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3日晚上九點左右介粘,我回到了家秉犹。
家蛉谜,就是那座父親自己蓋的小屋。
墻面用的是泥水加水泥空心磚壘起的崇堵,空心磚是父親當時做事的那個磚廠買的型诚;屋頂用的是從木材加工廠買來的木板邊角料,瓦片是磚廠隔壁的瓦窯買的鸳劳;屋內的地板有些是用水泥抹的狰贯、有的是用路邊撿來的水泥板鋪的,有些是用稍厚的木板邊角料拼的赏廓,以致略薄的地方稍用力踩過就會有明顯的凹曲涵紊。
蓋房子的時候,父親曾叫我?guī)兔Π岽u幔摸,因為板車只能到達離房子幾下米外的路邊摸柄。但我知道,那個周日下午CCTV6將播放一部動作片既忆。于是驱负,沒搬幾塊,我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患雇。
父親喊也沒喊住跃脊。
二
小屋很矮,一米七個頭的我苛吱,伸手就能摸到屋檐匾乓。
小屋功能室齊全,飯廳又谋、臥室拼缝、廚房、收納間彰亥、車庫(摩托車)一應俱有咧七,這些不規(guī)則的空間,就像廚房地板上那些不規(guī)則的水泥板一樣任斋,拼接成了一個家继阻。
最早入住這里的是我的父母,然后是我废酷,再后來是大哥大嫂和侄子瘟檩,姐姐也時常在這里停留。
現(xiàn)在澈蟆,父母還住著墨辛,我、大哥趴俘、大嫂睹簇、侄子和姐姐,偶爾出現(xiàn)寥闪。
三
我回到家的時候太惠,小屋的燈還亮著。
正中的那間尤其明亮疲憋,大門開著凿渊,應該是為迎接我的到來。兩個小時前缚柳,我才打電話給母親埃脏,說臨時決定回家住一晚。
正中這間是飯?zhí)梦够鳎瑪[放著一張圓形飯桌剂癌,迎面板壁上貼著大紅紙,上面寫著“天地國親師位”翰绊,前面一塊橫板擺放著香爐和蠟燭佩谷,局促又莊嚴。
父母的臥室在左側监嗜,與飯?zhí)酶糁粚颖“逍程矗“迳蠏熘桓苯憬愠黾迺r的“全家福”裁奇,兩側柱子上打了許多釘子桐猬,掛著歷書、記工薄刽肠、用塑料瓶(袋)裝好的蔬菜種子溃肪,以及藥罐和膠囊免胃。
臥室的門敞開著,電燈關著惫撰,電視機正在播放《西游記》羔沙。
父親正躺在床上,略有鼾聲厨钻。我輕輕地叫了一聲扼雏,沒醒。
轉而尋找母親夯膀,很快就發(fā)現(xiàn)她還在洗漱诗充。洗漱間位于飯?zhí)玫挠覀龋c廚房一板之隔诱建。
四
我先去房間把包放下蝴蜓。
回到飯?zhí)茫辛艘宦暷赣H涂佃。
母親應了励翼。
我便先在飯?zhí)米拢却赣H辜荠。
母親洗漱完汽抚,也搬了把凳子在飯?zhí)瞄T口坐下。開始問話式地聊伯病,先是問我與妻子的近況造烁,以及我們準備何時舉辦婚事云云。我說午笛,初步計劃是元旦惭蟋。
父親醒來了。時間大概已到晚十點多药磺,微涼告组。父親加穿了條長褲,我認得那是上個月我訂婚時癌佩,姐姐買給他的木缝。
聽到我說元旦,父親便拿下掛在柱子上的歷書围辙,看了一會兒便說那天日子不太好我碟。我們就沒再討論這個話題。
母親轉而問我又要被借調的事姚建,上次我跟大哥討論過這件事矫俺,后來大哥告訴母親了。我簡要地說了自己對這次借調的種種顧慮。
母親比較實際厘托,說能不能跟領導申請直接調走友雳,她當然不知道調走這事會難到什么程度。
父親比較理性催烘,只說我一個人在外沥阱,要小心行事,不論怎么樣伊群,都應該先把工作干好。
再多一點閑聊策精,便各自休息舰始。
五
24日早上,我在父親的念經(jīng)聲中醒來咽袜。
