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天籟之音滌蕩心靈爹土,紅塵中還有誰能及甥雕?
擁有“法喜”的李娜
(節(jié)選)
文:姜昆
久違了,李娜胀茵!在望到她的那一瞬間社露,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從前。那時她年輕琼娘,我對時間的感受也不如而今深刻峭弟;而今,當(dāng)我獨處時脱拼,總是忍不住要問上一句:歲月遺留給我們的都是些什么呢瞒瘸?
第一次見到李娜是在央視“難忘一九八八”晚會上,她像鳥兒飛過窗口一樣從我眼前掠過挪拟;以后的相見都是在舞臺上下挨务,在攝影棚內(nèi)外的匆匆擦肩而過之中。她給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嗎?不谎柄,談不到深刻丁侄,只記得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總是不愿睜得太開朝巫,好像噙住了很多光線鸿摇,以至于不愿再釋放出來似的;對同行也是淡淡相處劈猿,正如歌曲里所唱的“水中的一抹流紅”拙吉,她獨自而在,獨自存在于自己音樂的寧靜之中揪荣。
但是筷黔,一曲《青藏高原》令我對她刮目相看。不是嗎仗颈?在她并不高大的軀體內(nèi)誰會想到竟然蘊(yùn)藏那么一種生命的原始的激情呢佛舱?聽,在盤旋而上好似直入雪峰純靜之廣袤的蓬勃旋律中挨决,巨大的藝術(shù)渲染力驟然迸出请祖,哪一個聽者的心靈能抗拒這一震撼呢?多少次脖祈,我沉溺在她用聲音制造的漩渦之中肆捕,在變化莫測的旋律中起伏,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盖高。
以后慎陵,我聽說了她在香港的演唱時,以無伴奏的方式謳歌《青藏高原》喻奥。全場觀眾荆姆,鴉雀無聲,靜心地聆聽映凳,是的,誰的心靈能不為那跟“青藏高原”一樣巍峨純凈的絕唱所感動呢邮破?唱完了诈豌,李娜從自己的旋律中解放出來了,但觀眾還陶醉在她所制造的聲音的波紋里抒和,半分鐘的沉默等來了長久的掌聲與歡呼不斷矫渔,我想象得出那該是怎樣壯觀的場面。
后來摧莽,聽說她出家了庙洼。我惋惜不已,而不解與疑惑,更伴隨了我不少日子油够。
終于蚁袭,在洛杉磯,仿佛命運之神刻意安排的一樣石咬,我碰上了她揩悄。
李娜與姜昆等人在美國合影
一身黃衣僧侶服,潔凈的剃度代替了當(dāng)演員時頭上的發(fā)飾鬼悠;然而删性,面色紅潤,目光有神焕窝,某種純之又純以至于無塵的精神充溢在她的每一個舉動中蹬挺。幾乎每個歌手必然會呈現(xiàn)在臉上的那種勞累的蒼白和缺乏睡眠的倦意在她這里銷聲匿跡,連曾經(jīng)在她眸子中閃爍過的懶散和迷茫也不見了它掂;而今巴帮,出家的李娜全身蕩漾著一股“在家”的和諧與安祥,交談起來呢群发,卻滔滔不絕晰韵,一變她過去與任何人交接時那淡淡的似乎接近于冷的表情。
話題很快轉(zhuǎn)到我的網(wǎng)站上熟妓,她對此所表示的關(guān)心令人感動雪猪,我甚至覺得這可能就是最高層次的關(guān)心了,因為她根本就漠不關(guān)心起愈,仿佛世界上并沒有網(wǎng)絡(luò)這回事兒只恨。
確實,我能理解抬虽,她把自己從真實的“網(wǎng)”中解放出來官觅,其目的顯然并不是為了再進(jìn)入虛擬的網(wǎng)中。但我還是征詢能否為她制作網(wǎng)頁的事阐污。她笑了:“我可能離那些太遠(yuǎn)了休涤,我都快被忘記了。不是被別人笛辟,而是被自己功氨,我真的不記得十年前的那個李娜了!”我說:“你當(dāng)然有忘記自己的權(quán)利手幢,這表明你的修行又進(jìn)入更高的境界捷凄;可你的觀眾,你的歌迷不會忘記围来,你的成就還被社會承認(rèn),這些不應(yīng)該成為佛家‘四大皆空’的理由吧!”
她聽后,若有所思地說:“對以前的我怎樣評價,那是別人的事,也可以說是社會的事,我無暇去顧及吕座,也不會去顧及。用句古人的話說就是‘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了。至于制作網(wǎng)頁蓬豁,那更是你的事正林,你怎么干我就不管了涵但;我剛?cè)敕痖T澈侠,得一心一意地學(xué)法護(hù)法。”我說:“是脫離塵世?”她微微一笑:“還沒有那么玄酬姆,但總得進(jìn)行研究和探討吧?”
