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行之
這是一篇老早就想寫的文章尉姨,是想談談關(guān)于這個時代,“詩”這種東西吗冤。
一直不敢輕易說又厉,是因為九府,說到這個時代的詩,我難免一面悲傷覆致,一面憤怒侄旬。
先說憤怒吧。
文學體裁沒有等級之分煌妈,比如小說儡羔,散文,劇本璧诵,詩歌汰蜘,等。雖然屬性不同之宿,但無所謂高下鉴扫。從脈絡(luò)上看,中國的文學是從詩歌開始的澈缺,以詩經(jīng)坪创,楚辭為淵源。詩歌是最早的民謠姐赡,充當著歌詞的作用莱预。
在周朝,春秋那樣的年代项滑,文字記載還主要依賴甲骨依沮,青銅,石器枪狂,竹簡危喉,寫起東西來特別費力,能省一個字就省一個字州疾,天天寫八百字的文章是要命的辜限。就算寫了,傳播也是問題严蓖。詩這種體裁薄嫡,短而好記,便于眾口相傳颗胡『辽睿可讀可唱,是歷史選擇了它引領(lǐng)風騷毒姨。
西漢才出現(xiàn)了造紙術(shù)哑蔫,唐朝才有了雕版印刷。唐詩,宋詞闸迷,明清小說瘩蚪。明代開始,小說才開始真正流行稿黍,才出現(xiàn)了第一部長篇章回體小說《三國演義》,且能火崩哩。別的不說巡球,中國古代印刷業(yè)到了明代,才沖刺到了全盛時期邓嘹。有了這種社會環(huán)境酣栈,小說才能火。
之前的文學汹押,大多靠詩撐著矿筝。唐朝年間,格律詩發(fā)展到了巔峰棚贾,有李白窖维,杜甫,王昌齡妙痹,白居易這些空前絕后的詩人出現(xiàn)铸史,把詩拉高到了絕無僅有的文學地位。
但宋詞出現(xiàn)后怯伊,唐詩就相對死亡琳轿。元曲出現(xiàn)后,宋詞又相對死亡耿芹。文學大流隨著歷史演變崭篡,變幻著不同的姿態(tài)。詩這種體裁的熱度雖下降吧秕,但從來就沒有退場過琉闪。任何一個作家,偶爾寫寫詩砸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塘偎。
20世紀初,開始有了“現(xiàn)代詩”拿霉,直接區(qū)別于格律詩吟秩。70年代末80年代初,朦朧詩盛行绽淘,出現(xiàn)了海子涵防,顧城,舒婷,北島這些詩人壮池,把現(xiàn)代詩推向了一個高峰偏瓤。
但到了90年代后,現(xiàn)代詩就開始走下坡路了椰憋。21世紀后厅克,它就慢慢被玩壞了。
我所憤怒的橙依,就是它被玩壞了证舟。
現(xiàn)代詩通俗的講,就是白話詩窗骑,寫它的規(guī)則就是沒有規(guī)則女责。要命的,就在這點创译。
為什么格律詩玩不壞抵知,因為字數(shù),韻律软族,句式都有基本的硬性要求刷喜。單單是達到硬性要求,就已經(jīng)不容易立砸,不是誰都能上手的吱肌。就是讓今天的作家們寫正宗的格律詩,也能把他們累個半死仰禽。
但現(xiàn)代詩氮墨,上手容易,有些人把一句長話拆開吐葵,排成四句规揪,也敢叫詩。所以有了很多“回車鍵詩人”温峭。一個有點寫作基礎(chǔ)的人猛铅,一天寫一百首“回車鍵詩”都挺輕松。
文學體裁雖然沒有高下之分凤藏,但操作難度卻不一樣奸忽。所以小學生能寫現(xiàn)代詩不稀奇,但能寫小說或劇本揖庄,就不得了了栗菜。
因為門檻低,現(xiàn)代詩就慘了蹄梢,就成為“玩”文字者首選的體裁疙筹。玩的人多了,直接就把它給玩壞了。
社會上永遠不缺那些而咆,隨便碼兩句話霍比,堆在一起,云里霧里暴备,自己都搞不懂悠瞬,就拿著裝腔作勢,到處忽悠小姑娘的“詩人”涯捻。
詩在這些人手上浅妆,已經(jīng)不再是藝術(shù)品了,不過是用來附庸風雅汰瘫,裝點門面的修飾品而已。你讓這些人寫首詩擂煞,他們馬上能用手機敲個四五句混弥,告訴你這是朦朧詩,如何如何对省,逛個公園都要吹出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蝗拿。但是你讓他們寫個八百字的文章,他們連句子都寫不順蒿涎。
我最來氣的哀托,就是這些人。這些人的“詩”劳秋!
