了下眉頭庸汗。不過我還是很謝謝他。
“沒事手报,就是可惜了那半瓶酒蚯舱,本來還打算過節(jié)再喝的改化。”罐哥臉紅紅的枉昏,看起來有些不勝酒力陈肛。
“以后不要喝酒了,我不喜歡兄裂【浜担”我對他皺了下眉頭。
“好的晰奖,去上學(xué)吧谈撒。”罐哥很喜歡我破涕而笑的樣子匾南。
那瓶水我只喝了一口啃匿,那天我也只喝了一口水。水里全是酒味蛆楞,我根本不能喝溯乒,不過我在放學(xué)時把水全部倒掉了崭添,然后把瓶子還給了罐哥锤灿。
罐哥很高興我能夠找到他的家,就吹了那首曲子給我聽萎庭。
我受了罐哥的影響臂聋,對音樂很是感興趣光稼,剛好我們音樂老師那時在召集鼓號隊的人,我斗膽報名參加了孩等。
到了選拔現(xiàn)場钟哥,我發(fā)現(xiàn)周圍基本上都是胖胖的同學(xué),或者是很高大的人瞎访,我本來就自卑腻贰,看到這些后就更自卑了。
“張老師扒秸,先叫那些矮個子走吧播演,看了這么多個矮個子也沒有一個吹得響的“榘拢”我聽到這句話時写烤,剛好站在了張老師面前。張老師很是嚴厲拾徙,我知道洲炊,他遲疑了一下,在考慮什么東西,但還是把一只舊的小號交給了我暂衡。
我看著那個黑黑的號嘴询微,使了吃奶的力氣吸了一口氣,用力的吹了下去狂巢。我想起了罐哥撑毛,想起了他那靈動的笛子聲,我很想學(xué)樂器唧领,真的很想藻雌。
可我的氣息似乎像是螞蟻在捶打一棵大樹,小號沒有一點反應(yīng)斩个,我感覺嘴唇在漏氣胯杭,就拼了命的把號嘴按在了嘴巴上,終于受啥,小號發(fā)出了聲音做个,雖然不是很響亮,但至少張老師旁邊那個老師也聽到了腔呜。
“喲!這不吹響了再悼『顺耄”張老師摸了摸我頭,眼里滿是自豪的笑意冲九,他旁邊那老師也笑了谤草,我也笑了,號嘴在我嘴唇外圈印上了一個紅紅的圈莺奸,有些隱隱發(fā)痛丑孩。
選拔完畢后,張老師說我們可以把小號拿回家去灭贷,并告訴我們温学,這小號很貴,七百塊一支甚疟,一定要好好保管仗岖。
我開心的拿著小號就去了罐哥家。
“罐哥览妖,看我的樂器轧拄。”我沖他揚了揚手里那個舊的小號讽膏。
“喲檩电!你真的可以學(xué)樂器了啊!”罐哥很是開心俐末。
我仿照那時候的方法料按,用力吹了一下小號,小號發(fā)出一個了聲音來鹅搪,我自豪的告訴罐哥站绪,這只是開始,以后我可以吹得很好的丽柿!
罐哥開心的摸了摸我的頭恢准。
可天有不測風(fēng)云,我在把小號拿到手沒多久甫题,就不小心把它弄壞了馁筐,小號七百塊啊坠非!那對于我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敏沉,我都不敢和爸爸說。我又一次哭著去找了罐哥炎码。
“怎么了盟迟,又哭了?”罐哥看我很是心疼潦闲。
“我把小號攒菠,嗚嗚~弄壞了,嗚嗚~要陪歉闰,......七百塊辖众。”說完我就號啕大哭起來和敬。
“這么多錢鞍颊ā?”罐哥皺起了眉頭昼弟,他可以解決我的一切煩惱啤它,可他就是沒有錢。
“不要緊舱痘,不要緊蚕键。”罐哥突然想到了什么衰粹÷喙猓“你說是我弄壞的,我沒有錢铝耻,他們不會找我要的誊爹〉潘ⅲ”罐哥摸了摸我頭。罐哥行為與想法很幼稚频丘,就和小孩子一樣办成,但有時候他又會很深沉,深沉的時候搂漠,他就會想喝酒迂卢。
“真的可以嗎?”我很是害怕桐汤。
“沒事而克,你就說我弄壞的,我?guī)湍沩斪镎员萍!惫薷绾苁呛⒆託獾呐牧伺男馗?/p>
“他們不會打你嗎?”我還是很害怕拣度。
“不會碎绎,我這么臟,他們不會想動手打我的抗果〗钐”罐哥自豪的笑了笑。
第二天冤馏,我去找了張老師日麸,我撒謊的時候臉很紅,但老師還是相信了我宿接。罐哥那天很是守信的出現(xiàn)在了校園里赘淮,張老師一臉嚴肅的找了一群人向罐哥走去辕录,他們沒有動手打罐哥睦霎,用的是棍子。
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走诞,可罐哥不能過來安慰我副女,他只能報著頭挨打。
