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個姨弊知,三個舅。
老姨跟小舅是雙胞胎粱快,只比小舅早出生十分鐘秩彤。
小舅因為一次意外,六歲就沒了事哭。
姥姥就把對小舅的思念全都轉(zhuǎn)嫁到了老姨身上漫雷,非常寵愛她,甚至達到了溺愛的地步鳍咱。
老姨從小伶牙俐齒降盹,無理還狡三分,再加上有父母撐腰谤辜,十七八歲時候蓄坏,就已經(jīng)變得很蠻不講理了,外號“小厲害”丑念。
姥爺退休的時候涡戳,有個接班的名額,本來說好是給二舅的渠欺,男孩子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妹蔽,好找媳婦。
老姨知道后,哭著喊著胳岂,跟二舅搶接班指標编整。
她不吃不喝,就是哭乳丰,一邊哭一邊數(shù)落姥姥姥爺?shù)牟皇牵赫f別人家都能有兩個接班名額掌测,姥爺作為車站站長,竟然只有一個产园,是打腫臉充胖子汞斧;說二舅從小不學習,招工要有文化的什燕,他沒資格粘勒;說姥姥姥爺重男輕女,是受封建思想的毒害太深屎即;說小舅意外沒了庙睡,是姥姥只顧上班不看孩子造成的……
她不梳頭、不洗臉技俐,不眠不休乘陪,就是反反復復念叨這些話。
還發(fā)毒誓說雕擂,要是接不上這個班啡邑,她就死!正好給小舅做伴去井赌,省得他孤單……
兩天后谤逼,她如愿穿上了鐵路工作制服,戴上了威武的大蓋帽族展,成了一名車站檢票員森缠,吃上了公家飯。
二舅被打擊夠嗆仪缸,也被刺激夠嗆贵涵,跟姥爺吵了一架,被姥爺一頓胖揍恰画。一怒之下宾茂,跑到山上林場做了最苦最累的伐木工。
老姨經(jīng)過這么一鬧拴还,整個鐵路系統(tǒng)都知道她“厲害”了跨晴,知道了“老遲家那老丫頭不是個善茬兒”!
從此片林,沒人敢惹她端盆,也沒有人敢給她介紹對象怀骤,到了二十五歲了,還沒男朋友焕妙。
這可急壞了姥姥蒋伦,我母親可是二十歲就生了哥哥,老姨自己也急了焚鹊,開始還嘴硬痕届,別人一問咋還沒對象啊末患?她就說得挑個好的研叫,后來再有人問,她也不說了璧针,就用眼睛死瞅著人家察净。那厲害勁兒葵擎,別提了爷耀。
忽然有一天寿烟,老姨自己領(lǐng)個男人回來,跟全家人說走搁,“他是我們單位老鐘,我們五一就結(jié)婚迈窟!”
老鐘私植,時年36歲,父母雙亡车酣,沒有兄弟姐妹曲稼,是個鐵路機車檢修工。因為家境不好湖员,長得也不好看贫悄,一直沒說上媳婦,人又老實巴交娘摔,據(jù)說窄坦,在單位都很少跟別人說話。
就是這樣一個老實人凳寺,悶葫蘆鸭津,老姨怎么就看上了呢?
母親后來告訴我肠缨,老姨因為給一輛中午始發(fā)的列車檢票逆趋,總是趕不上飯點兒,吃不上熱乎飯晒奕,老鐘看在眼里闻书,就每天默默地給老姨打飯名斟,然后包上濕毛巾在爐子上熱著。
開始老姨還挺開心魄眉,有人幫著打飯砰盐,多好的事啊杆融!
