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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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yī)院出來星岗,劉桂一下子被外面明晃晃的陽光刺疼了眼填大,他下意識的拿手中的病歷搭在額頭戒洼。遠(yuǎn)遠(yuǎn)看到老婆王瑩正焦急的朝他這個方向張望俏橘,一見他出來,三步并作兩步奔了過來圈浇。

“結(jié)果出來了寥掐?嚴(yán)不嚴(yán)重?你沒問問醫(yī)生磷蜀,老是咳嗽咳嗽是不是肺上有毛病?”王瑩的大嗓門召耘,即使在鬧市街頭,也顯得有些刺耳褐隆。

果然污它,旁邊有人好奇的朝他倆這邊看。

劉桂暗自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庶弃,自己睡了二十多年的老婆什么脾氣自己最清楚:心里連個芝麻大小的事兒都藏不住衫贬。上醫(yī)院做檢查這事兒本來他是想悄末聲兒的自己來的,結(jié)果頭天晚上翻抽屜找醫(yī)療合作證的時候歇攻,順嘴問了王瑩一句固惯,今早上她死活不肯去上班了,非要跟他一塊兒來缴守。

王瑩在鎮(zhèn)上一家玩具廠打工葬毫,流水線作業(yè),請假制度很嚴(yán)格屡穗。

“反正跟老板說了贴捡,請假陪你去看病,同意不同意都得去”老婆的話讓他從心底里感覺到溫暖村砂。

看著身材發(fā)福栈暇,臉上皺紋逐漸增多的老婆,劉桂心里有些難受箍镜。這么多年來源祈,王瑩跟著他吃了不少苦。

他倆是經(jīng)人介紹認(rèn)識的色迂。在這之前香缺,劉桂心里有自己的意中人,他初中同學(xué)安然歇僧。

安然原來叫安玉花图张,初中畢業(yè)后跟著青島的親戚出去打了幾年工锋拖,回來后就死活不叫安玉花了,非逼著她爹去找在鎮(zhèn)上派出所上班的表叔祸轮,把戶口本上的名字改為安然兽埃。氣的她爹很長一段時間喝醉酒就罵:“叫啥名不行?名字再洋氣也鋪拉不凈你身上的步土适袜!”其實柄错,村里人都明白,安然她爹是心疼找她表叔辦事兒時拎著的那兩只老母雞苦酱,過了年開春就好下蛋了售貌。

改過名字后的安然,明顯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疫萤。劉桂好幾次去她家找她颂跨,看她洗碗洗衣服都戴著皮手套,一直套到胳膊肘處那種扯饶。還有幾次他倆在一塊兒的時候恒削,她嫌劉桂嘴里氣味兒太重:“人家城里人都是一天刷三遍牙的,每次吃完東西都得漱口”尾序。

劉桂就覺得她事兒多:“一天三遍的刷钓丰?再怎么結(jié)實的牙都要刷壞了,我那雙達(dá)堡斯達(dá)球鞋半個月刷一次都快刷破了呢蹲诀!”

氣的安然直罵他土包子斑粱,然后一個禮拜沒跟他搭腔。

劉桂心里很不安脯爪,他明顯的感覺安然變了则北,覺得他倆的事兒不能長久。

果然痕慢,沒過多久尚揣,安然就跟他攤牌了:他倆要繼續(xù)好下去,除非在城里買上房子掖举。

“你還不如直接痛快的跟我說分手拉倒”劉桂頭一次跟安然咆哮:“誰都知道俺爹為了咱倆的事兒快骗,重新翻蓋裝修了新房,還欠了一屁股債塔次,哪里還有錢在城里買房方篮?”

那次吵架以后,他倆很長時間沒見面励负,劉桂心里頭較著勁兒藕溅,他就想知道在安然心里頭到底是他重要還是房子重要。

較勁兒的結(jié)果是有一天在村子?xùn)|頭继榆,他碰見了安然巾表,胳膊處挽著一個年紀(jì)看起來比她大好多的男子汁掠,兩人有說有笑。安然看見他集币,愣了一下考阱,不自然的笑了笑,低下頭挽著老男人走了鞠苟。

劉桂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乞榨,才逐漸走出來。

王瑩是他二姨夫妹妹家的女兒偶妖,頭一次見面姜凄,劉桂對她印象很不好政溃。頭發(fā)隨意的在腦后扎了個馬尾趾访,額頭很大,皮膚顯得有些粗糙董虱,說話嗓門很大扼鞋,笑起來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尋常農(nóng)家女孩兒愤诱。

王瑩倒是對他挺滿意云头,說他表面看起來蔫兒不拉幾的,說話辦事其實很有主見淫半。

母親見他猶豫不決溃槐,就勸他:“咱們莊戶人家,就得找個門當(dāng)戶對科吭,能持家會過日子的女人昏滴,那些打扮的妖里妖氣的咱也留不住啊对人!”

