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二舅
? ? ? ? 小時候,隔壁的遠房舅舅常到家里來串門九杂。他在家里排行老二匹厘,我們都叫他二舅。他每次來嚷狞,都和我們說一些在外的見聞块促,聽得我們都瞪大了眼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床未。他還談起在外面總遇到一些喜歡他的姑娘(當時他還是小伙子)竭翠,這個對他是怎樣的好,那個對他是如何的體貼薇搁,弄得他都不知道挑哪一個斋扰。當時,我對這位遠房二舅真是既崇拜又羨慕啃洋,非常希望長大了也能有象他一樣的本事传货。
? ? ? ? 然而,我們眼中這位頗有些傳奇色彩的二舅宏娄,婚姻卻并不幸福问裕。也許正如他所說的,喜歡他的姑娘太多了孵坚,挑花了眼粮宛,到最后竟找了一個壞脾氣的。據母親說十饥,辦喜事那天窟勃,新娘對二舅家操辦的婚禮很不滿意,當著眾人的面出言不遜:“你們家這哪是辦喜事逗堵,簡直是在辦喪事秉氧!”不知是不是這句話的報應,婚后蜒秤,二舅的生活一直不順汁咏。
? ? ? ?婚前,二舅在鎮(zhèn)上效益極好的皖江飯店(當時屬集體企業(yè)作媚,里面的員工都是吃商品糧的)做采購攘滩。婚后纸泡,二舅費了一番功夫將舅媽安插進飯店里做了服務員漂问。按理說,小兩口子脫了“農”門女揭,都有一份讓村里人羨慕不已的工作蚤假,若是好好打理,小日子會過得越來越紅火吧兔×籽觯可這位舅媽脾氣實在太壞,工作時間不長境蔼,就和客人吵架灶平,后來和同事吵伺通,最后和領導也吵,鬧得沸反盈天逢享。二舅在飯店里也沒法呆了罐监,于是雙雙回了老家。
? ? ? ? 回老家后瞒爬,舅媽也不安分笑诅,整天和二舅鬧,說要去北京給人當保姆(當時外出務工的人還極少)疮鲫。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受不了種田做農活的那份苦弦叶。當時他們已有了一個男孩俊犯,二舅當然不同意她外出。舅媽說孩子送到她娘家給她媽帶伤哺,二舅可不用為孩子操心燕侠。最后,二舅實在沒辦法立莉,只得勉強同意她出去绢彤。
? ? ? ?她去北京的第二年,消息傳到村里蜓耻,說她在北京和一個賣肉的好上了茫舶。二舅急了,忙去了北京刹淌,可找到她后饶氏,她非但不和二舅回來,反提出和二舅離婚有勾。最后疹启,二舅屈服了,對她說只要不離婚蔼卡,她在外面再怎么著他都不管喊崖。半個月后,二舅一個人失落地回了老家雇逞。
? ? ? ?年底荤懂,她卻出人意料地回來了。驚喜之余的二舅很快就知道了實情:她和那位賣肉的好上后喝峦,被賣肉的老婆知道了势誊,找一幫人在街上截住痛打了幾頓。最后一次打得比較狠谣蠢,她的兩顆門牙都被打掉了粟耻,實在熬不住查近,她才離開了那男的,回來了挤忙。
? ? ? ?二舅對她的回家倒是非常高興霜威,對她在北京的經歷只字不問,包攬了家里全部的活册烈,悉心伺候著她戈泼。本以為從此她能安下心來和他過安穩(wěn)日子,不料幾個月后赏僧,這位舅媽在養(yǎng)好了身體和心靈的創(chuàng)傷后大猛,又提出要回北京,并要二舅給他籌集盤纏淀零。二舅不想讓她走挽绩,可又經不住她的鬧騰,就把她帶到我家驾中,問我父母可有錢借給她唉堪。我父母當然知道他倆的情況,說手頭上沒錢肩民。到了吃飯時間唠亚,這位舅媽就坐靠在大門邊,賭氣不吃飯持痰,指著二舅說:“你們家這都是些什么親戚灶搜,都是窮鬼!”