不知從何時開始丸卷,父母倆每天早上都吃一餐素,父親更是每天都早起念經(jīng)询刹。
他倆都是佛教信徒谜嫉,定時吃齋拜佛上香是少不了的事。
我不知道父親今天早上什么時候開始念經(jīng)的凹联,醒來看了一下手機沐兰,時間還不到五點半。
父親今年63歲蔽挠,母親今年60歲住闯。按照農村信徒一般的做法,信男信女滿60歲就會拜懺澳淑,希望借此消除生前的罪業(yè)比原。拜懺要用到相應的經(jīng),這些經(jīng)要么自己念得杠巡,要么花錢買得量窘。
父母準備自己念得,至于要念到什么時候氢拥,什么時候能為自己拜懺蚌铜?也許,他們也不知道兄一。
拜懺厘线,是一件大事,不亞于紅白喜事出革,是要請專門的法(道)師連續(xù)拜好多天的造壮,費用自然不會太低。現(xiàn)在,我耳璧、大哥成箫、姐姐都還掙扎于生活的困境與壓力之中,個個心有余而力不足旨枯。
父母蹬昌,心知肚明。
記得年初攀隔,母親說我小姑(今年60歲)要準備拜懺皂贩,我聽著,多是心酸昆汹。
六
我在父親的念經(jīng)聲中迷迷糊糊繼續(xù)睡著明刷。
我醒來時,念經(jīng)聲已不在满粗。
我趕緊起來辈末,父親果然正推著他那輛輕型摩托車,準備去做事了映皆。
他做事的木材加工廠已經(jīng)搬走挤聘,以前就在小屋旁邊,出門即是捅彻,渴了還可以回家口水组去。搬走后,父親就得騎車上班沟饥,中午還得帶飯吃添怔。
母親說,父親愛喝湯贤旷,偏愛黃豆湯广料。母親便常備黃豆,并買些豬肉切成塊幼驶,讓父親每次帶一塊艾杏,與黃豆一起蒸了吃。
這天盅藻,我起床的第一眼购桑,就看到父親騎車去做事,看著他和車消失在拐角處氏淑。
那時勃蜘,仿佛回到若干年前,在父母租住的民房前假残,我看著父親一手夾著被褥缭贡、一手提著臉盆飯盒炉擅,走在遠處的田梗上,走向一家煤炭加工廠阳惹。我看著他的身影慢慢變小谍失,然后模糊、消失莹汤。我就站在那兒快鱼,看著父親走去的方向,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纲岭。
七
母親今天沒去賣菜抹竹,說現(xiàn)在菜地里沒什么菜了,不能天天有賣止潮。
我起床時柒莉,她已經(jīng)把早飯做好,然后開始在菜園里料理那些菜沽翔。
我看到她時,他手里拿著幾根洋茄(秋葵)窿凤,她說現(xiàn)在洋茄賣8塊錢一斤仅偎,價格挺好,但菜園里已經(jīng)沒有了雳殊。
搬到小屋后橘沥,很大一個好處是多了許多菜地,母親把房前屋后都開辟出來夯秃,種上當季蔬菜座咆。除了自己吃外,還能挑到街上去賣仓洼。
14年前介陶,母親父親離開農村,輾轉城郊色建,就開始種菜哺呜、賣菜。租住民房時箕戳,她把房東家偏遠的菜地也租過來種植某残,還會在收割后稻田里種蘿卜、大蒜陵吸,然后一點一點挑到街上賣玻墅,補貼家用。
母親特別能耗壮虫。街上有許多商販澳厢,看到菜農挑來菜,就想整擔整擔收購,母親自然逃不過他們的“法眼”赏酥。但母親從來都是自己賣喳整,因為這樣賣的錢多一點,只是更耗時裸扶、更耗力框都,“運氣”不好時,經(jīng)常耗上一整天呵晨,還不一定能賣完魏保,母親經(jīng)常這樣耗著。
母親患有腰椎間盤突出摸屠,但她一挑菜都是滿滿當當谓罗,其間的苦頭難以想象。去年“五一”季二,我休息在家檩咱,就幫著母親挑菜上街,著實把我累得夠嗆胯舷。我一直勸母親刻蚯,說以后不準挑這么重了。母親口上聲聲稱是桑嘶,但我心里明白炊汹,她怎么會舍得少挑一點呢?
