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小姐”和“奇怪先生”

我不喜歡這世界更米,我只喜歡你欺栗。


小說作者:滄海一漠

【一】

程皓趴在教室第四排靠墻的角落里,悶悶不樂征峦。

今天是四月的第一天迟几,早晨十點十五分。徐曉涵一二節(jié)有課栏笆,按照慣例瘤旨,程皓先來給她們占座。她在看手機竖伯,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界面是昨天晚上陸深發(fā)的一條動態(tài)存哲,上面寫:“一起加油吧@Sallyman∑哂ぃ”句末跟了顆紅心祟偷。

程皓的食指在拉黑選項上放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摁下去打厘。

她嘆了一口氣修肠,將屏幕倒置貼在桌面上,呆呆地凝視著自己右側的空氣户盯。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么嵌施。陸深和徐曉涵都是她在學校里為數不多關系親密的朋友死黨——前者從幼兒園起就跟她同校同班關系好到能穿一條褲子的地步,后者則是自大學入學以來對她報以最多關心和善意的閨蜜莽鸭。

他們都很好吗伤,按道理這么好的兩個人在一起程皓應該最開心才對。然而等到事情變作現實硫眨,她才發(fā)覺真相并非如此足淆。

董志一和張媛坐在她前排嘰嘰喳喳。程皓沒有分心聽他們在說什么。她還是覺得難過巧号,非常難過族奢,但偏偏這種難過還不能在陸深和徐曉涵面前表現出來,也不能在其他任何同學面前表示出來丹鸿,只能偷偷地講給自己聽越走。

有時候她真是恨死自己這個死要面子的麻煩性格了。因為愛面子靠欢,所以要笑著祝陸深和徐曉涵幸福廊敌,所以連自己喜歡陸深這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不愿意撒嬌掺涛,不愿意欠他人情,和他說話的語氣要么公事公辦要么賤兮兮的疼进,成日里一派哥倆好的作風薪缆,只把真正的心思藏在心底。

可是你把心事裝在心底難道就能生根發(fā)芽開出花嗎伞广?或者枝繁葉茂長出樹嗎拣帽?哪個男生不喜歡會撒嬌會依靠自己的女生?就像徐曉涵一樣嚼锄,坦率自然而且熱情减拭,就連程皓自己都很喜歡她——你每天跟徐曉涵在一起難道連她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嗎?

可能真的做不到吧区丑。她喪氣地想拧粪。

自己就是這種人。表面上看起來心大樂觀沧侥,其實心思既肉又麻可霎。明明死要面子但卻不喜歡爭強好勝,對外的理由是懶惰宴杀,真正的理由卻是畏懼困難與改變癣朗。

她長相一般,成績一般旺罢,家境一般旷余,交際能力也一般……總之各方面能力都平平。因此程皓在心里偷偷給自己取了一個綽號扁达,叫做“一般小姐”正卧。

對比起來陸深和徐曉涵真的比她好上太多。尤其是徐曉涵跪解,她人長得漂亮穗酥,心地好,肯努力,學習成績一直保持在專業(yè)的上游——其實程皓經常在心里偷偷地嫉妒她砾跃,也想過總有一天自己會比徐曉涵做得更好骏啰。

然而這個“總有一天”的時態(tài)永遠保持在將來時,她往往想想就作罷抽高,繼續(xù)這么渾渾噩噩又一天是一天地度日——以至于程皓每次在小說中看到那種小心眼的光說不做的配角都像在看一個自己的縮影判耕,心中的愧疚感和自卑感更上一層。

“嗨翘骂!”突然有人拍她肩膀壁熄,“叫你怎么不答應?在睡覺碳竟?”

是徐曉涵的聲音草丧。

程皓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眼淚給憋了回去吆寨。

“沒有司致,我在看小說贡耽≡蹇荆”她故作輕松地笑想帅,隨口扯謊膝迎。

徐曉涵“哦”了一聲析恢,把書包放下液样,程皓自覺地往里面挪了一個位置铐达。

程皓回頭看:“陸深不和你一起嗎岖赋?”