劉桂知道母親是在說安然谣殊,他臉上有點兒掛不住,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說:“那就先處著看看吧牺弄,彼此摸摸脾氣再說姻几。”

交往了大約半年吧势告,王瑩的很多優(yōu)點都凸顯出來了蛇捌,她脾氣好,人又勤快咱台,會持家過日子络拌,更主要的是她懂孝道,對劉桂的父母也是知冷知熱的疼吵护。劉桂覺得生活也就這樣了盒音,找個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吧表鳍!

婚事就這么定了下來,接下來就是倆人去扯證祥诽,然后通知雙方的親戚朋友譬圣。這期間,劉桂帶王瑩去了幾趟城里雄坪,買衣服厘熟,拍結(jié)婚照。

有時候走在城里某條街道上维哈,看著路兩旁拔地而起的高樓绳姨,劉桂會有瞬間的恍惚:高樓上千千萬萬個窗戶,哪一扇是安然的呢阔挠?會不會在某個拐角處跟她撞個滿懷呢飘庄?就像電視劇里常演的那樣,女主角哭哭啼啼抓著男主角的手购撼,留下悔恨的淚水跪削,然后倆人一起回家了……

婚后的日子讓劉桂的心逐漸安頓下來,不久迂求,王瑩懷孕了碾盐,小生命的到來,更是讓劉桂體會到了初為人父的幸福和責(zé)任揩局。有時候晚上睡不著毫玖,他就會趴在王瑩的肚皮上跟寶寶說話×瓒ⅲ“老婆孩子熱炕頭啊付枫,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這時候的劉桂就覺得上天真是待他不薄十气。

日子一天天好了起來励背,劉桂在村里承包了幾個蔬菜大棚,聯(lián)系南方客戶販賣當(dāng)季的各種新鮮蔬菜砸西∫睹迹靠著勤勞能干劉桂很快成了四里八鄉(xiāng)有名的能人。

時間過的真快啊芹枷,仿佛就一個轉(zhuǎn)身的功夫衅疙,兒子劉小寶的個頭已高出他爹大半個頭了。

有一天晚上吃過飯鸳慈,劉桂從酒櫥里拿出兩瓶好酒來饱溢。這酒劉桂記得很清楚,是小寶考上高中那年走芋,他帶小寶去城里買生活用品時買的绩郎,當(dāng)時買回來的時候還被王瑩好一頓埋怨潘鲫,說他錢多了燒的慌,莊戶人家誰舍得買這樣的酒喝肋杖?

劉桂擦了擦酒瓶外的一層灰溉仑,也許根本就沒有灰,好幾次劉桂想打開嘗嘗味道的状植,最后還是沒舍得浊竟,擦擦酒瓶又放了起來。

劉桂找了個布兜津畸,把酒小心的裝起來就出門了振定。

村主任家離劉桂家挺遠(yuǎn),需要穿好幾個胡同肉拓,劉桂拎著酒盡量走暗處后频,怕被鄰居看見。

既然都在一個村里住帝簇,怎么著也能拐上點親戚關(guān)系徘郭,論起來劉桂就得叫村主任表哥靠益。

去的有點早丧肴,村主任家剛吃完飯,飯桌還擺在炕中央胧后,碗筷都還沒來得及收拾芋浮。劉桂隨意的把酒放在飯桌上,突然像想起啥似的壳快,把裝酒的布兜抽了出來攥在手里說:“王瑩這娘們兒纸巷,每次趕集都得拿著這個布兜,都習(xí)慣了”眶痰。

村主任漫不經(jīng)心的瞟了酒一眼瘤旨,正色的說:“你這是跟誰還來這一套?有事說事竖伯,咱哥倆還用的著來這套存哲?不怕人家笑話!”

劉桂手腳麻利的幫著收拾桌子上的碗筷七婴,并對一旁的村主任媳婦說:“嫂子聽我的祟偷,趕緊把酒收起來,我喝不習(xí)慣高度酒打厘,再說了修肠,我給俺表哥兩瓶酒還多了?”

