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公歷一年的開始,陰歷一年的結束總是人們最忙的時候赎瑰,我也不例外王悍,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開始想今天這個文件再不做出來可能就要下崗了,明天這個簡報再不交可能就要被教訓了餐曼。
回家的車票還沒買压储,帶回家的禮物還沒準備,應付長輩們飯桌上“問候”的說辭還沒想好源譬,可我現在只想一頭扎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集惋,越是困越睡不著,腦袋迷迷昏昏瓶佳,似睡非睡芋膘,意識卻漸漸清明起來了,要是生活在古代霸饲,還有沒有這么多無休無止的工作为朋?有沒有這么多每年不斷重復的煩心事?有沒有這么多壓力和煩惱厚脉?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习寸,感覺自己身體很重,好像被硬生生地釘在地上傻工,我試著動了動手腳霞溪,發(fā)現完全動不了,嚇得我徹底清醒了中捆,仔細琢磨了幾分鐘才明白鸯匹,我居然穿越了,但是并不是穿越到某個人身上泄伪,我居然穿越成了某個人的影子殴蓬?被釘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地上蟋滴、墻上染厅、桌子上痘绎、窗戶上等等稀奇古怪的地方,難道說像我這種小人物就連穿越都不讓我有個完整身體嗎肖粮?穿越變得形態(tài)不喜歡可以打12315舉報嗎孤页?可惜不管我怎么吐槽,都無法改變自己已經成了影子的事實涩馆。沒辦法行施,我得弄明白我這位“主人”到底是誰。
“這人誰傲杈弧悲龟?這么拽?”
“子瞻啊冰寻,你不知道须教?”
“蘇子瞻?就是那個二十二歲進士科考中進士及第斩芭,二十五歲制科考試考了第三等的蘇子瞻轻腺?”
進士及第?第三等划乖?用得著你們大呼小叫的嗎贬养?還有蘇子瞻這個名字好耳熟啊琴庵!我聽到街上有兩個人在“主人”背后指指點點误算,小聲議論。
“沒錯啊迷殿,我大宋開國以來第一個制科考試第三等儿礼,太厲害了,想要他簽名庆寺∥梅颍”
“瞧你這點出息,起碼也求人家做首詩芭吵ⅰ知纷!”
大宋朝?蘇子瞻陵霉?走在大街上還有腦殘粉琅轧?我猛然醒悟過來,這不就是那個做肉的東坡居士蘇軾嗎踊挠?感謝老天爺乍桂,雖然沒把我穿成人,起碼也算穿成了大名人的影子。
再看我那“主人”還想完全沒聽見別人的議論模蜡,臉上掛著笑,該逛街逛街扁凛,該看熱鬧看熱鬧忍疾,閑庭信步慢慢往官府衙門里走。我真是運氣好啊谨朝,這要是在現代最差也是胡歌的影子卤妒。
蘇軾一進去找了個地方就坐下對著一個白胡子老頭說:“老劉啊碳胳,你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屋谭,怎么這么瘦?”
老劉聽了苦笑一下莲蜘,搖搖頭說洗出,“可不是嘛士复,人老了!”
“看見你這個樣子我倒想起一個典故來了翩活≮搴椋”蘇軾輕笑一下。
誰都知道蘇軾肚子里稀奇古怪的東西多菠镇,老劉就問他冗荸,“什么典故?”
“有一次孔子的學生顏回和子貢趁孔子還沒到學校的時候跑到外面溜達利耍,正在集市上逛得起勁蚌本,遠遠看到孔子慢悠悠地往他們這個方向走過來了。兩人一看不好隘梨,趕緊溜吧程癌,被老師抓到要體罰的,就躲躲閃閃地跑出嘹,看到一座小石塔兩個人躲在后面席楚,孔子也沒看到他們就這么走了過去。老劉税稼,你知道這塔叫什么名字嗎烦秩?”蘇軾問他。
“哎郎仆,這真不知道只祠,也沒聽說過這個典故啊∪偶。”
“這塔叫做‘避孔塔’抛寝。”蘇軾回答。
避孔塔盗舰?這是什么塔啊晶府,我一轉眼看到劉貢父迷惑的樣子,突然醒悟過來了钻趋,這老劉因為生病川陆,臉都瘦得只剩把骨頭了,鼻子都塌下去了蛮位,可不是“鼻孔塌”嗎较沪?
