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同齡的老房子今天被拆掉準備重建竞漾。昔日人們用了十幾天才夯成的兩層土墻瓦房,在現(xiàn)代機械的鐵臂下色徘,不到半日就被夷為平地。
五十四年的光陰彈指一揮間操禀。
媽常說褂策,生我到時候,正好刮臺風颓屑,連續(xù)七天七夜的大風大雨斤寂。我們的房子剛夯完土墻,還沒來得及覆上瓦頂揪惦。為了防止土墻被雨水泡塌遍搞,全村的壯年幫忙用甘蔗葉編成草席,冒雨把夯成的土墻蓋的嚴嚴實實器腋。
我想溪猿,我們的出生如此的驚天動地,一生卻過得平淡平凡纫塌。房子的一生已嘎然而止诊县,而我呢?
我記不清小時候因為尿床而挨了多少次的揍罵措左,卻十分清晰地記得我所能記得的最后一次尿床依痊。當時我七歲,已經讀小學一年級媳荒。睡夢中我被尿憋的難受抗悍,到處找尿桶都找不到。那時老房子的地板是夯實的土地钳枕,還沒鋪上六角紅磚缴渊,墻面也沒有抹白灰,我就在大門后面解決鱼炒。尿到一半時我猛然意識到我還在床上衔沼,就生生地憋住并醒了過來,褲子已經濕了一大片。正好天已亮指蚁,我偷偷的溜出去菩佑,跑到附近小學大操場邊的一個小山包上,邊看著老師們在操場上做早操凝化,邊敞開雙腿對著初升的太陽稍坯,希望它能曬干褲子。無奈初冬的晨日是疲軟的搓劫,眼看著再曬下去瞧哟,上學就會遲到,趕緊回家枪向。爸媽已經知道勤揩,他們這次沒有責罵我,只是讓我換褲子秘蛔,吃飯陨亡,上學。
春節(jié)是小孩的狂歡節(jié)深员,但是快樂并不僅僅只限于春節(jié)那幾天负蠕。臨近春節(jié)前一個月,爸媽就會去供銷社買來布匹辨液,然后請裁縫師傅來家里量身定做一家人過春節(jié)的新衣服虐急。那時會做衣服的師傅沒幾個,過于臨近春節(jié)可能請不到人滔迈。我眼巴巴的期盼裁縫師傅的到來止吁,當裁縫師傅用扁擔一頭挑著縫紉機,一頭挑著放工具和各種顏色的線的箱子燎悍,走進老房子的大門時敬惦,我的內心充滿了喜悅。這意味著中午我不用喝稀的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飯谈山,而是像干飯一樣濃稠的干稀飯俄删,桌上至少有幾個下飯的菜:一碗油炸的花生米、一碟青條魚干奏路、一碗咸蘿卜畴椰、幾塊炸豆腐。青條魚干做為菜眼鸽粉,師傅一般不會去動斜脂,它就穩(wěn)居于飯桌之上,直至師傅完工回去后触机,才由我們幾兄妹把它瓜分帚戳。
打家具也是農村的頭等大事玷或。為了給我們三兄弟做家具,爸爸買了很多木料片任,請了四位木匠偏友,在老房子里整整干了兩個多月。做了三張古式的床对供,三張古式大衣柜位他,三張八仙桌。木匠完工后犁钟,又請了三個油漆工棱诱,給家具雕花上漆,斷斷續(xù)續(xù)又做了兩個月涝动。
這幾個月是我的快樂時光,不但可以天天隨著師傅改善伙食炬灭,木頭的刨花醋粟、邊角料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玩具。我們會把它們加工成刀劍或是槍支或是積木重归,吸引全村的小孩都往我家里跑米愿。我也儼然成為王者,視心情的好壞賜予他們幾塊邊角料鼻吮。調皮的堂弟因為太愛于去弄師傅的工具育苟,被師傅用繩子綁住雙手,繩子的另一端就系在大門的鐵環(huán)上椎木。堂弟哇哇大哭的情景如在昨日违柏,那兩扇木制大門早已因風吹日曬,表面黝黑香椎,裂開一道道口子如微型的千溝萬壑漱竖。