“他說他坐后面∥退铮”徐曉涵撇了撇嘴唐断。

程皓心里念了句“謝天謝地”,嘴中卻道:“其實你可以把他叫過來一起坐杭抠±跬浚”

“沒事,上課的時候不讓他打擾我倆祈争〗锍蹋”徐曉涵把她胳膊一挽說,“走菩混,陪我去廁所忿墅。”

程皓剛想答一聲“好”沮峡,卻聽到她前方張媛發(fā)出一聲尖叫疚脐。一個黑影在她眼前不斷地放大放大……程皓也短促地“啊”了一聲,猴子一樣往旁邊閃去邢疙,手肘一橫撞翻了開著蓋子正在散溫的水杯棍弄,熱水傾灑而出望薄。

“臥槽!”

程皓沒忍住呼畸,蹦了起來痕支,一句粗話脫口而出。

整個教室安靜了幾秒蛮原。

“對不起對不起卧须!”董志一趕緊道歉。他扯了一沓抽紙遞過來儒陨,張媛?lián)寔韼统甜┎磷雷踊ㄋ弧3甜┻@才發(fā)現那只剛才向自己飛過來的會動的黑影是什么,居然是一只看起來像甲殼蟲的蟲子——程皓這輩子唯一害怕的就是蟲子蹦漠!一瞬間連打爆董志一腦袋的心情都有了椭员。

然而看著董志一那張不知所措的臉,她又覺得真上手會顯得自己得理不饒人——她總是這么想笛园,所以大家都覺得她脾氣好隘击,現在也一樣。唯一脾氣不好的是徐曉涵喘沿。女生冷下臉用紙巾把蟲子捏走闸度,一邊用衛(wèi)生紙去蘸程皓身上的水漬一邊問:“你們干什么敖叻贰蚜印?”

“算了,沒事留量≌常”程皓拽她袖子,“我回去換個衣服吧楼熄∫浯拢”

“我跟你一起】善瘢”

“別错敢,你留著上課吧,我還指望抄你的筆記和作業(yè)缕粹≈擅”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笑容看起來一定十分勉強,“中午吃飯不用等我了平斩,幫我把書包背回去就行亚享。”

徐曉涵一口答應下來绘面。

程皓迎著陽光一路低頭走回宿舍欺税,直到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才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侈沪。她的牛仔褲濕噠噠的,黏著腿面晚凿,眼淚把頭發(fā)糊在臉上亭罪,讓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失敗者的氣息,徹頭徹尾晃虫。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下午皆撩,“失敗者”都非常頹唐地裹著被子縮在床上。她先是看小說哲银,看了幾頁發(fā)現看不進去扛吞,遂開始打游戲,打了幾局發(fā)現沒心情荆责,干脆盯著天花板邊聽歌邊流眼淚滥比。她的播放列表里全是一些苦情歌,像Adele的《Hello》或者Tonya的《Stay》做院。

這些歌的曲調和歌詞都大大催化了程皓內心的悲愴情緒盲泛,甚至一度讓她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么意思。干脆下一秒火星撞地球键耕、火山噴發(fā)寺滚、洪水海嘯來臨好啦——有一瞬間她這么想。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剛才那種報復世界的心思似乎不太對屈雄,就好像地球沒有她就會毀滅一樣村视,矯情得像她初中看過的言情小說里身患絕癥的女主一樣。

程皓下床換了身運動服酒奶,扎起頭發(fā)去操場上跑步了蚁孔。

她必須要做點什么,才好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出去惋嚎。

【二】

跑完步杠氢,程皓去食堂吃飯。

天氣越來越熱了另伍,明明四月才剛開頭鼻百,卻已經隱約能聽到蟬鳴聲,滲透在日光里摆尝,和日光一起潑灑下來温艇。程皓坐在窗邊的位置吃一碗麻辣燙,一邊吃一邊埋頭盯著手機结榄,看起來熱氣就像從她腦殼里面冒出來一樣中贝。

