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世鵬
? ? ? ? ? ? ? ? ? ? ?(一)
大學那會兒,趙學風給我推薦了很多小說纳寂,其中有一本叫做《人獸鬼》主穗,當時我聽到這鮮活的名字,立馬直奔圖書館二樓的文學書庫毙芜,找到書后掃了一眼封面忽媒,竟然看到“錢鐘書集”四個字,“哇靠腋粥,又一肥嫩的顏如玉”晦雨,勁頭一下子就上來了架曹,于是二話不說,翹掉當天的專業(yè)課闹瞧,手機靜音音瓷,用手心和手背交替擦抹著哈喇子,眼珠子盯著“人獸鬼”夹抗,狼吞虎咽地狠嚼一遍。
當時在書里看到一個叫楊絳的“先生”為《錢鐘書集》作序纵竖,我一時不解漠烧,心想“他能夠給錢老作序,會是什么品種的牛呢靡砌?”后來回查此書的初版資料時已脓,發(fā)現(xiàn)早在1946年《人獸鬼》初版時,錢鐘書在扉頁上通殃,給“楊絳先生”寫著這樣的話:“贈予楊季康度液,絕無僅有的結(jié)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画舌、朋友堕担。”
恍然大悟:楊絳“先生”原來是錢鐘書的妻子曲聂,是無錫“母排海“。
楊絳先生享年105歲朋腋,這位百年淑子齐疙,真是“若問使君才與術(shù),何如旭咽?占得人間一味‘素’贞奋。
? ? ? ? ? ? ? ? ? ? ? (二)
錢楊二人是無錫同鄉(xiāng),1932年于清華園相識穷绵,1935年喜結(jié)連理轿塔,相濡以沫60多載。有人稱贊请垛,“整個20世紀催训,中國文學界再沒有一對像他倆這樣才華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宗收÷茫”
錢鐘書去世后,楊絳說:“鐘書逃走了混稽,我也想逃走采驻,但是逃到哪里去呢审胚?我壓根兒不能逃,得留在人世間礼旅,打掃現(xiàn)場膳叨。”
在沒有錢鐘書的晚年歲月里痘系,楊絳在人間的“打掃現(xiàn)場”菲嘴,基本可以歸類為兩件事:
一是整理丈夫的學術(shù)遺物,據(jù)說有幾麻袋的手稿汰翠,其中有178冊外文筆記(共34000來頁)龄坪,整理的成果,有在2003年出版的3卷《容安館札記》复唤,也有在2011年出版的20卷《錢鍾書手稿集?中文筆記》等健田。
二是在追憶早年生活的基礎上(如03年出版的長篇散文《我們仨》),對人生價值和靈魂歸宿等哲學終極命題進行思考佛纫,在07年出版的散文集《走到人生邊上》里妓局,她寫到,“我已經(jīng)活了一輩子呈宇,人生一世好爬,為的是什么呢?我要探索人生的價值......我的軀體火化了甥啄,沒有了抵拘,我的靈魂呢?靈魂也沒有了嗎型豁?......上帝在嗎僵蛛?靈魂不死嗎?”
? ? ? ? ? ? ? ? ? ? ? (三)
順著生死的話題迎变,我想起奶奶的“擔憂”充尉。
爺爺今年病逝,在病床前服侍了他16年的奶奶衣形,從此解脫了身體上的勞役驼侠,可是心里上的孤寂和惆悵,才剛剛開始谆吴。
那天我打電話問她:“爺爺生前活了83歲倒源,已是高壽,這多虧你悉心伺候句狼,他現(xiàn)在走了笋熬,你應該享享清福,去和幾個兒子過過閑日子腻菇,心里就不要有什么牽掛了吧胳螟?”