“別打了蚣旱,小孩子看著呢碑幅。”食堂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跑了出來塞绿,拉開了他們沟涨,“我下個月兒媳婦生小孩,我要回家?guī)Ш⒆右煳牵斕嫖业奈蛔哟驋咝l(wèi)生裹赴,我一個月工資1500喜庞,他做得不好也有一半吧,拿來還你的錢棋返⊙佣迹可以吧【ⅲ”食堂阿姨一臉仁慈晰房。
罐哥立馬爬了起來,拼命地點頭射沟。
“那好吧殊者!”張老師走了,我眼淚汪汪的看著罐哥躏惋,卻不敢哭出來幽污。
“罐哥,對不起簿姨!”我走的時候距误,一邊走一邊哭。
“沒事扁位,我結(jié)實著呢准潭!”罐哥向我展示了一下他的肱二頭肌,但是我卻沒有看出他口中的結(jié)實域仇。罐哥其實很瘦刑然,我看了看他臟兮兮的衣服下的臂膀,覺得那很是單薄暇务,卻我卻感覺它能夠抗住這世間的一切苦難泼掠。
4.有故事的大胃王
罐哥在我們學(xué)校工作了一個月,我剛開始每天傍晚都會去找他垦细,我覺得是我連累了他择镇,可他卻不這樣認為。罐哥在學(xué)校工作可積極啦括改!因為他每天都能吃飽飯腻豌,罐哥一頓能吃很多,并且不挑食嘱能。
“你來找我干嘛呢吝梅?我要工作,尤其是吃完飯后惹骂∷招”罐哥端著一大碗飯,蹲在臺階上看著我对粪。
“我來看看你啊右冻〈┌猓”我笑著說」酰“對了矛物,罐哥,你今天很干凈呢跪但?”我看到罐哥剪掉了胡子履羞,還把頭發(fā)洗了一遍,可他沒有錢理發(fā)屡久,我很清楚忆首。
“哈哈,在學(xué)校這種神圣的地方工作被环,當(dāng)然要打理好形象啊糙及。”罐哥很是自豪筛欢。
“哈哈浸锨。”我看到罐哥笑了版姑,自己很開心柱搜,看到罐哥能過得好了,我更是很開心剥险。
雖然學(xué)校里的人對待罐哥不是很友好聪蘸,但他能夠每天吃飽飯,他就很讓人滿足了啊表制,他又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健爬。
“對了,你餓了吧么介?這么晚了娜遵。”罐哥看著自己手里那個干干凈凈的碗夭拌,突然想到我還沒吃飯魔熏。
“恩衷咽,不過我回家吃飯鸽扁。”現(xiàn)在的我镶骗,已經(jīng)可以自己回家了桶现。
“也挺餓的吧,等等啊鼎姊÷夂停”罐哥走近了食堂相赁,神秘兮兮的拿了一個袋子給我。
“放心吧慰于,不是垃圾堆撿的袋子钮科。食堂每天賣饅頭的時候,我偷偷地把自己裝饅頭的袋子留了下來婆赠。我把饅頭拿在手里吃的绵脯,袋子上沒有口水。我還把袋子洗了一下休里,上面的水都是干凈的蛆挫,你拿著饅頭在路上吃∶钍颍”說完悴侵,他趕緊要我走了,怕被別人看到拭嫁。
罐哥在學(xué)校工作的時候可免,每天都會偷饅頭給我吃,饅頭上沾了一些涼水做粤,吃起來綿綿的巴元,但總能夠填滿長身體時的我那空落落的肚子,支持我走過那段長長的回家路驮宴。我在路上都哼著小曲逮刨,曲子是罐哥吹給我聽的那個。
可好景不長堵泽,一個月后修己,罐哥就得離開學(xué)校了,他工作很努力迎罗,可喜歡發(fā)呆睬愤,并且做得不是很好。不過要他走的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太能吃了纹安,一個人能吃兩個人的飯尤辱,晚飯還得再多吃兩個饅頭。
“罐哥厢岂,是不是因為我光督,你才失業(yè)了啊塔粒?”我問過罐哥结借,扁著嘴想要哭出來。
“沒沒沒卒茬,是怪我太能吃了船老】欤”罐哥連忙搖頭,這一個月柳畔,罐哥干凈了惫搏,也精神好了很多琼腔■瓿茫“再說了阅束,我只是還債,強制被安排在這里工作的躬存,離開了才自由了呢张惹!”罐哥伸了個懶腰。
