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世間最美的情書辫狼,相伴到老是最真摯的海誓山盟纺涤。
我表姨生于40年代初睬棚,父親是個跑船工常年在贛江上跑船,母親是家庭婦女普通農(nóng)婦杜秸。表姨的母親也就是我姨外婆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是很能干放仗,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干農(nóng)活干家務(wù),績麻紡線撬碟,繡花納鞋底樣樣都行诞挨。
表姨10歲那年贛江發(fā)大水莉撇,把姨外公的船打翻了,整條船連人帶貨全沉到江里連渣都撈不到惶傻,最后姨外婆只能給他做個衣冠冢年年拜祭棍郎。
姨外公跑了幾十年的船本來是攢了不少錢的,可是他的錢全部拿給兄弟拜托他們在城里幫自家置了房子银室,還來不及告訴姨外婆房產(chǎn)在哪里就遭了難涂佃。姨外婆跑去問姨外公的兄弟們房產(chǎn)的事,可是他們都不認(rèn)賬蜈敢,于是孤兒寡母就這么被欺負(fù)了辜荠,家產(chǎn)被人家奪了。
沒辦法姨外婆只好一個人繼續(xù)帶著表姨在老家艱難度日抓狭,母女倆除了種田還織漁網(wǎng)賣侨拦,日做夜做,有飯吃飯辐宾,有粥吃粥狱从,就這么相依為命。
表姨沒有兄弟姐妹既孤獨(dú)也常受其他孩子欺負(fù)叠纹,同村有個男孩叫伯文的比她大三歲經(jīng)常保護(hù)她季研。伯文相貌忠厚,人很穩(wěn)重誉察,他母親去世后父親又娶了一房后娘与涡,后娘后來自己也生了兩個兒女,于是就對前窩生的兩個兒子各種嫌棄持偏,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有的事驼卖。
姨外婆看兄弟倆經(jīng)常破衣爛衫心生不忍,沒事就幫他們縫縫補(bǔ)補(bǔ)鸿秆,家里有什么吃的也給他們勻一點(diǎn)酌畜。伯文很感激姨外婆也經(jīng)常幫她家挑水干農(nóng)活什么的,表姨在外面受了什么氣也會找伯文哥哥幫忙卿叽,就這樣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了桥胞。
表姨年輕時長相不錯,18歲的時候鄉(xiāng)里有個糧站的工作人員看上了她考婴,找人來向姨外婆家提親贩虾。姨外婆看對方是個吃皇糧的還挺樂意和對方結(jié)親的,可是表姨死活不同意沥阱,她說她喜歡伯文哥缎罢。
姨外婆也喜歡伯文,可是伯文家太窮了,家里又是后娘當(dāng)家策精,女兒嫁過去哪里有好日子過在岂。可是表姨性子倔非伯文不嫁蛮寂,沒辦法,于是姨外婆提出條件易茬,除非伯文給她家當(dāng)上門女婿酬蹋。伯文家里也窮他父親不管事,他后娘巴不得讓他走抽莱,于是很快伯文就當(dāng)了姨外婆的上門女婿范抓,成了我的表姨父。那一年表姨父21歲食铐,表姨18歲匕垫。
60年代初三年困難時期,表姨家已經(jīng)生了兩個孩子虐呻,這個時候表姨父的父親生重病去世了象泵,他后娘帶著自己兩個孩子改嫁去了外地,表姨和姨外婆見他弟弟沒人管就把他接到了家里一起過斟叼。一大家子6口人缺吃少喝偶惠,沒辦法表姨父只好每天帶著弟弟去田里抓老鼠挖野菜,后來田鼠和野菜也吃光了朗涩,人們都搶著刮樹皮吃忽孽。
眼看著餓肚子的日子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表姨父就去贛江邊當(dāng)腳夫賺錢買糧谢床,腳夫就是專門幫來往的船只裝貨卸貨的兄一,表姨父水性好為了多賺點(diǎn)他有時候還兼做沉船打撈工。
有一次一只運(yùn)糧食的船沉到江中识腿,表姨父和其他幾個腳夫很賣力地干了一天出革,硬是幫船主打撈回來了大部分貨品。船主很感激地付完工錢還另外每人給了一小袋米和兩瓶罐頭梨渡讼,表姨父十分高興蹋盆,那個時候米多金貴呀,更別提罐頭梨了硝全,于是連夜走了20里的路把東西拿回去給家里人吃栖雾。