徐曉涵中午回來過一趟,以為程皓在睡覺臼朗,就沒有吵醒她邻寿,放下書包以后躡手躡腳地又出去了——程皓猜測她是去和陸深吃飯蝎土。

她又回想起其實就在高中,和陸深天天在一起吃飯的人還是自己绣否,沒有徐曉涵誊涯,也沒有陸深的那些好哥們。他們就像這樣一人面前擺一碗麻辣燙或者是面蒜撮,程皓吃的往往不比陸深少幾兩暴构,陸深就吐槽說她再吃下去就該胖成個球了。

程皓一筷子伸到他碗里夾走一塊肉段磨,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取逾,淡定道:“吃你的菜∑恢В”

想到這里砾隅,她忍不住偏過頭偷偷笑了起來,心底略有些竊喜债蜜。

然而隨即程皓又想起那個事實——陸深已經是徐曉涵的男朋友了晴埂。說起來他跟徐曉涵認識還要多虧了程皓,然而程皓委實不知道他們二人是什么時候聊到一起去的寻定。在程皓印象中他們三個人鮮少同行儒洛,即便偶有同行,陸深和徐曉涵也都表現得比較疏離狼速。

當然現在想想或許那根本不是疏離琅锻,只是礙于程皓在場所以不方便表現得比較親密罷了。蠢的是程皓自己唐含,居然一直沒發(fā)現其實是自己在做他們的電燈泡浅浮。

而徐曉涵很多次躺在床上對著手機笑其實也都是在跟陸深聊天吧沫浆?就像陸深經常在和程皓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對著手機笑一樣捷枯。

程皓無意之間替他們牽線搭橋促成了一段好姻緣,自己的這份單戀卻變得無始無終专执。

想來也是她活該淮捆。

從小到大陸深一直陪在她身邊,任打任罵成習慣本股,習慣接著成自然攀痊,讓程皓錯以為陸深就會這么一直陪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拄显。

但其實哪有這個道理呢苟径?

陸深總會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即便這個女孩不是徐曉涵躬审,也會是其他人棘街,總之不會是程皓蟆盐。他應該過的是自己的人生,憑什么陪在程皓身邊蹉跎青春遭殉?這些道理程皓都懂石挂。

可是理解并不意味著就能接受。

那些小小的竊喜逐漸化作加倍的悲傷险污,順著麻辣燙的熱氣痹愚,撬開骨骼的縫隙,鉆到程皓的大腦皮層里蛔糯。

她第一次發(fā)覺原來自己是這么自私的一個人——盡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陸深和徐曉涵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拯腮,但發(fā)自心底的那個聲音卻無論如何掩埋也摧毀不了,甚至有破土而出的趨勢蚁飒。

其實程皓真的一點也不希望他們在一起疾瓮。她在學校里能說得上話的密友不過是這兩個,他們戀愛以后程皓必須要成為主動退出的那一方飒箭,讓她有種被雙方同時拋棄的感覺狼电。

這種自私令程皓覺得既羞愧又委屈,近乎于無地自容弦蹂,卻又帶著一絲絲的憤慨肩碟。那個憤慨的自己只敢在心中質問徐曉涵說,明明先認識他的人是我凸椿,你憑什么從我的手中奪走他削祈?

辣油濺了進去,程皓的眼睛火辣辣地酸痛起來脑漫。

偏偏就在這時候徐曉涵和陸深又出現了髓抑。

程皓簡直服了自己——她就不該在這個時間出來吃飯的。她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捂在自己的眼睛上优幸,一邊含混不清地說著“辣椒濺到眼睛里”這種話吨拍,眼角劃下幾滴淚水。

