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曾坦言伯格曼的《處女泉》給予他處子般的震撼,讓他“不滿足于只是講一個好故事舅世,不滿足于讓人們哭哭笑笑旦委。”
所以后來雏亚,他拍出了“父親三部曲”缨硝,拍出了《斷背山》。
電影《處女泉》的故事其實源自一首中世紀北歐敘事詩评凝,有著很強的宗教色彩追葡。
虔誠的基督徒陶爾作為一家之主,和妻子育有一個天真圣潔的女兒卡琳奕短,一天昆雀,卡琳以處女之身去祭獻蠟燭祭刚,路遇三個見色生歹念的牧羊人,將卡琳強暴,痛下殺手乱灵,最終還貪婪地把卡琳身上那一襲珍貴的衣裙剝了去。
命運的力量讓這三人恰巧夜宿在陶爾家中律秃。
面對遲遲未歸的女兒,母親心中焦急佑刷,卻從這三個留宿的牧羊人手中發(fā)現(xiàn)了女兒那件獨一無二的絲綢襯裙。
一切罪惡昭然若揭酿炸。最終父親陶爾以暴制暴瘫絮,完成了為女兒的復(fù)仇殺戮,也讓自己成了一個手染鮮血填硕,屠殺幼小的基督徒麦萤。
這其實是一部“水”“火”屬性都很強烈的電影。
影片一開始扁眯,就是一簇伴隨著詛咒被點燃的嫉妒之火壮莹;而在陶爾拿著屠刀完成復(fù)仇的畫面中,也有這樣的一簇憤怒的火焰在鏡頭前跳躍姻檀。
最終命满,這些火都被卡琳死后的泉水所澆熄,這恐怕也是導(dǎo)演伯格曼在矛盾和懷疑中自我平息的方式绣版。
而《處女泉》的“水”性胶台,并不單單只集中在最后的高潮部分,它是隨著人物信仰的一種力量僵娃。
01.英格麗的早期懺悔
英格麗是陶爾家中的養(yǎng)女概作,沒有經(jīng)受住誘惑,未婚先孕默怨,和有著強烈圣潔象征的處女卡琳形成了既定的對比讯榕,因此在宗教至深的家庭中,英格麗備受冷眼匙睹。
伯格曼卻將她作為電影出場的第一個人物愚屁,首先推到觀眾面前。
在近一分鐘的寂靜開篇時間里痕檬,英格麗無聲地吹燃爐火霎槐。
這團爐火,正寄寓著她的嫉妒梦谜。她嫉妒卡琳的一切丘跌,善良、天真唁桩、備受寵愛也不曾被誘惑所傷害——這一切都和她恰恰相反闭树。
英格麗在清晨安靜至極的飯廳里抱著柱子向奧丁神禱告(奧丁神與陶爾以及他的妻子所深深信仰的受難耶穌不同,相對而言荒澡,屬于“異教”报辱,代表著死亡與權(quán)威)。英格麗祈禱奧丁神的到來单山,幫她完成心中所愿碍现。
她希望卡琳嘗受不幸幅疼,跌入泥潭,正如她所承受的那般昼接。
但英格麗卻從未被刻畫成一個“壞人”爽篷。
她一出場,其實就伴隨著一種彷徨猶豫——電影語言給了人物一個普世的維度慢睡。
而當(dāng)英格麗與卡琳一同前往獻蠟燭的途中狼忱,在守橋人的木屋里,守橋人仿佛成了神諭的化身一睁,看清了英格麗內(nèi)心的嫉妒與邪惡,也準備賜予她執(zhí)行的力量佃却。
但此時者吁,英格麗倉皇而逃。
在她翻身逃離的鏡頭里饲帅,正有噴濺而出的水流复凳,從人物身前澆灌而過,這正是英格麗早期的懺悔灶泵,為自己萌生出的邪惡而驚恐育八。但此時的水并未洗滌英格麗。
她全程目睹了卡琳被害的全過程赦邻,沒有力量扔出手里的石頭髓棋。直至最后在處女泉邊,她掬起一捧水覆在自己臉上惶洲,才算真正完成了救贖按声。
02.陶爾的自我祭禱
陶爾作為家庭的中心人物,代表著信仰與力量恬吕,而他的信仰卻在預(yù)感女兒不幸遭遇的剎那間動搖了签则。
影片的經(jīng)典畫面之一是他在空曠的原野上以一己之力撼動白樺樹,預(yù)示著信仰的崩塌铐料。
在陶爾準備對三個歹人進行血腥復(fù)仇之前渐裂,他用樹枝抽打自己沐浴,這是一種宗教意味濃厚的儀式钠惩。
