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寫一些文字傲诵,紀(jì)念2009年的春節(jié)。
弟弟定在臘月二十六結(jié)婚惕鼓;而正月初三筋现,是要祭拜父親的大節(jié),這些都是我們今年無論如何都得回去的理由箱歧。
婆婆和公公也有兩年沒見到銀子了矾飞,他們常常問,學(xué)校什么時候放假把叫稀洒沦?車票訂好沒有啊价淌?我能感受得到在電話那端家人期盼的眼神申眼。年關(guān)越近瞒津,這份思念也越濃。
訂票是一個客觀而頭痛的問題括尸。
學(xué)校要二十一才放假巷蚪,春運前是回不去了。老公畫了一份詳細(xì)的表格濒翻,上面包括了所有我們可以乘坐的車次县袱。那段時間快毛,他每天七點欠十分準(zhǔn)時起來打電話探遵,打不通盛险。“明天再早點起床雀摘∷凄停”他安慰自己。第二天届宠,還是打不進(jìn),九點鐘乘粒,電話終于通了豌注,說票已售完!
聽說公司里有人訂到票了灯萍,這消息讓人精神一振轧铁。一問,原來是有訣竅的旦棉,要在五六點鐘用座機(jī)撥通齿风,然后占住線一直等到七點鐘再訂票。我們都覺得不無道理绑洛。但很遺憾救斑,如此折騰了好幾天,不僅票沒訂到真屯,由于吃不香睡不好脸候,精神也快崩潰了。
聽說網(wǎng)上也有車票轉(zhuǎn)讓的绑蔫,便登陸火車票交易網(wǎng)运沦,才知道真有那么多神通廣大的人,他們都有辦法弄到車票然后高價轉(zhuǎn)手配深,至于說“臨時有事回不去”那是胡謅携添。打了幾個電話,手續(xù)費要的也是奇高篓叶,還得坐車去拿票烈掠,也不認(rèn)識人家羞秤,想想挺懸的,還是打住吧向叉。在網(wǎng)上的“求購”欄里留了條信息锥腻,說我們求購車票,很快就有人來電話問“你是不是有票呀”母谎,呵呵瘦黑,居然把我們當(dāng)成“轉(zhuǎn)讓”的了!看來這位仁兄真是急昏了頭奇唤!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幸斥,眼看希望渺茫,我們不得不做了一個沉痛的決定咬扇,買高價票甲葬!
去街上一看,代辦點總共就兩家懈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個感覺经窖,車票就像鳳毛麟角,而買票的人卻多如螞蟻梭灿,把一米多寬的柜臺圍得水泄不通画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詢問著店主,但是堡妒,得到的回答多半是“沒有配乱!”那冷漠的聲音就像這隆冬的寒風(fēng)一樣讓人瑟瑟發(fā)抖。好不容易擠上前皮迟,問T186還有嗎搬泥?店主一直盯著電腦,點了下頭伏尼,說忿檩,加一百七十塊的手續(xù)費!
我說爆阶,太貴啦休溶!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現(xiàn)在是啥時候叭潘兽掰?一天一個行情!
我聽他的口音很像老家的徒役,正打算請他優(yōu)惠點孽尽,來了幾個人,把剩下的幾張票全買走了忧勿,沒講價杉女。
店主看我還在旁邊站著瞻讽,就問,你要不要武昌的硬座呀熏挎?這可是直達(dá)的速勇,中途不停站,有座坎拐。票面63烦磁,手續(xù)給你優(yōu)惠,只收80哼勇《嘉保”見我遲疑,補(bǔ)充道积担,“剩三張了陨晶,下午來就沒有了!”剛才的情形我也見了帝璧,再等下去恐怕連殘羹剩湯都沒有了先誉。打電話給老公,他說的烁,還考慮什么褐耳,訂下來呀。
票買了撮躁,這下終于安心了÷蛭恚看看那些還在四處求票的人把曼,覺得自己很幸運,不管怎么說漓穿,今晚可以踏踏實實地睡覺了嗤军。
樓上的老鄉(xiāng)問起車票的事情,我高興地說晃危,辦妥了叙赚!再一問車次,他大叫僚饭,你上當(dāng)啦!你這是加班車震叮,得走30個小時啊鳍鸵!
我一聽苇瓣,傻了!我說偿乖,知道是加班車击罪,但是沿途不停的哲嘲!
不停?是不停地讓道吧媳禁!你沒坐過加班車不知道眠副,我坐過,也是“L796”竣稽,那個慢啊囱怕,沒法形容,反正丧枪,不要錢我都不坐了光涂!
30個小時!我腸子都悔青了拧烦。
吃完午飯忘闻,我就馬不停蹄地回去找那個賣票的店老板。我可憐兮兮地說了一大堆好話恋博,正如老公預(yù)料的一樣齐佳,他毫不理會。最后债沮,他那慈悲的老婆出面了炼吴,說退是不可能的,我們也是在別人手里拿票疫衩,一個蘿卜一個坑硅蹦,要不你把票放這里,有人要闷煤,我就幫你賣童芹,你自己也找找看。
她還告訴我鲤拿,要買T186假褪,早上八點來,晚了就沒有了近顷。我千恩萬謝地去了生音。
又在網(wǎng)上發(fā)了條消息:賣票!