徐曉涵耐心地幫她把辣油擦干凈了网杆。

程皓心底不由得萌生出一種異樣的抱歉感來——是為了從昨晚到現在自己在心底對徐曉涵的一切嫉妒羹饰、憤懣,和諷刺——它們險些化為實質的刀鋒將程皓和徐曉涵之間的友誼刺穿碳却。擦掉眼淚以后她聽見徐曉涵問自己能不能在這里坐下队秩,程皓囫圇同意了,全程沒敢看陸深一眼昼浦。

不過她倒是注意到陸深和徐曉涵在桌面下悄悄交握在一起的手掌馍资。時至今日程皓終于再也不能從陸深的碗里搶肉吃了,搶肉的人變成了徐曉涵关噪。徐曉涵從陸深的碗里夾了一塊肉鸟蟹,飛快地塞給程皓物舒。

“你多吃點∠非拢”她笑嘻嘻的冠胯。

程皓只得抬起頭,同樣對著她笑了笑锦针。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荠察。吃完飯后徐曉涵又問程皓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自習,程皓還在想怎么拒絕可以不那么突兀奈搜,就突然被人揪了一下后腦的馬尾悉盆。

“你怎么吃飯吃了這么久?”又是一張笑嘻嘻的臉出現在程皓面前馋吗。

居然是董志一焕盟。他端著餐盤,單肩背包宏粤,餐盤上同樣放著一個空了的湯碗脚翘。他沒跟陸深和徐曉涵打招呼,視線也沒有落在程皓身上绍哎,而是看著身邊那個收碗的阿姨来农,問:“不是說好了今晚一起上自習嗎?”

程皓滿臉愕然崇堰。徐曉涵的表情也變得稍微有些微妙起來沃于。

【三】

董志一,是整個學院出了名的“奇怪先生”海诲。

此人的奇怪之處不在于他是個鬼才繁莹,而在于那堪比鬼才的神奇腦回路。程皓和他從大一起就是同班同學特幔,不算深知——但也算多少比較了解他的秉性咨演,聽說過一些事情。

這個人可以一邊拿到國際競賽的二等獎一邊掛掉三門主課敬辣,理由只是因為不想去考或者懶得去考——單單只是這一點就讓程皓覺得非常神奇雪标。

然而董志一身上神奇的地方不僅只有這些零院。

他這個人像是從來不懂得人情世故溉跃,心情好的時候找你聊天,熟絡得仿佛知己好友告抄,開起玩笑來沒大沒小撰茎,具體事例可參照他課前捉蟲子嚇唬張媛;與之相對打洼,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根本懶得看你一眼龄糊,隨心所欲逆粹,冷酷無情。這直接導致他的人緣在學院中差到了一定地步……

程皓自己也遇到過這種事情炫惩。就在大二上學期的時候董志一找她要了手機號僻弹,卻在那之后一次聯(lián)絡也沒有過——無論是通過聊天軟件還是手機,即便在走廊遇見也不會打一聲招呼他嚷。

直到今天早上他拿來嚇唬張媛的那只蟲子飛到程皓面前蹋绽,他一臉不知所措地跟程皓說“對不起”,程皓則普通地回答說“沒關系”筋蓖。

現在程皓和這個“奇怪先生”無言地站在食堂門口卸耘,彼此都很尷尬。

“你以后別拽我頭發(fā)了粘咖◎伎梗”程皓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我不習慣不熟悉的人碰我瓮下『舱。”

這話甫一出口她就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其實她本來是想謝謝董志一幫她解圍的讽坏,然而這么一說無疑會將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暴露出冰山一角两蟀。程皓死要面子的毛病偏偏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再次發(fā)作。她猜不到董志一會怎么回答震缭,心里瘋狂打鼓赂毯,面上卻依舊佯裝淡定。

“哦拣宰〉程椋”作為回應,董志一冷淡地答了一聲巡社,隨后提腳就走膛堤。

程皓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看著董志一走遠晌该,走遠肥荔,走遠……

她僵在那邊。

董志一走到食堂大門朝群,突然停下腳步燕耿,轉過頭問:“不是要上自習嗎?”

