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捣辆。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她……”
古舊的收音機像行將就木的老人此迅,用失真的聲音唱著熟悉的歌曲汽畴。
夕陽透過窗戶,給純白的瓷磚地涂上一層熟透的焦黃耸序,墻上周杰倫的海報被風掀起一個角忍些,忽閃忽閃地抖動著。
我躺在濕漉漉的地上坎怪,一只蒼蠅圍著我轉了半天罢坝,終于停在我的額頭上,翹著瑩瑩發(fā)亮的墨綠色的屁股搅窿,高興地搓了搓手嘁酿。
又搞砸了隙券,本來是想讓媽媽高興的……
最近媽媽的脾氣變得很壞,工作的不順和生活的壓力讓她越來越易怒闹司。
爸爸早早離開了這個家娱仔,一直以來媽媽一個人照顧我和弟弟。弟弟懂事聰明游桩,很招人喜歡牲迫,媽媽會給他買零食和玩具,雖然平時生活拮據借卧,但只要是弟弟想要的盹憎,媽媽都會想辦法為他辦到。
我很羨慕弟弟铐刘,我多希望有一天媽媽也能給我買一件新衣服陪每。
“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現(xiàn)在這樣镰吵∧坛恚”媽媽總是這樣跟我說。
我知道媽媽討厭我捡遍。我的出生占用了弟弟的名額锌订,因為超生,媽媽丟掉了體制內的工作画株,還要支付昂貴的罰款辆飘。
媽媽總是故意不給我飯吃,她說她的工資養(yǎng)不起一個多余的人谓传,但弟弟總有零食蜈项。有時候弟弟會把他吃剩下的零食送給我,托他的福续挟,我時不時也能大飽口福紧卒。
夕陽漸漸收斂了光線,房間被一種冷的灰色充滿诗祸,冬天的白晝真是格外短跑芳,我想坐起來,但手腳都是冷的直颅,連意識也漸漸沒有溫度博个,像一條將死的蛇盤在腦子里。
一周前一個天氣晴好的下午功偿,放學的時候盆佣,弟弟在我的學校門口等我,我在擁擠的人潮中看到他,興奮地向他招手共耍。
弟弟和我在不同的學校虑灰,平時媽媽絕對不許弟弟到我的學校來,因為這里有很多不學習的壞孩子痹兜,媽媽害怕弟弟跟著他們學壞穆咐。
“你怎么來了?”我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佃蚜,生怕被媽媽發(fā)現(xiàn)。
“沒事着绊,我偷偷來的谐算,媽媽不知道」槁叮”弟弟說洲脂。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下個月的七號是媽媽的生日剧包,我們一起給媽媽買一個生日禮物吧恐锦。”弟弟抓著我的手疆液,興致勃勃地提議一铅。
“好啊《橛停”我欣然答應潘飘,如果我的禮物讓媽媽高興了,說不定媽媽就不再打我了掉缺。
“我知道媽媽是周杰倫的粉絲卜录,我們就買周杰倫的專輯送給媽媽】裘鳎”弟弟說艰毒。
“好,媽媽一定會喜歡的搜囱〕笄疲”
“我有七塊五毛錢,姐姐你那里有多少蜀肘,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嗦篱,我們得抓緊時間把錢攢夠』戏欤”弟弟從兜里掏出揉得皺巴巴的零錢灸促。
我局促地捏著衣角,媽媽從來沒有給過我零花錢,可是如果沒有錢浴栽,買不了禮物荒叼,媽媽就不會喜歡我了。
“我有一點典鸡,但是還不夠被廓。”我撒了謊萝玷,我怕弟弟獨自給媽媽買了禮物嫁乘,那樣媽媽就更不會喜歡我了。
“好吧球碉,那姐姐要趕緊想辦法蜓斧。”弟弟說睁冬,“記得一定要保守秘密挎春,我們給媽媽一個驚喜《共Γ”
“放心吧直奋,我誰都不會告訴的∈┖蹋”我信心十足地保證脚线。
我把弟弟送走,趕緊開始琢磨賺錢的方法弥搞。學校旁邊有一家煲仔店殉挽,我可以洗碗,也可以端菜拓巧,如果一天能賺五塊錢斯碌,做滿一周,就足夠給媽媽買禮物了肛度。
我信心滿滿地來到店里傻唾,正趕上下班高峰期,客人多得沒處落腳承耿,我從人縫里鉆過去冠骄,擠到老板面前。
“叔叔加袋,我想在這打工凛辣。”
老板忙著給客人結賬职烧,沒有理我扁誓。
我等了一會防泵,結賬的客人離開,點單的客人還在猶豫蝗敢,我抓住機會又向老板道:“叔叔捷泞,我能在這打工嗎?”
