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的夏天像一個360°全方位立體式的桑拿房盹愚,從公司到住處只需走十幾分鐘栅迄,到家后往往也是汗流浹背、燥熱難當皆怕。
想起某個人說的:“這么熱的天氣毅舆,要是能喝一瓶冰啤酒那得從天靈蓋爽到腚眼∮冢”于是我在某天下班的路上憋活,買了一件雪花勇闖放在冰箱,每天下班先喝一瓶再說虱黄。
“離異單身母親”這個標簽在我心里像轱轆一樣碾了又碾悦即,其實在意的不是這六個字中的某一個字,而是這背后代表的一系列含義橱乱,比如“婚姻失敗者”辜梳,比如“廢物”。
每天在這樣又喪又覺得毫無生機的情緒下度過泳叠,直到小龍蝦上市作瞄,仿佛讓生命都鮮活了起來。
小龍蝦剛上市危纫,金爸爸就三番五次叫我到上海約小龍蝦宗挥,6月底終于跟奶爹和金爸爸坐在了上海松江某一家路邊的小龍蝦館里,慶幸離家兩千公里還有這樣的朋友种蝶,記得我愛吃小龍蝦契耿,也記得我愛喝光明牛奶,記得我只喝啤酒螃征,喝不來他們的黃酒搪桂,在我懷著絕望又迷茫的心情到達上海時,跟他媳婦在機場等了我兩個小時会傲,回無錫時送我到高鐵站锅棕,讓我感受到了“來時有人接,走時有人送”的溫暖淌山。
金爸爸是13年年底在DNF認識的,那時候我穿著一身垃圾裝備只能在異界給別人當尸體顾瞻,進了金爸爸的組泼疑,他不需要我死,甚至我死了會給我復活幣荷荤,從此我告別了尸體之路退渗,一步一步學習打異界移稳,湊夠了自己的兩套九件套。
14年的冬天從上海飛到貴陽会油,又跟奶爹從貴陽坐5個小時的大巴到我家吃殺豬飯个粱,當天晚上三個裝備不差的人開荒心臟,被連連虐了好幾個小時都打不過去翻翩,從此我脫坑了都许,奶爹工作忙也脫坑了,只有金爸爸日復一日在阿拉德大陸孤軍奮戰(zhàn)嫂冻,我想胶征,他裝備這么好,會遇到比我們更厲害的隊友的吧桨仿!
“喜歡你就多吃點嘛睛低,反正無錫到上海又不遠,周末都可以過來服傍,小龍蝦管你飽钱雷!”金爸爸總是拍拍胸脯,眼睛笑起來像是彎彎月一樣吹零,說話有點大舌頭急波,又像是長時間不與人交流,顯得要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顯得很吃力瘪校。
我聽得熱淚盈眶澄暮,從17歲開始我就學會了被人誤會不辯解,也不去在意別人的流言蜚語阱扬,也不覺得會有人拿什么真心待我泣懊,只因我不值。
但每一段難熬的日子麻惶,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出現(xiàn)馍刮,像是走夜路時在旁邊聽我叨叨那些為了壯膽而說廢話的人,他們就靜靜陪著我窃蹋,聽我說卡啰,待我走出黑暗他們便悄然離開。
那一天的6斤小龍蝦警没,我一個人可能吃了4斤匈辱,奶爹和金爸爸像看著一個餓了幾天幾夜的丫鬟狼吞虎咽一樣,全程姨母笑杀迹,在無錫獨來獨往慣了亡脸,有好友一起吃飯喝酒小龍蝦,就變得很奢侈了。
所以那天從下午4點吃到8點浅碾,吃完直接趕了高鐵回無錫大州。
只是萬萬沒想到,那一見垂谢,與金爸爸就變成了最后一眼厦画。
撐不下去的時候,無人可說滥朱,想要從樓上跳下去根暑,想要跳進太湖,想要躺在浴缸放滿了水割腕,也想要買點厲害的毒來一服解千愁,但讓我撐下去的厨诸,就是我欠的還沒有還清浑此。
無論是父母的養(yǎng)育,朋友的陪伴,或是出于信任借給我的錢,沒有還清就死掉,未免讓朋友太失望薇芝,所以靠著這些欠的東西,茍延殘喘活到了現(xiàn)在丰嘉。
某一天在百度搜“自殺”兩個字夯到,跳出來心理疏導熱線;在知乎搜自殺饮亏,它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助耍贾。
那一瞬間淚如雨下,蜷縮成嬰兒在媽媽肚子里的樣子路幸,哭了四個小時荐开,直到說不出話,再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简肴,一酒泯恩仇晃听。