接下來户盯,劉桂直截了當(dāng)跟村主任說了他的意思:“眼瞅著小寶長大了嵌施,快到說媳婦的年紀(jì)了饲化,看看村里能不能照顧批塊宅基地蓋個房子?古語說的好:家里有房吗伤,心里才不慌嘛滓侍!”

村主任很誠懇的作了自我批評:“你家的事其實是村里領(lǐng)導(dǎo)班子考慮不周啊,這宅基地早就該給你批了牲芋,這孩子眼瞅著就到了說媳婦的年紀(jì)了撩笆,現(xiàn)如今沒有個寬敞大屋哪個姑娘肯嫁過來啊缸浦!你看這樣行不行夕冲?明天一早我就召集村兩委開個碰頭會通通氣兒,然后給你回話裂逐!”

從村主任家出來歹鱼,劉桂覺得喘氣都比平常順溜,走路腿腳也輕飄飄的卜高,好像剛剛喝了二兩送給村主任的高度酒弥姻。

回到家,劉桂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王瑩說了掺涛,驚的王瑩半天沒合上嘴庭敦,拿食指戳了戳他的腦門嗔怪地說:“這么大的事兒事先都沒跟我漏個嘴風(fēng)!”

“跟你說了薪缆,估計不出半天全村都就知道了秧廉,一天到晚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劉桂撇了撇嘴拣帽,然后正色的告誡王瑩疼电,宅基地手續(xù)沒辦下來之前不準(zhǔn)出去亂說!

事情辦的很順利减拭,村里將宅基地審批計劃報到鎮(zhèn)上蔽豺,沒幾天就批下來了。

要說還是王瑩當(dāng)年看人眼光準(zhǔn)拧粪,劉桂就是這么個人修陡,表面上蔫不拉幾不愛說話,其實肚子里特別能藏事兒既们。

直到宅基地手續(xù)批下來濒析,劉桂開始張羅著找人蓋房子的時候,全村人這才恍然大悟啥纸,紛紛佩服這小子厲害号杏,不顯山不露水的就辦成了一件大事。

房子的設(shè)計按照劉桂的方案,完全摒棄了傳統(tǒng)農(nóng)村房屋的簡單樣子:四間正屋盾致,一個院子外帶一間南屋主经。

劉桂最大限度的利用了空間面積,四間正屋里詳細(xì)分出廁所庭惜,澡堂罩驻,客廳,臥室护赊。在院子的靠西邊建了個廚房惠遏,他說不能把廚房建在正屋,一家人在煙熏火燎的地方怎么睡覺說話骏啰?院子里種滿了各種顏色的馬種菜花节吮。馬種菜是鄉(xiāng)下最常見最潑辣的花,只要有陽光判耕,不缺水透绩,不出一個夏天它就會開滿整個院子。

在安然還是安玉花的時候壁熄,她也非常喜歡馬種菜花帚豪,她家的院墻上也曾開成一道花墻。

房子斷斷續(xù)續(xù)建了大半年草丧,終于接近完工狸臣。上梁那天,按照村里的規(guī)矩方仿,劉桂要宴請所有親朋好友一起吃個飯固棚,說說吉利話,預(yù)示著主家以后的日子會團(tuán)團(tuán)圓圓仙蚜。

酒席就擺在新房的院子里,王瑩從一大早起來就開始忙活厂汗,準(zhǔn)備酒菜委粉。滿滿三大桌子人,讓小庭院顯得有些擁擠娶桦。就在人們熱熱鬧鬧準(zhǔn)備開席的時候贾节,有人看見安然她爹拄著拐杖一步一挪的進(jìn)來了!