直到兩年后的一天楞卡,老鐘說,要不脾歇,你做我媳婦得了蒋腮。
老姨吃了一驚,本想說: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藕各,卻硬生生沒說出口來池摧。
原來,老姨早就離不開老鐘的照顧了激况。
真是一物降一物作彤,那么“妖精”的老姨,竟然被“丑唐僧”給收服了乌逐。
姥姥也是吃了一驚竭讳,特意支開老姨,把老鐘叫到小屋浙踢,關(guān)上門绢慢,“密談”了一個多小時。
聽不到說什么洛波,只是透過門上的玻璃窗胰舆,看到老鐘不住地點頭。
那年的勞動節(jié)蹬挤,老姨如期出嫁了缚窿。
婚禮很隆重很熱鬧,雖然老鐘父母雙亡焰扳,但是他的姨倦零、舅、叔叔吨悍、姑姑眾多光绕,光紅色洗臉盆就收了八個。
婚后畜份,老姨理所當然地掌管家里的經(jīng)濟大權(quán)诞帐,兩個人都在鐵路上班,有固定的工資爆雹,有單位分的平房停蕉,日子過得非常寬裕愕鼓。
老姨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也給老鐘打扮得立立整整慧起,一日三餐從來不對付菇晃,老鐘體會到了家的溫暖,話也多了蚓挤,笑容也多了磺送。對老姨更是百依百順,兩個人的小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灿意。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去老姨家估灿,因為吧,她家總有很多好吃的缤剧,排骨燉土豆豆角馅袁,可勁兒造。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荒辕,結(jié)婚六年了汗销,老姨都沒懷過孩子。
因為那時候也沒什么檢查手段抵窒,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弛针,傳統(tǒng)觀念就認為是老姨不能生育。
這件事兒李皇,對老姨打擊很大钦奋。
雖然沒有來自公婆的壓力,可是疙赠,隨著老姨社會閱歷的豐富,加上老鐘對她百般呵護朦拖,從來也沒埋怨過什么圃阳,老姨開始知道反省自己的言行了。
二舅一直是臨時工璧帝,但是因為性格豪爽捍岳,人又特別風趣幽默,后來當了司機睬隶,身邊一群女生追著锣夹,很快也結(jié)婚生子了,跟老姨的關(guān)系也緩和了苏潜。
每次過年银萍,看著哥哥姐姐們一家家和和美美,有兒有女跑前跑后的恤左,老姨跟老鐘身邊卻孤孤單單贴唇,冷冷清清搀绣,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年冬天的早上戳气,老姨剛推開房門链患,就看到門邊不知誰放了個紙箱子,打開一看瓶您,竟然是個裹著花被子的女嬰麻捻,小臉兒凍得通紅,卻不哭不鬧呀袱。
旁邊有張紙條贸毕,寫著孩子的出生日期,還特別說明压鉴,孩子是健康的崖咨,只因未婚產(chǎn)子,沒辦法撫養(yǎng)才扔掉的油吭。
老姨想都沒想击蹲,就趕緊抱進屋子,放在熱炕上取暖婉宰,跟老鐘一商量歌豺,決定收養(yǎng)這個棄嬰。
有了孩子心包,老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类咧,所有母愛迸發(fā)了不說,更是摒棄了全部壞毛病蟹腾,一心一意對孩子和老鐘好痕惋、對二舅好、都同事朋友好娃殖。人見人夸的值戳。
表妹六歲的時候,老姨竟然懷孕了炉爆。
這真是又驚又喜堕虹!老鐘都激動得哭了。
姥姥芬首、姥爺以及所有家人赴捞,都說要吧,畢竟是自己親生的郁稍。
可是老姨看著表妹招人疼的小模樣赦政,想到自己已近不惑,屬于高齡產(chǎn)婦耀怜,老鐘也都是奔五的人了昼钻,哪有精力再養(yǎng)一個掸屡?
于是,她自作主張然评,打掉了自己的親骨肉仅财。老鐘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哭得特別傷心碗淌。
表妹考上大學那年盏求,老鐘得了白癜風,怎么治也不見好亿眠,后來聽信偏方碎罚,用了不知名的藥后,導致腎臟功能衰竭纳像,只住了十天醫(yī)院荆烈,就去世了。
臨終前竟趾,跟老姨說憔购,
“你知道,當年咱媽關(guān)上門跟我說啥了嗎岔帽?
她說玫鸟,我這個老丫頭是被我這個當媽的慣壞了,其實她心眼不壞犀勒,干活也勤快利索屎飘,你可得想好了,決定娶了她贾费,就得一輩子對她好钦购,不然我們?nèi)叶疾淮饝?br>
秀琴,我這輩子對你好吧褂萧,我答應咱媽了押桃,我做到了吧……”
老姨早已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直點頭箱玷,一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