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婚姻之葵的童年
“在嗎赏僧?妹妹巴席?”葵呼喚历涝,“你可不要告訴任何人咱二姑姑偷家里的錢給小姑,那是人家馬家的錢漾唉。這些年姑父都是把錢放在抽屜里荧库,咱二姑姑偷的錢算起來都有十幾萬了,人家?guī)讉€兒媳婦知道不愿意赵刑。就這我聽你石頭哥說小姑姑每年以看她姐的名義到那里去住分衫,姑姑家?guī)讉€兒媳婦都看出來沒好事,看她滿嘴跑火車般此,都看不起她了蚪战。她還以為她國際大都市里來的,穿得時髦就了不起铐懊,人家馬家雖然土鱉邀桑,但那是真正的土豪,不像她外布里糠科乎。
夜已經(jīng)深了壁畸,沒有回應(yīng),電話那頭的人肯定睡著了。
葵來到院子里捏萍,看到夜空中明月高掛太抓。這明亮的月光因為城市燈光的影響看上去不如小時候的月光潔白,物體的陰影也不如農(nóng)村的濃黑令杈。仿佛一個蹩腳的畫手因為缺乏色調(diào)的對比弄粉了整張畫面走敌,看什么都讓人覺得蒼白無力。
城里真的不是一個賞月的好地方逗噩!快到中秋節(jié)了掉丽,真想到那個農(nóng)村去住上兩天,好好欣賞一下靜謐清涼的秋夜给赞。
但是她已經(jīng)回不去了机打,那里是一個傷心地,她的成長都是在劇痛中進(jìn)行的片迅,多少年來想的都是奮力逃離残邀,唯一的牽掛是母親被埋在那里。
葵來到兔房柑蛇,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芥挣,那是兔子吃草的聲音。她打開燈耻台,看到兔兔們都慌忙迎接她的到來空免。她用手挨個撫摸著兔兔的耳朵,輕聲地跟它們對話盆耽,它們都非常安靜地享受著摩挲蹋砚,那表情跟能聽懂話似的,用葵的話說是這些兔子肯定是人變的摄杂。
按照佛家的理論坝咐,它們的前世也許是葵的親人,因著自愿和不自愿的緣而變成兔子析恢,來到葵的生活里墨坚。是的,孤單的葵沒有了父母映挂,沒有姐妹泽篮,它們只能從畜生界投胎才能出現(xiàn)在她的生命里。
葵看著這些兔子柑船,它們是那么可愛帽撑,個個通體雪白,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明凈而清澈鞍时,像是不諳世事的孩子油狂,跟她特別親近。
葵看著它們,幸虧有們治愈了她的內(nèi)心专筷,讓她沒在疫情開始就變成一具浮尸。
葵想起她小時候喂的第一個兔子蒸苇。
那是只長毛兔磷蛹,用來剪毛的,聽大人說當(dāng)時的兔毛一百塊一斤溪烤,都是出口賺外匯的味咳。整個村的人都養(yǎng)兔子,喂兔子和剪兔毛的任務(wù)就交給孩子們檬嘀,田里的草都被割光了槽驶,孩子們不得不成群結(jié)隊到更遠(yuǎn)的村莊的地里去割草。裝草的糞頭子是紅柳編的鸳兽,又笨重又死沉掂铐,小小的肩膀被壓得難受,總是從左肩換到右肩很快又換回來揍异,一路倒騰很多遍全陨,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回到家。
剪兔毛也是件頭痛的事衷掷,尤其是天熱的時候辱姨。她和哥哥一個扯兔腿,一個操剪刀戚嗅。扯兔腿的人熱得滿頭大汗雨涛,停下來用手拂一把汗,就把手上的兔毛粘的滿臉都是懦胞。鼻子上一根兔毛隨著呼吸左右擺動替久,搔得直癢癢,就喊停用手去檫掉兔毛医瘫,結(jié)果粘上更多侣肄,呼吸起來更癢得受不了。于是兩個人開始爭搶操剪刀的活醇份,開始拌嘴稼锅,操剪刀的那個人一個分神減掉了兔子的乳頭,兔子疼的大叫起來僚纷,那聲音像極了一個嚎叫的孩子矩距。
那些年剪兔毛成了兄妹二人揮之不去的夢魘,但是摟著兔子睡覺卻是非常有意思了怖竭。
那時候條件差锥债,兔子跟人就生活在一個屋里,在各個地方鉆來鉆去,到處都是它的屎尿味哮肚。老鼠則占據(jù)了屋頂?shù)目臻g登夫,每個晚上還在上面上演全武行,打得“吱吱”亂叫允趟,所過之處屋頂?shù)氐哪嗤梁蛪|草“嘩啦啦”地往臉上掉恼策。為了遏制老鼠就養(yǎng)了一只貓,于是手感柔軟的貓和兔子就成了睡覺的伴侶潮剪。兩人商定睡覺摟貓一人摟一夜涣楷,那個沒排上班的只能樓兔子。