詩這種東西仓手,像大街上的姑娘。你看著喜歡玻淑,獻花嗽冒,表白,上去搭訕补履,都可以添坊。強勢點的,去壁咚箫锤,約飯贬蛙,拉拉小手,都可以谚攒。唯獨阳准,你就是不能去褻瀆她。
再說悲傷馏臭。
前陣子一個編輯給我寄了本詩集溺职,殷龍龍的《我無法為你讀詩》,包裹里還帶了兩盒茶葉。這讓我感到有一些壓力浪耘。我一直想給這本詩集寫點什么乱灵,多少幫人家做點宣傳辟汰。但我剛坐下來旗们,就看到書桌上另一本自己主編的詩集,吳旭的《萬物流亡》耸峭。
很慚愧澜躺,我連自己主編的詩集都沒能宣傳出去蝉稳,更不用提幫別人宣傳了。吳旭是我好基友掘鄙,寫了一千多首耘戚,加起來的閱讀率還沒有他自己一篇爆款雜文的閱讀率高。隔三差五就聲稱要棄筆操漠,轉(zhuǎn)戰(zhàn)雜文圈收津。但直到現(xiàn)在,詩都沒停過浊伙。我跟他說撞秋,你停不了,詩這玩意兒已經(jīng)賴上你了嚣鄙。
小時候吻贿,大家都覺得自己要做什么樣的事,是有選擇的哑子。長大了舅列,到了一定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卧蜓,其實有些事剧蹂,是沒得選擇的。人對一件事情堅持很久了之后烦却,這件事情會為某種儀式感宠叼,附在了人的身上,會有一種癮其爵,戒不掉的冒冬。
讀書,跑步摩渺,創(chuàng)業(yè)简烤,旅行,累積到一定時候摇幻,跟吃喝嫖賭是一樣的横侦,人會被它們牽著鼻子走挥萌。
不夸張地說,寫詩枉侧,在這個時代引瀑,是相當“吃虧”的。如果是在唐朝榨馁,一個優(yōu)秀的詩人憨栽,相當于今天一個優(yōu)秀的明星。李白當年在那樣信息閉塞的年代翼虫,能比今天的吳亦凡還要火屑柔。那是時勢,是歷史進程的事珍剑。
今天掸宛,有哪個詩人很火嗎?算來算去招拙,有一個余秀華唧瘾,算是小火。但人家是因為腦癱才火了迫像,并不能作為歷史進程的例子劈愚。
這個時代瞳遍,寫什么題材的闻妓,都有大神,有人名利雙收掠械。唯獨詩歌不行由缆。張嘉佳可以寫小說一年賺幾千萬,六神磊磊可以寫雜文猾蒂,分分鐘十萬加均唉。咪蒙可以寫雞湯,單篇廣告價值45萬肚菠。唐家三少舔箭,南派三叔,這些人隨便碼幾個字蚊逢,就是一般人的年薪层扶。
但是,就是沒有靠寫詩烙荷,能在新華書店或互聯(lián)網(wǎng)叱咤風云的詩人镜会。這是讓人悲傷的。
這個時代终抽,靠碼字養(yǎng)活自己的人也不少戳表。編劇桶至,作家,自由撰稿人匾旭,粉絲多的镣屹,開個公眾號都能當事業(yè)。但是詩人不行季率,聽說過粉絲幾千萬的作家野瘦,就是沒聽過粉絲幾千萬的詩人。天天有刷爆朋友圈的文章飒泻,就是沒有刷爆朋友圈的詩歌鞭光。
在這個時代,詩歌的命運泞遗,注定是落寞的惰许。就算你寫得比海子還好,也都沒幾個人會知道史辙。孤獨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概率汹买。
從這點說,明知道時勢不對聊倔,還要寫詩晦毙,是多么有勇氣的一件事。如果不是為了裝逼耙蔑,那么得需要對詩歌本身得有多大的熱情见妒,才能繼續(xù)下去。
相比起來甸陌,今天寫文章的人须揣,就占便宜多了。今天寫鑒賞钱豁,明天寫推薦耻卡,后天寫解讀,大后天寫散文牲尺,還有時評卵酪,影評,回憶錄谤碳,各種類型可以翻著花樣來溃卡。但詩歌不行,來來去去估蹄,就只能玩那一套塑煎。就是天才也有枯竭的時候。
如《一代宗師》里所說:有的成了面子臭蚁,有的人成了里子最铁,都是時勢使然讯赏。
這個時代,再出現(xiàn)十個海子冷尉,十個顧城漱挎,都火不了。詩人是這個時代的里子雀哨,要逆襲成為面子磕谅,光有能耐還不行,還要有相當好的運氣雾棺。一般的詩人膊夹,讀者不會超過一千個。一年的稿費捌浩,不會超過一千塊放刨。那么,干嘛還寫呢尸饺?
干嘛不去寫文章进统,寫小說呢?傻嗎浪听?
不螟碎,誰都不傻,但總有人要守望這一片屬于詩的凈土迹栓〉舴郑總要有人將詩經(jīng)的這一脈詩性繼承下來,傳給下一輪歲月迈螟。即便一無所有叉抡,也筆耕不輟尔崔。
歷史從來不缺弄潮兒答毫,卻難得守望者。
碰到這樣的詩人季春,我除了致敬洗搂,再不配做其他任何動作。
2016-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