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崭放,長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我人生的第一次高燒鸽凶,媽媽說估計是長牙引起的币砂。
回想起來,那天真的是全家人仰馬翻玻侥,阿公甚至為我“燒焦”了心决摧。
01
阿公到來之后的日子里,除了上天臺凑兰,我們還每天出門一兩次掌桩,多數(shù)時候是去公園散步。
不管是在公園姑食,還是在小廣場波岛,阿公都不會因為人多眼雜而羞怯,減少跟我互動音半。全然跟在家里一樣盆色,只要不驚擾身旁的人灰蛙,他都會盡情逗我玩。
可在很多時候隔躲,我發(fā)現(xiàn)別人總是向阿公投來異樣的眼光∥镅樱或許正像我猜想的那樣宣旱,在有些人看來,阿公是個丑八怪——歪嘴巴叛薯、少一只耳朵的怪老頭兒浑吟。
管他呢!說不定他們是在羨慕我阿公:這老頭兒人長得不咋地耗溜,卻真有福氣组力!
也有些一起帶孫輩的熟識老家伙,跟阿公聊天時會問:“這小家伙看你相貌會害怕嗎抖拴?”
“怕什么燎字?我是他外公“⒄”阿公和聲慢氣地說候衍,“頭次見面,我還沒洗手呢洒放,他就要我抱不肯撒開蛉鹿。”
“現(xiàn)在他還沒認人往湿,大了有自尊了妖异,他就不讓你跟著了×熳罚”那人又說他膳。
“他大了我就回老家去÷”阿公摸摸我的額頭矩乐,像是自說自話,“到時候阿公也追不上啰回论!爬不動啰散罕!”
爬不動?回老家傀蓉?阿公只是在對付那個老家伙吧欧漱!
那時我們家住步梯房八樓。一樓樓梯間地方小葬燎,電動自行車停得滿滿當當误甚,為了安全起見缚甩,我們沒把嬰兒車放那兒。每次出門窑邦,媽媽抱著我擅威,阿公扛起嬰兒車,我們一步一個臺階地下樓冈钦〗即裕回來的時候,依然是原班人馬排隊而上瞧筛。
“爸厉熟,累嗎?”媽媽笑著問较幌。
“帶我孫去玩揍瑟,累什么累?”阿公盡量控制他的氣喘吁吁乍炉。
如此平常而快樂的日子绢片,仿佛滑滑梯一般,“咻咻咻”一天天地過去了恩急。
公園里的樹杉畜,陸陸續(xù)續(xù)披上厚厚的綠衣裳,而公園里的人們衷恭,大多換上了短衣短褲——夏天到來啦此叠!
我的年齡,也從以“天”為計量單位随珠,轉(zhuǎn)為以“月+天”為計量單位灭袁,再變成以“月”為計量單位。有時候媽媽偷懶窗看,甚至直接以“歲”為計量單位茸歧。
別人問:“這孩子多大了?”回:“半歲了显沈∪硐梗”
02
在聽到“半歲”一段時間后的一天下午,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拉讯,卻感覺媽媽拿濕毛巾給我擦臉涤浇,擦手臂,擦胸口魔慷,擦后背……
“嗯哼……嗯哼……”我難受得哼哼唧唧哭了起來只锭。
“不舒服是嗎?我孫發(fā)燒了院尔◎哒梗”是阿公的聲音喉誊,“趕緊送醫(yī)院吧!”
“現(xiàn)在38度纵顾,剛才最高的時候是38度3伍茄,都是在這個度數(shù)徘徊,再觀察看看片挂』昧郑”媽媽說,“我看書上說音念,沒超過38度5,在家給他物理降溫就好了躏敢∶品撸”
“唉,你看他眼睛都睜不開件余,肯定不舒服凹テ辍!”還是阿公了解我啼器,當時我真的是費盡吃奶的力氣也睜不開我的大眼睛旬渠。
“那他剛剛不是在睡午覺嘛!估計還沒睡夠端壳,加上發(fā)燒告丢,難免有點暈乎∷鹎”媽媽總有她的道理岖免。
“我倒想起來了,拿紫蘇煮水給他洗澡照捡÷妫”阿公說,“幾年前我發(fā)過一次燒栗精,就是用紫蘇水治好了闯参。”
“行吧悲立,也算是物理降溫鹿寨,總比打針吃藥強〖独”媽媽同意阿公的提議释移,“不過現(xiàn)在家里沒有紫蘇呢!”