消息發(fā)布后窒升,不斷地有人打電話來缀遍,老公一遍遍的給人家解釋:我可不是票販子,我是如何如何......
沒想到我們竟淪落到賣票了饱须,我忍不住偷笑瑟由。老公十分不滿:“哼!你整的這個麻煩事兒,干嘛留我的號碼歹苦,害死我了青伤!”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去那個賣車票的電話超市殴瘦『萁牵看來,我是第一個顧客。我去的時候蚪腋,正好有個電話來預(yù)定到沈陽北的丰歌,老板說,不管他屉凯,誰先付錢就是誰的立帖!
終于買到T186了!是18號(臘月二十三)的悠砚,回家剛好過小年晓勇。美中不足的是票面是到贛州的,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灌旧,上車補(bǔ)票就行绑咱。而L796至今還沒找到接手的人。老公只好又一個個地打電話問附近的老鄉(xiāng):“車票買了沒有枢泰?我這里有啊描融,要就快點決定,晚了就被別人拿走了......”
中午衡蚂,店主傳來好消息窿克,說幫我賣掉一張了。臨近晚飯的時候毛甲,一個做裝修的老鄉(xiāng)說年叮,兩張L796他都要!我們心里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搬開了。
18號晚上丽啡,我們背著重重的行李谋右,懷著滿腔喜悅踏上歸途硬猫。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像過回家以后的情景:親人見面激動的眼淚补箍,被冬日的陽光曬著的舊墻根,院子里搖起來吱嘎作響的水井,灶膛里星星點點的火光啸蜜,黃毛狗嘶啞的吠聲坑雅,橘黃的燈光下那一桌兒時最愛吃的飯菜......多么溫馨的一切〕暮幔可是裹粤,上車后我不能這么想了。我的眼前到處是人蜂林,四周盡是聲音遥诉,鼻孔里只有悶熱的汗的氣味拇泣。我們就像一粒粒蒸熟的糯米,被粗暴地塞進(jìn)了一個密封的容器里矮锈,只等著發(fā)酵霉翔。
這十多個小時,要如何熬過去呢苞笨?
我們的座位上债朵,甚至靠背上都擠滿了陌生的人。我被釘在那里瀑凝,沒有辦法動彈序芦,也不想動彈。流了很多汗粤咪,衣服都濕透了谚中,但我還是警告女兒少喝水,因為去廁所的路已經(jīng)堵了射窒,密密麻麻地塞滿了人藏杖,坐著的,蹲著的脉顿,還有靠著別人睡覺的蝌麸,連一根針都插不進(jìn)了“保火車開出了很久来吩,車廂里還像一鍋剛開的粥一樣不停地沸騰著......
偶爾有拎著鑰匙的列車員經(jīng)過,我們便問怎么補(bǔ)票(大部分人都是要補(bǔ)票的)蔽莱,這里出不去弟疆,能不能請他們過來?那人沒好氣地吼道盗冷,“下車時再補(bǔ)怠苔!”
我叫老公去問問,看還有沒有臥鋪仪糖,旁邊有人嚷道:“別做夢啦!”
在我們旁邊的過道里柑司,一直站著一個穿紫色風(fēng)衣的年輕女人。她買的是無座票锅劝,每當(dāng)有賣零食的推車經(jīng)過攒驰,她都要躲讓。老公站了起來故爵,讓她坐下玻粪。女人怪不好意思的,老公說,“沒關(guān)系的劲室,我上班也天天站著伦仍,習(xí)慣了『苎螅”
聊天呢铆,是旅客們打發(fā)時間的主要活動。很快蹲缠,這位紫衣女人就成了我們這一塊的核心人物棺克,跟前后左右的人好像久別重逢一樣,從車票聊起线定,然后是工作娜谊,孩子,過年......沒完沒了的話題斤讥,快零點了纱皆,他們還沒有剎車的意思。困倦讓我瞇起眼睛芭商,和女兒抵著腦袋相依偎著派草,卻無法入睡。有人忍不住喊了聲:“不早了铛楣,別說話了近迁!”這“演講”的女子竟然對其“狂轟亂炸”一番,說簸州,我講我的你睡你的鉴竭,各不相干!我真切地體會到硬座車廂和臥鋪車廂的根本差別岸浑,臥鋪車廂一到11點是要熄燈的搏存,也沒有人高聲講話。
我用怨恨的眼神看著老公矢洲,先前說得好好的璧眠,上車后讓我好好睡一覺,現(xiàn)在卻在這里充好漢!自己的座位充公也就罷了读虏,明明知道我的腰不好责静,擠不得的,看到老婆女兒都快成“壓縮餅干”了掘譬,也不吭一聲泰演!我狠狠地瞪他呻拌,他只是憨笑葱轩。
列車在深邃的夜色里繼續(xù)前行。女兒早就進(jìn)入夢鄉(xiāng),并發(fā)出輕微的鼾聲靴拱。我終于也抵擋不住陣陣襲來的睡意垃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列車好像停了幾站袜炕,有人下車了本谜。但上車的人似乎更多,列車每一次唾司剑靠都帶來更大的嘈雜乌助,人們在尖叫聲中推擠著。
忽然有個男人嚷道:“過來陌知!就是這兒了他托!”