貓喜歡粘著人在被窩里睡覺抗碰,葵就把它放在被窩里摟著狮斗,以摟小孩睡覺的姿勢讓它臉朝上睡在臂彎里,享受它柔軟的皮毛帶來的舒服感覺和安適的呼嚕聲弧蝇。兔子是不愿意被按在被窩睡覺的碳褒,更不愿意被翻過了臉朝上睡,以為要被宰殺捍壤,拼命掙扎骤视。葵只能抓住它的耳朵硬按在被窩里鹃觉,不能出去吃食专酗,也不能大小便,憋急了就在被窩里尿了一大泡盗扇,葵因此免不了媽媽一頓打祷肯。
想起這些葵總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挑,偷偷的笑了疗隶。
葵還養(yǎng)了十多只羊佑笋,高峰的時候達(dá)到20多只。上學(xué)的時候葵是每天中午回家就放羊斑鼻,不上學(xué)的時候則每天放羊蒋纬,割草喂兔子喂豬,她像個真正的牧人一樣忙個不停坚弱∈癖福葵每天悉心照顧它們,看著它們出生荒叶,成長碾阁,健壯到夠稱了被買走而無力阻攔。剩下的時間就是再悉心喂養(yǎng)下一批小崽子些楣。
葵看著這些動物的幼崽出生脂凶,在搖搖晃晃中站立起來宪睹,慢慢長大,長成俊秀的母羊和英俊的公羊蚕钦。它們的生命在達(dá)到鼎盛時期的時候和人的生命一樣璀璨:身材勻稱亭病,四蹄輕健,眉目清秀可人嘶居,連走起路來都是搖搖擺擺命贴,裊裊婷婷。每一次放羊跟在它們后面狂奔食听,聽著它們彼此呼喚,看著它們相互打鬧污茵,與它們互動樱报,葵就覺得它們變成了她,也或是她變成了它們泞当〖8颍葵覺得她就像那個獵人海力布,能聽懂動物的語言襟士,看懂動物的動作盗飒,在整個生命里只有跟它們打交道才是最快樂的。
現(xiàn)在也許是葵住在這個狹小的小院里不能養(yǎng)羊陋桂,它們就投胎成了兔子回到她的身邊逆趣。
那些年除了跟動物的互動之外葵就沒有過快樂,葵的心一直都是病著嗜历。每一個不眠的夜晚舊痛都會發(fā)作宣渗。這么多年來葵想用各種方法來治愈她的童年:她曾拼命的畫畫,但是沒有生命的紙和筆不能給她一個好的互動梨州,封閉的環(huán)境讓她在感到更加壓抑痕囱,抑郁。也曾試圖跟人交往暴匠,在網(wǎng)上跟人聊天鞍恢。跟誰聊莺匠?只能跟男的动猬,女的一看是同性就不理他殖侵,高水準(zhǔn)的人也不屑跟她打交道采郎。倒是騙子有十二分的熱情夕凝,為此她差點在跟網(wǎng)友會面的時候被劫持压怠〗嬗常總之跟人打交道真的是一件頭疼的事溅话。在多年的苦思冥想后崇败,葵總結(jié)出一個結(jié)論:因為童年和少年時期特殊的成長環(huán)境盅称,葵沒有機(jī)會鍛煉處理人事的能力肩祥,所以到了成年就沒有成熟的心智和情商去處理人事。
葵從兔房出來缩膝,在沙發(fā)上坐定混狠,拿起一個蘋果吃起來。此刻她很清楚她的血糖已經(jīng)異常疾层,不允許夜間加餐将饺,會影響第二天的空腹血糖。但是她確實需要什么東西來安慰自己痛黎,如果有毒品予弧,她也會使用的,她需要用一種更厚重的質(zhì)量來壓住生命的虛浮感湖饱,用另外一種更強(qiáng)烈的感覺來壓制住生命的痛楚∫锤颍現(xiàn)在她明白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寂靜的深夜偷偷吸煙的事情了——他需要借助尼古丁來逃避現(xiàn)實,而她則需要吃高糖的東西來提高她體內(nèi)的多巴胺水平井厌,減少心靈的痛楚蚓庭。
他們都是命運的棄兒,需要借助成癮的東西麻痹自己而罔顧生命危險仅仆。
她慢慢地咀嚼著這個蘋果器赞,貪婪地吮吸著這甜蜜的滋味,靈魂卻隨著回憶穿越時空回到37年前的那個秋天
1985年的那個初秋的下午墓拜,8歲的葵和她雙生的哥哥跟著媽媽來到這個叫長坑的地方港柜。這個村的人都姓長,據(jù)說是從一個共同的祖先發(fā)展而來的撮弧。這個姓氏的人也不是祖居此地潘懊,而是解放后被從城里驅(qū)趕出來,到處逃荒要飯贿衍,最后流落到這個無人居住的空地上授舟。起初只是三兩戶人家,后來因為家族超常的凝聚力又都結(jié)伙集結(jié)在此處贸辈,他們堅信只要團(tuán)的密不透風(fēng)就不會被外人欺負(fù)释树,而且還可以欺負(fù)人。自從長坑村建立以后擎淤,所有外姓人都會被他們聯(lián)合排擠奢啥。