自從結(jié)婚后衷畦,劉桂就再也沒去過安然家栗涂。有時候路過她家門口,他也會有意繞開,避免碰見她爹娘難堪。

有好事者也曾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提起過安然蛔添,說她過的很艱難脊岳,那老男人單位不景氣下崗了嗡午,現(xiàn)在在一家個人企業(yè)看大門闷旧,三班倒磷蛹。安然一直打短工算撮,家里一個閨女疚脐,考到外地一所三流大學(xué)讀大專亿柑。

也僅僅是聽聽而已,劉桂從來就沒往心里去深想過棍弄。畢竟這么多年來望薄,他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跟王瑩平淡如白開水的日子。

安然她爹從胳膊底下抽出一條煙呼畸,放在桌子上式矫,然后拉開一張椅子順勢坐下了。劉桂突然覺得自己做的很不對役耕,他后悔開席的時候沒過去喊安然她爹一聲采转。

其實在這樣的一個場合,大家無非就是想熱熱鬧鬧地給劉桂道個喜瞬痘,討個吉利故慈,沒人會拼酒多喝的。但是安然她爹顯然還是喝高了框全,看著人群中忙著招待客人的王瑩察绷,他一臉的落寞,來來回回就一句話:“還是王瑩這妮子有福氣啊津辩,臉上帶著呢拆撼!”回過頭來又對著劉桂來一句:“你小子也是個福氣人,多好的日子哇喘沿!”

大家伙都知道安然她爹說的啥意思闸度,但沒人接話。當(dāng)年安然因為在城里買房的事跟劉桂分手蚜印,轉(zhuǎn)身牽手老男人的事莺禁,曾在村里鬧的沸沸揚揚,很多人背后都罵她不地道窄赋。

安然結(jié)婚后哟冬,很少回村子里,就連她爹有一次酒后摔倒了忆绰,躺在床上幾個月不能動彈浩峡,她也就匆匆回家住過一個晚上。第二天天不亮就坐小公共回城了错敢。氣的她爹躺在床上連哭帶罵:“上輩子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啊翰灾,怎么養(yǎng)了這么個東西,逢年過節(jié)都不知道回來看看爹娘,這房子空蕩蕩的预侯,連個人氣也沒有致开,這哪能算個家啊……”

安然她娘心疼閨女,又怕惹老頭子生氣萎馅,不敢當(dāng)面反駁他双戳,只能私底下哭天抹淚:“她過的也不容易啊,給人家打零工糜芳,一天不干就沒工資飒货,家里一家老小哪個不需要她照顧?”

房子建好后峭竣,劉桂跟王瑩還住在老屋塘辅。村里有人就跟他倆開玩笑:“你倆還真是賤才,花大價錢蓋了這么寬敞明亮的大屋不去住皆撩,留著好看扣墩?”

每次劉桂都笑得一臉滿足:“快了,快了扛吞,等小寶領(lǐng)回家媳婦就搬進(jìn)去住呻惕,我倆這兩把老骨頭了,在哪兒住都一樣滥比,隨便有個窩風(fēng)吹不著亚脆,雨淋不著就行!”

劉小寶是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天氣里盲泛,帶女朋友回家的濒持。小寶大學(xué)畢業(yè)后,先后找了幾份工作都不是很如意寺滚。后來有家大型國有企業(yè)招工柑营,他投了簡歷以后,結(jié)果很順利的進(jìn)去了玛迄。工資雖不高由境,但是相對穩(wěn)定,更主要的是蓖议,進(jìn)廠后不久,小寶還把一起進(jìn)廠的女大學(xué)生英子追到了手讥蟆,也算是事業(yè)愛情雙豐收了勒虾。

聽說小寶要帶女朋友回來,劉桂跟王瑩提前好幾天就開始做準(zhǔn)備了瘸彤。王瑩每天把炕燒的燙人修然,家里每個角落都擦得一塵不染。想著從此以后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在新房子里生活,王瑩覺得她這一輩子跟了劉桂愕宋,活得真值了玻靡。

劉桂對英子挺滿意的,她沒有城里人的嬌氣中贝,勤快嘴甜囤捻,每天幫著王瑩忙里忙外的收拾家務(wù),像只快樂的不知疲倦的小蜜蜂邻寿。

有一次全家人一起吃飯蝎土,小寶提起他們科室一哥們兒最近跟女朋友掰了,倆人大學(xué)同學(xué)绣否,好幾年的感情誊涯,都到談婚論嫁的階段了,就因為男方?jīng)]買上房子蒜撮,女朋友父母便死活不同意他倆繼續(xù)交往暴构,最后還是分手了!

“多年的感情竟然敗給了一套房子上段磨,想想也是悲哀取逾!”小寶的表情有些落寞,不住的替他哥們兒打抱不平薇溃。

“他倆因為房子分手倒也不見得就是個壞事”英子放下筷子歪頭想了想繼續(xù)反駁小寶:“與其婚后兩人為了房子為了錢爭吵傷感情菌赖,還不如別結(jié)婚,彼此還能留個好印象沐序,以后回憶起來記住的都是對方的好琉用!”

