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原創(chuàng)首發(fā)隆豹、文責自負
端午節(jié)這天椭岩,我回父母家時,已是正午十一點半璃赡。中午的陽光判哥,像個大火球追著我們跑了一路。人坐在車里即便開著空調鉴吹,屁股底下也洇濕一團姨伟。此時正直收麥時期。因為天氣給力豆励,一拐進村子夺荒,就看到家家戶戶門前的地面上,曬滿了今年的夏小麥良蒸。金黃的麥粒在烈日的滋烤下技扼,發(fā)出亮閃閃的光。
我在大門外寬敞的水泥地上嫩痰,遇到的先是父親剿吻。只見他正兩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木掀柄上,用力推動著掀頭往前滑走串纺。見我來丽旅,撇了一眼后咧了咧嘴,算是打了招呼纺棺,然后趕緊埋下頭去拱麥粒了榄笙。端午那天,電視臺一大早就發(fā)布了高溫預警祷蝌,可他沒戴草帽茅撞,還穿著一身的長衣長褲,看上去與這個季節(jié)格格不入。父親剃光了頭發(fā)的腦殼上米丘,有密密麻麻的水珠往外沁出剑令。可他卻像沒發(fā)覺似的拄查,依舊賣力的推著木掀翻曬麥粒吁津。
進了家門,我把手里的西瓜堕扶、粽子腺毫,還有給老兩口買的凍蝦和海魚放在桌上,隨口就問母親挣柬,門前的麥子是誰家的?還能誰家的睛挚,你哥種的呢邪蛔!啊,我突然有些愕然扎狱。我哥多年不種地了侧到,就連家里的幾畝口糧地都包給了別人,而今怎又想起種小麥了淤击?
麥子是種在樹林的匠抗。那些板栗苗還未長成大樹,就在樹空里種了幾壟麥子污抬。你不知道你那個爹汞贸,一聽說今年有麥子可收,興奮得見天睡不著覺印机。你說說矢腻,他這不是窮人命嗎?現如今射赛,村里人都怕頂著烈日下地干活多柑,他倒好,眼巴巴地盼著有活干楣责。我看這個老東西竣灌,腦子就是不正常了。母親坐在一旁嘮叨個沒完秆麸,眼睛卻順著窗戶爬了出去初嘹,又沿著過道跑到門外,去追尋著父親的影子蛔屹。
父親終于把門前的麥粒翻完了削樊,進到屋里時,光燦燦的腦殼上,汗水汩汩地往外冒漫贞。后背的衣服也洇濕一片甸箱。女兒一邊拿毛巾給他擦汗,一邊埋怨說:姥爺迅脐,這種天氣干活容易中暑的芍殖。誰料,向來耳聾的老父親谴蔑,這句話竟然聽清楚了豌骏。他一邊擦汗一邊大著聲音喊:這樣的好天氣最適合曬場了,人可不敢偷懶隐锭。如果翻曬的好窃躲,一個晌下來麥粒就發(fā)不了熱了。父親說這些不無道理钦睡。做為從小在泥土地長得的我們蒂窒,知曉糧食進了門,最主要的事兒是趕緊晾曬荞怒。曬場洒琢,無論是夏收和秋收都是最重要的事兒。老父親也是認識到這一點褐桌,才拖著年邁的步伐頻繁地去翻曬糧食衰抑。說話間,父親又走了荧嵌。但他這次沒有去烈日下干活呛踊,而是坐在過道里專心修理他熱愛的農具。
熱愛勞動的父親實在是讓我刮目相看啦撮,盡管他今年已經有著86歲的高齡恋技。他的身子骨已經失去硬朗,甚至有些老態(tài)龍鐘逻族。這幾年蜻底,他的聽力系統呈嚴重下降狀態(tài),因為耳聾聘鳞,我和先生每次回家薄辅,因為搭不上話,只能守在電水爐旁抠璃,不斷的為我們添茶倒水站楚。
父親是老黨員,年輕時算不上是一個如何熱愛勞動的人搏嗡。年輕的他窿春,因為在村委還掛著芝麻綠豆大的官職拉一,就時常借口村里事多,群眾等著他去下達上級部門的領導指示旧乞,所以蔚润,家里大大小小的農活,基本都由母親一手包攬尺栖。那時候的母親嫡纠,每每說起父親,眼里時常掛著淚花兒延赌,因為父親的見天忙碌除盏,將家庭的重擔、孩子的教導挫以、老人的贍養(yǎng)者蠕,全拋給了她一個不足一米六的婦人身上。年輕時的母親掐松,對父親是有怨言的蠢棱。但每逢遇到村里人跑到她跟前反映,父親是如何如何代表村委照顧他們甩栈,母親的臉上又會多云轉晴,呈現些許自豪的表情糕再。你爹呀量没!別看是瞎忙得顧不上家,但人緣好著呢突想!那時候殴蹄,村里人講究人緣。那些經常喜歡挑起戰(zhàn)爭的人猾担,與左右鄰居兩天一鬧三天一打袭灯,會被人指指畫畫說三道四。而這些绑嘹,從來不會在母親身上發(fā)生稽荧。因為父親“當官”的緣故,母親每天拿自律要求自己工腋。與父親結婚60多年中姨丈,她從來沒有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與左鄰右舍發(fā)生口角,這大部分原因始于父親擅腰。作為“干部”家屬蟋恬,咱堅決不給人家拖后腿。那時趁冈,不識字的母親經常會冒出這樣一句經典臺詞歼争。