而金爸爸卻沒有撐下去。
從8月初砰识,他跟我說離婚了能扒,他媳婦遠嫁到上海,無親無故也把我當成了可以傾訴和可以依靠的人辫狼,遠嫁的委屈他不曾體會到初斑,一些雞毛蒜皮,加上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予借,最后走向了婚姻破裂越平。
他媳婦想用離婚換他的成長频蛔,而他和我一樣灵迫,把離婚當成了失敗秦叛,無論是婚姻、家庭或是事業(yè)瀑粥,都覺得敗了挣跋,8月初喝了工業(yè)酒精,搶救回來了狞换,我想避咆,我絕望的時候他在我身邊,如今換我來當他黑路上的傾聽者修噪。
他買了一條阿拉斯加查库,取名旺財,告訴我在醫(yī)院洗胃的時候想了很多黄琼,已經(jīng)看開了樊销,以后要好好養(yǎng)狗,好好生活脏款。
發(fā)來的旺財照片围苫,呆頭呆腦,憨態(tài)可掬撤师,人人都說狗狗是治愈動物剂府,想來有旺財陪著他,他會好的吧剃盾。
與其說我把希望都放在旺財身上腺占,不如說我根本就不配被金爸爸當成朋友,8月初到18號痒谴,每一個周五他都會問我要不要去上海吃小龍蝦衰伯,我說下周吧,下周吧闰歪,終于決定了在8月19號去找他喝頓酒嚎研,再吃個6斤小龍蝦,沒收到他的回復库倘,我也就沒有去临扮。三天后卻收到了他前妻發(fā)來的信息。
“喝了一瓶白酒教翩,投河杆勇,尸體飄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40多小時了,都泡腫了饱亿,別人看見報案的蚜退,沒敢往家里拉闰靴。”
一瞬間自責钻注、懊悔蚂且、內(nèi)疚各種情緒全都沖往腦門,只希望他這次自殺只是想挽回婚姻幅恋,刷點存在感杏死。電話那頭的他媳婦嚎啕大哭:“娜娜,我只是想讓他成長捆交,我不想他死淑翼,娜娜,我真的好想他捌纷贰玄括!”
除了安慰她:“說不定不是他呢,你別著急肉瓦,我去看看再說遭京。”
買了無錫到上海的高鐵风宁,上海虹橋站的人永遠都是那么多洁墙,工作日的時候打車隊伍也長得望不到盡頭。
毫無征兆的下起了暴雨戒财,出租車上的廣播在播報著路況和天氣热监,而我在上海松江的各個公眾號和網(wǎng)站查看有沒有類似的新聞,那一天的空氣粘稠又讓人窒息饮寞,永遠也見不到藍的上海的天空孝扛,在那天格外的灰沉。
拐進巷子幽崩,又一個巷子苦始,車進不去,只好淋著雨按照號碼走向一排一排找過去慌申。
越靠近那個數(shù)字陌选,心里就越忐忑。
如果說失去愛情是他撐不下去的主要原因蹄溉,與家人的矛盾是次要原因咨油;那么,在他最想有人傾訴柒爵,有人陪的時候役电,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下周下周下周”,就是他最后對友情的失望棉胀,也是那一根稻草法瑟。
靈堂前都是他的親戚冀膝,所有人對我的到來充滿了敵意。
“你是誰霎挟?”
他的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窝剖,一個獨兒子就這樣在冷冰冰的河水里一口一口的咽下最后一口氣,我理解她的敵意和憤怒氓扛。
“阿姨枯芬,我是他的好朋友论笔,去年年底來過你們家你還記得嗎采郎?”
“你來干什么?你跟那個不要臉的婊子是什么關系狂魔?”
那個“不要臉的婊子”說的顯然就是金爸爸的前妻了蒜埋。
按照老人家的想法來看,結(jié)婚三年無子嗣最楷,還“花光了他們的錢”整份,從來不去找工作,現(xiàn)在離婚了籽孙,兒子就自殺了烈评,那么這罪名只能讓這個看起來像是騙婚的女人來背。
金爸爸的那些姑媽犯建、嬸嬸將我圍了個水泄不通讲冠,先是問我跟他什么關系,為什么會來這里适瓦,我再三說明了我是他的好朋友竿开,前幾天他跟我說心情不好約好了昨天一起吃飯,但是聯(lián)系不上他玻熙,出于擔心才到家里來找他否彩,她們這才把矛盾轉(zhuǎn)到了金爸爸的前妻上。
“那個不要臉的小婊子啊嗦随,你要是認識她列荔,你叫她來給春春磕頭認錯!”