之所以叫做‘坑’是因為這個村莊的人在當(dāng)初剛剛建立村莊的時候都怕自己的土墻屋被每年夏季豐沛的大水泡倒,在打地基的時候就近起土嘴拢,把地基墊到高出周圍地面一米的地方桩盲,地基上是兩米高的土墻屋,小孩子們輕易就能在稻草做成的屋檐上掏鳥窩席吴。到處都是被挖的一個個大坑赌结,反正那時候人少捞蛋,土地多沒人管,誰占了是誰的柬姚,誰帶頭挖的坑這個坑就是誰的拟杉,誰在無人耕種的土地上栽樹就是歸誰所有。先到先得量承,搶完為止搬设。這些大坑的另外一個功能是雨季排水,全村所有的水都排在路上撕捍,到處泥濘的不能插腳拿穴,混合著人和動物的糞尿并各種污物蜿蜒著流進(jìn)附近的大坑;旱季則是蓄水忧风,里面有人撒了魚苗贞言,孩子們跳進(jìn)去洗澡。
他們最喜歡栽種的就是洋槐樹阀蒂,因為洋槐樹是硬料,結(jié)實耐用弟蚀,既可以作為家具的框架也可以做農(nóng)具的把手蚤霞,而且樹的種子容易獲得。秋天收集秋風(fēng)掃落的莢义钉,來年春天灑在泥土里就能育苗昧绣,數(shù)量繁多。捶闸。這些小樹苗被種在全村的各個空地上夜畴,三年后就能開花。于是每一個春天到來删壮,長坑村就成了一個芳香氤氳的大花園:那潔白的花兒如輕盈翼起的蝴蝶集群停留在樹枝上贪绘,遠(yuǎn)遠(yuǎn)看去如漂浮的白云;甜蜜芬芳的氣味引來成千上萬的蜜蜂央碟,整個村莊就淹沒在“嗡嗡”聲里税灌。所有經(jīng)過這個村莊的人在這個季節(jié)都會駐足觀看,若有所思的發(fā)出一聲“喔”亿虽。
媽媽是吃過午飯就帶著葵兄妹兩個出發(fā)來長坑村的菱涤。因為剛剛經(jīng)過雨季,沿途都是茂盛的青草和滿河滿溝的水洛勉,水里都是魚粘秆,兩個孩子被這些風(fēng)景吸引,走走停停到傍晚才到達(dá)收毫。他們到達(dá)村頭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日落攻走,落日正變成一個紅紅的大圓盤悄無聲息地往下沉殷勘,遠(yuǎn)近的村莊傳來羊的叫聲,那是歸途的羊兒在呼喚自己的同伴陋气。整齊的玉米地里微微地往外滲著寒氣劳吠,黃昏的霧氣和繚繞的炊煙糾纏成輕紗一樣的暮靄纏繞在村莊的周圍,葵在行進(jìn)中看到淹沒在薄薄的迷霧中的林立的墓碑和坐落在墓碑后面的墳頭巩趁。
葵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見過數(shù)目如此眾多的墓碑痒玩,更沒有見過如此多的墳?zāi)咕头旁诖迩f里,更加稀奇的是她要去的這個“家”就在墳場的正北议慰!
直到很多年后蠢古,葵認(rèn)為從一開始母親就不應(yīng)當(dāng)選擇找這個以墳場為鄰的男子為后半生的托付,他多少被鬼魂的陰氣浸淫别凹,身上帶著邪氣草讶。正常的人家也不會選擇這個地方,讓死去的人和或者的人相互影響彼此的生活炉菲。只有他堕战,一個光棍,因為他什么都沒有拍霜,也就沒有什么可以失去才會這么不管不顧嘱丢,無所顧忌。
事實證明這是真的祠饺,凡是住在這個墳場附近的人家都被某種力量控制越驻,家里就沒有太平過:葵的媽媽后期精神錯亂,葵西邊的鄰居家的那個壞心眼的兒子生了個癡呆的女兒道偷,成年后就莫名地蒸發(fā)了缀旁;那個虎皮大伯家的光棍黑哥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村里醫(yī)生家那個經(jīng)常在林子里拿彈弓打鳥的老兒子做了單身狗勺鸦,每個月的工資被各種女人騙走并巍,下半個月只能餓著;葵自身則出現(xiàn)了嚴(yán)重的認(rèn)知障礙换途,直到二十多年后履澳,經(jīng)過自己不斷的療愈,葵才恢復(fù)半個正常人怀跛。
唯獨只有葵的后爹距贷,仿佛得到什么強(qiáng)大力量的蔭庇并汲取了某種能量,活得結(jié)結(jié)實實吻谋,耳不聾忠蝗、眼不花,思路清晰漓拾,邏輯縝密阁最,滿嘴謊話戒祠,大有老而不死的征兆。也許他不怕的原因是前面埋著的都是他的前輩速种,有爺爺姜盈,太爺爺,老太爺配阵,甚至更遠(yuǎn)馏颂,用他的話說都是自己親人,還會保佑他棋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