“哈哈哈哈,”伴隨著蘇軾的笑聲失仁,我也跟著抖動起來了尸曼,這蘇子瞻真是厲害,看了老劉一眼就給人取了一個“塔號”萄焦,跟著他以后都不用刷微博看段子了控轿。
他給別人起的外號可不止這一個,有次我們去呂大防的府邸拂封,這個呂大人在睡午覺解幽,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把蘇軾無聊地就差撓墻了烘苹,在角落里暗中觀察呂大防養(yǎng)的綠毛龜躲株,這時候呂大防醒了見蘇軾問,“沒見過吧镣衡?這可是珍惜的綠毛龜霜定。”
蘇軾說:“這有什么了不起的廊鸥,有一種龜你肯定也沒見過望浩。”
“是什么龜惰说?”呂大防來了興趣追問他磨德。
“六眼龜∵菏樱”蘇軾回答他典挑。
“六眼龜還真的沒聽說過,真的有六只眼睛嗎啦吧?”呂大防又問您觉。
“這種六眼龜不但少見,而且金貴授滓,它睡一覺抵別人睡三覺琳水∷粮猓”蘇軾一邊回答他,一邊偷笑在孝。
這不是把呂大防比作六眼龜诚啃,嘲笑他睡太久嗎?哈哈哈私沮,不愧是大文豪就是厲害绍申,我也跟著一起笑了。
蘇軾編得這些笑話數不勝數顾彰,身邊的熟人無一幸免都被他笑話過,可這有什么胃碾?普通人能編出這樣的笑話來嗎涨享?只有腦子轉得快,書讀得多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思維仆百。有些人被他一頓玩笑臉憋得通紅厕隧,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們有本事就反駁回來俄周,沒辦事任由我家大佬嘲笑吁讨,本事決定一切當然也有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比如說蘇軾的第一任上司陳公弼峦朗,這家伙仗著自己年紀大從來就不把我家大佬放在眼里建丧,整天針對他,別的有些眼力見的同事叫蘇軾“蘇賢良”波势,陳公弼居然就把這么叫的人拉過來打板子翎朱?這不是打我家大佬的臉嗎?
還有一次官府聚餐尺铣,蘇軾不肯去拴曲,陳公弼這么打他臉他會去?他就算想去我把他絆個跟頭凛忿,像陳老頭這種人以為自己官做的大就能以大欺小嗎澈灼?實話告訴你陳公弼再過一千年絕對不會有人記得你,但是永遠有人記得我家大佬店溢,你憑什么這么羞辱他叁熔?
沒想到蘇軾沒去,又被陳公弼抓住把柄罰款了床牧,規(guī)矩是規(guī)矩者疤,不過就是一頓聚餐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嗎?那個可是蘇軾叠赦,我家大佬啊驹马,要不是我現在是蘇軾的影子動彈不得革砸,我非要把你這個陳老頭的胡子都拔光,說到底我這最多算小孩子惡作劇糯累,還是我家大佬有辦法算利,他來了個千古留名的報復辦法。
陳公弼造了一個小亭臺泳姐,取個名字叫做“凌虛臺”效拭,讓蘇軾寫篇文章刻在亭臺邊留念。
這個時候你想起我家大佬是名人了胖秒?是國際巨星缎患?晚了,你走著瞧吧阎肝!