“我去買寥殖⊥婊洌”阿公轉(zhuǎn)身去拿錢涩蜘,“我現(xiàn)在就下樓去買⊙浚”
“那你自己當心點同诫。”媽媽一邊囑咐阿公樟澜,一邊搗鼓我误窖。
阿公出門后,媽媽給我換上了干爽的衣褲秩贰,又在我額頭貼上一片清涼的退燒貼霹俺。被媽媽這一通搗鼓,我竟沒了睡意——其實毒费,是到點喝奶了丙唧。
媽媽喂飽我沒多久,阿公就回來了觅玻。
“體溫慢慢下來了想际,就是沒降到正常溫度∠澹”媽媽說胡本。
“沒事,我先給它煮上畸悬〔喔Γ”阿公麻利地清洗剛買回來的紫蘇,連梗帶葉一起塞進大鋁鍋傻昙,添水闺骚,打火煮開。
阿公陪我在爬行墊上玩妆档,媽媽在給我做洗澡的準備工作僻爽。
雖然沒心情玩,但是在夏天贾惦,能下水泡澡還是很開心的胸梆。我想,沒有哪個小朋友能拒絕這件事须板。
泡澡也不只是好玩那么簡單碰镜,它還可以像大人們說的那樣:清洗掉一身的疲勞。泡個澡习瑰,我腦袋里绪颖、小胳膊、小腿里的疼痛小蟲甜奄,好像已經(jīng)全都跑掉了柠横。
“好啦窃款!噴香出爐的小鮮肉來啰!”穿戴完畢牍氛,媽媽把我放回爬行墊上晨继。阿公過來嘎吱我,我忍不住咯咯笑起來搬俊。
不過紊扬,對于翻滾、爬行之類的大運動唉擂,我還是沒力氣玩餐屎,這會兒我只想當個斯文的小鮮肉,安靜地聽歌玩祟、翻色卡啤挎。
“還在37度左右徘徊÷汛眨”每過半小時,媽媽就給我測量一次體溫胜臊。
玩著玩著勺卢,小困獸又把我給抓走了。
03
不知睡了多久象对,我又昏昏沉沉的醒來黑忱。開心的是爸爸已經(jīng)下班回到家。
“喂點退燒藥吧勒魔!”是爸爸的聲音甫煞。
“家里備有美林,我說超過38度5再喂藥冠绢「Х停”
“這都38度6了〉苷停”
“這么高了楷力?”媽媽也開始著急起來,趕忙打開藥箱拿藥孵户,“唉萧朝,睡前都降到37度以下了∠目蓿”
“兒子检柬,好好的怎么就發(fā)燒了呢?”喂完藥竖配,爸爸問躺在他懷里的我何址。
“他這個月份里逆,按理該長牙了⊥分欤”媽媽一邊準備晚飯运悲,一邊回頭跟爸爸說,“據(jù)說長牙也會發(fā)燒项钮“嗝校”
“我都讓送醫(yī)院了,燒這么久還讓觀察烁巫!”阿公插了一句署隘。
“剛喂了藥,再看看吧亚隙!”爸爸說磁餐,“我剛發(fā)信息問做醫(yī)生的同學,他說體溫不超過40度阿弃,精神狀態(tài)還好的話沒事的诊霹。”
“精神狀態(tài)還行渣淳,沒有哭鬧脾还,下午泡完澡還玩了一陣∪肜ⅲ”媽媽說鄙漏。
喂完藥大概半小時,爸爸給我測量體溫棺蛛≌觯“37度5,開始退燒了旁赊¤胗唬”
把我放到阿公懷里后,爸爸進廚房問媽媽:“給兒子調(diào)米糊還是沖奶粉彤恶?”
“喂點米糊吧钞钙!下午沖一次奶都沒喝完,也該餓了声离∶⒘叮”媽媽說。
爸爸調(diào)好一碗米糊出來术徊,阿公已將我放到寶寶椅上坐好本刽,準備喂我。
米糊用不著咀嚼,還沒長出一顆牙的我子寓,只管張嘴和吞咽暗挑。但我一直張開的小嘴,看著就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鳥斜友,阿公樂得直笑炸裆。爸爸媽媽也聞聲出來參觀我的“小鳥樣兒”,都被逗樂了鲜屏。
這時烹看,阿公講了個笑話:從前,有個盲人爺爺給兩個小孫子喂飯洛史,他說孫啊惯殊,爺爺眼睛看不見哦,這一勺遞過去也殖,你們誰搶到就是誰的啰土思!