? ? ? ? 最終共啃,這位舅媽還是去了北京占调。從此如黃鶴一去,好幾年都沒了音訊移剪。幾年后她才托人帶回話來究珊,說要和二舅離婚。一開始二舅堅決不同意纵苛,可到后來剿涮,覺得老這樣也不是個事。他心里非常清楚:她在外面的情況他一無所知攻人,他們的婚姻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了取试,與其這樣拖著,不如來個了斷怀吻,倒也干脆瞬浓。
? ? ? 離婚后,二舅的精神比以前差多了蓬坡,日子過得也一日不如一日猿棉,嘲跖眩靠親戚們接濟。從此更是貪戀上了杯中物萨赁,有酒喝的地方弊琴,他都想著法去蹭。好多次來我家杖爽,吃飽喝足之后敲董,還要求把剩下的半瓶酒帶走。
? ? ? ?更大的不幸又降臨到他身上慰安。一次村里一戶人家蓋房子腋寨,請他去幫忙,他在架子板上運送磚塊化焕,架子板塌了精置,架子上的人全落了下去。別人都沒事锣杂,偏巧一塊厚重的木板砸在他身上,當場就昏厥了過去番宁。送到醫(yī)院急救元莫,總算是搶救了過來,但人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除了一條腿粉碎性骨折外蝶押,還有好幾處重傷踱蠢。在醫(yī)院躺了好幾個月,才住著拐棍下了地棋电。一條腿里被植入了鋼板茎截,雖可行走,卻有些一瘸一拐赶盔、顫顫巍巍的企锌,顯得非常虛弱。自此于未,他幾成了半個廢人撕攒。
? ? ? ? 憑著一在大隊當會計堂弟的關系,他去行政村給大隊干部們做飯兼晚上守門烘浦。他對這份差事非常滿意抖坪,因為有很多蹭吃蹭喝的機會。此后闷叉,他似又恢復了往日的風光擦俐,和村里人說話,底氣也足了些握侧。
? ? ? ? 然而蚯瞧,命運似專愛和他開玩笑嘿期。他那個早年送到外婆家借養(yǎng)的寶貝兒子,由于缺少父母的管教状知,成年后整日游手好閑秽五,不務正業(yè)。外公把他送到北京他媽媽那兒饥悴,他媽給他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坦喘。可他不象個做的西设,總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瓣铣,常在外面若是生非。也不知哪一次在外面和人家結下了梁子贷揽,一天晚上他下晚班回家路上棠笑,被人上從后面用兩塊板磚照著兩邊的太陽穴重重地拍了一下,當時就倒地昏迷不醒禽绪。送到醫(yī)院蓖救,醫(yī)生說腦部有積血,要立刻做開顱手術印屁,不然人就沒得救循捺。親戚們湊了幾萬塊錢,他媽媽也把在外面多年攢下的好幾萬塊幸苦錢全拿了出來雄人,在一起一共湊了十幾萬从橘。手術成功了,人也活了過來础钠,但卻成了植物人恰力,至今仍躺在醫(yī)院,要人從頭到腳不分晝夜地伺候著旗吁。那幫肇事者卻都逃之夭夭踩萎,至今仍逍遙法外。
? ? ? ? ?這件事對二舅是個不小大打擊很钓,從那以后驻民,他的精神委靡多了,和人說話也常走神履怯。
? ? ? ?一個寒冷的冬夜回还,夜半酒渴的他想喝水,摸到身邊的水瓶是空的叹洲,起床去屋外庭院中央的天井打水柠硕。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他走到庭院中央,一跤滑倒在地蝗柔,掙扎著想站起來卻沒有成功闻葵。這竟成了他人生的最后一跤,他沒能再站起來癣丧。第二天早上槽畔,幾個上學路過的孩子,從門縫里往看胁编,見他伏在井沿上厢钧,已經僵硬了。走時嬉橙,他才四十多歲早直。
? ? ? ? 年輕時的二舅,雖說不上是有為青年市框,卻也風流瀟灑霞扬,頗有人氣。那時的他燒得一手好菜枫振,模樣也俊朗喻圃,到哪里都頗受人歡迎。傍晚時分粪滤,他常坐在門前级及,拉起他那把心愛的二胡,獨自陶醉在悠揚额衙、婉轉的二胡聲里。許多人聞聲而來怕吴,來到他面前或坐或立窍侧,仔細聆聽,和他一起沉醉转绷。有的傍晚伟件,他將早年購置的音響效果極好的錄音機打開,任美妙的樂曲聲隨磁帶的轉動四處飄揚议经,仿佛是想讓人們和他一起欣賞斧账。
? ? ? ? ?曾經的英俊少年是怎么走到后來這一步的,我至今都想不太明白煞肾,難道是老人說的宿命咧织?如果是,上天何以賜予他年輕時的一切好的條件籍救?如果上天真的有眼习绢,總不至于希望看到一個人一味地沉淪、走下坡路吧。也許上天是給了他機會的闪萄,只是他自己沒把握好罷梧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