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艱苦歲月中鞍匾,家中長輩崩潰過、絕望過骑科,但最終咬牙挺了下來橡淑,形成自信、堅韌咆爽、正值梁棠、善良、樂觀斗埂、豁達的家庭品格符糊。我為自己出自這樣的家庭而感到自豪。
爺爺含冤時呛凶,正趕上三年自然災(zāi)害男娄,物資匱乏不說,全國物價均有上漲漾稀,孩子上學要錢模闲,吃飯要錢,全家7人的吃穿用度县好,全靠奶奶每月28元2角的工資计螺,根本不夠用。
絕望的時候莲镣,內(nèi)蒙的六姨奶奶及時伸出援手。自1960年爺爺停發(fā)工資起拣播,六姨奶奶每月寄來30元,整整10年未間斷收擦,當時她每月工資106元贮配。
六姨奶奶是奶奶的親妹,在家排行老六塞赂,北京大學畢業(yè)后泪勒,又到南京農(nóng)業(yè)大學讀碩士研究生,原計劃留學蘇聯(lián)宴猾,是我國第一代自己培養(yǎng)的碩士研究生圆存。六姨奶奶為人正派、性格豁達仇哆,畢業(yè)后自愿支援邊疆沦辙,被分配到內(nèi)蒙古,籌建了內(nèi)蒙古畜牧獸醫(yī)學院(現(xiàn)內(nèi)蒙古農(nóng)業(yè)大學前身)讹剔,曾被評為全國“三八紅旗手”榮譽稱號油讯。先后擔任自治區(qū)黨委常委、科技委員會主任延欠,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陌兑,多次被評為全國先進,曾多次接受過毛主席的親切接見由捎。
大伯說兔综,六姨奶奶每月寄來的30元,挽救了這個家庭隅俘!在父親眼中邻奠,六姨奶奶是另一個娘。后來父輩們生活漸漸轉(zhuǎn)好为居,想給她寄錢以表達感恩之情碌宴,總是婉言拒絕。六姨奶奶的品行蒙畴,對父輩們影響至深贰镣。
每月總共不到60元的生活費,讓奶奶在黑暗中看到了些許光亮膳凝,但拖著病弱之軀碑隆,僅憑這些錢養(yǎng)活7張嘴,仍好似天方夜譚蹬音。
小時候父輩們教育我上煤,做人要誠實,做事要踏實著淆,受人點滴恩劫狠,須當涌泉報拴疤,要懂得感恩。長大后才知道独泞,在家中最困難的時候呐矾,正是好心人伸手拉了一把,他們才得以挺過難關(guān)懦砂。
由于家中實在困難蜒犯,家里計劃讓剛考入四中的大伯退學。奶奶找到大伯班主任馮老師荞膘,說明情況后罚随,馮老師則說大伯在班里不僅成績好,還特別懂事羽资,是班里的少先隊中隊主席(摘掉紅領(lǐng)巾后毫炉,任班長),勸奶奶多讓其讀兩年書削罩,并講“孩子不光是你的,也是國家的”费奸。后來馮老師為其申請了助學金弥激,每月5元錢,大伯這才得以堅持念完初中愿阐。
奶奶單位得知家中變故微服,考慮每月28元確實無法生活,批準奶奶申請的補助金缨历,每月37元以蕴。
就這樣,家里算是勉強可以度日辛孵,但餓肚子肯定是少不了的丛肮。用二伯話說,是“大的讓小的魄缚,小的讓老的宝与,老的也不肯吃”,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十瓣花冶匹。
關(guān)于這段艱難歲月习劫,長輩們很少提起。每當追憶起往事嚼隘,大多說的都是誰誰小時候的糗事诽里,或是生活中的典故、趣事飞蛹,只有相聚在松樹街谤狡,觸景生情時灸眼,才會零星說一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我聽過兩件事豌汇,至今印象深刻幢炸。一件是家里窮,買不起好菜拒贱,大多是買堆菜宛徊。所謂堆菜,就是商店里逻澳,經(jīng)常將不好的菜“搓堆”賣闸天,價錢比正常要便宜不少,有的2分斜做,有的5分苞氮,家里經(jīng)常吃這些。