她說得如此平靜奥溺,我聽得卻很不安寧辞色。
面容脫俗的李娜
和她一起來的是她的媽媽。母女倆站在一起谚赎,像一幀圖畫淫僻。不是出家人截斷六根,不應(yīng)該有凡夫俗子那塵世間的兒女情長嗎壶唤?為什么她還跟自己的母親在一起呢雳灵?是為了生活本身,還是某種感情的需要闸盔?
我克制不住自己好奇的沖動悯辙,由然迸出了所有人可能都希望向李娜提的一個問題:“你……你為什么出家呀?”
她微微一笑回答:“我不是出家迎吵,我是回家了躲撰!”她用拖長的音節(jié)來糾正我的問法,聽得出击费,她已經(jīng)不止一次向別人回答過這個問題拢蛋;現(xiàn)在連我這樣“高級”的人物也愿意把自己降得如此“低級”,她顯然微有憾意蔫巩。
許是看我心誠谆棱,她隔了一會兒便慢慢地向我道出自己是怎樣看破紅塵的:“我過去的生活表面上很豐富快压,可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內(nèi)涵,不是嗎垃瞧?唱歌蔫劣,跳舞,成為媒體跟蹤的對象个从,這幾乎是我過去生活的全部內(nèi)容……多早啊脉幢,就身不由己地進(jìn)入了名利場的追逐之中。每當(dāng)獨自一人時嗦锐,我就情不自禁地要思考:難道我這一生就這樣下去嫌松,自己表演,也表演給人看意推,歡樂不是自己的豆瘫,而自己的痛苦還要掩飾,帶著面具生活菊值,永遠(yuǎn)也不能面對真實的自己外驱。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干什么都比較專一腻窒,不喜歡敗在某個人的盛名之下昵宇,也不愿意在藝術(shù)實踐上保持一個風(fēng)格。包括為了生活的煩事而接觸宗教儿子,我也是傾心盡意瓦哎,一往深情,我看《圣經(jīng)》柔逼,看《古蘭經(jīng)》蒋譬,幾乎所有的宗教性書籍我都感興趣,但這也是在選擇愉适,一直尋找能寄托我這顆心的歸宿犯助。不瞞你說,在舞臺上我雖然失去了自己维咸,但在生活中我還沒有失去尋找自己的勇氣剂买。
“一個很偶然的機(jī)會,我得道了癌蓖,從‘六字真經(jīng)’中領(lǐng)悟了道瞬哼。在對‘唵嘛呢叭咪口牛’的永不停息的誦念之中租副,我忽然獲得一種被什么提升起來的感覺:眼明坐慰,心亮,身體也處在一種異常興奮和快樂的動靜交融的感覺之中用僧,我想:這是什么地方讨越?過去我怎么不知道两残?我怎么從來也沒有到過如此令人陶醉的地方,享受這種非物質(zhì)的快樂把跨?當(dāng)這種感覺消失后,我必須又一次地從吟誦經(jīng)文當(dāng)中得到這種心靈的感受沼死。
于是着逐,我從知道‘大徹大悟’這個詞,到理解和感受到‘大徹大悟’意蛀。后來耸别,在學(xué)法的過程中,我知道這是‘法喜’县钥,所謂‘法喜禪樂’就是指的這個秀姐。
于是,我覺得我應(yīng)該出家若贮,我把塵世中的煩惱和過去名利場上的經(jīng)歷省有、成績、榮譽(yù)谴麦、教訓(xùn)全都拋諸腦后蠢沿,我尋找原本蘊(yùn)藏在我們每個人心靈之內(nèi)的那么一種清靜的覺醒,那么一種安寧的本性的沖動匾效,然后潛下心來舷蟀,慢慢領(lǐng)會自然與人類生來即已具有的和諧與真諦∶婧撸”
我凝神望著李娜野宜,一直在聽。
她生在我們的社會中魔策,她長在我們的時代里匈子,進(jìn)步的社會時代,尊重人的權(quán)利代乃,尊重人的信仰自由旬牲,當(dāng)她在頓悟之中尋找到一條精神解脫之路,不讓她在塵世的往事煩惱中徘徊搁吓,而在她認(rèn)為快樂向上的溫馨環(huán)境中漫步原茅,遨游,這是一件她值得去做的事情堕仔,也是一件我們值得為她高興的事情擂橘。
我們可否這樣認(rèn)為: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一條即使不是真實的至少也是通往真實的道路摩骨。在這條路上走的并非她一個人通贞,然而這一點也不能掩蔽她的獨特性朗若,恰恰相反,她的獨特性正是由此表現(xiàn)出來昌罩,她正是在這樣一條道路上找到了真實的自我……她沒有迷失本我哭懈,又找到了本我,這該是何等令人神往的境界茎用。