老板低頭瞥了我一眼寿谴,厭煩地揮揮手:“小孩趕緊回家锁右。”
我沮喪地離開讶泰,接著又去了幾家店咏瑟,卻無一例外被人不耐煩地趕出來痪署。
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惠桃。我忐忑地打開門浦夷,這么晚回家辜王,一定又要惹媽媽生氣。
“回來了呐馆。”客廳里的燈沒有開汹来,媽媽坐在黑暗里,“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收班。”
我看到媽媽憎恨厭惡的表情谒兄,她把“死”自咬得很重摔桦,我能感覺到她正醞釀著怒氣。
“我留在學校承疲,問老師幾個作業(yè)里的題目邻耕。”為了保守秘密燕鸽,我心虛地編造理由兄世,恐懼使我的每根骨頭都在顫抖。
“撒謊啊研,我給老師打過電話御滩!”媽媽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鸥拧,“你現(xiàn)在怎么學得這么壞,媽媽工作這么累艾恼,都是因為生了你住涉。”
她朝我一步步走過來钠绍,眼睛里沸騰著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舆声,我想要轉身逃走,但身體卻不受我的控制柳爽。
“你在哪學得撒謊媳握?”她高高舉起的手掌落在我臉上,我一個趔趄撞在門框上磷脯。
“我不是撒謊蛾找。”我捂著頭蹲下赵誓,想躲開媽媽的巴掌打毛。
“你還狡辯,難不成是老師撒謊了俩功?”她拽著我的頭發(fā)逼我站起來幻枉,我看到她扭歪的臉,憤怒讓她徹底喪失了平時的體面诡蜓。
我的眼睛被淚水盈滿熬甫,密集的巴掌和拳腳落在我身體的每一塊皮膚上。
三天過去了蔓罚,我還沒有想到賺錢的方法椿肩。
我心不在焉地掃地,后退時撞在桌子上豺谈,摞在桌子上的板凳左右搖了搖郑象,“哐當”掉了下去。
“哎呦茬末〕ч唬”一個女生驚叫一聲。
“對不起团南≡肷常”被撞倒的板凳砸在她腳背上正歼,我趕緊向她道歉局义。
“你看著點啊喜爷¢菡剩”她揉著腳背抱怨湃密。
“對不起四敞,我剛剛在想事情,沒注意达箍《忻担”我為自己的不小心感到十分抱歉解滓。
“你想什么事呢?”女生皺著眉頭打量著我問煞躬。
“我在想怎么能賺錢逸邦,你知道去哪能找到賺錢的工作嗎缕减?”
“你為什么要賺錢芒珠?”女生好奇。
“我要買一件東西裹芝∧戎”
“買衣服嗎?”
“不是怜械。”
“你應該買一件衣服峡扩,你的衣服破得就像垃圾堆里撿來的障本。”那個女生拿著掃把在我身上比劃一下巍佑,周圍看熱鬧的同學們轟然笑了出來寄悯。
“穿新衣服前記得洗澡,你身上一股垃圾場的味道脆栋〈徽”另一個女孩子笑嘻嘻地附和熟嫩。
“你是不是你媽媽從垃圾堆里撿來的呀∫蔚耍”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昧狮。
周圍的各個方向都傳來偷笑的聲音逗鸣,我的臉開始發(fā)熱,羞愧得恨不得從地下鉆進去撒璧。
我還穿著幾年前買的褲子卿樱,那時褲子太長,踩爛了褲腳贡珊,現(xiàn)在褲子太短,遮不住腳踝爱致。和大家比起來寒随,我真的像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我低著頭鉆出人群互艾,一口氣跑回了家纫普。
恥辱感像吹鼓的氣球一樣一點一點填滿我的心臟好渠,讓我失去了本該有的敏銳——那是像動物一樣在嚴酷環(huán)境下鍛煉出的對危機的預感,這種預感常常幫我在媽媽心情糟糕的時候識趣地躲開假栓。但在這個下午匾荆,我是被鄙夷和嘲笑打回原形的妖怪牙丽,喪失了賴以謀生的本能,只剩下慌不擇路的逃跑剩岳。
在有機會挽救之前入热,我都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勺良。
烏云把天空拽得很低骄噪,快要下雨了链蕊。
我打開門谬泌,想要趴在自己的床上大哭一場逻谦。
“你過來〖牵”媽媽沉著臉坐在沙發(fā)上滋将,等著我回來随闽,她的聲音像砸碎的冰,指著茶幾問我础米,“這是什么添诉?”