蘇軾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凌虛臺記》上面寫道:“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挤渔,則過矣》缣猓”意思是指陳公弼想用一個小亭臺來獲得自我滿足判导,在世人面前夸耀,那就大錯特錯了沛硅。我在旁邊看了看眼刃,心里想著也寫得太含蓄了,就這樣嘲諷他摇肌?罵他啊擂红,寫清楚罵他,你以前那些“避孔塔”围小、“六眼龜”的典故都拿出來篮条,臭罵他一頓,看他敢不敢在你面前擺架子了吩抓,罵得陳公弼啞口無言涉茧。
沒想到蘇軾放下筆不再寫了,不過論嘲諷這篇文章也夠了疹娶,不知道接下來陳老頭怎么報復蘇軾伴栓。沒想到的是陳公弼根本沒有報復蘇軾,反而讓人原封不動地把這篇文章刻在凌虛臺旁邊雨饺,果然是被我家大佬的盛名震懾到了吧钳垮?
陳公弼不報復他,他倒不開心了额港,不過也對饺窿。一篇文章就把陳公弼打倒,這敵人也太好對付了移斩,我想安慰安慰他肚医,以后會有難對付的敵人出現的绢馍,沒想到聽蘇軾這么說,“陳公這是為我好啊……”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肠套,作為一代文豪舰涌,蘇軾不就應該受萬人愛戴嗎?這個陳公弼針對他你稚,難道不應該給他點顏色看看瓷耙?怎么還是為蘇軾好呢?燈影晃了晃刁赖,我也跟著微微抖動著搁痛。
在中央朝廷當官的那段時間我家大佬明顯不開心,宋神宗要搞什么改革變法宇弛,王安石弄了一大套變法措施鸡典,蘇軾沒一項看得上眼的,改革可以必須要循序漸進涯肩,哪有這種一刀插進國家肚子里直接刨開看里面有什么毛病的改革?王安石當然也看不慣蘇軾巢钓,拉著神宗的大旗把我家大佬趕去了杭州病苗。
在杭州、密州症汹、徐州和湖州近十年的知州生涯大概是蘇軾一生中最開心的時光硫朦,他整治了杭州西湖的水患,清理了湖底的淤泥背镇,建造了一條千年之久的景觀河堤咬展。他把辦公室搬到了西湖上,辦公瞒斩、游湖破婆、工作、休閑都集于一體了胸囱,傍晚下了班到靈隱寺和僧人吃齋論佛祷舀,漫步回家,遇到幾個朋友就大醉一場烹笔,寫寫詩文裳扯,只有那個時候的他才寫得出“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谤职∈尾颍”這種纏綿中帶著瀟灑,瀟灑中帶著超脫的詩篇允蜈。
我對他還是這么崇拜冤吨,他說什么都是對的蒿柳,說他錯的人就是錯的,我比他的任何腦殘粉都要維護他锅很,聽到一丁點對他不利的話我就想打人其馏,雖然只是通過拼命晃動身體表達自己的憤怒,也很少有人會發(fā)現吧爆安?