“人家兩個老人枚尼,就春春一個贴浙,現(xiàn)在春春走了可叫他們怎么辦喲!”
“別讓我碰到她姑原,碰到她一次我非把她撕爛了不可悬而。”
……
金爸爸的堂哥將我從討伐聲中解救了出來锭汛,“她們也是太難過了笨奠,你不要介意袭蝗。”
我說:“我都能理解般婆,只是我沒想到到腥,他竟然等不到我來跟他吃個飯,聊一聊蔚袍∠绶叮”
這句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臉紅了啤咽,是他等不到晋辆,還是自己不上心,自己心里沒有一點B數(shù)嗎宇整?
“哎你也別這么想瓶佳,他一心想走,你跟他聊也勸不住的鳞青“运牵”
堂哥陪我在轉(zhuǎn)角站了很久,我蹲著臂拓,很想哭出來厚脉,但又哭不出來,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的悶胶惰,又一陣陣的絞傻工。
“他的尸體還在殯儀館,全身都泡爛了童番,要不是他爸爸認識他身上的紋身精钮,估計都認不出來了√旮”
我甚至沒有辦法想象那樣一個看起來憨憨的轨香、說龍祥土雞館的土雞吃了能壯陽的、說老了以后要來盤州買套房子跟媳婦養(yǎng)老沒事叫我打麻將喝酒的笑起來眼瞇成一條線的金爸爸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幼东。
也不敢想象他跳下去會不會覺得冷臂容,雖然酒醉了,但在水里有沒有掙扎根蟹,酒有沒有醒脓杉。
有沒有后悔。
我再也不吃小龍蝦了简逮,嘗試過一次球散,一邊吃一邊覺得奶爹和金爸爸在我對面,結(jié)結(jié)巴巴的在跟我說話散庶。
吃到十三香變成了鹽泡小龍蝦蕉堰。
我又恢復了每天一瓶啤酒才能睡得著的日子凌净,每天上下班,無錫是一座溫和美麗又不缺活力的城市屋讶,但只有在我眼中冰寻,它跟我一樣毫無生機。
無錫分公司的人一天一天的變少皿渗,某一天就少了一個同事斩芭,再過一天可能又少了一個同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乐疆,小龍蝦終于過季了划乖。
一場又一場的離別填滿了我們的整個人生,如果說離別是人生的最終奧義诀拭,那么相遇又是為了什么迁筛?
自殺的人,究竟是看開了一切耕挨,還是一切都看不開?
今年6月尉桩,我終于又吃了小龍蝦筒占,不過,總覺得跟有金爸爸和奶爹在一起吃的蜘犁,有些區(qū)別翰苫。
金爸爸的前妻,也過得很好这橙。
我也不經(jīng)常想起他奏窑,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酒友屈扎,我不在無錫也不在上海了埃唯,我吃飯不用一個人了,當然鹰晨,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小龍蝦了墨叛。只是在喝得暈乎乎的時候,會想起來模蜡,會開始后悔漠趁,開始自責,我拒絕承認自己的薄情寡義忍疾。
他的離去輕飄飄的闯传,大上海那么大那么繁華,沒有人知道他來過又走了卤妒。
而我甥绿,可能學會了想要見誰叠必、想要約誰吃飯,就立即去做妹窖,不會再等明天纬朝,等下周,等下個月骄呼;也學會了共苛,不要那么輕易的跟別人說:我撐不下去了。
2018年8月18日蜓萄,至我唯一的 金爸爸 “王の騎士”隅茎,去世一周年,愿天堂扔有DNF和小龍蝦嫉沽。
注:奶爹和金爸爸都是昵稱辟犀,是? ? DNF (地下城與勇士)里的一個職業(yè)“圣騎士”,可以給隊友加血加藍加攻擊绸硕、給無敵盾堂竟,所以被人稱為奶爸、金身玻佩。而我出嘹,一個裝備差手又殘的PK刷圖兩棲手殘,經(jīng)過他們一番奶之后也能秒各大BOSS咬崔,所以我親切的叫他們奶爹和金爸爸税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