“那還是因為我啊岭洲⊥鸲海”我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苁#“哪里哪里雷激!”罐哥連忙安慰我「嫠剑“托你的福屎暇,我才吃了一個月的飽飯,瞧我不是胖了很多嗎驻粟?”罐哥指了指他的臉頰根悼。
“是嗎?”我收住了眼淚蜀撑,看著他有些遲疑挤巡。
“別管了,快走酷麦, 回家我給你吹曲子聽矿卑。”罐哥顯得比我還興奮沃饶。
“好澳竿ⅰ!好昂簟琴昆!”聽到吹曲子,我的注意力瞬間被罐哥轉(zhuǎn)移了轩褐。
小學(xué)三年級到六年級這三年椎咧,我所有的不開心的事都說給了罐哥玖详,罐哥總能用一只小曲就驅(qū)散我的所有煩惱把介。我的小號最終也是沒能吹好勤讽,可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qū)懗鲈妬恚薷绾芨吲d啊拗踢,因為我說好了一定要為他作一首詩脚牍,罐哥說那會是一件無比榮幸的事。.
罐哥的笛子聲還在我的復(fù)讀機里巢墅,在家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诸狭,我就一個人偷偷地抱著錄音機,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開著最小的聲音聽著.風(fēng)聲君纫,笛子聲驯遇,夾雜著我的笑聲,總能夠在我腦海里勾勒出一幅無比美麗的畫面蓄髓,每每想到罐哥那逗人發(fā)笑的表情叉庐,我心里的不愉快就會少了很多。
小學(xué)畢業(yè)后会喝,我去了初中陡叠,認識了一個很是照顧我的朋友,他很高肢执,我叫他高子枉阵。一次,他看到我和罐哥打招呼预茄,很是詫異兴溜。
“你認識那個神經(jīng)病耻陕?”高子問我昵慌。
“不許叫他神經(jīng)病淮蜈!”我一臉仇視的表情斋攀。
“你難道知道他的過去?”高子對我的表情很是吃驚梧田。
“不知道按景?不過我是他的朋友裁眯○睦妫”我看著高子,想知道罐哥的故事穿稳。
“他是我們那里的一個理發(fā)師存皂,他老婆嫌他沒出息,帶著他的兒子跟人跑了。從那以后旦袋,他就變得神經(jīng)質(zhì)了骤菠,自暴自棄“淘校”高子說了之后商乎,搖了搖頭。
我從不知道罐哥的過去祭阀,但突然覺得他是一個受到那么多傷害的可憐人鹉戚,但他卻還能夠替我承受那么多苦難。我突然明白了他喜歡喝酒的原因了专控,就是因為那個女人吧抹凳,就和爸爸吵架后也會喝酒一樣。
可他是一個那么好的人伦腐,為什么要遭受那么多苦難却桶,他應(yīng)該是過得很幸福的才對啊。
他一定會熬到苦盡甘來的蔗牡,一定會颖系,就算他以后依舊過得很苦,那我長大后也要好好照顧他辩越,就像照顧自己的爸爸媽媽一樣嘁扼。
5.英雄理發(fā)師
罐哥后來還是收到了上天的眷顧的,有一位街上的老爺爺偶然的接受到了他的善舉黔攒,就收留了他趁啸,還為他在老街自己的房子的一樓開了家理發(fā)店。
罐哥在他門口跪了三天才進門督惰,整整三天不傅,每天早上過來,晚上才回去赏胚,就跪在他的那個臟兮兮的蛇皮袋上访娶。
理發(fā)店開張了,沒有開業(yè)迎賓觉阅,沒有任何活動崖疤,店鋪很清潔,也很小典勇,但收費很少劫哼,只有別人家的一半。
到了初二那年年底割笙,我媽媽要我爸爸帶著我去剪發(fā)权烧,她叮囑我,要我不再在讓我爸帶到以前的那個理發(fā)店去。我媽一直嘲笑我爸的審美般码,認為我把每次帶我去理發(fā)都剪得奇丑無比妻率,兩父子發(fā)型一個像板栗球,一個像板栗殼侈询。
我爸在街上很是迷茫舌涨,于是我就把我爸帶到了罐哥那里糯耍。
“嘿嘿扔字,你來了?”罐哥看我來了温技,很是開心革为。他沒有像別處的的理發(fā)師一樣,給自己整一個什么發(fā)型舵鳞。他如今留一個利落的寸頭震檩,下巴胡子刮得很干凈,完全看不出從前是個乞丐蜓堕。