這種安穩(wěn)的日子過得久了叛复,我隱隱覺得蘇軾他并沒有看起來那么自在,他的理想確實是造福于民扔仓,他建醫(yī)院“安樂坊”褐奥,造孤兒院“育兒堂”,徐州發(fā)大水翘簇,水位高兩尺八丈撬码,他找專家、請軍隊版保、組民工呜笑,在徐州的城樓上住了七十多天,一直看著洪水退去才走下城樓彻犁。作為父母官他審案斷案叫胁,處理地方上細枝末節(jié)種種事務,可他遠沒有看起來那么灑脫汞幢,他想站在權力的制高點從大局出發(fā)改革這個國家驼鹅,宋神宗迷信王安石,蘇軾就注定會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個森篷。
每每太陽升起输钩,我漸漸出現,看著慢慢露出老態(tài)的蘇軾會向朝陽祈禱仲智,希望皇帝能看看這個人买乃,起碼聽聽他說話,讓他回朝廷钓辆。
上天用另一種方式聽到了我的話为牍,在蘇軾四十四歲那年,他一大早在湖州的衙門里辦公岩馍,遠遠傳來急促又嘈雜的腳步聲碉咆,那人走近才發(fā)現是蘇軾弟弟蘇轍的家仆,“我家老爺派我給大人送口信蛀恩∫咄”那人上氣不接下氣,急急地說双谆。
“你說壳咕∠浚”他也緊張了起來。
“朝里來了個皇甫遵谓厘,聽說是來抓您的幌羞,您要有點心理準備【刮龋”
“抓我属桦?為什么抓我?”他的臉色一點點變了他爸。
“大概和您寫的東西有關,小的就知道這么多了诊笤∠敌常”那人看了看四周躲了出去。
我眼睜睜地跟著他在原地轉了幾個圈纪他,叫了個奴仆進來交代了幾句家里的事茶袒,繼續(xù)回到辦公桌前工作乾巧。
下午的時候沟于,那個皇甫遵就來了,氣勢洶洶一進來旷太,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有沒有免死鐵券展懈?”
蘇軾搖搖頭算回答了。
人都沒有抓供璧,案子都沒審存崖,上來就問有沒有免死鐵券,這一去還能回得來嗎睡毒?我很擔心来惧,又說不出話來,轉念想想這可是蘇子瞻演顾,一代文豪供搀,能說會道隅居,一定能為自己脫罪的。
“那好葛虐,蘇子瞻言行蠱惑人心胎源,反對新法,我現在奉皇命把你帶回汴京屿脐√樵椋”皇甫遵說話又大聲又快,生怕我們跑了一樣摄悯,他揮揮手赞季,手下人就把蘇軾五花大綁,一句話都沒讓他留把他押上車奢驯。
蘇軾申钩,你別怕,還有我陪你瘪阁。
這一路應該是蘇軾這一生最難走的一條路撒遣,他是囚犯,只有冷嘲熱諷管跺,沒有歌功頌德义黎,我已經聽慣了贊美他的話,連一點點質疑都受不了豁跑,可這一上來不是質疑廉涕,是押送人員的羞辱和謾罵。
我也見到了完全沒見過的蘇軾艇拍,他頹廢狐蜕、抑郁,平時最是能說會道的他卸夕,現在一句話都說不出了层释,他想死,那次走到一條河邊快集,他瘋了死的往河里走,我想拉住他个初,可我做不到,還好同行的押送人員把他拉住院溺,他還在衣服里藏了毒藥。這是我認識的蘇軾?這是那個意氣風發(fā)马澈、目空一切、一身正氣無所畏懼的蘇軾痊班?從一開始的難過勤婚,轉化為憤怒,蘇軾你真沒用涤伐,我看不起你馒胆!
到了汴京他就被關了起來,審問之前先是一頓拷打凝果,文人出身的蘇軾哪里受過這樣的罪祝迂?看著天天被打得遍體鱗傷的蘇軾,除了心疼之外我沒有其他的想法器净,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他在來汴京路上死了算了型雳。
那群所謂的改革派拿著蘇軾按照朝廷慣例寫的三百多字《湖州謝上表》研究了四個多月給他總結了四大罪狀:不學無術;無視朝廷山害;蠱惑人心纠俭;詆毀圣譽。在他把寫得文章一篇篇找出來逐字逐句的研究浪慌,有這個時間到底干點什么不好冤荆?拿出這些詆毀蘇軾的精力去改革恐怕變法早成功了,但是他們偏不权纤,就要斗倒蘇軾钓简,說不過他就打,出口心中惡氣也好汹想。
越來越多的人向蘇軾砸石頭外邓,上到宋神宗,下到看管他的獄卒欧宜,中間還有無數曾經被蘇軾開過玩笑的人坐榆,現在都成了攻擊蘇軾的對象拴魄,他們拿著石塊想看看這個創(chuàng)造一個又一個神話的人是不是和普通人一樣冗茸,長著一樣的骨頭,流著一樣的血匹中,在拷打下會和許許多多人一樣跪地求饒夏漱。
“禍從口出”四個字突然跳出進了我的腦海里,如果蘇軾沒有那么優(yōu)秀顶捷,嘴皮子沒有那么利索挂绰,他還會成為如今的階下囚嗎?如果他沒那么出名,會成為改革派的眼中釘肉中刺嗎葵蒂?他的成功在這個時候成了他最大的禍患交播,可他的優(yōu)秀還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救了他一命。
當我和他都以為在劫難逃的時候践付,終于有人站出來為他求情秦士,先是他在朝中的朋友紛紛站這個風口浪尖站出來了永高,再是一些保守派的官員也站出來求情,隨后連王安石曹傀,“王安石變法”最核心的人物也站出來了饲宛。這些人不管是出于利益還是感情,他們都明白蘇軾的罪在于心直口快亥啦,可他的心卻是為國為民的好心练链,因為政見不同就要殺他媒鼓,太可惜他一生才情了。就連宋神宗自己都舍不得疚沐,他問左右潮模,“蘇軾和李白誰更厲害?”