茶幾上放著一些零錢栏赴,凝重的空氣讓它們看起來十分罪惡须眷。
我猶豫了一下,媽媽的巴掌就落在我的臉上捕传,她抓著我的領子把我拉到她面前庸论,咬著牙說:“我辛辛苦苦養(yǎng)你聂示,供你念書簇秒,你偷我的錢》姹撸”
那是弟弟的錢,是我們要一起給媽媽買生日禮物的錢灵巧。
媽媽咬牙切齒地盯著我,嚴厲的目光像帶刺的鐵鞭瓤球。
“我沒有偷錢敏弃÷蟮剑”我委屈地忍不住眼淚,媽媽隔著淚水模糊成毛茸茸的一團拟赊。
“你還撒謊,你把錢藏在枕頭底下粹淋,還不承認桃移。”她憤怒地尖叫过吻,用力扯我的頭發(fā)蔗衡。
我捂住頭粘都,和媽媽在一段頭發(fā)上角力翩隧,頭皮的疼痛讓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堆生。
忍一忍就好了专缠,我知道媽媽很生氣,但只要再過幾天淑仆,短短的幾天涝婉,媽媽就會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時她一定會很感動蔗怠,她知道錯怪了我墩弯,會后悔,會心疼……
我咬緊牙關寞射,一聲不吭渔工,低著頭任她打罵。
媽媽失望地搖頭桥温,松開我的頭發(fā)引矩,沖進臥室。
不安占據看我的心臟侵浸,恐懼像螞蟻一樣順著我的脊梁爬上來。
沒關系珊燎。我慌張地安慰自己延旧,媽媽會知道她錯怪了我芦瘾,她會心疼的。
她越是打我,就越會心疼赴涵。
她拿著弟弟練毛筆字用的石鎮(zhèn)紙出來欺殿,抓住我的胳膊。我的身體僵硬哺壶,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濕透鳍徽,涼涼地貼在皮膚上。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鞭盟∩我Γ”媽媽不住地搖頭,把我的手按在茶幾上弧关,高高舉起石鎮(zhèn)紙宽堆,用力砸了下去号胚。
劇烈的疼痛在我的手背上炸開弃秆,我想求饒,嗓子卻像被什么堵住一樣發(fā)不出聲音必盖。
“你知道錯了嗎?還偷不偷錢了?說話啊埂奈!”
我無力地跪倒在地上,石鎮(zhèn)紙的尖角不斷砸下來液茎,我仿佛聽見從身體內部傳來的“喀嚓喀嚓”碎裂的聲音栋烤,有什么液體順著臉頰流到我的嘴唇上丰泊,我舔了舔,嘗到了帶著腥氣的鐵銹味缠捌,地板好像在搖晃哑芹,一切都在慢慢搖晃炎辨,我感覺自己仿佛睡在搖籃里,媽媽憤怒的聲音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虎谢,一會兒很近,一會兒又很遠了玩般。
“我真后悔生下你匀伏∏斐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在一片紅色的視野里妖胀,我看不清媽媽的表情芥颈,但我猜她一定是皺著眉頭的。
她把石鎮(zhèn)紙扔在我腳邊赚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爬坑。
隔壁的臥室又傳來熟悉的音樂。
“美麗的白發(fā)涂臣,幸福中發(fā)芽盾计。天使的魔法,溫暖中慈祥……”
我在一片狼藉中聽到敲門的聲音赁遗,是弟弟回來了署辉。
我有點擔心,弟弟千萬要保守我們的秘密啊岩四。