承受上帝的鞭笞柒凉,去施行惡與暴力。
當(dāng)他用清水沖洗自己的時候妻柒,英格麗平靜而地倚在門邊——此時的英格麗從守橋人的木屋逃離扛拨,已經(jīng)接受過早期懺悔。
英格麗也正是在此時举塔,向陶爾說出了她早前沒有說出口的懺悔绑警。
相信這是導(dǎo)演的有意為之求泰,沒有讓陶爾的妻子出場,而是讓陶爾與英格麗這兩人入境计盒,因為他們是目前為止渴频,唯一接觸過“水”的人,得到過自我救贖的召喚北启。
03.眾人淌水而來
當(dāng)一家人最終前往找尋卡琳的路上卜朗,他們淌過了一條溪流,每個人都接觸到了“水”的滌洗咕村,這是最終救贖前的一種鋪墊场钉。
正是在這淌水而來的路上,導(dǎo)演安排了陶爾的妻子進行自我懺悔懈涛,懺悔她的嫉妒逛万,對女兒想要獨占的欲望。
04.處女泉的救贖
當(dāng)他們最終找到卡琳的時候批钠,伯格曼安排了一場最震撼的質(zhì)問宇植。
陶爾跪?qū)ιn天,質(zhì)問上帝為什么要讓女兒遭此不幸埋心,為什么要讓自己手染暴虐指郁。
他找尋信仰的力量,卻無從得到回復(fù)拷呆。上帝不曾出現(xiàn)闲坎。
在這場質(zhì)問中,鏡頭沒有指向陶爾痛苦洋腮、迷茫的面龐箫柳;
而是對著他的背部,像是一場無從開口的回應(yīng)啥供,給人深深的無力感悯恍,陷在陶爾的不安與迷茫之中。
這個背向的鏡頭伙狐,正是李安坦言對他的電影生涯產(chǎn)生重要意義的存在涮毫。
最終,當(dāng)陶爾發(fā)愿要在這片土地上親手重修一座大教堂的時候贷屎,神跡出現(xiàn)了——在卡琳身下罢防,流出了清澈的泉水,解答了陶爾的矛盾不安唉侄,讓眾人都得到救贖咒吐。每個人都身負罪惡而來,而救贖需要自我尋求。
信仰被推翻恬叹,上帝在人間候生。
其實,《處女泉》的信仰故事在伯格曼作品中并不是孤立的绽昼,類似的信仰主題在他諸多作品中一再被詮釋唯鸭、演繹、變奏硅确,之前拍攝的《第七封印》目溉、《野草莓》,之后的“宗教三部曲”系列菱农、《呼喊與細語》……
一輩子都處于懷疑和矛盾之中的伯格曼帶領(lǐng)觀眾誠然在兩種“上帝”概念缭付、兩種“上帝”形象之間“旅行”。
在他的幾乎所有作品里循未,他都“不斷探詢?nèi)绾螐囊粋€陳舊的上帝概念中解脫出來蛉腌,并體察到一種更難以把握、解釋和描述的新概念”只厘,就在潛移默化中,“新的信仰在心靈的震顫中開始覺醒”舅巷。
“重建大教堂”的比喻是伯格曼一生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寫照羔味。
原北歐中世紀敘事詩中的結(jié)尾,泉水涌出钠右,父親見此赋元,便發(fā)下宏愿,為上帝建一座教堂飒房,而伯格曼和女編劇烏拉伊薩克松卻將這順序顛倒搁凸,先是父親立愿,隨后神跡顯現(xiàn)狠毯。
這一改护糖,出手不凡。重回了信仰的純潔嚼松,以及人本身在滌蕩后的自我回歸嫡良。
其實,電影沒有一個絕對的善惡標尺献酗,他們都是身負罪惡的世間凡人寝受,就像導(dǎo)演安排了陶爾一家的懺悔——英格麗的自私與善妒;母親的傲慢與占有欲罕偎;父親陶爾作為基督徒的暴力很澄;即便是三個人牧羊人,他們之中最小的男孩,其實根本沒有參與暴行甩苛,他只是目睹了罪惡的發(fā)生蹂楣。
人人都負罪而來,走完一場救贖的旅程浪藻,重構(gòu)人間上帝捐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