平常愛笑的我,這時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忆嗜。我餓得急不可耐己儒,恨不能直接搶過阿公手里的小碗來,咕嚕咕嚕一飲而盡捆毫!
不過址愿,當爸爸媽媽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我也就吃飽了冻璃。阿公把我放在飯桌旁的寶寶椅上,讓我自己玩手搖鈴损合。
晚飯后的時間里省艳,我沒有再發(fā)燒,大人們也就寬慰了嫁审。
習慣早睡的阿公跋炕,洗涑之后便側(cè)躺在沙發(fā)床上。
晚上十點多律适,喝完牛奶再玩會兒辐烂,我又被小困獸抓走了。
然而發(fā)燒小蟲并不想讓我睡覺捂贿,它們召集疼痛小蟲一起來叫醒我纠修。還惡心我吐得稀里嘩啦,把睡衣弄得又臟又臭厂僧。
“42度扣草!趕緊去醫(yī)院。”爸爸的聲音在顫抖辰妙。
原來鹰祸,阿公并沒有睡著,一聽到動靜就坐了起來密浑。他帶著愁苦的表情看我蛙婴,那樣子好像是他生了病似的。
爸爸媽媽給我脫掉衣服尔破,擦拭身上的嘔吐物街图,再換上一件連體衣,著急忙慌地出了門呆瞻。
04
醫(yī)院離家不遠台夺,爸爸用電動自行車載我們幾分鐘就到了。
可是痴脾,到了醫(yī)院之后颤介,醫(yī)生并不馬上給我檢查,幫我趕走疼痛小蟲赞赖。
媽媽接過前臺護士遞過來的體溫計滚朵,爸爸給我量體溫。因為是第一次來這個醫(yī)院前域,媽媽需要填寫好多表格后才能掛號辕近。
等了很久也沒叫到我們,好在護士給發(fā)了退燒藥匿垄,讓我先退燒移宅。
當醫(yī)生把我們叫進診室時,我確實已經(jīng)退燒了椿疗。醫(yī)生給我做了例行檢查漏峰,又遞給媽媽兩張單子。
媽媽交完費届榄,爸爸媽媽帶著我走過一個長長的走廊浅乔,才找到了抽血處。
又是漫長的排號時間铝条。
聽到抽血大廳里此起彼伏的哭叫聲靖苇,我已經(jīng)開始害怕起來。原來退燒這會兒班缰,疼痛小蟲的離開贤壁,是去拉攏來一波煩躁小蟲,它們嘻嘻哈哈的把我弄哭了埠忘。
這時我的哭聲還只是前奏芯砸,哼哼唧唧的萧芙,和旁邊其他小朋友比差遠了。然而假丧,后來者居上双揪。
輪到我上臺的時候,我耗盡半年多來所有的吃奶氣力包帚,發(fā)動身上的每一塊藕節(jié)肉渔期、每一根血管跟他們頑強抵抗。估計是哭叫聲已經(jīng)突破分貝記錄渴邦,情勢嚇人疯趟,三名護士紛紛齊上陣。爸爸抱著我谋梭,媽媽在旁邊協(xié)助信峻。
可是,他們并沒有那么快得逞瓮床。拿針的護士拍拍我左邊手腕盹舞,找不到血管,又拍拍我右邊手腕隘庄,還是找不到血管踢步,于是她左右來回的找了又找,拍了又拍丑掺。終于获印,我的左手腕被扎了一針,刺痛感使我更加歇斯底里街州。
讓我慶幸和疑惑的是兼丰,護士很快又把針頭拔了出來。
然而唆缴,我聽到護士無力地說:“沒得地粪,他動得太厲害,血管收緊琐谤,抽不了,換個位置抽玩敏《芳桑”
其實,更無力的是我爸爸旺聚。我已經(jīng)感覺到他緊緊夾著我的大腿在逐漸放松织阳,大概他已雙腿發(fā)軟。爸爸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砰粹,順著臉頰和下巴唧躲,滴落在我臉上。當時天真的我還以為,那是爸爸的眼淚弄痹,他在陪我哭饭入。
媽媽雙手固定我的腦袋,另外兩個護士死死摁住我的雙手和雙腿肛真。扎針的護士抓住我右腳谐丢,在腳踝處輕輕拍一拍,放下蚓让,再抓住我左腳埋酬,重復這個動作秆乳。
“到底能不能行?”爸爸又累又氣。
“這孩子的血管怎么這么細莱找?”護士說,“腳踝更加難找树绩,還是抽手上的吧峦筒!”
