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勺届,
路上行人欲斷魂恐疲。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庙洼。
2019年的清明節(jié)是在北京過的陨界,沒有雨巡揍。
但作為南方人,兒時的每個清明幾乎都是在雨中度過普碎。牛毛細雨打在身上吼肥,澆濕心頭。陰郁的天氣麻车,斷魂的行人缀皱。墳頭的荒草,繚繞的香煙动猬。都會讓兒時的我產(chǎn)生一種似幻亦真的感覺啤斗,這種感覺很奇妙,不是對親人的追思赁咙,而更像是對死亡的一種最平和的體驗钮莲。
昨天在句讀上偶然看見了一個話題—“你是怎么慢慢理解死亡的”免钻。
看了很多人的留言,其中這段印象很深刻崔拥。
世上的死亡有三次极舔。
第一次:呼吸停止,一切生命體征清零時链瓦。
第二次:當你畢生所識的親朋來參加葬禮拆魏,同你做最后的告別時。
第三次:當世間愛著或記得你的最后一個人死去時慈俯。
暫且不來討論這三句話渤刃,先來說說我當時所想到的關(guān)于死亡。
首先是恐懼贴膘。
兒時住的老房子是南方常見的磚木結(jié)構(gòu)卖子,二層有一個低矮陰暗的閣樓。我很喜歡沿著高高的樓梯爬上去刑峡,在那里翻找舊物是一種樂趣洋闽。
有一次爬上去,發(fā)現(xiàn)多了一個大大的用帆布蓋著的東西氛琢。一時好奇喊递,上去掀開一看,把我嚇了一跳阳似,里面是一具棺材骚勘。
我知道那是拿來裝死人的,雖然后來從媽媽口中得知撮奏,那是為奶奶準備的俏讹,里面并沒有死人。但我從此就對閣樓產(chǎn)生了莫名的恐懼畜吊,甚至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晚上上廁所泽疆。
老房沒有衛(wèi)生間,馬桶放在臥室對面的雜物間玲献。要上廁所就要經(jīng)過外面又黑又長的走廊殉疼,而閣樓就高高的聳立在我的右手邊。
于是兒時對死亡的恐懼就具象成了聳立在我心頭的那座閣樓捌年。
每次晚上實在憋得不行瓢娜,不得不去上廁所時,我會在經(jīng)過走廊時天人交戰(zhàn)一番礼预。心里非常害怕不敢抬頭眠砾,但又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我忍不住想要回頭朝閣樓看一眼。而和恐怖電影里面作死的主角一樣托酸,我?guī)缀趺看味紩滩蛔】瓷弦谎邸?/p>
有一次褒颈,我就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閣樓上柒巫。瞬間我感覺全身的毛孔都炸開了似的。當時我沒有嚇得大喊大叫也沒有立刻跑開谷丸,反而是定定的看著那個人影堡掏。(這里不是在宣揚迷信和奇聞怪談,純粹是自己兒時的真實經(jīng)歷和心靈感受淤井。)
那是個很瘦很高的老人布疼,雖然燈光昏暗,根本看不清面容币狠,但我就是知道那是個老人。而且我發(fā)現(xiàn)他不是站著砾层,而是被繩子拴住脖子吊在那里漩绵。
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家人朋友肛炮。后來聽姑姑有一次無意中談到止吐,奶奶曾經(jīng)無意中說起,老是在夢中見到一個又高又瘦的人站在自己床前侨糟,她說那是爺爺來叫她走了碍扔。
從此我就再沒有去探究過這件事,直到現(xiàn)在我依然分不清那時的所見究竟是在夢中還是現(xiàn)實秕重,但那份對于死亡的恐懼卻是真切的不同,如那座又黑又高的閣樓重重的壓在我的心頭。
對兒時的我來說溶耘,恐懼和害怕總是短暫的二拐,更多的時候是快樂和幸福。記憶中的童年是金色的凳兵,是清晨打開后院時滿眼溫暖的金色陽光百新,也是午后房門外休憩時老人臉上的金色笑容,還有一只毛茸茸金燦燦的小鴨仔兒庐扫。
那是媽媽給我買的一只剛出生不久的小鴨饭望,我和我表弟一人一只。不管男孩女孩形庭,對于這種毛茸茸的小生物都是沒有抵抗力的铅辞,當然也不太懂得保護它們。
買來的第二天碘勉,表弟就給我傳來了噩耗巷挥。他實在太喜歡那只小鴨子,晚上還抱在被窩里一起睡验靡。第二天起床遍尋不著倍宾,最后發(fā)現(xiàn)被壓扁在屁股底下了雏节。
聽說他很傷心,不過我聽完笑得很開心高职,覺得這個笨蛋簡直沒藥可救了钩乍。但是沒過幾天,我就知道什么叫樂極生悲了怔锌,因為我的那只也死了寥粹,當然不是被我壓死的,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埃元。
我當時很傷心涝涤,很舍不得把它扔掉。但媽媽說死掉了就不能留著了岛杀,于是我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阔拳,把它偷偷藏在了離家不遠的一座廢棄房子的屋頂。那有一個矮坡可以爬上去类嗤,方便我有空了就去那里看看它糊肠。擔心被雨淋著,我還非常貼心的拿一塊瓦片把它蓋住遗锣。
大概過了兩三天的樣子货裹,我又想它了,于是就爬上那個房頂精偿。當我掀開那塊瓦片弧圆,我呆住了。那只原來毛茸茸的小鴨子身上爬滿了白色的蛆蟲还最,并且傳出一陣惡臭墓阀。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一具尸體,雖然那只是一只小鴨子拓轻,但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震撼斯撮。真實的死亡是軀體的腐朽,是一種無可挽回的失去扶叉。