我讀初三那年,有天放學回家畜伐,發(fā)現(xiàn)村里來了好多陌生人馍惹。他們用瓷的夾板在每家的屋檐下拉兩條筆直的黑色電線,黑色電線又穿過瓦縫行進到每一間房間里玛界。一個黑色的拉線開關万矾,一個白色的瓷的接線盒下吊著一盞白熾燈。我們和老房子一起引來了有電時代慎框。通電的那一天良狈,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我們再也不用在昏暗的油燈下溫習功課鲤脏。
在老房子里们颜,爸爸給我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課吕朵。那次是已上初中的哥哥在外惹事,媽媽罵了他幾句窥突,他就用粗話頂撞回去努溃。正好被剛從田里歸來的爸爸聽見,爸爸不由分說的舉起扛在肩上的鋤頭阻问,用鋤頭的木把子狠狠地掄向哥哥的屁股梧税,打的哥哥嗷嗷大哭,直到他向媽媽認錯為止称近。噤若寒蟬的我雖然只是旁觀者第队,但是長輩的尊嚴不可侵犯的觀念已深深地植入我的精神之中,一直到現(xiàn)在刨秆。
爸爸已經過世二十四年了凳谦。當時我在外地打工,那天下午我接到鄰居打來電話衡未,他說爸爸早上很早就拿了一把鐮刀上山割草尸执,至今未歸,現(xiàn)在全村的人都上山找人缓醋,要我速回如失。不祥之感讓我急速往家里趕。到家時天已黑送粱,家里空無一人褪贵。我朝祖厝走去,祖厝那邊燈火通明抗俄,我立馬癱倒在地脆丁,號啕大哭¢暇担哭聲驚動祖厝那邊的人偎快,兩個鄰居過來半托半拖把我架到祖厝。因為爸爸是在外面過世洽胶,他只能躺在祖厝大門外臨時搭起的木板上晒夹,兩頰還有紅暈,如熟睡一般姊氓。是哥哥在一個小斜坡的草叢里找到他的丐怯。他靜靜地躺在那里,一手還握著鐮刀翔横,一手捏著一把已割下的草读跷。他是突發(fā)腦溢血而去的,他沒有享過一天的福禾唁。
老房子雖然與我同齡效览,我真正只在它的懷抱里生活二十三年无切。
二十三歲那年我結婚。記得當時在房前的曬谷場上擺了十八桌丐枉,樓上我的新房里擺了兩桌哆键。新郎新娘出去分喜煙喜糖時,我恍恍惚惚覺得并不是我在結婚瘦锹。樓上兩桌是我的十幾個朋友和幾個舅舅坐席籍嘹,分完喜煙爸媽就不讓我上樓,怕我會被朋友灌醉弯院,所以我的婚禮我竟然滴酒未沾辱士。十幾個朋友一人隨禮十塊錢,買了一臺菊花牌落地電扇听绳,三十幾年了現(xiàn)在還能用颂碘,它成了過去的電器質量比現(xiàn)在的好得多的例證,也見證我夫妻關系的先結婚后戀愛辫红、再由愛情變親情的平淡和穩(wěn)定凭涂。
我二月份結的婚,五月份嫂子以早分家早發(fā)展為由贴妻,吵著分家。老房子分給哥哥和弟弟蝙斜。我夫妻倆帶著分得瓶瓶罐罐和一頭豬名惩,搬出老房子,搬去爸爸老家分得的一間舊房子孕荠。爸爸是半入贅媽媽家娩鹉,奶奶給他留了一間房,我算是替爸爸回去照顧祖宗的香火稚伍。好在兩處相距不遠弯予,但是老房子于我變成娘家,我回去也成了客人个曙。
社會的發(fā)展讓千家萬戶水漲船高锈嫩。哥哥出去蓋起五層的樓房,弟弟也在他任教的縣城買了一套房垦搬,老房子只有念舊的媽媽一個人住呼寸。
弟弟的兩個孩子長大了,每年學校放假回家猴贰,老房子已經不夠住了对雪,所以哥哥和弟弟決定把它拆了重建。
老房子已經被拆米绕,它的廢墟上將有一幢嶄新的樓房拔地而起瑟捣。同齡的我雖然肉體與老房子一樣日漸老朽馋艺,但離死還早。我希望我舊有的精神體系能隨老房子的倒塌而崩析迈套,在此基礎上涅槃重生捐祠,建立一種全新的思想體系,讓下半生過得知性豁達交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