程皓這才恍如大夢初醒姜胖。

她心道你還好意思一臉莫名其妙么誉帅?該莫名其妙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可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說過要和你一起上什么自習。而且今天早上你的蟲子差點飛到我臉上我還沒跟你一般見識蚜锨,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想打爆你的心情都有了档插?

她在董志一背后悄悄地對他比了一下中指,突然感覺心情暢快了很多亚再,于是小跑著追了上去郭膛。

以后你再敢放蟲子嚇我,我就真的打爆你氛悬。她想饲鄙,雖然今天早上那個蟲子其實并不是沖著我來的。

【四】

程皓和董志一就這么慢慢地熟悉起來圆雁。

大家都說董志一奇怪忍级,這個奇怪果然不是吹的。某日程皓閑來無事伪朽,聽說新校區(qū)附近有一家海鮮自助非常好吃轴咱,便想約個人和自己一起去嘗嘗。

她在好友圈里掃描過一波:徐曉涵和陸深肯定是不行的烈涮,但是除了他們之外程皓似乎也沒有吃起飯來不太講究也不太拘謹的朋友……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將視線瞄準了董志一朴肺,發(fā)消息問他:“你明天有時間嗎?”

十分鐘后董志一回復:“你應該先安排好再告訴我時間坚洽,這樣我好根據你的時間來安排我的時間戈稿。”

“哦讶舰“暗粒”

程皓身經百戰(zhàn),一臉麻木跳昼。

跟董志一說話就是要這樣般甲,時間地點交代清楚,時刻保持一顆平常心鹅颊,以防他再突然蹦出什么驚世駭俗之言氣得你心肌梗塞敷存。于是程皓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那明天中午十二點整出發(fā)去吃飯,新校區(qū)附近的一家海鮮自助堪伍。吃飯時間預計在兩個小時左右锚烦。”

“我不喜歡吃海鮮帝雇′潭恚”

“去還是不去?”

“去摊求∏莅危”

吃完海鮮返校的路上他們一人靠著一邊的車窗刘离,隔著一個走廊和兩個空座位拿手機互發(fā)消息室叉。程皓問董志一:“你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嗎睹栖?”

“董志一啊〖牒郏”男生中規(guī)中矩地回答野来。

“不∽倏酰”程皓說曼氛,“男人,你的名字叫做麻煩令野∫ɑ迹”

發(fā)完消息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董志一向那邊靠著車窗的女孩遙遙地投去一眼——程皓歪著腦袋笑气破,鼻尖被窗外的街燈映得彤紅發(fā)亮聊浅。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懟回去:“女人现使,你的名字叫做饕餮低匙。”

程皓朝他齜牙咧嘴地比了個中指碳锈。董志一突然覺得她這樣子看起來很像自己家里那只被喂得圓圓滾滾的大白貓顽冶。當然程皓暫時是沒那么胖的,他們家的貓也不會對著小主人豎中指售碳,只會伸出爪子跟董志一打架强重。

董志一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立刻給程皓發(fā)過去一句:“其實你胖胖的挺可愛的贸人「鸵伲”

程皓的心跳一瞬間漏了一拍。她偷偷瞄了董志一一眼灸姊,覺得自己有點被撩到拱燃。

然而緊接著董志一又發(fā)過來一句:“而且其實你看起來不胖,還沒發(fā)展到小白的地步力惯⊥胗”

“小白是誰?”程皓問父晶。

“我家養(yǎng)的肥貓哮缺。”董志一一板一眼地答甲喝。

程皓磨牙尝苇,剛才那點少女心思蕩然無存。

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

總而言之糠溜,萬變不離其宗淳玩,這個熟悉僅僅限于在網絡上,或者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非竿。

其他時候不管是程皓還是董志一都十分安分守己蜕着,路上偶遇點頭照面,上課的時候一個坐在雷打不動的左邊第四排红柱,另一個坐在雷打不動的右手第一排承匣,沒有任何語言和行動交流。

有一天正在上課锤悄,程皓突然發(fā)現自己的手機最上端浮現出一條新的消息韧骗。董志一發(fā)來一句話:“你又不好好聽課×憔郏”

程皓不服袍暴,回過去:“你不也成天翹課?”