另件事是家里沒條件炒菜瓤逼,只能熬菜粥笼吟、煮面條,但仍不夠分霸旗。煮面時湯多面少贷帮,就著些菜葉,大伯诱告、二伯懂事撵枢,只給自己挑幾根面條,盛一大碗湯精居。吃的時候左手端碗锄禽,碗沿觸唇,稍往上抬靴姿,不讓別人看見碗中“內(nèi)容”沃但,嘴里不停“吸溜”佛吓,右手筷子不停往嘴里扒拉(幾根面條早已進肚)绽慈,等“吸溜”有一會了,邊用筷子不停敲打碗邊辈毯,邊大聲嚷嚷“吃完了啊”坝疼, 并將碗中面湯一飲而盡,“吃飽喝足”后谆沃,各自去刷自己的碗钝凶。
二伯說,像假裝吃飽這種“戲”,他們從60年底就開始演耕陷,一直演到63年大伯上中專掂名,當時自認為演技不錯,大人看不出來哟沫,如今追憶饺蔑,皆是感慨。
至于吃肉嗜诀,那就是一種奢望猾警。直到好幾年后,家中才能在過年時隆敢,滿足一下父輩們這“奢侈”的愿望发皿。
二伯記得,有次過年拂蝎,奶奶咬牙花高價錢(不憑票)買了一盒扁盒的肉罐頭穴墅,回家打開,沒兩分鐘就讓孩子吃光了温自。當時情形玄货,簡直是小狼崽見著肉星,眼睛里直放綠光悼泌。后來用熱水倒入罐頭盒里沖湯誉结,沖了5次,直至罐頭盒中一點油星都見不著券躁,才算做罷。
奶奶身高1米64掉盅,爺爺受陷害后也拜,體重不知不覺降到了60斤,經(jīng)常要去醫(yī)院看病趾痘,太太身體狀況也不好慢哈。大伯、二伯主動承擔起家務(wù)永票,洗衣卵贱、做飯,樣樣能干侣集,一家人苦苦支撐键俱,盼著爺爺早日歸來。
1962年元月世分,爺爺因肺病死于茶淀農(nóng)場编振,享年40周歲。剎那間臭埋,奶奶的天塌了踪央。
身患肺結(jié)核臀玄、肝炎的奶奶,本已是苦苦支撐畅蹂,聽聞爺爺離世健无,再也承受不住打擊,徹底病倒液斜。自1962年起累贤,奶奶3次進到積水潭醫(yī)院住院。
同年旗唁,二伯接過大伯的“接力棒”畦浓,考入四中。當時大銀行大院里检疫,一家有兩個孩子考入上四中的讶请,只有兩家∈合保回想當年夺溢,大伯、二伯都是在爺爺出事后烛谊,任勤奮學習风响,雙雙考入四中,太不容易了丹禀。
爺爺走后状勤,奶奶住院,太太強忍著白發(fā)送黑發(fā)人的痛苦双泪,繼續(xù)拉扯五個孩子生活持搜。
只是這日子,愈發(fā)的難過焙矛。
“太難了葫盼,當時已打算把我和你小姑送給親戚。養(yǎng)不活按逭濉贫导!后來沒送成”。父親在聊起這段時蟆盹,不愿多提孩灯,追問原因,已泣不成聲逾滥。
后來從大伯钱反、二伯處得知,當時家中已是山窮水盡,要錢錢沒有面哥,要人人沒有哎壳,家里因為爺爺?shù)膯栴},還經(jīng)常受欺負尚卫,父親在院里玩归榕,被人說的都抬不起頭,奶奶吱涉、太太就計劃著將幾個孩子送到親戚家刹泄,讓孩子過的好一些。
原計劃是怎爵,將二伯送至內(nèi)蒙的六姨奶奶家特石,將父親送至武漢的大姨奶奶家,將小姑送至北京的方姑姑家鳖链。
1963年姆蘸,14歲的二伯帶著6歲的父親,乘火車到了武漢芙委,大姨奶奶的女兒和其男友在車站迎接逞敷。據(jù)父親回憶,當時年幼灌侣,并不知道去武漢目的推捐,家人也沒明說,只當是玩侧啼,還去東湖看了日落牛柒。
大姨奶奶家是中產(chǎn)階層,家教嚴格痊乾,不許父親與街上的“臟孩子”玩耍皮壁,父親天性好動,不愿受此約束符喝,一番“頂撞”后,最終隨二伯返京√鸸拢現(xiàn)在回想协饲,興許父親當時心中已有感覺,又或?qū)@種階層分明的管教有抵觸缴川,但不敢明說茉稠。
回京后,奶奶抱著父親把夸,痛哭道:“全家人而线,死也要死在一起”。小姑也明確表示不愿去方姑姑家,從此再沒人提過將孩子送出去的計劃膀篮。
在我記憶里嘹狞,每當長輩們聊到這些,心直口快的小姑都會邊掉眼淚邊說“別說了”誓竿,大伯磅网、二伯等其余幾人,也都紅了眼圈筷屡,有時候還會因為誰小時候不懂事涧偷,忍不住相互嘮叨幾句。大伯性格最為沉穩(wěn)毙死,從來都是遇事不慌燎潮,所以我對此印象頗深。