這次,包括爸爸在內(nèi)衰腌,他們誰也不敢懈怠新蟆,都齊心協(xié)力對付我。任憑我怎么發(fā)動內(nèi)功右蕊,也動搖不了她們四雙魔爪琼稻。
在我猝不及防之下,右手腕已經(jīng)被針扎中饶囚,那真叫一個快狠準芭练!
此時萝风,我感覺體力幾乎已被消耗殆盡嘀掸,四肢不能動彈。但我極力哭嚎规惰,聲音響徹在深夜里依舊亮堂的大廳……
終于睬塌,護士再次把針頭拔了出來。她們也都松開了手歇万。我揩晴,還在哭嚎。
05
呵贪磺,抽那么久硫兰,她們大概是把我的血抽干了吧?
血是抽干了寒锚,我身上的衣裳卻被汗水濕透了劫映。
可是违孝,爸爸媽媽并沒有立即帶我離開這個鬼地方。因為需要等待檢驗報告泳赋,拿上報告再回診室找醫(yī)生雌桑。
“唉,真是沒經(jīng)驗摹蘑,沒想到備一兩件衣服來換筹燕。”媽媽自責地說衅鹿。
“我回家拿吧撒踪!”爸爸說,“兒子就先不出去吹風了大渤≈仆”
媽媽把我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遞給爸爸泵三,再用汗巾蓋住我胸口和肚子耕捞。
爸爸回去了,媽媽把她的臉貼在我額頭上烫幕,摟緊我俺抽,輕輕搖晃。
我哭累了较曼,不想再哭了磷斧。
真是奇怪,給我抽完血后捷犹,大廳里非常安靜弛饭。仿佛剛才這里在舉行一場音樂會,而負責壓軸曲目的正是我自己萍歉。又好像是一場賽哭比賽侣颂,被我打破紀錄之后,再也沒有小朋友敢于上場挑戰(zhàn)枪孩。
十多分鐘后憔晒,爸爸回到醫(yī)院。
“老爸在家擔心得睡不著覺蔑舞,大半夜起來給個個洗衣服拒担。”爸爸跟媽媽說斗幼。
“阿公要是看到剛才的場面,不知該多心疼抚垄⊥闪”媽媽用食指刮刮我的鼻子說谋逻,“你這個小崽崽一生病,全家人仰馬翻桐经』僬祝”
從此以后,“人仰馬翻”這個詞就經(jīng)常在我們家出現(xiàn)阴挣。
大概半小時后气堕,爸媽拿上“檢驗成績單”,帶著他們的“勝利寶貝”前往診室畔咧,等待醫(yī)生的“褒獎”茎芭。
結(jié)果,醫(yī)生開兩盒藥就把我們打發(fā)了誓沸∶纷或許,重在參與吧拜隧!
回到家宿百,阿公果然還在等我。他坐在沙發(fā)床邊上洪添,耷拉著腦袋垦页,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等了很久的樣子干奢。
可是痊焊,當看到窗外掛著那串還在滴水的衣服時,我相信阿公并沒有一直坐在這里律胀。在這個漫長的夜里宋光,在我被左右折騰得痛苦掙扎的時候,阿公在家里一定也坐立不安炭菌,他會試圖找各種事情來緩解那顆焦灼的心罪佳。
“沒什么大礙,病毒感染黑低,醫(yī)生開了兩盒藥赘艳。”看到阿公欲言又止克握,媽媽說:“我們馬上給他喂藥蕾管,應該不會再燒了的,你就安心睡吧菩暗!”
阿公并沒有聽媽媽的話掰曾,他沒有睡下。他站起來停团,走過來抱我旷坦。
“還沒睡覺嘛掏熬?醫(yī)生給打針沒?疼不疼秒梅?阿公好像都聽到哇哇聲了哦旗芬。”阿公笑容可掬地問我捆蜀。
親愛的阿公疮丛,往事就不用再提了好嗎?既然阿公沒睡辆它,個個怎么能睡呢誊薄?別忘了,我們爺孫倆可是一對心有靈犀的“虎朋狗友”呀娩井!
……未完待續(xù)……
《我和阿公的三年》竹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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