“我覺得那個老師講的對我沒用握牧,但是這個老師的課還是可以聽的容诬。”

“我現在聽也跟不上沿腰±劳剑”

“為時不晚∷塘”

這真是很有董志一風格的一個回復习蓬。

程皓看過去,正好這時候董志一也看回來措嵌。他今天穿了一件正常男生都不會穿的淺綠色夾克衫躲叼,坐在周圍清一色的黑色人海中,猶如嶙峋怪石中的一棵海草企巢,分外顯眼枫慷。視線交匯上的一瞬間程皓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些心虛。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沒寫完作業(yè)偷偷看故事書被媽媽抓住一樣浪规,心虛之余又免不了生發(fā)出絲絲的感動或听。她心想之后一定要找機會糾正一下董志一這個奇葩的審美觀才行。

仔細想想他們根本沒必要這么偷偷摸摸笋婿,又不是幾十年前的地下戰(zhàn)爭誉裆,特務D對特務C說雖然我們關系很好但表面上還是要保持距離......其實何必搞得這么麻煩呢?想得簡單一點就是交個朋友缸濒。

程皓覺得董志一人不錯足丢,雖然腦電波奇葩了一些粱腻,但大體上雙方的思維還能接續(xù)到一起——除了每次董志一談起代碼或者電路的時候。程皓理論課尚且過得去斩跌,實驗方面就徹底一竅不通绍些。每逢董志一和她說起這些她都是一句“我不懂”扔過去。

有時候董志一就不再回復了滔驶,有時候會回她:“不會可以學”遇革。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最愛對程皓說的一句話卿闹,百提不厭揭糕。

程皓:“怎么學啊锻霎?我對這個真的沒有興趣著角。”

董志一:“我教你旋恼±艨冢”

程皓:“……都快畢業(yè)了,現在學太晚了吧冰更〔玻”

董志一:“什么時候改變自己都為時不晚∈裣福”

程皓:“哈哈舟铜,看來從今天起要叫你雞湯大師了。沒想到你還挺勵志奠衔∽慌伲”

董志一:“我認真的。你學不學归斤?”

程皓:“……”

程皓:“以后再說吧痊夭。”

再也沒有下文了脏里。

程皓不知道董志一是怎么想的她我。她沒好意思說自己之前是因為不想被看做和董志一一樣的怪胎,所以才一直只在私下里偷偷跟他聯(lián)系迫横。

她向來是這樣的人番舆,死要面子,在意別人的眼光员淫,在意得不得了合蔽。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可能早在兩年前就鼓起勇氣向陸深表白介返,那樣的話她和陸深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拴事,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尷尬到連陌生人都不如沃斤。

提起陸深——程皓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想起陸深了。偶爾見到他和徐曉涵手拉著手走過校園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難過刃宵。

有時候她在跟董志一發(fā)消息衡瓶,見到他們也可以反應平平地打個招呼,內心居然只剩下幾絲惋惜的波瀾牲证。

如果那天下午沒有董志一的話哮针,自己可能到現在都還是一個人,沒辦法走出來吧坦袍?

她盯著董志一的背影想十厢。

隨后她發(fā)現自己似乎越來越習慣有這個“奇怪先生”陪伴在自己身邊了。說不上是一個好兆頭還是不好的預感捂齐,程皓的心情復雜至極蛮放。

其實所有的人情世故,也不過是如人飲水奠宜,冷暖自知包颁。程皓已經放棄過一段還沒有開始就迎來失敗的感情,并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勇氣再開始一段前途未卜的新的感情旅程压真。

不過就像董志一說的娩嚼,“無論什么時候改變自己都為時不晚”。她很自然地又想起《夏日終曲》里的一個場景滴肿,Elio無數次看著Oliver離去的背影岳悟,心想:我可能會受傷,也許與他的相愛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美好嘴高,又也許我真正靠近他之后才發(fā)現我只是喜歡他的表象竿音,然而此時不試,更待何時呢拴驮?