“兩個人應該差不多究流《猓”左右回答他。
“不對不對偷仿≡途玻”宋神宗搖搖頭,“李白有才情卻沒有蘇軾的治世之才别智。”
宋神宗肯定了蘇軾的能力只是不能為自己所用浓若,最終決定饒他一命蛇数,把他趕到黃州當個犯官,這場大宋鬧劇“烏臺詩案”就算告一段落了碌上。
和蘇軾一起踏上去黃州的路浦徊,我明顯感到他的背彎了盔性,年近半百,本來應該一路順風順水蛹尝,這樣的挫折直接摧毀了蘇軾的意志悉尾。憑你再怎么能說會道一個大字不識的獄卒就能要了你的命,百無一用是書生愕难,這種沒用的書生還當他做什么惫霸?我把自己的身體拉得長長的,想盡辦法遠離他饵骨,我討厭聞到他身上引頸待戮的死亡氣息茫打。聽說他第二位王夫人把他留在家里的作品都一把火燒了,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轮洋,搖了搖頭弊予,這有什么好惋惜的开财?王夫人燒得對,這種東西寫了有什么用碾褂,差點就要了你的命历葛,反正你也快五十歲了恤溶,當個普通小官沒什么不好的?
蘇軾剛到黃州的時候情緒一直很低落鸠天,身邊沒什么錢帐姻,可是全家二十多口人等著他養(yǎng)卖宠,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幸好當地的官員給了他一間在江邊的廢棄驛站筷畦,說是驛站刺洒,其實就是一間大通鋪逆航,非常潮濕陰冷,他卻給這個大通鋪起了一個名字叫“臨皋亭”拇惋。你都這樣了還給它起個名字,矯情不矯情撑帖? 我心里憤憤地想胡嘿。
蘇軾又找了一個地方蓋了五間瓦房,四周墻壁畫上雪景勿侯,起名“雪堂”罐监。什么雪堂,就是五間破瓦房弓柱,我覺得他可笑矢空。
他在黃州東面的小山坡出開墾了五十畝荒地禀横,自己帶著全家人種菜種糧,因為這塊菜地他還給自己起了一個“東坡居士”的號酿箭,虧你還是個文人趾娃,還下地種菜把臉都丟光了,還自己起個號到處宣揚妇蛀,我看不起他笤成。
因為他的官職沒有什么權力等同于一個沒關進監(jiān)獄的犯人,所以他沒有那么多公事纵诞,閑了就在街上亂逛浙芙,看看這個賣菜的賣什么菜,和那個挑水的聊聊天塘砸。你就這么無所事事嗎?我已經徹底地看清楚他了矾瘾,或許那些彈劾他的人說得都沒錯箭启,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濫竽充數的宋代“鍵盤俠”放妈。
他又回歸了自己的老本行芜抒,寫了《前赤壁賦》托启、《后赤壁賦》、《赤壁懷古》拐迁,心境一點點變了疗绣,他用力描繪著這個廣大的世界多矮,把自己無限的縮小。
他真的這么沒用嗎割卖?真的被世人唾棄嗎患雏?我心里起了疑惑淹仑。