“哈哈抛虏,給你來照顧生意啊√撞牛”我看著罐哥迂猴,覺得他如今有些嚴肅的感覺,像是我爸背伴。他眼睛很大沸毁,看到我怯怯的眼神,他知道我看他不再親切了傻寂,就骨碌的轉(zhuǎn)了一下眼球息尺。“等下我給你吹笛子疾掰÷в”
“好啊静檬!”我笑了出來勒葱,很是開心。
罐哥的理發(fā)店門口有兩個煤氣灶巴柿,燒著熱水凛虽,我爸很快就剪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平頭,四四方方的广恢,有些滑稽凯旋,但比以前好看多了。
輪到我剪頭發(fā)了,我安靜的趴著至非,罐哥洗頭的時候钠署,手指頭在我頭上按摩,我感覺很舒服荒椭,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谐鼎。罐哥總是會在合適的時候加上一些熱水,好讓我一直不會冷趣惠,很快狸棍,我頭發(fā)剪好了,沒有很大新意的頭發(fā)味悄,但看起來甚是順眼草戈。我看著罐哥身著一身青衫,優(yōu)雅得像個文人侍瑟。
那天我讓爸爸去買年貨了唐片,坐在罐哥店里,要他給我吹笛子涨颜。笛子聲很是歡快费韭,老爺爺坐在門口曬太陽,笑意滿滿庭瑰。罐哥吹笛子時眼神依舊很調(diào)皮星持,看著我的時候,我會不自覺的想笑见擦,罐哥問了我很多钉汗,諸如“有沒有喜歡的姑娘之類的話”,我覺得他像是一個親人鲤屡,不對损痰,他就是我的一個親人。
“罐哥酒来?你把我當(dāng)誰呢卢未?”那天下午陽光正好,時間就像沙漏里的沙緩緩留著堰汉,仿佛就連變老也是會很美好辽社。
“哈哈。好朋友扒萄肌滴铅!”罐哥笑聲爽朗。
“我聽我同學(xué)說過你的事就乓,他還說過汉匙,我長得有些像你兒子拱烁。”我眨了下眼睛噩翠,睫毛抖動了陽光里飄揚的一粒塵埃戏自。
罐哥眼眉低垂了起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開心的事伤锚。
“哈哈擅笔,沒什么不好的啊屯援!你對我就像親人一樣好啊猛们。”我突然給了一個轉(zhuǎn)折玄呛≡呐常“你就當(dāng)我干爹吧和二!我是大人了徘铝,可以做這個決定的,不跟家里說也沒關(guān)系肮呗馈惕它!”我沖他擠了擠眼睛》系牵“我會好好讀書的淹魄,以后你老了,我也要養(yǎng)你堡距!”我終于鼓起勇氣甲锡,說出了這句想好了的話,我想要報答罐哥羽戒,但不是現(xiàn)在缤沦,不過以后會的,一定會報答他易稠,一定缸废。
聽到這句話,門口的老爺爺居然笑著回頭看了我一眼驶社,我臉紅紅的企量,再兩個大人面前,我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亡电。
“好敖旃!”罐哥一聲咆哮嚇到了我份乒,他看我的眼神慈愛得像個父親恕汇,眼里卻又滿是淚水零酪,他在笑,真的開心的在笑拇勃,仿佛多年的悲傷瞬間化為烏有四苇,從此大地上就只有春天這一個季節(jié)。
從此方咆,我在罐哥這里理發(fā)就不再收費了月腋,每次回家,我都會在他這里匯報一下學(xué)習(xí)情況瓣赂,他會給我小獎勵榆骚,我也會心安理得的接受。罐哥是我整整一個少年時期的英雄煌集,我也終將會變得像他一樣的妓肢,很是勇敢的樣子。
高三那年苫纤,媽媽堅持在我學(xué)校旁租了房子碉钠,陪我熬過了那最艱難的一年,從小我都覺得我媽有些尖酸刻薄卷拘,可那整整一年喊废,我都活在了母愛的春天里。
高考后栗弟,我睡了一個一年都求之不得的安穩(wěn)覺污筷,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出去發(fā)去了罐哥家乍赫。
那天是一個艷陽天瓣蛀,陽光刺眼,遍地尋不得蔭庇雷厂,我走到老街時惋增,看到了一個高高的腳手架。
