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高是我初來公安分院的代理區(qū)隊長,同時是糾察隊大隊長寓辱。剛上大學那會兒艘绍,感覺代區(qū)真牛逼,每次打著白腰帶威風凜凜地走過新生方陣秫筏,簡直是一種睥睨群雄的快感鞍盗。
老高的出場很特別,他把白腰帶抽下來跳昼,指著我們說般甲,又來了一幫小保安。這話說完鹅颊,氣氛一下子變得相當緊張敷存,我看到有幾個人攥了拳,還有幾個牙齊根根的往下咬堪伍,嘴唇上凹下去一道很深的印跡锚烦。
老高眉毛一揚,我知道帝雇,來大學誰都想和班委涮俄,學生會什么的沾點邊,要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本事拿出來賣弄尸闸〕骨祝可是我告訴你們,就你們這些歪門斜路的小腦筋吮廉,你們的學長學姐早就玩爛了苞尝,過一陣子有個四級英語考試,誰過了宦芦,咱們班區(qū)隊長的位置就是誰的宙址。說完,白腰帶一扎调卑,帶上警帽就走了抡砂。
剛一離開大咱,果然隊伍里就炸了: 日他哥的就是一個學生朝我們裝什么?咱們代區(qū)腦子有坑呢注益!英語115分以上才能考呢徽级,這不是搞精英主義嗎?聊浅!這次過了給那混慫看看餐抢!我暗中觀察了一下,只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一直在沉默著低匙,眼神中有著某種銳利和渴望旷痕。
后來,作為新生的我們開始了漫長的軍訓顽冶,對于公安分院而言欺抗,還要再加兩個月的體能調整期,隊內可謂怨聲載道强重。好不容易軍訓完绞呈,又迎來了四大社團的強制納新,有不少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同學又被拉到了我院四大社團里開始了漫長的體能拉練间景。有好幾次佃声,我看到老高一個人坐在訓練點旁的輪胎上,地上滿滿的一地煙頭倘要。
在那之后圾亏,老高有一次在糾察隊迎新晚會上對我說,你們封拧,少年不知愁滋味志鹃。我笑了笑,高隊你這么哀怨干啥泽西,拉體能也是好事啊曹铃。桌上杯籌交錯,老高已經(jīng)有點迷醉捧杉,他舉著杯子勾住我說陕见,敢不敢打個賭,明年的今天糠溜,你也會和我這樣為這幫大一的地瓜蛋子愁來愁去淳玩。我沒說話直撤,老高獨自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飲而盡非竿。
02
去年,2015年12月冬谋竖,大學英語四級考試如期而至红柱,曾經(jīng)的憧憬變成了惶恐承匣,曾經(jīng)的居高臨下變成了驚慌失措。最終锤悄,全班僅有五人通過韧骗。很多人在對四級考試的嘲諷和玩笑聲中掩藏著自己當時的驕傲放縱。
緊接著零聚,區(qū)隊班干部換屆袍暴,曾經(jīng)大三學長即將返回自己的中隊,一個屬于大一自己的時代即將到來隶症。換屆選舉會議前夕政模,老高把我?guī)У叫姓歉浇囊粋€角落里,一臉嚴肅地說蚂会,不準當區(qū)隊長淋样!
我當時有點蒙,老高一臉嚴肅胁住,不準當區(qū)隊長趁猴!我支支吾吾地說,高隊彪见,你不是說過了四級就可以……老高再次打斷了我的話: 不儡司!準!當余指!區(qū)枫慷!隊!長浪规!