表姨父賺的錢一分都舍不得花,全都拿回家給表姨伟众,表姨就買來大堆的紅薯切成片曬成紅薯干打包起來掛在屋梁上析藕,沒糧的時候就拿來墊補(bǔ)點(diǎn)。她把米磨成粉摻米糠和成餅子凳厢,一家人稀飯就糠餅子再加點(diǎn)紅薯干账胧,就這樣勉強(qiáng)哄個肚子飽竞慢。
表姨每個月都會抽時間步行20里去看表姨父,給他帶點(diǎn)吃的順便為他縫洗衣服治泥。有一次還沒到一個月的時間筹煮,表姨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表姨父掉江里了,她心生不詳居夹,天還沒亮就帶著小叔子趕著去江邊败潦。
到了江邊果然其他腳夫說表姨父幫人打撈的時候,撈鉤子不知道在水下鉤住了什么一下子就把他帶到水里去了准脂。打撈的時候是傍晚劫扒,那個時候江里的水有點(diǎn)急又看不清,那些腳夫在江上找了好久也沒找到表姨父狸膏。
表姨一聽非常冷靜也沒有時間哭沟饥,她央求大伙一起去沿著下游找找。她和小叔子兩個走在前面幾乎是一路跌跌撞撞跑著的湾戳。跑了大半天來到下游的一個堤邊贤旷,碰到了一身是泥的表姨父,原來表姨父被江水一直往下游沖砾脑,后來沖進(jìn)了一個坑里被過路的人救上來了遮晚。表姨一把抱住姨父死命捶他胸口,嚎啕大哭拦止,從此表姨就不讓表姨父在江邊做事县遣,寧愿一家人在一起吃糠咽菜。這一年表姨23歲汹族,表姨父26歲萧求。
70年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村里來了很多城里的青年顶瞒,這個時候表姨父也36歲了夸政,他憑著踏實(shí)能干已經(jīng)做上生產(chǎn)隊(duì)隊(duì)長了。他的隊(duì)里也分了幾個知青榴徐,都是些18-9歲的離開父母的嬌嬌大半孩子守问。表姨父不僅耐心地教知青們干農(nóng)活,還經(jīng)常給他們送點(diǎn)自家曬的魚干什么的吃坑资,有什么事也從來不為難他們耗帕,知青們很是喜歡他。
知青們都住在知青點(diǎn)袱贮,雖然下鄉(xiāng)的日子苦但是青年男女相互作伴日子也還沒那么難熬仿便。年輕人感情豐富免不了談戀愛,其中就有一對知青談上戀愛了, 可是一年后男方家里找了關(guān)系要把他弄回城嗽仪,女方這個時候卻懷孕了荒勇。
男知青一回城便一去不返再也不管女知青了,女知青肚子大了又被甩了覺得丟人便想不開闻坚。有一天趁其他幾個知青到村里看露天電影去了沽翔,她一個人留在知青點(diǎn)越想越絕望,于是一時沖動對著自己的屋子點(diǎn)了一把火想把自己活活燒死窿凤。
知青點(diǎn)離村子有點(diǎn)距離仅偎,等人們趕過去救火的時候女知青都奄奄一息了,表姨父帶頭救的人卷玉,手都被燒傷了。等女知青從醫(yī)院回來之后表姨父也沒落井下石追究她縱火喷市,只是對外聲稱是女知青晚上睡著忘了熄煤油燈而導(dǎo)致起火的相种。
后來女知青把孩子生下來,表姨和表姨父主動收養(yǎng)了孩子品姓,女知青回城后的幾年以后才把孩子接走寝并。別人都說表姨父多管閑事,都被表姨罵回去了腹备。
表姨是個急性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衬潦,而表姨父個性沉穩(wěn)做事比她慢半拍,因此表姨老是會罵表姨父植酥,可是別人誰要敢說表姨父半個不字镀岛,表姨非跟人家開撕不可。
有一次大表哥不知是什么事頂了姨父一句嘴友驮,還說自己老爸什么都不懂漂羊,表姨聽到了立馬去豬圈拿了一根粗的攪豬食的棍子,著大表哥就是一頓抽卸留,打得大表哥呱呱叫走越,頭上起了個大包,手腳也腫了耻瑟。
表姨罵他兒子沒良心還說這個世上除了她自己誰都不可以欺負(fù)表姨父旨指,親兒子也不行。連小表哥也被嚇住了喳整,哥倆從此以后再也不敢和父母說硬話了谆构。