誰知道她語氣一下子焦慮起來昔馋,“我儂啊,你不知道啊糖耸,做法事的師傅說秘遏,你爺爺去了那邊,會被打入畜道嘉竟,下輩子要做牛啊邦危。”
我頓時感到莫名其妙舍扰,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铡俐,緩緩地笑道,“放心吧奶奶妥粟,爺爺下輩子不會做牛,改天你去神婆那里吏够,叫她招爺爺?shù)幕晟蟻韱枂柧椭懒斯锤!?/p>
她還真的就去問了锅知。
過了幾天播急,奶奶高高興興地給我打電話,用一貫的大嗓門喊著售睹,“你怎么說得這么對啊桩警,我去問過了,你爺爺在那邊很好啊昌妹,我們燒的房屋和紙錢他都收到了捶枢,他住的新屋門前,左右兩邊各有一條小溪縈繞飞崖,遠處是高山和綠草地烂叔,環(huán)境很好啊,多虧當時法師給他誦了幾部經(jīng)固歪,他下輩子不用做牛了蒜鸡,還是做人±紊眩”
? ? ? ? ? ? ? ? ? ? ? ?(四)
在中國的文化土壤里逢防,無論是儒家、道家還是佛教蒲讯,對死亡和靈魂都有著自己的解釋系統(tǒng)忘朝,使得逝者安息,生者安心判帮,從而維持道德習俗與人倫秩序的穩(wěn)定辜伟,從這個角度而言氓侧,這種樸素農(nóng)耕文明中的“迷信”成分,確實是一種很成功的“禮”导狡。
其中约巷,“喪禮”和“祭禮”在禮中尤為重要。
親人逝世旱捧,理智上明白人就是死了独郎,沒有靈魂不滅這一說,也就沒有喪禮的必要枚赡;但從情感上來說氓癌,還是希望親人能夠復活,希望靈魂會存在于另一個世界贫橙,所以祭禮提供情感的寄托贪婉,平衡了人們的理智和情感。
如荀子所說:“祭者卢肃、志意思慕之情也......事死如生疲迂,事亡如存,終始一也莫湘,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尤蒿,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澹”喪禮中的神話和宗教成分腰池,在與儒家文化的融合中漸漸淡化,逐漸在社會倫理中起著重要的“調(diào)節(jié)”作用忙芒。
但是示弓,在孔孟之鄉(xiāng),宗教是出世的呵萨,即是說避乏,是缺乏“終極關(guān)懷”與“超越情懷”的。
關(guān)于宗教的現(xiàn)世哲學闡述甘桑,張承志在《心靈史》中有言:“人間由于存在的大前提和人性之惡拍皮,相互仇恨和排斥乃是一種基本規(guī)律,宗教由于人類對這種規(guī)律的醒悟跑杭,把‘愛’作為最基本的起點”铆帽。
顯然,“死亡”卻遠不是宗教的終點德谅。
? ? ? ? ? ? ? ? ? ? ?(五)
在教義層面爹橱,宗教是“生活中的鹽”;而在文化層面窄做,宗教則是“審美中的詩”愧驱。
而我慰技,則是一個不徹底的無神論者。
之所以“不徹底”组砚,是因為從文化角度去理解宗教吻商,無論是《圣經(jīng)》,還是《金剛經(jīng)》或《地藏經(jīng)》糟红,實際上與《詩經(jīng)》艾帐、《楚辭》一樣,都僅僅是想象力和審美的產(chǎn)物而已盆偿。
但我并不排斥或反駁基督徒朋友對我的傳福音柒爸,相反,我很喜歡和信教的朋友來往事扭,有時會應他們的邀約捎稚,在周末去教堂做禮拜、唱詩歌求橄;也會靜靜地坐在莊嚴的寺廟大殿里今野,似懂非懂地聽著居士和佛徒們的妙語禪機。他們在教義戒條和儀式面前的虔誠精進谈撒,臉上泛出無比純澈的歡喜,可以讓你暫時洗去浮世的勞塵匾南,輕松自在地暢聊那些百無一用的超越性話題啃匿。
每年的大年初一,我都陪父母去當?shù)叵慊鹱钔乃聫R蛆楞,對著那幾尊金光閃閃的石像木雕溯乒,畢恭畢敬地點上三炷香,后來我就索性給這三炷香取了三個應景又通俗的名字豹爹,分別是“恭喜發(fā)財”裆悄、“身體健康”、“出入平安”臂聋。
一言以蔽之光稼,就“心想事成”再好不過了。
沒有懺悔孩等,沒有自省艾君,如此功利的“宗教”,如此樂活的善男信女肄方。
有言曰冰垄,“人間寂靜,無非慈悲喜舍权她,無需唱經(jīng)落淚虹茶、春秋祭掃逝薪,既造種種業(yè),須嘗種種果蝴罪,風華如夢董济,倏忽百年,鳥歸夕陽洲炊,月滿青山”感局。(慕容雪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