倆人誰都不服誰,話題一直圍繞在房子策幼,愛情邑时,婚姻之間糾纏。

劉桂實在聽不下去了特姐,胸口像是被誰重重的擊了一拳晶丘,沉悶壓抑的沒法喘氣了。他披上外套唐含,敞開門走了出去浅浮。

他沿著村子唯一的一條水泥路走著,心里慌慌的捷枯。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滚秩,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不曾忘記過。

水泥路的盡頭是通往縣城的國道淮捆,想當(dāng)年安然就是順著這條國道走的郁油,再也沒有回頭本股。劉桂怎么也想不到,時隔二十多年桐腌,同樣的命運抉擇有可能會擺在兒子劉小寶的面前……

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拄显,王瑩那屋已經(jīng)熄了燈。小寶那屋還亮著燈案站,不時傳出倆人的笑聲躬审。劉桂使勁晃了晃頭,試圖想把剛才走路時那些可怕的念頭從腦子里晃出去嚼吞。

倆孩子感情越來越好盒件,英子跟著小寶回來的越來越頻繁了。接近年關(guān)的時候舱禽,小寶回來說炒刁,英子邀請他再歇班的時候去她家里吃飯。

“早就應(yīng)該去拜訪拜訪英子爹媽了誊稚,去的時候要多買些東西帶著翔始,另外打扮的精神點兒,說話要得體有禮貌里伯!”劉桂叮囑道城瞎。

“他爹,等孩子去過英子家疾瓮,這事兒是不是就算定下來了脖镀?接下來該輪到咱們雙方家長見個面認(rèn)識認(rèn)識了吧?”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王瑩很喜歡英子狼电,盼望著快點兒把倆孩子的婚事定下來蜒灰,她心里就踏實了。

小寶從英子家回來后肩碟,情緒不是很高强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王瑩都察覺到了削祈,吃飯的時候問過幾次翅溺,他也不說,好像很煩髓抑。

英子已經(jīng)連續(xù)幾個周末沒跟小寶一起回來了咙崎。王瑩早就沉不住氣了,每次小寶一回家吨拍,她都迎上去踮起腳尖目光越過小寶:“英子呢叙凡?怎么又沒回來?你一個人回來干嘛密末?”那口氣好像英子才是這個家的一員握爷,小寶不過是英子領(lǐng)回家讓父母拿主意的準(zhǔn)女婿。

“出差去了”小寶悶悶的答道严里,然后閃身進(jìn)了他的臥室新啼,不到吃飯時候不出來。

“他爹你倒是過去問問啊刹碾,老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啊燥撞,你沒看小寶最近瘦了好多?”王瑩用胳膊肘戳戳劉桂迷帜,朝小寶那屋努了努嘴物舒。

劉桂推開門,看小寶倚著被半躺在床上戏锹,地下有散落的煙頭冠胯。

“什么時候?qū)W著抽煙了?這習(xí)慣可不好锦针,我這些天老是胸口疼就懷疑抽煙抽的荠察,年紀(jì)輕輕的別學(xué)些壞習(xí)慣,時間長了不容易改奈搜∠づ瑁”劉桂皺了皺眉頭,坐在床邊馋吗』烂耍“說說吧,跟英子到底怎么回事宏粤?看把你媽急得脚翘,最近老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小寶騰的一下子坐了起來商架,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上次我去英子家堰怨,她媽問我咱家啥時候在城里買房?還說就英子自己蛇摸,不想讓她住在農(nóng)村备图。”

劉桂腦子嗡的一下赶袄,多少天來的擔(dān)心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揽涮,該面對的怎么都繞不過去。

“英子呢饿肺?她什么意見蒋困?”

“她還行,說房子有更好敬辣,沒有以后再一塊兒奮斗雪标,關(guān)鍵是她媽態(tài)度很堅決零院!這幾次我故意沒約她來,就是想分開一段時間村刨,讓雙方都冷靜地考慮考慮告抄,看看到底房子跟兩人的感情比起來到底哪個份量更重!”