那天逃顶,我們的“運氣”還好讨便,一擔菜很快就賣完了。期間以政,母親一直問我想不想吃包子霸褒、想不想吃豆腐腦、想不想吃油餅妙蔗、想不想吃……
她自己經(jīng)常耗過一天傲霸,也舍不得買個饅頭。
八
早飯眉反,跟母親一起吃昙啄,昨晚剩飯煮的粥,就著青椒炒南瓜和青椒炒空心菜梗寸五,簡單梳凛、家常。
吃完后梳杏,繼續(xù)料理了一下菜園子韧拒。
時間已到9:30左右淹接,我要去車站送妻子坐車回老家。
下午13:00叛溢,我自己也要坐動車回單位塑悼。
九
送完妻子,順路買回一只烤鴨楷掉,時間已到11:30左右厢蒜。
跨進家門第一句,我就說“要做飯吃了”烹植,因為我知道母親習慣性忽略時間斑鸦,我也習慣了母親的“缺乏時間觀”。
“飯已經(jīng)熟了草雕,就等著燒菜巷屿。”母親的回答墩虹,出乎我的預料嘱巾。
說完筒愚,她就端來了一碗白糖煮蛋炕吸,說昨晚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回家住一晚時,父親就讓她煮兩個水煮蛋所森,怕我晚上沒吃飯尖坤,回家餓著。母親則猜想闲擦,我九點多到家慢味,定會先吃飯,“知子莫若母”墅冷。但這次看到我纯路,覺得我瘦了,定是沒吃好寞忿,就做了白糖煮蛋驰唬。她說,這個雞蛋好腔彰,是自家母雞生的叫编,她讓父親帶到廠里去蒸著吃,父親沒舍得霹抛。
從烈日中走來搓逾,汗流不止,也沒妨礙我把這碗熱騰騰的蛋大口大口吃完杯拐。
鍋里還煮著鹽水花生霞篡∈勒幔花生是剛剛母親去山上拔的。母親一邊把花生撈起來朗兵,一邊說時間比較緊污淋,只能拔這一點了,讓我等一下用袋子裝好余掖,帶著路上吃寸爆。
撈好花生后,她便開始燒菜浊吏。我說而昨,不用燒菜的,我吃完煮蛋已經(jīng)很飽了找田,也吃不下飯了歌憨。
她說,那就做個瘦肉豆腐湯吧墩衙,肉和豆腐都是剛剛去外面市場買的务嫡,還說外面的小市場的菜就是比城里大市場的菜賣得貴,才這一點肉就花了20塊錢漆改,比大市場要多花好幾塊錢心铃。
說著,肉和豆腐便已下鍋挫剑。
十
燒菜期間去扣,我把行李收拾好,并在門口梨樹上摘了十來個梨子裝進包里樊破,準備給同事嘗嘗鮮愉棱。
母親的湯剛上桌,就看到我在摘梨子哲戚,就說她早上摘好了幾顆大的奔滑,并準備拿來塞進我包里,我?guī)状尉芙^后才作罷顺少。
只是朋其,她又從冰箱拿來一袋番茄,是從自己家菜園子里摘來的脆炎,讓我嘗一下好不好吃梅猿。
我吃了一個,覺得挺好吃的秒裕。母親就讓我全部帶著路上吃粒没,并又去園子里采了一些,洗干凈裝進袋子里簇爆,才開始和我一起吃午飯癞松。
十一
剛吃過煮蛋爽撒,我只能吃下一碗飯∠烊兀看看時間硕勿,已過12:00,我得準備去動車站等車了枫甲。
于是源武,我去房間背上包,回到飯?zhí)孟牖茫o別母親粱栖。
已經(jīng)有過太多次離別的場合,母親并未表現(xiàn)得“非常舍不得”脏毯,只是稍稍囑咐“要好好照顧自己”闹究。
我轉身,走出小屋食店。
包里渣淤,裝著母親種的番茄和花生。
身后吉嫩,是端著飯碗的母親和她送別的目光价认。
十二
一天以后,當我碼下這些文字的時候自娩,我才意識到用踩,在我送妻子去車站的那一個多小時里,母親幫我做了白糖煮蛋忙迁、去山上拔了花生捶箱、去外面的菜場買了豬肉和豆腐,然后煮了花生动漾、做了瘦肉豆腐湯。
對于習慣性忽略時間的母親荠锭,這次定然是把我13:00要坐動車的事牢牢放在心上的旱眯,然后再做了周密安排的,才確保我家的那一刻证九,就安心地享受她一個多小時的成果删豺。
或許,這是我本次回家感到的最大變化愧怜,但這變化之后呀页,卻是永遠不變的母愛、父愛和家的溫暖拥坛。
所以蓬蝶,你是有多久沒回家了呢尘分?你又準備什么時候回家?
我丸氛,開始問自己培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