我在聽遣总,也一直在想。
想到小歌星謝津墜樓而去轨功,想臺灣歌手張雨生酒后飛車以至于“黃鶴一去不復(fù)返”旭斥,由衷地感嘆道:人啊,要珍惜生命古涧,珍惜自己垂券,過去的一切不會形成開創(chuàng)新生活的障礙,低級的享受也并不妨礙高尚的追求羡滑!李娜推心置腹地對我說:“我是用整個的我來感覺到的菇爪,真的,我的心——回家了啄栓÷μ”
她一點也不講她的歌,她一點也不講過去文藝圈兒內(nèi)的恩怨昙楚,她也一點不問及同道同仁的緋聞軼事近速,她一直在講法,一直在講道堪旧。顯而易見:她在道中削葱,法在她中,道與法在她這里已經(jīng)達(dá)到的結(jié)合幾乎是完美的淳梦。
李娜的媽媽坐在她的身邊析砸,我和李娜聊著聊著,漸漸淡漠了她出家的僧侶印象爆袍,還是覺得她像個孩子首繁。李娜告訴我,媽媽擔(dān)心她陨囊,到這里住在一個朋友家里弦疮,她經(jīng)常看望媽媽蜘醋,媽媽為她煮一些飯菜吃胁塞。我說:“李娜,你真不容易,人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舍棄塵世間的物質(zhì)享受啸罢,而遁入空門去修身養(yǎng)性呀编检!”
李娜說:“這應(yīng)該全在你的頓悟之中,你一旦頓悟扰才,會覺得擁有的遠(yuǎn)多于你失去的允懂。”
我說:“半天了衩匣,你一點也不談你的歌累驮,你真的全忘卻了?在你的生命中舵揭,應(yīng)該有一大部分屬于音樂。知道你的人躁锡,源于音樂午绳,佩服你的人源于音樂,想念你的人們還是源于音樂映之。你知道谷建芬老師說你什么嗎拦焚?她說:李娜在《青藏高原》的演唱中,表現(xiàn)出某種高原性的東西杠输,但這還不是她音樂才能的全部赎败。我們許多的音樂人都是通過她的這首歌,重新又認(rèn)識了李娜蠢甲。我們很惋惜她出家僵刮。”說完這些我觀察李娜的反映鹦牛。
看她要回憶起過去的事兒了,我趕忙遞去一些我從北京來的時候就為她準(zhǔn)備的搞糕,她演出的一些劇照。她一張一張地拿出來看曼追,并且告訴媽媽窍仰,這張是哪一次,那張是哪一回礼殊【运保看完以后,又還給我晶伦。
我是帶給她的:“怎么碟狞?你不要?”
她笑了:“不要坝辫。這些東西我都扔了篷就,北京家里的東西也全不要了!”
我愕然許久,怔怔地望著她的媽媽竭业,李娜的媽媽默默地挑了兩張照片智润,珍惜地收起來。
我很想知道她怎么生活未辆,你生活中再有追求也得過日子呀窟绷!美國的寺廟里給工資嗎?這兒的化齋怎么化咐柜,是捧著缽盂站在路旁嗎兼蜈?但是我不好意思直接去問,幾次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拙友,終于蹦出口的一句是:“你每天都干些什么为狸?”
“念經(jīng),作法事遗契》簦”
念經(jīng)我知道,作法事又是什么牍蜂?
“就是幫人家集會念經(jīng)漾根,打個鑼、镲什么的鲫竞》拢”
我不禁想開個玩笑:好個李娜,放著獨唱不唱从绘,卻跑到美國唱合唱……但是我馬上制止住自己寄疏。我提醒自己,信仰自由顶考,宗教可以不信赁还,但不該笑玩,更不能褻瀆驹沿。
其實艘策,我挺佩服她的,比起無所事事渊季,追名逐利的蕓蕓眾生朋蔫,她原本擁有許多值得人們?nèi)ド裢臇|西,但她不看重自己已經(jīng)擁有的這一切却汉。每天接受鮮花和贊揚驯妄,相對靈魂的寧靜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不愿永遠(yuǎn)沉浸在足踏紅地毯的喜悅之中合砂,在她的精神追求中還有更大的喜悅青扔。
——“法喜”,她為著自己的理想,斷絕了自己的過去微猖,她的目光朝向未來谈息,她所迷戀的境界,她所感受到的幸福凛剥,僅僅需要自己來建筑
盡管她很平和侠仇,對他人要求得已經(jīng)很少,但我還是希望更多的人給我們曾經(jīng)喜愛的李娜多一點祝福犁珠,當(dāng)然我更希望她不回避這一祝福逻炊!
這一天,我們聊了許久犁享,我聆聽到了天外之音余素,至今這一聲音還在我耳邊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