劉桂吁了一口氣嵌牺,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英子是個好姑娘打洼,我總算沒看錯她,不過她媽的想法我完全能夠理解逆粹,換作你媽也會這么做募疮。你也用不著著急上火,畢竟房子的事兒是大事僻弹,咱們一起來想辦法從長計議……”

那個晚上阿浓,劉桂合衣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給小寶在城里買房的事他不是沒計劃過奢方,這兩年跟王瑩累死累活的干搔扁,倒也攢下了不少錢,可前段時間連蓋加裝修新房子又花去了大半蟋字,他本來想緩口氣稿蹲,過過這段時間再考慮給小寶在城里買個房子安個家,他這輩子也算完了心事鹊奖。

實在睡不著苛聘,劉桂干脆坐起來抽煙。一支煙沒抽完忠聚,就開始猛烈的咳嗽起來设哗。王瑩一骨碌爬起來,睡眼惺忪的下炕倒了杯白開水遞給他:“咳嗽的這么厲害還抽两蟀,你看看你那個樣子网梢,都快瘦脫形了,上次醫(yī)生讓你去復(fù)查你也不當(dāng)回事兒赂毯!”

“睡你的覺吧战虏,莊戶人哪有那么嬌貴?能吃能喝能睡覺能有什么驳程椤烦感!”把王瑩從睡夢中吵醒,劉桂感覺挺內(nèi)疚膛堤,好在王瑩心事少手趣,爬上炕躺下不一會兒又起鼾聲了。

傍天明的時候肥荔,劉桂摁滅了最后一支煙绿渣,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賣掉新蓋的房子朝群!

第二天小寶走的時候,劉桂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回去就跟英子去選地角看房子怯晕,這房子咱肯定買潜圃。以后遇事別愁眉苦臉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舟茶,男人的肩膀是用來扛天的!

小寶臉上一掃這幾天的陰霾堵第,歡天喜地的回單位了吧凉。

劉桂把村里幾個有實力的鄰居篩了好幾遍,覺得最有實力的還得算村主任表哥踏志。

聽劉桂說明來意阀捅,村主任大喜過望,那表情就像躲在樹樁后面的老農(nóng)終于等來了一只肥碩的兔子一樣针余。

“俺家你大侄子這幾天老打回電話來饲鄙,讓我想辦法弄塊宅基地,這兔崽子在城里住的好好的圆雁,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fēng)忍级,非要回來蓋房子住,你也知道現(xiàn)在的宅基地手續(xù)鎮(zhèn)上把關(guān)嚴(yán)了伪朽,哪能隨隨便便就批的下來轴咱?你老弟可算是解決我的大難題了!你當(dāng)初蓋這房子一共花了多少錢烈涮?咱倆也不是外人你說個數(shù)吧朴肺!”

房子從蓋到裝修完花了多少錢,劉桂心里不知算過多少遍了坚洽。他沒有直接說出數(shù)目來戈稿,只是說回家跟王瑩合計合計盡快給村主任回話。

劉桂在房子成本價的基礎(chǔ)上多要了萬把塊錢讶舰,村主任連回價都沒回價就一口答應(yīng)了鞍盗。接下來簽協(xié)議辦手續(xù),都進(jìn)行的很順利绘雁。

村主任很快將錢打過來了橡疼。劉桂把家里所有的錢加上村主任打過來的房款存到一起,然后給小寶打了個電話讓他回來拿錢庐舟。

賣掉房子后的劉桂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很多血欣除,整個人都蔫蔫的沒有了精神頭兒。他多希望有個當(dāng)鋪能讓他暫時當(dāng)?shù)舴孔优猜裕冗^幾年有錢了再把它贖回來历帚。為此他還曾專門去銀行打聽過滔岳,銀行工作人員告訴他因為房子是集體戶,沒法抵押貸款挽牢。

劉桂病倒了谱煤。越來越劇烈的咳嗽震得他胸口疼,還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喘不動氣禽拔,臉色也難看刘离。

王瑩催了他幾次去醫(yī)院,上次因為咳嗽厲害睹栖,王瑩請假陪他去醫(yī)院檢查硫惕,臨走時,醫(yī)生特意囑咐過段時間再去復(fù)查野来,劉桂也沒當(dāng)回事恼除。

小寶跟英子一起回來了,倆人看起來心情不錯曼氛,有說有笑豁辉。英子一見到劉桂就吃驚的叫了起來:“叔叔,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舀患?是不是病了徽级?”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沒事兒构舟,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灰追。你們選好房子沒有?”

“我倆看好地段了狗超,這次回來就是想請你二老去看看弹澎,同意的話我們就交訂金!”