“罐哥家呢罗侯?”我很是驚恐器腋,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理發(fā)店燒了钩杰,找不到了的纫塌。”一個老婆婆抱著一個電飯鍋讲弄,盛出剩飯放到了門口吊著的那只黑狗的盆里措左。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個剃頭師傅啊避除≡跖”大媽慨嘆胸嘁,“老爺子兒子之前還想要趕那個剃頭師傅走哦,不是他的話凉逛,一家子都活不了性宏。”
我木訥的站在原地状飞,太陽毒辣辣的曬著我毫胜,我什么也看不清,汗水與淚水一同滑落下來诬辈,落在地上酵使,沒有一點聲音。我張著嘴焙糟,鼻涕眼淚也往下淌口渔,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就在今年年初啊穿撮,老爺子兒媳婦忘關(guān)煤氣了缺脉。剃頭師傅聞到了煤氣味兒,起來叫醒了夫婦與他倆的小子跑了出來混巧∏瓜颍可老爺子還沒出來啊勤揩,剃頭師傅就跑了進去咧党,剛進去沒多久就響了,我家玻璃都全碎了陨亡。估計就這黑狗看到了吧傍衡,后來兩夫婦合葬老爺子和剃頭師傅的時候,哭得和孝子一樣哦负蠕!當(dāng)初還要趕人家走蛙埂,哼!”大媽說完走了遮糖,門口的黑狗看著碗里那剩飯绣的,沒有吃一口。
我不記得站了多久欲账,哭到緩不上氣來了屡江,然后重重的跪了下去,我認真磕了三個頭赛不,從此沒有再來過這里惩嘉。我去了罐哥原來住的地方,那個土坯房幾年前就塌了踢故,被人改成了一片菜園文黎,我坐在旁邊的小學(xué)圍墻旁惹苗,把玩著手里那個暫新的易拉罐。
“我買的起飲料了啊耸峭,罐哥桩蓉,我還能買給你喝±湍郑”我含著眼淚把飲料倒在了那片黃土里触机。“可惜我不會喝酒玷或,其實你也不會儡首,對吧∑眩”
“易拉罐不給你了蔬胯!”我用最大的力氣把它扔到了盡可能遠的地方,“這東西買兩百萬一個也不讓你撿了位他,我要養(yǎng)你啊氛濒,我才不要你撿垃圾《焖瑁”
說完我就徹底的哭了出來舞竿,如果說從前的話,罐哥一定會焦急的跑上前來窿冯,像我展現(xiàn)他那消除一切煩惱的魔力骗奖。
“罐哥!我會記得你的醒串。我為你寫詩执桌,寫一萬行,你一定要為我驕傲拔叨摹仰挣!”說完這句話,我就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缠沈,滿心失落的回到了家膘壶。那晚,我拿起了筆洲愤,打開了一個厚厚的新本子颓芭,但一想起罐哥,我就哭了出來禽篱,根本寫不下一個字畜伐。
我突然想起了罐哥吹給我的調(diào)調(diào),于是翻箱倒柜找出那個復(fù)讀機躺率,但它卻早就不能發(fā)出一點聲音了玛界。我拼命地把它按在耳朵上万矾,像是那天狠狠地把號嘴按在嘴唇上一樣,我哭著慎框,直到倦倦的睡去良狈。
那晚我徹夜無夢,但我卻聽到了風(fēng)吹過草的聲音笨枯,還有我自己那開懷的笑薪丁。可我卻怎么也聽不到罐哥那歡快的笛子聲馅精,也看不見他那調(diào)皮的眼神严嗜。
我終究要學(xué)會自己去化解一切憂愁與苦難,同時還要好好的善待這個并不完美的世界洲敢。
是啊漫玄,罐哥能這樣做,我也要這樣做压彭。他是最最偉大的英雄睦优,即使生活給了他那么多苦難也能夠溫柔的對待這個世界。他像是一只孤獨而善良的鯨魚壮不,即使死后也不忘留給著世界一場溫柔的鯨落汗盘,哪怕他只能發(fā)出52HZ的聲音,沒有任何人和他說話询一,他也能夠向這個世界宣告一場實至如歸的美好隐孽。
此后,《歡沁》這首曲子再是歡快家凯,對我來說也終究是一曲悲歌缓醋。
不過我哪能一直悲傷下去?罐哥會肯嗎绊诲?這個世界上也真的有英雄呀~他有大大的滑稽的眼睛,會用笛子吹出歡快的曲子褪贵,還會逗笑小孩子掂之。你說:他是不是很棒呢?
那就讓我也做一個英雄吧脆丁!雖然我不會吹笛子世舰,眼睛也不大。
(來自:自由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