按老家的風(fēng)俗,凡是入贅的女婿生的孩子都得跟女方姓框都,可是表姨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低淡,她讓兩個表哥仍然隨姨父姓。
80年代農(nóng)村分田到戶,各家自己種自家的田不再吃大鍋飯了蔗蹋,表姨家男壯勞力多優(yōu)勢一下就顯示出來了何荚,每年都是她家打的糧食最多。
表姨兩口子又勤快猪杭,除了種田還養(yǎng)豬養(yǎng)雞挖魚塘餐塘,幾管齊下,5-6年就蓋了一棟新房子還買了村里第一部黑白電視皂吮,而且他們也早就幫著姨父的弟弟扒拉了結(jié)婚蓋房子的事戒傻。
這個時候兩個兒子也成年了, 快50歲的表姨兩口子又開始扒拉兩個兒子的婚事蜂筹。一家子勤做苦扒才把大表哥的媳婦娶進(jìn)門需纳。
大表嫂進(jìn)門后沒多久姨外婆就去世了,那天家里人都外出忙去了她就幫忙喂下豬艺挪,結(jié)果幾只大肥豬搶食把姨外婆給拱倒了不翩。只不過是摔了一跤,快80歲的姨外婆便一病不起挨了些日子便走了麻裳。
表姨連日勞累加上傷心也病倒了口蝠,吃啥吐啥,后來發(fā)展到肚子疼得床上直打滾津坑。送去醫(yī)院一查是膽囊炎妙蔗,手術(shù)住院的那些天表姨父誰都不放心,他堅(jiān)持自己一個人在醫(yī)院守著疆瑰,為表姨喂水喂飯端屎倒尿全部親力親為眉反,羨慕得那幾個同病房的老病友不得了。
千禧年過后穆役,大表哥二表哥的生活已經(jīng)很好了都住進(jìn)了城里禁漓,他們出錢讓父母出去旅游見識見識。60歲的表姨和63歲的表姨父決定跟團(tuán)去北京旅游一趟孵睬,到了北京一切都是新鮮的播歼,看天安門看升旗,逛故宮掰读,爬長城秘狞,兩個老人開心得像孩子似的。最后一天導(dǎo)游帶著大伙逛商場蹈集,兩個老人沒坐過電梯烁试,站在電梯上這里摸摸這里瞧瞧那里。
扶手電梯快下到平地上停止的地方拢肆,突然前面有個人下了電梯可是墨鏡掉電梯上减响,表姨彎下腰幫人撿靖诗,后面的人正想下電梯來不及拐開便把表姨撞倒了。姨父趕緊拉起表姨支示,從不和人吵架的他那天把撞表姨的人大罵一頓刊橘,甚至差點(diǎn)和人家動手。其實(shí)姨媽自己也有責(zé)任颂鸿,快下電梯的時候不能撿東西太危險促绵。過后姨父也把表姨大罵一頓,說她為了幫別人撿個墨鏡還差點(diǎn)搞得自己受傷了嘴纺。平時對姨父大呼小叫慣了的表姨也不吭聲败晴,臉上還帶著笑聽姨父訓(xùn)她。
快70歲的時候姨父開始有點(diǎn)老年癡呆栽渴,經(jīng)常丟東落西尖坤,有時候出去了還會迷路,好幾次跟著表姨上街買菜一沒看好就走丟了闲擦。每次表姨和兩個表哥家都搞得興師動眾到處找他慢味,后來表姨買了跟牽繩直接把姨父和自己的手綁在一起,走哪跟哪一步也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佛致。
后來的那些日子里姨父糊涂得更厲害了贮缕,全家誰都不認(rèn)識唯獨(dú)還記得表姨辙谜,有一次吃飯的時候桌上有豬腳俺榆,他一個勁的扒拉到自己碗里說要留給蘭花(表姨的名字)回來吃。
73歲的姨父去世后表姨也迅速枯萎了装哆,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拿著姨父的相片和他聊天罐脊,還對著相片罵:“死老頭,不講義氣蜕琴,自己先走了”萍桌。
表姨沒有女兒,她很喜歡我凌简,老和我媽說要我當(dāng)她女兒上炎,小時候我經(jīng)常去她家玩,她有什么好東西也會留一份給我雏搂。記得高中有次暑假我去她家還故意逗姨媽藕施,問她和姨父是怎么相愛的,她說:“我們那個年代哪里懂得什么愛不愛的凸郑,我只曉得他要陪我一輩子裳食,我要跟他一輩子≤搅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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