“什么地段價格的我們也不懂努咐,只要你倆看好了苦蒿,我們就沒意見,房子主要還是你倆住嘛渗稍!”

劉桂咳嗽越來越嚴(yán)重了佩迟,有時候胸口疼的成宿睡不著覺,王瑩要請假陪他去醫(yī)院竿屹,他沒讓报强,他說現(xiàn)在家里正缺錢用的時候,請假還得扣錢拱燃,他自己去醫(yī)院檢查就行秉溉,正好看看小寶選房子的地段,先認(rèn)認(rèn)路,免得以后去找不著召嘶。

給劉桂看病的是位老醫(yī)生父晶,頭發(fā)都花白了。他拿著劉桂的病理報告看了半天弄跌,表情很凝重甲喝。然后又問家屬來了沒有?劉桂撒了個謊铛只,說自己就一個人埠胖,無兒無女一輩子,希望醫(yī)生能跟他說實話格仲,什么樣的結(jié)果他都能接受押袍。

老醫(yī)生嘆了口氣,勸他:“還是先辦上住院手續(xù)吧凯肋,保持好心情,想吃啥就吃啥吧汽馋!”

如同五雷轟頂侮东,劉桂剎那間明白了自己這是得了不治之癥。稍稍平靜下來后豹芯,他懇求老醫(yī)生告訴他悄雅,他留在這個世上最多還能有多長時間?老醫(yī)生拗不過只好說:“短則三個月铁蹈,最長不過半年宽闲,”接著又安慰他:“別多想了,好好養(yǎng)病握牧,說不定也會有奇跡發(fā)生容诬。”

從醫(yī)院出來沿腰,劉桂覺得渾身很輕松览徒,胸口似乎也沒平時那么疼了,像突然間卸下了很大一個包袱颂龙。他打電話給小寶习蓬,讓他叫著英子中午一起找個飯館吃飯。

小寶跟英子很快過來了措嵌,一見面?zhèn)z人就著急的問:“檢查結(jié)果怎么樣躲叼?醫(yī)生怎么說?”

劉桂故意轉(zhuǎn)移話題:“房子呢企巢?辦好手續(xù)了枫慷?”

“早辦好了,因為是現(xiàn)房還拿到鑰匙了呢!”英子邊說邊打開包從里面拿出一把系著紅繩的鑰匙流礁,遞給劉桂:“叔叔涕俗,這是咱家里的鑰匙,你拿著神帅≡俟茫”

一個“咱”字讓劉桂眼窩發(fā)熱,他極力控制著沒讓眼淚掉出來找御。他收起了鑰匙元镀,動情的跟他倆說:“以后你們倆要好好過日子,凡事多體諒多擔(dān)待霎桅,尤其是小寶栖疑,一定要好好對英子。再就是要對你媽好點兒滔驶,你媽這輩子不容易遇革,也沒個主見,年輕時候聽我的揭糕,老了就依靠你倆了萝快!”

吃過飯后,小寶跟英子非要拉著劉桂去新房子看看著角,劉桂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等下次跟你媽一起來再看吧揪漩,你倆工作忙,趕緊回單位去吧吏口!”

回到家已經(jīng)很晚了奄容,王瑩晚飯都熱過好幾回了。簡單吃完后产徊,劉桂把王瑩叫到旁邊昂勒,拿出醫(yī)生的病理報告:“老婆子,我也不想瞞你囚痴,我得了不好的病了叁怪,醫(yī)生說頂多半年的活頭,你也不要太傷心深滚,我不打算住院了奕谭,就想余下的時間好好陪陪你,我沒告訴倆孩子痴荐,怕他倆分心血柳。”看著一旁哭成淚人兒的王瑩生兆,劉桂喘了口氣繼續(xù)說:“我還有兩件事必須提前交代給你难捌,一咱倆這個老房子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賣膝宁,這是我們的根啊,二根吁,我死后把我骨灰揚在咱老屋周圍就行员淫,別把我放在那個方盒子里,活著的時候為了房子受苦受累击敌,去了那個世界我想活得輕松些……”

劉桂是在春末夏初的時候走的介返。那天陽光很好,院子里的馬種菜花正熱熱鬧鬧開的歡沃斤,葉子上幾只瘦弱的蝸牛背著它們重重的殼在慢慢爬行圣蝎。

王瑩將一把系有紅繩的鑰匙小心翼翼地埋在了馬種菜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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