此時不試春瞬,又待何日。

下課以后程皓和董志一都沒有離開教室套啤,直到人都走光了宽气,程皓才磨磨蹭蹭地來到他的身邊,說:“我后面一節(jié)課都沒玩手機潜沦√蜒模”

董志一抬起頭看她。

“但還是聽不懂唆鸡,你知道涝影,我前面落下太多了≌迹”程皓不太自在地捋著頭發(fā)燃逻,“所以能不能麻煩你給我講一下序目?”

董志一先是一愣,隨后笑開:“好啊伯襟≡痴牵”

他拍了拍程皓的頭頂:“我就說什么時候學習都不晚的∧饭郑”

程皓紅著耳根踹了他一腳:“把手拿開叛赚。”

董志一趕緊把手放下了稽揭,就跟那天他看到程皓被蟲子嚇到一樣俺附,頗有些不知所措。

【五】

程皓和董志一之間的這段“友情”終于逐漸浮出水面淀衣。

程皓不再坐第四排了昙读,她和董志一一樣召调,把自己的書包挪到第一排去膨桥,手機上各種亂七八糟的游戲也卸了,每天下課準時去上自習唠叛,像是決意重新活回三好學生的樣子只嚣。

她不常黏著董志一,董志一卻開始經常來找她艺沼,一起學習或者一起去食堂吃飯册舞,偶爾在程皓和徐曉涵課間偷吃零食的時候也會過來笑著問他們要吃的。障般、

徐曉涵第一次看到董志一過來的時候嚇了一跳调鲸,畢竟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有程皓都和董志一不是一路人,思維不在一個次元以內挽荡。

她把自己的擔憂表現得非常明顯:“他不會是對你圖謀不軌吧藐石?”

“沒事,其實他人挺好的定拟∮谖ⅲ”程皓滿不在意。

“他是不是喜歡你扒嘧浴株依?”

對于這個問題程皓很沒底氣,因此只是小聲答:“應該不會吧延窜?”

不過我是挺喜歡他的恋腕。程皓紅著臉想。

她聽著徐曉涵跟自己分析關于董志一喜歡自己的二三百事逆瑞,心思卻飄到別的地方上去荠藤。她看著徐曉涵祈远,很自然地就想起她和陸深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

那段時間程皓經常想商源,如果先告白的是自己车份,那么現在站在陸深身邊和他手牽著手的人是否應該是程皓本人?

也只是想想罷了牡彻。

對于陸深和徐曉涵扫沼,程皓的確有相當一段長的時間對他們抱有一種微妙的偏見。這種偏見徐曉涵不知道庄吼,陸深不知道缎除,就連董志一都不知道,只有程皓自己知道总寻。

她想自己終歸還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器罐,有些丟臉的事情——甚至是骯臟的想法,無論如何都只會讓自己一個人知道渐行。

性格固執(zhí)至此轰坊,無論如何改變都改變不了,但或許其他事情她可以嘗試說出來一次祟印?

“明天有時間嗎肴沫?”她斟酌再三,給董志一去了一條消息蕴忆。

“有颤芬。”這次董志一倒沒像之前那樣套鹅,讓程皓安排好時間再通知自己站蝠。

“出去吃飯吧。明天中午十二點卓鹿,你不喜歡吃海鮮菱魔,我們去吃火鍋〖跷”

“好豌习。”

程皓抿著嘴巴笑拔疚。

但是緊接著董志一又回復道:“我也不喜歡吃火鍋肥隆。”

程皓無奈:“怎么這么麻煩稚失。那好栋艳,請問這位麻煩先生,你究竟喜歡什么句各?”

董志一詭異地沉默下去吸占。

十分鐘后晴叨,男生回復她說:“喜歡你啊》停”

程皓都能想象出他在那邊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兼蕊。

她抱著手機,心臟撲通狂跳件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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