父親將近五十多歲時拜马,村集體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父親有隊里出去后沐绒,直接去村里的第一家“企業(yè)”鉛字印刷廠當了廠長俩莽。后來,集體工廠效益下滑洒沦,不幾年就被私營吞并豹绪,父親就有“高位”跌落泥潭,成了正經八百的靠天吃飯的種田人申眼。那時候瞒津,家里根據人頭分了十幾畝土地,有黃牛拖車逐漸換成了鐵牛犁地括尸。那段時間巷蚪,是父親泥土生涯最輝煌的時代。父親只有一米六五的身高濒翻,由于常年不參加勞動屁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身體一時間適用不了朝五晚六的生活,無論是割麥掰棒子或者薅花生有送,即使兩個他加一塊兒也不頂母親一個淌喻。一下坡,母親在前面開道雀摘,彎腰撅腚不一會兒就放倒一片麥稈裸删,等到了地頭再回頭看看父親,一壟麥子連一半都沒收完阵赠。每每那時涯塔,脾氣暴性子急的母親就會火冒三丈,一邊撅著腚揮舞著鐮刀清蚀,一邊大罵父親匕荸。而老父親繼續(xù)手里的活,嘴不犟氣不生枷邪,拿母親的話說榛搔,一棍子阿不出一個屁來。
父親并非是一棍子不阿屁的主兒东揣,只不過他不想跟母親鬧药薯。無論在家里或者在田里。因為他心里對母親一直有著愧疚之心救斑。他之前為了心中所崇尚的“偉大事業(yè)”童本,忽略了家庭,疏忽了孩子的管教脸候,減少了對父母的陪伴穷娱。他將家庭的重擔全部拋給了妻子绑蔫,作為丈夫,他心里有愧泵额;作為父親配深,他感到失職。正因為如此嫁盲,老父親的后半生篓叶,都在遷就母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羞秤,包括人情往來包括大小事的出謀劃策缸托,都有母親說得算。而父親瘾蛋,只是個百依百順言聽計從的執(zhí)行者俐镐。
而今已是耄耋之年的老父母,偶爾也能聽到拌幾句嘴哺哼。但那都是母親在訓斥父親佩抹。而老父親的臉上,永遠保持著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取董。有時候棍苹,我和母親聊天,每每說起她這輩子干下的活出到的力茵汰,眼眶就有淚光閃閃枢里。但只要我把話題轉移到父親對她的言聽計從上,她的眉頭總會奮力地將霧霾撥掉经窖,露出一片朗朗晴空。
你看看我二娘梭灿,在我二叔手里一輩子沒爬出來画侣。花一分錢也要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討堡妒。再看看你配乱,大權握在手里,錢任由你支配皮迟,多好搬泥!每每提及這些,母親都會自豪的將腦袋挺得老高伏尼。你爹呀就是這點好忿檩,自己不抓錢繩子,讓我看管著放心爆阶。
吃過午飯燥透,我正在收拾飯桌沙咏,父親趁機又溜了出去。我正要喊女兒去將人喊回家班套,母親連忙制止了我的動作說:讓他去干吧肢藐!這些年地租了出去,每到莊稼豐收的時候吱韭,你爹就會背著手去大門外溜達吆豹,他看著人家成堆的糧食,眼饞著呢理盆!如今好了痘煤,自個兒家也有糧了,再也不用饞旁人的了熏挎。他呀速勇,閑著反倒像得了病,只要手里有活兒纏著坎拐,人就會高興起來烦磁。
臨走,我在心里想要不要去和大哥說一聲哼勇,明年還繼續(xù)種上幾壟莊稼都伪,讓老父親過足了豐收的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