從古至今勿锅,雖然明知無可挽回,但還是有無數(shù)人想盡辦法極力阻止這種失去枣氧。從金字塔中的木乃伊到秦王陵中的兵馬俑溢十,從數(shù)千年前的諾亞用方舟承載生命,到二十一世紀人類用基因庫保留生命火種达吞。生和死是人類歷史延續(xù)至今不變的主題张弛。
然而當時還只是小學生的我并沒有這么復(fù)雜的思考,面對這具尸體,我沒有過多的恐懼(其實早在數(shù)天前它就已經(jīng)死了吞鸭,只是那時候沒有反應(yīng)過來)寺董,反而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好奇。是的刻剥,對死亡的第二次真切感受就是好奇遮咖。
可以說整個人類的墓葬文化都建立在對死亡的好奇上。我們用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方式去探究它造虏,解釋它御吞,就是因為它迷人的未知讓我們欲罷不能的對它好奇。
后來漸漸長大漓藕,對于這種好奇就淡了陶珠。畢竟日常生活中沒有那么多的研究對象供你釋放這種好奇心,當然除了法醫(yī)和刑警撵术。
直到上初中時背率,我再次近距離的接觸到死亡,那是我奶奶的去世嫩与。
那天是媽媽告訴我奶奶去世的消息,由于種種原因交排,我和奶奶并不親近划滋。因此我的第一感覺只是那個老人離我而去了,我本身并沒有太多的悲傷埃篓,讓我感受到悲傷的人卻是我的父親处坪。
父親是個沉默寡言,老實本分的工人架专。和大多數(shù)孩子一樣同窘,父親的形象是高大堅強的,無法擊垮的部脚。但那天我第一次想邦,也是至今唯一一次,看到了一個脆弱悲傷的父親委刘。
我記得很清楚丧没,父親在里屋給外地的三伯打電話,通知奶奶的死訊锡移。他背對著我呕童,在電話里說:“你快回來……媽,走了……”
他的聲音哽咽淆珊,肩頭顫抖夺饲。我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悲傷。那種情緒是能感染人的,尤其當哀樂響起往声,親人們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入靈堂時擂找,哀哀的哭泣聲開始彌漫在空氣中,再懵懂如我烁挟,也感覺胸口像壓了巨石婴洼,鼻子發(fā)酸,喉嚨發(fā)堵撼嗓。
我再次看見了那具兒時帶給我死亡恐懼的棺木柬采,只是此刻它不是空的。
媽媽讓我上去再看奶奶一眼且警,我沒敢去粉捻。我害怕會看見那只鴨子身上爬滿蛆蟲的情景。雖然我心里十分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斑芜,但我還是沒有膽量去看肩刃。
奶奶最后的棲身之所是在一個擁擠的公墓里,我不喜歡那兒杏头。因為每次清明節(jié)去掃墓都要花很長時間去辨認和尋找盈包,大大小小石頭壘砌的小房子一排排的挨著,就像七八十年代擁擠逼仄的單位筒子樓醇王。
在那之前的清明節(jié)掃墓我都是開心的呢燥,因為爺爺和外公的墓在青山綠水間,有竹林掩印寓娩,有農(nóng)家炊煙叛氨。
每次去更像是踏青郊游,順道探訪一位住在鄉(xiāng)下的老人棘伴。為他修繕清掃一番屋舍寞埠,再和老人聊聊家常,臨走還可以在守墓的親戚那里吃一頓農(nóng)家野味焊夸。
而今仁连,卻都變成了一個個冰冷的水泥盒子和來去匆匆。
再大些淳地,畢業(yè)工作怖糊,外地安家,就幾乎再沒有機會于清明節(jié)回家掃墓了颇象。
隨著年齡的增長伍伤,除了兒時那幾次近距離的死亡接觸,就只有每年一次的清明節(jié)可以平和的接近死亡遣钳,但遠在他鄉(xiāng)扰魂,清明掃墓已經(jīng)變得遙不可及。
前幾年的某一天,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劝评,告訴我外婆去世的消息姐直。因為有事也沒能回家憑吊。甚至之后的好多年里蒋畜,連清明掃墓的機會都沒有声畏。
其實當時突然聽見這個消息時,我有點恍惚姻成,悚然間才想起外婆這個人來插龄。離家經(jīng)年,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見過外婆科展,那個和善的老太太在我的記憶中突然如泄洪般洶涌而出均牢,使我突然想到,如果你停止了想念一個人才睹,那么這個人在你的世界中也就是死了徘跪。
那么如前文所說,世上的死亡有三次琅攘。
第一次:呼吸停止垮庐,一切生命體征清零時。這時坞琴,你在你自己的世界中已經(jīng)死亡突硝。
第二次:當你畢生所識的親朋來參加葬禮,同你做最后的告別時置济。你在你的這些親朋的世界中也已死去。
第三次:當世間愛著或記得你的最后一個人死去時锋八。那么你在所有世界中都已死去浙于。
所以我想,如果拋開所有對于死亡的特殊情感挟纱,那么死亡本身只是生命進程中最正常不過的一個生理過程羞酗。正所謂,清明時談生論死紊服,平淡里閑看風云檀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