那次蘇軾病了肺孵,閉門在家?guī)讉€月都沒出門平窘,又不能發(fā)個微博或是朋友圈凳怨,沒有網絡可謠言傳播還是很發(fā)達的肤舞,大家開始謠傳蘇軾死了。居然陸陸續(xù)續(xù)有許多人登門拜訪芒率,蘇軾被沒有被人遺忘篙顺,他還是那個文壇領袖德玫,或者說經歷了烏臺詩案和在黃州這些年的時光,讓他文壇領袖的位置越來越穩(wěn)固了化焕。他的眼光不在只是當下和更早的困境,也不會去留戀過去的輝煌查刻,而是著眼整個人生觀和世界觀凤类,他用自己才華向世人展現一個“死而復生”的蘇軾谜疤,他又活過來了夷磕。
我想起了蘇軾曾講的那個故事,“從前有一只螞蟻尺棋,不小心落入一個小水洼绵跷,拼命掙扎逃脫,終于一片樹葉落下荆残,螞蟻游到了樹葉上飄離水面,螞蟻回到家向家人說了自己‘英勇’的事跡蕴潦,在人類看來都不如綠豆大的事品擎,可在螞蟻看來就是英雄事跡备徐。那么我們人類的事情蜜猾,在宇宙的大范圍不也比綠豆還小嗎蹭睡?”
我慢慢了解了他的改變赶么,有自信辫呻、更淡泊、笑著面對平淡這個世界的蘇東坡才是真正的活著祟昭,我貼近他的腳邊篡悟,他也有血有肉匾寝,不是天上的神仙,他也會犯錯急凰,他顧全不了所有的人很钓,可他能顧全自己讓自己過得更好,這就足夠了企孩。
當我和他都慢慢適應了這種普通百姓的生活時,命運又向我們招手了擒抛,宋神宗過世歧沪,高太后執(zhí)政莲组,重用保守派锹杈,司馬光被召回朝中當宰相竭望,司馬光舉薦的第一個人就是蘇軾,他又一次踏上重返朝廷的路闭专。
回去的第一站是去看一個朋友——王安石影钉,因為他的變法斧拍,蘇軾正當盛年被調離汴京肆汹,在地方上一轉就是快十年,因為他的變法予权,蘇軾在御史臺幾次差點丟了性命昂勉,可也是因為他變法的失敗,蘇軾又獲得重新登上政壇的機會扫腺,成也蕭何敗蕭何岗照。
說他們是仇人,可以;說他們是同僚攒至,可以厚者;說他們是朋友,實在有點勉強迫吐。
我理解現在的蘇軾库菲,說到底他們被政治迫害的人,王安石也吃足了苦頭志膀,每每和蘇詩討論一兩句政事馬上就會閉上嘴烫止,不敢繼續(xù)說了。在文學上兩人非常投契荆几,即使政見不合并不影響他們做朋友行拢。蘇軾在王安石家住了快一個月,王安石極力邀請他住在自己旁邊抬纸,別回去當什么官了,還不如兩袖清風逍遙自在。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退多好啊墅茉,我默默地想。
不久蘇軾就在常州買了一棟房子搜立,他也想退休了,可是太后的命令不能違背,他還是去了汴京顿锰。十七個月他從黃州一個犯了罪被看管的官成了三品翰林學士知制誥胳赌,這是一個替皇帝草擬重要圣旨的官員熏版,比如此立皇后和立太子的旨意挺勿『碳担看著身披紫袍的蘇軾我看不到他在黃州時的淡然,也看不到他初入官場的意氣風發(fā)尊惰,只有處理政事時的認真和漫長的疲倦。同樣是保守派迈嘹,蘇軾和司馬光的分歧越來越大神僵,蘇軾并非完全反對變法,如果王安石變法里有可取地方可以繼續(xù)沿用,可是司馬光則抱著全面否定變法的態(tài)度胁赢,堅決要求把所有王安石的變法都撤銷才能徹底消除革新派的勢力。