這聲音格外震耳。我睜開惺忪的眼睛仆葡,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赏参。老公說,贛州站到了沿盅。
這個穿黑色皮夾克的男子長得十分彪悍把篓。他指著我們的座位喊道:“起來!全部起來腰涧!這是我們的座位韧掩!”
我吃驚地看著老公。他用眼神示意我站起來窖铡。
誰讓我們沒有買到全程票呢揍很?票面上寫得明明白白,終點就是“贛州”万伤。
我叫醒熟睡的女兒窒悔。男人把他的老婆和女兒連同兩個大行李包一股腦塞在座位上,接著給他老婆脫了鞋敌买,讓她枕著包裹躺下简珠。
這么多人全腳挨腳背靠背地站著,而他的老婆卻躺著虹钮!
“她生病了聋庵。”他對我們解釋了一句芙粱。然后指著座位正上方的行李架問道:“那都是誰的東西祭玉?拿下來!”
老公說春畔,“是我的脱货〉憾迹”
“拿開!拿開振峻!”
“你看這樣行不行臼疫?你的行李我?guī)湍惴派先ィ蠹叶寂惨慌部勖希梢越鉀Q的烫堤。”
“不行凤价!我的座位上面就是我放東西的地方鸽斟!”
老公看他不講理,只好息事寧人利诺,把我們的包裹一個個搬下來湾盗,塞進(jìn)座椅下面。有一只箱子塞不進(jìn)去立轧,就給我們當(dāng)?shù)首幼恕?/p>
我噙著眼淚格粪,看了看時間,才凌晨兩點多氛改。天什么時候亮呢帐萎?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車“嗤--------”地一聲胜卤,又到站了疆导。
女兒一直安靜的呆著,她似乎沒有過多的牢騷葛躏,反而對窗外的一切感到新奇澈段。
有幾個穿著厚棉襖的商販推著小車穿行在站臺上,推車?yán)锏睦徸酗堯v騰地往外冒著熱氣舰攒。在昏黃的燈光下败富,他們的身影顯得矮小而臃腫。我聽不清他們叫賣的聲音摩窃,因為我們的窗戶一直關(guān)著兽叮。
東方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我忽然想起母親來猾愿。今天是小年鹦聪,母親一定也早早地起床了,一定也在這呵氣成霜的嚴(yán)冬的早晨準(zhǔn)備著團(tuán)圓飯蒂秘。母親是知道我們今日到家的泽本,她一定高興壞了!
九江到了姻僧。謝天謝地规丽,那個在贛州上車的男人終于下車了蒲牧。
天已經(jīng)大亮,大家又開始繼續(xù)“回家”的話題嘁捷,討論著誰還有幾站就到家了。那個紫衣的女人竟是路程最遠(yuǎn)的显熏,她要到沈陽去雄嚣。我不禁暗自慶幸,因為過了九江喘蟆,離家就不遠(yuǎn)遠(yuǎn)了缓升。
窗外的景象像鏡頭一樣飛快地閃過,大地一片蒼茫蕴轨,薄霧籠罩著一排排低矮的村落港谊,炊煙裊裊升起......我忽然忘了旅途的疲憊,漂泊的苦澀橙弱,我在心里深情地喊:湖北歧寺,我久別的故鄉(xiāng),我回來啦棘脐!
我的眼前看不到南方那種青綠斜筐,只有滿眼的寥落和蒼涼,而這蛀缝,正是家鄉(xiāng)的冬天特有的氣息和韻味顷链,縱然是天寒地凍,我卻覺得一股暖意正在心底冉冉地升起屈梁。
? ? ? ? ? ? ? ? ? ? ? ? ? ? ? ? 2009嗤练,06,25
綠皮火車?yán)锏泥须s混亂在讶,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記憶煞抬。
那是怎樣恢弘的一幅畫?故鄉(xiāng)在遠(yuǎn)方召喚著构哺,隔山隔水此疹,成千上萬的人——故鄉(xiāng)的孩子,匯聚在火車站遮婶,像一群群疲累又鼓足干勁的魚兒蝗碎,他們要游回去,不管多遠(yuǎn)旗扑。
那是一場熟悉的交響樂蹦骑,伴隨著聽覺,視覺和味覺的強(qiáng)烈沖擊臀防,伴隨著“花生瓜子八寶粥眠菇,啤酒飲料礦泉水”的叫賣聲边败,時代的車輪也在滾滾向前……
如今想起綠皮火車,覺得十分親切捎废,那些充斥在耳邊的嘈雜笑窜,與安靜整潔但是空間相對促狹的高鐵座位比起來,多了一絲人間煙火味登疗。
舊票根還在排截,舊時光記錄在文字里,閑時看看辐益,也會猶如昨日再現(xiàn)断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