曾在網(wǎng)上看過一句話扼倘,深以為然:人生最大的意難平确封,就是從小陪伴的至親,走在了自己最不懂事的時候唉锌。奶奶73歲離世隅肥,走的突然,那時父輩已有些能力袄简,剛想著母親的后半生腥放,終于可以歇歇、享享福了绿语⊥褐ⅲ“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成了父輩心中永遠的遺憾吕粹,這是后話种柑。
這些無意間聽長輩們閑聊的往事,從小就對我有著深遠影響匹耕。雖然當時不懂甚多聚请,也能理解生活不易,和父輩比起來稳其,自己所遇到的事根本不算事∈簧停現(xiàn)在已為人父,年近四十既鞠,方懂其中苦楚煤傍。
就這么熬啊熬,父輩們漸漸長大嘱蛋,苦難的生活促使他們相依為命蚯姆,也培養(yǎng)出他們堅毅的品格五续,和責任與擔當。
1963年龄恋,大伯初中畢業(yè)疙驾,為了減輕家里負擔,放棄了上高中的機會篙挽,報考了北京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學校(中專)荆萤,不為別的,這學校享受國家助學金铣卡,學習链韭、住宿、吃飯全部免費煮落。當時北京市只有兩類中專學校有此政策:農(nóng)業(yè)學校和師范學校敞峭。
大伯讀中專時,因為學校(房山區(qū))離家遠蝉仇,要周末才能回家旋讹。每次進門,等待他的都是一大盆待洗的衣服轿衔,有大人的沉迹,也有弟弟妹妹的,家里活實在干不過來害驹。
父親告訴我鞭呕,當時大伯15、16歲宛官,每次進家看到要洗的衣服堆積成山葫松,心中就算不愿意,最多也就是拉下臉底洗,還是會蹲著“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去腋么。洗完衣服,又開始到灶臺忙活一家人的飯菜亥揖。
大姑負責照顧我父親珊擂,那會我父親歲數(shù)小,出門永遠是大姑背著他费变,以至于現(xiàn)在他們開玩笑時還會說摧扇,大姑之所以個子不高,就是因為背我爸背的胡控。
二伯除了力所能及的干家務(wù)扳剿,幫助照顧弟弟妹妹外旁趟,還要每周三次去醫(yī)院探望奶奶昼激,雷打不動庇绽。
積水潭醫(yī)院的探視時間是每周二、四橙困、日的下午15:30至17:00瞧掺,每當探視的日子,二伯放學后就直接背著書包去看奶奶凡傅,奶奶則會把醫(yī)院下午加餐時發(fā)放的小點心辟狈、水果留好,讓他帶回去給弟弟妹妹吃夏跷。
“到了探視結(jié)束時間哼转,有時我還會和清房的護士玩捉迷藏,其實是想和奶奶多待一會”槽华,二伯說壹蔓,一晃五十載,回想起當時情況猫态,仍歷歷在目佣蓉,“房間號到現(xiàn)在還記得,南三-316”亲雪。
1965年二伯初中畢業(yè)勇凭,趕上教育制度改革,實行兩種教育制度义辕,出現(xiàn)了一批半工半讀的工科類中專虾标,為了給家中減輕壓力,二伯選擇了北京化工學校终息,平時半天上課夺巩、半天勞動,除了能免學費周崭、住宿費柳譬、飯費,每個月還有2元5角的補助续镇。
從1967年開始美澳,父輩們因為當年的政策,陸續(xù)離開松樹街摸航。
1968年制跟,大姑初中畢業(yè),響應(yīng)國家上山下鄉(xiāng)號召酱虎,去了內(nèi)蒙雨膨。
同年11月,為了照顧家人读串,本想再拖些時日的大伯被街道催的實在沒辦法聊记,打好鋪蓋卷也奔赴內(nèi)蒙撒妈。“照顧不了母親和奶奶排监,就去照顧妹妹”狰右。
1969年,二伯中專畢業(yè)舆床,因為就讀的是化工類院校棋蚌,畢業(yè)后全國分配,被分配到正在建設(shè)中的西北第二合成藥廠(陜西)挨队。
大致是1968至1969年谷暮,奶奶去了五七干校(大興)。
1970年盛垦,太太跟著方姑姑去了安徽坷备,過兩年才回北京。
同年情臭,小姑初中畢業(yè)省撑,去工廠參加工作。
那時候俯在,家中只剩下讀小學五年級的父親竟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