又是漫長的爭論虚青,打口水仗下隧,誰也說服不了誰,他厭倦了支救,他只想做點實事都不是把優(yōu)先的生命耗費在永遠無法停息的黨爭上,蘇軾終于放棄了斗爭請求外放恃轩,這樣很好昧互,只有那個活在山水間楣铁,活在百姓中的蘇軾赫冬,才是活著的蘇東坡补鼻。
蘇軾外放沒多久高太后去世硼婿,宋哲宗繼位猪腕,這位皇帝還不如他爸陋葡,宋神宗起碼還承認蘇軾是有真才實學,他才不管這么多惜索,一個月只能先是把蘇軾貶到惠州角塑,蘇軾在那里呆了幾年直接把他貶到海外去了蒲列,蘇軾不能不在六十多歲的高齡去了海南島。
而此時此刻的我早已沒有了憤怒、怨恨和蔑視彩匕,怎么樣都好湾碎,能安安靜靜的生活都很好睛廊。
北宋時期的海南島可不是現代社會的人間仙境,那里缺醫(yī)少藥挂疆,生活非常苦庆揩,我們卻活得很安逸订晌,在惠州蘇軾用吃螃蟹的辦法吃羊肉奕枢,買一條羊蝎子先放在水里煮谷浅,煮熟了撒上酒放在火上烤磕蒲,用針一點點的挑著羊骨縫隙里的肉吃,工序很麻煩吃起來卻異常美味园细,比起以前大口大口地吃著東坡肉的蘇軾惦积,在吃這種羊蝎子的時候異常的滿足。
海南島上也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猛频,蘇軾最喜歡的三件事就是梳頭狮崩、午睡和泡腳,他已經老了鹿寻,雖然仍抱有理想睦柴,可他知道想實現已經很難了,我看著這樣的他無比滿足毡熏,因為他這一生想做的事都做了爱只,至于有沒有做成留給后人去評說吧。
蘇軾熬過了宋哲宗招刹,宋徽宗繼位恬试,赦免了他,他一心想去常州安度晚年疯暑,那一年他六十五歲了训柴,這條回去的路對他來說是在太長了,他終于病倒了妇拯,一病不起幻馁,友人和孩子被他叫到跟前。
他床前的燈忽明忽暗越锈,我也顫抖地厲害仗嗦。
“把燈點亮一些吧「势荆”他吩咐小兒子稀拐,“我死以后,你們不要哭泣丹弱〉虑耍”
“沒錯,子瞻是要去極樂世界躲胳◎押椋”他的一個友人附和他。我搖搖頭坯苹,他哪里也不會去隆檀,他只想活在當下。
蘇軾笑了笑粹湃,“極樂世界有誰見過呢恐仑?我一生沒做過虧心事,為什么要用哭泣來送我再芋?人活一生把精力寄托在虛無的事情上菊霜,哪有時間做有用的事情呢?”
“爹”济赎、“子瞻”兒子和友人的呼喚他不在回應了鉴逞,而是伸手摸了摸墻壁。
“老伙計司训,你說對嗎构捡?”他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他在對誰說壳猜,只是燈越來越暗勾徽,只能聽到其他人的哭聲了,我漸漸地從墻壁上隱去统扳,屋子里的燈終于熄滅了喘帚。
一代文豪蘇軾毫無遺憾地去世了畅姊,終年六十六歲。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吹由,人生有時候還沒有一場夢來得長若未,有人的人生還不如夢絢爛,蘇軾的人生卻比夢還傳奇倾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