有那么一剎那間或听,我感覺全天下的烏云全哽咽在我喉嚨里,老高用手戳了戳我的胸脯笋婿,別人我不管誉裆,你和張乾還有田欣雨,堅決不行缸濒!說完足丢,轉身就要走,大概走出了七八米庇配,老高回頭對我說斩跌,別以為過了就能上天了,再往前走走你就知道現(xiàn)在有多幼稚捞慌。說完頭也不回地朝三教走了耀鸦。
當天晚上,我沒回宿舍,一個人在黃河邊的中山橋上度過了十九年來最壓抑的一個晚上袖订。
從那之后氮帐,我有很長時間沒怎么理老高,糾察隊的工作也變得敷衍了事洛姑,這一切老高看在眼里并沒有明說上沐,2016年上半年,他向我重復最多的一句話是: 過了個四級真以為自己能日天了還楞艾。我暗里下定決心参咙,有朝一日我一定做死他。
今年7月硫眯,大學英語六級考試完昂勒,大一升屆大二。漫長的暑假讓很多人在對成績的揣測中焦躁不安舟铜。臨開學前五天戈盈,我在家里練吉他,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谆刨,開屏一看塘娶,甘肅蘭州。我接通后痊夭,電話那頭刁岸,老高語氣中難掩興奮: 你做到了!一陣草草的應付后她我,我把琴放下虹曙,點了一根煙,但我不會抽番舆。我打開窗戶酝碳,把那根泰山夾在指間,靜靜地看著它化成灰燼融化在了八月的酷熱中恨狈。
返校后疏哗,老高第一次朝我們露出笑容,我和小田一致認為禾怠,高隊還是以后少笑吧返奉,因為他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糾察隊結訓換屆那天吗氏,老高和我們碰杯芽偏,故作嚴肅的說,六級完了還有司考弦讽,你倆別他么又給老子放羊了污尉!一杯酒下肚,所有的怨恨和憂愁都被一飲而盡化作過眼云煙。
03
日子白駒過隙十厢,前幾日等太,大隊通知下來捂齐,得知老高已考上了某省特別偵察隊蛮放,入伍后享副連職現(xiàn)役。2016年12月14日奠宜,又一年大學四六級考試前夕包颁,老高打算去西部看看將要服役的軍校,考試結束后可能直接在部隊體檢完畢压真,自此一去軍營不返校娩嚼。等他回來,我們可能早已畢業(yè)離校各奔前程滴肿。
往西走的始發(fā)車站很遠岳悟,在甘南附近的一個小縣城。前幾日泼差,我和張乾請了假贵少,同老高一起前往甘南,打算送一下曾經(jīng)無言相助我們的師兄堆缘。
12月16日10點35分滔灶,我問老高,現(xiàn)在去當兵值不值吼肥,老高呵呵一笑录平,我這人,喜歡給自己找不自在缀皱。我說高隊你挺適合去那兒的斗这,將來就業(yè)就往公安特偵方向。你這喜怒無常的脾氣啤斗,特別適合做特情工作涝影。老高笑著笑著,突然說甘肅這風有點大争占,迷了眼睛燃逻。我和張乾說,高隊這比你笑起來帥多了臂痕。
04
聽說在武行里伯襟,旁觀者的掌聲對于打拳人是種莫大的鼓舞。一旦習武者找到能夠懂得他拳術的觀眾握童,他的拳風就會變得無比銳利姆怪,會變得少一些花哨,多一些真誠。
有一種觀眾稽揭,給無數(shù)武者撥開迷津俺附,自己的兜里卻早已空空如也。
劇場的小丑給別人帶來歡笑溪掀,卻在角落里抱著面具流淚事镣。
其實我們都在成為其他人的觀眾,在不經(jīng)意中會模糊了他人的視野揪胃,會洗濯了旁人的穢濁璃哟,哪怕前路有狂風暴雨,總有人替你披笠前行喊递。
生命中有很多陌路人随闪,把自己的故事寫進了別人生命的罅隙,一邊熱愛一邊流浪骚勘。真相往往艱澀難懂铐伴,要用時間去詮釋,真誠常常布滿荊棘俏讹,總會有人明白你的孤獨当宴。在自我救贖的過程中,要時刻牢記那些衣衫襤褸的歲月藐石,因為苦難的縫隙里即供,閃著光。
火車往西走于微,沒有回頭逗嫡,沒有停留。我想起昨天晚上的送別飯株依,張乾醉得暈暈沉沉的驱证,拿著啤酒對高隊說,勸君更盡一杯酒恋腕。高隊沉默了許久抹锄,拿起酒碰了杯。
從此蕭郎是路人荠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