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個碩士學位,真是讀得打落牙齒和血吞袄婪肌!
——題記
十三年前躺在手術椅上等著拔牙的我完全沒想過鸿竖,這種罪沧竟,這輩子還得受第二茬。
我目光呆滯地盯著一旁檢測儀上的呼吸速率和血壓數(shù)值缚忧,仔細回想我是怎么落到這步田地的悟泵。
哦,全因為我是個學渣闪水。一個被學業(yè)逼出了智齒的學渣糕非。
六個月前,我右下那一顆羞答答不肯冒頭的智齒開始露出了尖尖角。我向來戲稱它是我的stress indicator朽肥,總會在我忙碌的時候給自己加一波戲禁筏,包括但不限于入職、考GRE鞠呈、準備申請材料等等情況。這次也不例外右钾,在期中考試和畢業(yè)論文的雙重壓力之下蚁吝,它熱情洋溢地頂破了牙肉,迫不及待地試圖證明自己作為“智齒”的偉大功能舀射。
不是的窘茁,你叫智齒只是因為你一般出現(xiàn)在后青春期,被普遍認為人類心智已經(jīng)成熟的時期脆烟。你的出現(xiàn)并不能對我已然痛苦不堪的研究生生涯有任何助益山林。
也不是,智人大腦在25歲才發(fā)育成熟邢羔,在這之前都是神經(jīng)學意義上的“腦殘”驼抹。
所以這玩意兒為什么要叫智齒來著?
總之我最后還是踏進了校牙科診所拜鹤。說實話我并不怎么擔心框冀,去年夏天我甚至回國托相熟的牙醫(yī)看過牙片,那位大叔只瞄了一眼就斷定我不需要拔牙敏簿,簡直令我心花怒放明也。至于時不時些微的牙疼,也遠不到輾轉(zhuǎn)反側寤寐思服的程度惯裕,我和它(大體上)和平相處了這么多年温数,這種微弱的存在感,并不比微信里那些三不五時冒出來尬聊的男性更加令人困擾蜻势。
畢竟它從來沒有問我要過自拍撑刺。也沒有說過我臉大。
所以當初診的口腔科醫(yī)師問我“是智齒疼嗎握玛?”的時候猜煮,我完全沒有預料到后續(xù)會是怎樣一種發(fā)展。她大筆一揮败许,一封referral輕飄飄地遞了過來:“嗯王带,找個時間預約手術吧∈幸螅”
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愕撰,手指點著紙面上的數(shù)字:1、16、17搞挣、32——然后眼前一黑:這是四顆智齒全拔的意思带迟?
我疑惑地望向這位看上去既年輕又溫柔的牙醫(yī):“需要——全拔嗎?”
“為什么不呢囱桨?”她聳聳肩仓犬,“右下在疼,左下可能引起齲齒舍肠,拔了下面的就得拔上面的搀继。”
等等——美國的醫(yī)療理念翠语,都這么簡單直接的嗎叽躯?
“放心吧,你拿著我的referral去學屑±ǎ口腔手術科点骑,學生醫(yī)保會包的〉玻”
醫(yī)生黑滴,這并不是醫(yī)保的問題。
當初為了正畸我就拔過四顆尖牙紧索。噫跷跪,一段并不美好的回憶。
怎么個不美好呢齐板?牙醫(yī)一針麻藥打進上顎吵瞻,我兩道眼淚滋得就飆了出來;回家就開始低燒甘磨,好幾天都病懨懨的橡羞;牙疼吃不下東西,但餓是真的餓……
我愁眉苦臉地捧著這一紙referral济舆,就好像楊白勞捧著地主家的借條卿泽。惟一的區(qū)別是,我可以假裝沒有這回事滋觉,反正也沒有牙醫(yī)催著我預約手術签夭。
然而伴隨著期末考試和實驗室的種種幺蛾子,那顆不甘寂寞的智齒催著我預約手術椎侠。它比黃世仁還過分第租,催債也沒個說好的時間。
當初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纪,一個學渣扎到學霸堆里去慎宾,必然是沒有什么好下場的丐吓。然而誰能想到,這居然還包括要拔掉四顆智齒這么慘痛的過程趟据。
我這一個碩士學位券犁,真是讀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啊汹碱!
第一次術前檢查粘衬,例行拍了牙片,爺爺年紀的口腔外科醫(yī)生向我解釋了拔除智齒的好處咳促,鑒于我沒有重大病史而且年紀尚輕稚新,術后并發(fā)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我提出的TMJ(顳頜關節(jié)紊亂癥)癥狀也會隨著那顆壓迫牙床的智齒被拔除而消失等缀。就連費用都不會是問題枷莉,因為學生醫(yī)保娇昙,算下來比在其他地方便宜多了尺迂。
聽上去對我非常有利。
然而我就是怕冒掌。
主要是怕疼噪裕,其次是怕死——四顆智齒加全麻,擱誰誰不怕肮珊痢膳音!
何況我從來身體健康,這輩子遭的罪铃诬,全在牙科祭陷,導致我對于牙科椅,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來自靈魂的深深恐懼趣席。
然而又一次兵志,我那個可愛又迷人的小麻煩并沒有給我太多商量的余地。
沒轍宣肚,那就拔吧想罕。
不過一次拔四顆也有點出乎我的常識范圍。預約完手術霉涨,我特地咨詢了能不能分兩次拔按价。電話那頭的女士略帶驚訝地問:“一次能解決的事情,為什么要分兩次笙瑟?”
行吧楼镐,聽你的,你是專業(yè)的往枷。
看來這簡單直接的醫(yī)療理念是一脈相承了鸠蚪。
當然今阳,我對學校的醫(yī)學水平還是很放心的。怎么說這也是哥大茅信,應該是我能在這個星球上找到的最好的牙科了吧盾舌。
只是人生第一次全麻這件事還是讓人有些發(fā)憷。就連一向無懼無畏的太后都打了退堂鼓:“那你要不還是等我去了再拔蘸鲸,我能照顧你妖谴。”
約都約了酌摇,不帶這么陣前把人往回拽的嘛膝舅。
終于到了手術的這天。負責術前檢查溝通的護士一通例行詢問和檢查窑多,反正我啥毛病都沒有就是抗生素過敏仍稀,以至于主治住院和護士都異常關心這一點小小的問題,來來回回問了三遍埂息。綁好血壓計技潘,貼上心電圖貼片,插好氧氣管千康,掛上生理鹽水享幽,最后戴上護目鏡——不怕你笑話,我還是挺緊張的拾弃,心跳升了百分之二十值桩。
之前Jennifer說她最近特別討厭pre med論壇,因為一個個都在上面po面試通知搞得她十分焦躁豪椿,我還安慰她這叫selection bias:只有接到面試通知的人才會在論壇上po結果啊奔坟。Jennifer深以為然。所以同理搭盾,我之所以沒有查到有人死于智齒手術咳秉,是因為他們都沒有機會在網(wǎng)上po出這件事了啊增蹭!
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滴某。
十分鐘后,主治和住院進入手術室滋迈,老爺爺慈祥地拍了拍我的頭發(fā)霎奢,“準備好了嗎?我們開始了饼灿,你會覺得有點困……”
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幕侠。
眼前只有頭頂?shù)臒艄馔高^橘黃的護目鏡灑下的一片昏黃,外加中途醫(yī)生們確認左邊拔完轉(zhuǎn)到右邊的一句問話碍彭。
等我醒來的時候晤硕,感覺就只過了五分鐘悼潭。
不過手表告訴我其實是半個小時。我本來不敢相信的舞箍,直到看到幾乎滴盡的生理鹽水舰褪,我才確定我的手表沒有問題。
請護士叫來了門外等待的朋友疏橄,在手術椅上躺著聊了四十五分鐘(對占拍,比手術時間還長),住院醫(yī)師檢查了兩次捎迫,我就顫顫巍巍地被扶回了家晃酒。
因為開了止疼藥,麻藥過去之后并沒有感到任何疼痛窄绒。由于術前斷水斷食贝次,從中午開始我就餓得抓心撓肺,在朋友無語凝噎的目光下喝了三大碗松茸雞湯燉豆腐彰导,甚至還吞了半個雞胸的雞絲蛔翅,以至于朋友眉頭深鎖,懷疑起到底做了手術的是誰螺戳。下午在朋友的觀察下睡了一個飽飽的午覺搁宾,醒來又餓得嚷嚷著要吃Mac&cheese折汞,查了八個網(wǎng)站確認了可以吃倔幼,就歡天喜地地出門買吃的去了。現(xiàn)在躺在床上心滿意足地喝著菠蘿汁(網(wǎng)友說有助于傷口愈合)爽待,最開心的是等會還不用刷牙损同。啊哈哈哈。
我也沒想到鸟款,從躺進手術室開始膏燃,最疼的,居然是掛生理鹽水扎進去的那一針何什。
感謝兩位牙醫(yī)麻醉師和護士组哩,感謝靜脈麻醉,感謝布洛芬处渣,最重要的是感謝現(xiàn)代醫(yī)學——我愛你們伶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